沈柠淡淡挑眉,另一只手按在他肩膀一处穴位,萧南瑢蹙眉的同时不受控制失了力道,松开了手,也是这时,萧南谌到了。
是沈柠刚过来前让人去给他传的话。
虽说她是大夫,但萧南瑢是萧南谌的兄长,孤男寡女,她这个未来弟妹还是避嫌一些的好,毕竟如今是特殊时期,小心一些没什么坏处。
看到萧南谌走进来,言奴与侍书连忙行礼,萧南谌却是没什么表情,冷冷看了眼萧南瑢,然后问沈柠:“忙完了?”
沈柠嗯了声,起身走到旁边备好的水盆那里净手:“你等我片刻,洗完手就走。”
等沈柠用肥皂细细搓洗了手,萧南谌扭头冲萧南瑢淡声道:“二哥好好歇息吧。”
沈柠冲侍书点点头,然后与萧南谌一同走了出去。
言奴与侍书行礼恭送。
殿内,萧南瑢原本还有些虚浮涣散的眼神静静看着沈柠两人的背影,看到萧南谌一边与沈柠往外走去,一边充满占有欲的轻揽住沈柠,他的眼神逐渐变得幽暗、沉静。
揽着沈柠往外走,萧南谌心情晦涩难辨。
方才他去准备安排人将谢老夫人移出牢房,才知道太后那边的人已经把事情办了。
明明他已经跟沈柠说了他会安排,沈柠却宁愿选择去求太后都不找他,所以,她真的是在怪他怨他了吧。
想到先前他见到生母时她说的话,萧南谌心中的凉意不断翻涌着,几乎要将他淹没。
一个时辰前,萧南谌去冷宫见了卫氏。
他父皇说,她毕竟生你养你一场,去最后见一见,也当全了这二十多年的母子缘。
萧南谌便去见了,或许是因为他父皇的话,亦或是因为他自己也想做一个了结。
与他的亲生母亲,做一个了结。
冷宫偏殿,卫氏一身素服,发髻上只剩一枚银簪,面色苍白,神情麻木又茫然。
萧南谌走进去的时候,她正拿着个棍子在墙壁上写写画画,听到脚步声后回头……等看到萧南谌时,卫氏废后扯了扯嘴角:“你如今可满意了?”
她似乎在笑,却笑得阴森至极:“与你父亲一般,为了皇位不择手段,残害手足……如今煜儿死了,你是不是很高兴啊?”
萧南谌语调沉寂:“他身为太子,大宣储君,却脑袋不清谋逆造反,本就是自寻死路,父皇宽宥,留他性命,是他自己想不开。”
他话音落下,就见对面自己的生母卫氏像是瞬间疯了一般:“你还敢说他?你还有脸说他!若非你一直步步紧逼,煜儿又怎会日日惶恐,不得不用纨绔来麻痹自己……
他是太子,你却非要事事压他一头,什么都要跟他抢!是你害死他,就是你这个没人性的东西害死了他!”
萧南谌仿佛早已习惯了这些话,他神情未变,只是摇了摇头:“无论你信或不信,在上次你杀我之前,我从未想过夺位,否则,也不会放任你们走到今日。”
“呵!”
对于自己亲生儿子的话,卫锦绣的回答是一声不屑的冷笑:“从未想过?难道你不知,只要你站在那里,本身就是在与他抢!
他是太子,可他射完箭你却非要表现的比他箭术更好,读书也要超过他,事事压他一头……你说你没抢?”
卫锦绣冷笑咬牙:“与你父亲一般虚伪,让人恶心!”
萧南谌的心里涌出一片悲凉与自嘲。
那时年岁尚浅,他又何尝会想别的那么许多,他之所以事事露头,不过只是想让他的母亲看看他、夸夸他。
可从他有记忆起,每每这种时候,当别的皇子的母亲都因为自己的儿子自豪高兴的时候,他的母亲,只会用那种冷测测的目光看着他,有很长时间,萧南谌都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他甚至还会想,难道是自己还不够好?
可当他越来越突出,得到的夸奖赞赏越来越多,母妃的眼神却越来越冷的时候,他才恍然间意识到什么。
也是那次,他被给皇子授课的徐阁老夸赞,回到坤宁宫去却被母后生生砸了一茶杯后……他便再也不去太学念书了。
他远远躲进了军中,日日与刀剑为伍,浴血厮杀,有时候会忍不住想,这样,母后该放心了。
她放心了,会不会也就能心疼心疼他了……
可是,依然没有!
当初那些让一个少年痛苦不堪的事,到了如今,已经变得冰冷且麻木,萧南谌不再伤心,只是觉得很没意思。
他问自己生母:“当初我步步后退,不念书,躲去军中,不与大臣结亲……还不够吗?您竟还不满意,非要杀我?”
萧南谌扯了扯嘴角:“我好歹是您生的……”
“你以为我愿意生你?”
一句话,成功的让萧南谌白了面色。
卫锦绣咬牙笑得疯狂:“如果不是你,怎么会有今日?我的煜儿因你而死……那些大臣、军士,全都是因你而死,是你蓄意让我们走到这一步,如今,所有人都死了,你满意了?”
她像是恶鬼一般直勾勾看着自己的儿子:“你如今满意了吗?你往后再没有兄长、没有母亲,对了,你的好父皇如今对你也颇为忌惮吧?你这种人难道不会做噩梦吗?”
像是地狱的恶鬼一般,卫锦绣咧嘴,语调森然:“没有人真心喜欢你,爱护你,所有人都只会敬畏你、惧怕你,没人真心对你……便是你抢到了又如何,往后你永远是孤家寡人……毕生噩梦缠身哈哈哈,这就是你的结局,哈哈哈哈……”
那歇斯底里的疯狂笑声一直往萧南谌骨头里钻,想到沈柠宁肯赵太后也不肯找他,想到前一瞬在未央宫看到萧南瑢看她的眼神,他们坐的那样近……
“太医院有那么多太医,往后你别往二哥这边来了。”
萧南谌的声音有些生硬。
沈柠当他是看到了之前萧南瑢抓她的手,于是温声解释:“徐妃出事,如今宫中谣言四起,太医们都不肯来,二殿下的人求到我面前了,不好不管,毕竟他先前也帮过我,如今伤成那样,不管的话也说不过去。”
沈柠正想说之前是给萧南瑢喂了麻醉药,还没说完,就被萧南谌打断:“有什么说不过去,男女授受不亲,你不要被老二表面的样子骗了,他面具后的脸不知道藏得多深……这个京城最不缺的就是虚情假意的伪装,每个人都有另一副面孔……”
沈柠本就满心疲惫,再听到萧南谌冰沉沉的声音,无奈提了提嘴角打起精神逗他:“难道你也是?定王殿下的面具后又藏着什么?”
一句话,萧南谌猛地僵滞。
他脑中又响起生母卫氏阴冷的嘲讽:“你与你父皇一样虚伪……旁人都只会敬畏你、惧怕你……”
他的心脏忽然跳的很快,拼力维持的镇定的神情,一把握住沈柠手腕。
“你是不是在怪我?怪我瞒着你……”
萧南谌的确是有意瞒着沈柠,因为他自己也觉得自己此次的所作所为滴水不漏却也冷血可怕。
正是因为极致的冷血,将所有人利用到极致,所以才会每一步都顺利的按照他的计划往前走。
他知道一将功成万骨枯,也不在意别的任何人,所有人都是他计划中的棋子与手中的兵刃……可沈柠不同。
他知道她心肠有多软……正是怕她会觉得他冷血无情,才会选择瞒着她。
所以,她也觉得他冷血可怕,心里怪他怨他了吗?
沈柠并不理解萧南谌为何会反应这般大,可这些日子以来,精神紧绷再加上死了那么多人,她看了太多的眼泪和哭泣,心里着实疲惫,顿了顿,抬手挣开萧南谌的桎梏。
“这么久不见,又发生了这么多事,我现在很累,也不想吵架……我们都缓缓,冷静下来再说,好不好?”
萧南谌看着她,眼圈有些泛红。
沈柠叹了口气,转身带着七月离开……
身后,未央宫内,侍书小心翼翼吐了吐舌头,转身回去煎药。
等到煎好药,将药端进殿内给二皇子时,侍书有些犹豫……犹豫了一会儿,她小声说:“殿下,方才奴婢听到北海王与定王殿下在外边吵架来着。”
萧南瑢微顿,抬眼。
侍书小心翼翼说道:“奴婢隐约好像听到定王殿下说到未央宫什么的,北海王好像提到说殿下您受伤,不能不管……奴婢瞧着像是定王殿下不想北海王来咱们这儿呢,然后两人就吵架了。”
侍书瘪瘪嘴:“有北海王那样好的未婚妻,定王殿下居然还舍得跟她吵架哇……”
萧南瑢听完,眼睫低垂,唇角却是几不可察地翘了翘。
他缓缓喝尽碗中汤药,闭眼继续趴回榻上……
沈柠带着七月回到慈宁宫偏殿住处,整个人还有些沉闷。
七月看着她的脸色,犹豫片刻,小声劝道:“小姐,别生气了,定王殿下也不是故意惹您生气的,我瞧着他那样子就是见不得旁人离您近一点……”
沈柠摇头:“没有,我就是太累了,没精神跟他吵嘴。”
但要说一点都不生气也是假的,她已经解释了缘由,更何况为了避嫌还专程让人去告诉萧南谌一声,却没想到他还是莫名其妙要发疯。
或许也是他近来也压力太大……只能说,成年人的世界好难啊!
夜风微凉,十分舒爽,沈柠索性躺在树下躺椅上闭目养神,七月坐在躺椅后的小凳子上给她按头,一边按一边小声安慰她。
“小姐,定王殿下这次虽然瞒着您,但他真的一直记挂着您呢……他派了人将谢宅护得滴水不漏,京城那样乱,还有舅老爷那边的事,可从头到尾,夫人和大少爷在谢宅里没有受到半点惊扰……”
小姑娘说的头头是道:“他还专程留的是长宁卫,就连宫里您身边也让那个谢将军带人盯着,生怕有人伤到您。”
“他忙那样的大事,同时却还能这般周到妥帖的安排好小姐和身边的人,我觉得,定王殿下真的是很在意小姐的。”
沈柠失笑打趣:“小七什么时候还懂这些了,小丫头片子开窍了这是?”
给她做起情感顾问了。
七月顿时脸红了:“小姐不许笑话人家,人家说的都是真心话,就是这么想着才这么说了……人家觉得您和定王一路不容易,不该因为那些莫名其妙的人吵架生气,犯不着。”
沈柠沉默片刻,低低嗯了声:“确实犯不着。”
其实她也清楚萧南谌对她的心,别的且不说,那谢允城明显是他的左膀右臂,可他却没将谢允城带在身边,而是让谢允城留在宫里守着她。
还有破城门时,所有人都知道,六皇子被逼宣旨时,最简单有效永绝后患的法子便是谁宣旨杀谁。
萧南谌自然也清楚,可他没有动六皇子……若是真的心狠手辣冷血无情,他大可以将六皇子归为太子同党直接杀了立威,又何必冒着背负乱臣贼子骂名的风险也没有对六皇子出手。
她听人说,萧南谌在攻城时下了军令:护着六皇子尸身。
也是因此,在那样千军万马崩腾酣战的情况下,六皇子的尸身没有受到半点损伤,得以保全最后的体面。
他做的事无一不需要殚精竭虑,可他却一边与那些人周旋,一边对她的事处处小心……有时候是容易上头了点,但她难道就没有缺点吗,又何必对旁人求全责备非要针锋相对。
七月笑嘻嘻:“小姐不气啦?”
沈柠点了点她额头……
天色慢慢暗下来,慈宁宫小厨房送来了一小桌饭菜,说太后还没睡够只吃了点粥,让沈柠自己吃。
着凉了多睡觉是好事,沈柠便没去打扰老太太,和七月一起吃了饭。
看着七月吃嘛嘛香的样子,沈柠就感觉好像自己胃口都变得好起来了……
吃完饭后两人在花园里散步消食,这时,拱门外的宫人进来恭敬传话,说二皇子来了。
沈柠还吓了一跳:“二殿下?”
伤成那样了他居然还乱跑?
下一瞬,就见二皇子萧南瑢带着侍书从外边走进来,行动很慢,脊背笔直,明显是怕牵扯到后背伤口。
看到沈柠,萧南瑢停下来冲她笑了笑,有些歉疚不安的样子。
沈柠迎上前:“殿下怎么来了,可是有什么事?”
然后就见二皇子看了眼侍书,侍书上前一步:“王爷,这是我们殿下吩咐小厨房做的桂花山药糕,专程送来给您尝尝。”
七月一听吃的,立刻伸手接过。
侍书则是顺势拉住七月的手:“七月妹妹,上次见你剑法着实精妙,一直想找机会讨教,不如我们去旁边说?”
七月扭头去看沈柠,见沈柠点了点头,这才被侍书拖到一旁去。
沈柠有些奇怪:“殿下有事?”
萧南瑢抿唇看了她一眼,拿出个巴掌大的小本子,另一只手是一只炭笔,写了一句话递给她。
“侍书说先前意识不清时,我曾冒犯王爷,特来赔罪。”
沈柠失笑摇头:“当时殿下服用了麻药,既然知道殿下意识不清,我又怎么会放在心上,我是大夫,殿下不必挂怀,就当没有发生过便是。”
就当没有发生过?
萧南瑢垂眼隐去眼底晦涩,又写了一行字。
“侍书不经意听到王爷与七弟争吵,是不是因为我?我心中难安,若是需要,我可去向七弟解释。”
沈柠立刻摆手:“殿下误会了,我二人争执与您无关,殿下不必多想。”
时候不早了,沈柠不想跟这人说这些有的没的,便客气暗示:“殿下身上有伤,着实不该因为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走动,若是牵扯到伤口怕是更难恢复,您还是早点回去歇息吧。”
她话说的客气,但明显是在送客。
可萧南瑢就像是没领会出来,依旧满脸小心翼翼的温善,又写下一行字。
“王爷与我有救命之恩,事关王爷便没有小事……”
这人怎么这么婆婆妈妈的?
沈柠心里有些烦,结果就见萧南瑢问:可是惹王爷厌烦了?
这么会看脸色啊!
沈柠勉强挤出笑容:“怎么会,殿下多虑了……”
“定王殿下!”
七月的声音忽然响起,沈柠抬头,就看到萧南谌从拱门外走进来。
看到她的一瞬,萧南谌也看到了萧南瑢,脚步微顿,他抿唇垂眼……然后就转身像是要走。
沈柠心里无奈:“阿南……”
萧南谌停下来。
沈柠语调快速对萧南瑢说:“我与阿南有些事,今日便不留二殿下了。”
萧南瑢抿唇笑了笑,拱手点点头转身往外走去,路过萧南谌身边时他又对萧南谌点点头,萧南谌只是静静看着他:“二哥慢走。”
顷刻间,院子里就只剩下沈柠与萧南谌,七月已经抱着那食盒不知道躲去哪里了。
沈柠原本还想着定王殿下站在那里梗着脖子的样子怕是等着她去哄呢,正想过去,却见他忽然转身大步朝她走过来,走到他身边,伸手就把她拽进怀里紧紧抱住。
沈柠被勒得差点咳出来,连忙拍他后背:“轻点轻点。”
萧南谌连忙放轻了力道,却没有放开她,低头有些艰难的想埋在她颈窝,却因为离得太远而放弃……只能一只手将沈柠的头按在自己胸前。
“对不起。”
他低声开口:“先前是我不好。”
他的声音闷闷的……沈柠觉得他好像受了什么委屈一样。
强横果决运筹帷幄,才将京城从宫变混乱中手腕强硬迅速稳定下来的定王殿下会受委屈?这话要是别人听到恐怕都要笑了。
可沈柠就是莫名觉得,他好像受了很大的委屈。
她仰头抵在萧南谌胸口看着他:“阿南,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不然他怎么会忽然情绪失控……
“没有。”
萧南谌移开视线。
沈柠抬手两只手捧住他的脸逼他看着自己:“你再说一遍,你心里没藏着事?”
视线相对,萧南谌嘴巴动了动:“有。”
沈柠失笑:“那就直说,别让人猜,你这么大个人了……”
萧南谌抿唇,片刻后,他哑声说:“你宁肯求太后帮忙,也不愿让我插手……”
萧南谌一说,沈柠这才想起还有这茬事。
她哭笑不得:“我去见太后的时候,她老人家告诉我,已经让人去安顿我外祖母了,总归事情已经解决,外祖母也安顿好了,我便松了心神一时忘记了这茬,没跟你说。”
沈柠有些无奈:“谁知道你竟在那里不知道都胡思乱想了些什么。”
萧南谌眨了眨眼,下一瞬,心里涌出浓浓的羞耻感。
其实这原本并非什么大事,只是他当时总是控制不住的去胡思乱想……
对上沈柠有些无奈的眼神,定王殿下闷闷道:“我怕你是怪我了,怪我瞒着你,怪我害死了老六,怪我……”
沈柠越听眉头皱得越深:“谁跟你说是你害死六哥的?你怎么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背?”
萧南谌愣了一瞬,一时竟不知要说什么。
沈柠忽然想起一个人来,蹙眉问他:“你去见什么人了吗?”
萧南谌沉默一瞬,点点头:“我去冷宫见她了……”
将自己的母亲称为她,对谁来说都不会是好受的事,沈柠比谁都知道萧南谌从小到大在他亲生母亲那里受的委屈,闻言便是忍不住有些恼火:“你去见那疯女人做什么?”
沈柠平日里甚少发火,如今满面怒容的模样竟是让萧南谌有一瞬间的怔忪。
沈柠看了他一眼,强压着火气:“我知道那是你的生母,我也是看重亲情的人,可是阿南,母子情有时候真的是要看缘分的……
她对你从没有真心,而且这么多年,她心里藏了那么多事有那么多的算计图谋,又那样偏执,说是没疯也差不多了,你何必听她说的话。”
沈柠知道母亲在一个人的成长中是多么重要,她也不会因此觉得萧南谌没有主见。
用她前世的话来说,萧南谌完全是在卫氏的pua中长大的,一个母亲,不爱自己的孩子也就罢了,还从小到大处处打压冷讽,那样大的恶意,萧南谌没长成个小神经病已经堪称奇迹。
沈柠问:“她还跟你说什么了?”
萧南谌只觉得自己好像是溺在灰蒙蒙的水中,却仰头看到了天光,他怔怔看着沈柠,一股脑儿将他生母对他的控诉和诅咒全都告诉了沈柠。
沈柠越听越生气,气得恨不得跑冷宫去将那疯女人狠狠捶一顿。
“什么叫你站在那里就是在抢?他弱他有理了?自己不如别人不想着如何进取,却在那里怪旁人优秀?”
“说你害死太子?”
沈柠冷笑:“太子明明是被她这个疯子娘害死的……是她把自己心里的扭曲和阴暗,把她对恒王的感情和对陛下的恨意全都一股脑儿压到了你与太子身上,是她让你们兄弟阋墙。”
“若不是她时常拿你恐吓太子,太子那般心性,又怎会做出这种疯狂举动,如果不是她将你妖魔化,太子会在被宽恕后执意寻死吗?她只是接受不了害死了自己儿子这样的事实,所以拿你来顶罪!”
沈柠咬牙:“她还好意思说你孤家寡人,开什么玩笑,我北海王这么大一个人站你旁边她看不着吗?纯属嫉妒!”
萧南谌定定看着沈柠,看着她满脸怒容一张小嘴叭叭叭地将卫皇后诅咒般套在他身上的冰冷枷锁一层层砸的稀碎……
伸手缓缓将人按进怀里,萧南谌低头一下下亲吻着沈柠头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不断呢喃般唤着她的名字。
“柠柠……”
被定王殿下死缠烂打捉着亲了许久,沈柠才终于将人送出去,临到宫门口,萧南谌还不忘叮嘱她:“离老二远一点,他不是什么好鸟,从小到大就会装模做样扮可怜。”
沈柠勾唇逗他:“比定王殿下还会装吗?”
两人刚闹了小矛盾,如今定王殿下比起以往更想亲近佳人,再看到沈柠这副笑吟吟调侃他的模样,勉强按捺下去的渴望再度涌出。
已经到了外边宫道上,不知何时就会有人走过,可萧南谌忍不了,便将人拦腰揽着转身抵到旁边转弯角落,侧面一捧藤蔓瀑布般垂下,将两人的身影遮挡的严严实实。
沈柠正被按着细细亲吻,忽然听到旁边响起有些熟悉的声音。
八皇子萧南英啧啧笑道:“……五哥你听说没,礼部尚书想把女儿给七哥做定王侧妃,七哥拒绝了。”
五皇子萧南泽语调冰冷:“这好笑在哪里?”
萧南英哑然失笑:“好笑在我听人说,那尚书小姐在知道七哥拒绝了之后十分庆幸和高兴,还与闺中密友言道,说七哥杀神一样的,从来都不近女色,怕是不喜欢女人,谁嫁给他大半要守活寡。”
萧南英越说越想笑……
沈柠也被逗笑了,那小姐还怪会想的。
她与萧南谌离得太近,眼中涌出笑意立刻就被发现了,腰上猛地一紧,沈柠差点低呼出声,结果又被牢牢堵着发不出声音来。
好半晌,始作俑者才将她放开。
“好笑吗?”
沈柠没忍住笑不断点头:“不,不好笑……”
反应上来她又连忙摇头:“我是说不好笑,哈哈哈……人家怕你喜欢男子,哈哈哈。”
萧南谌面色微黑,下一瞬,再不顾及自己脸面,先前略微弓着的腰身往前将人挤在角落里……然后就看到沈柠脸上的笑意戛然而止。
“怎么不笑了?”
隐忍的克制被无耻战胜后,人只会变得更无耻。
萧南谌说:“还担心我喜欢男子吗?若是柠柠担心跟了我以后守活寡,我可以日日向你证明,让你安心。”
沈柠被顶的面红耳赤,咬牙低声骂他:“不要脸。”
她却不知,自己难得的羞恼落在对面的人眼中,只会让他愈发放肆。
“这就不要脸了?”
萧南谌低头轻吻在她颈侧,将人直接抱起抵在墙上,让她更紧密的感受到他的反应:“那现在呢?”
沈柠耳朵烧的嗡嗡的,心脏乱跳:“现在更不要脸……”
萧南谌闷笑一声,再度深吻在她唇上。
又是好久的你侬我侬,直到真的不得不走了,萧南谌才乱着呼吸将人放开,还不忘叮嘱她:“别理老二了。”
沈柠哭笑不得点头:“我知道了。”
就这,定王殿下还不放心,临出宫前,又去未央宫见了萧南瑢,暗示二皇子住在后宫到底不方便,如今宫禁已经解除,该回皇子府就回皇子府了。
萧南瑢好脾气的表示,是父皇当时让人将他安置回未央宫,说他养好伤就出宫。
萧南谌暗示完了又明着敲打:“我与柠柠闹矛盾,反而连累二哥带着伤受累替我说好话,让二哥见笑了。”
看到萧南瑢神情微滞,萧南谌提了提嘴角:“既然伤重到要下人求柠柠施救,那二哥更该好好休养,免得伤势加重又要劳烦不该寻的人。”
萧南瑢抿唇,旁边,言奴侍书有些不忿,却又只能生生忍着。
萧南谌站起来:“我就不打扰二哥养伤了……柠柠心肠软拉不下脸,但毕竟男女有别,我也不愿柠柠吃了太善良的亏,二哥往后若是有事可以来寻我,我这个做弟弟的,定尽力而为。”
说完,他瞥了眼萧南瑢,转身扬长而去。
等到萧南谌身影消失,侍书垮了脸忍不住嘟囔:“什么嘛……凭什么不让殿下寻北海王。”
言奴看了眼侍书,生硬道:“北海王是未来定王妃,确实应该与别的男子保持距离。”
话音未落,便对上自家主子看过来的眼神。
她抬了抬下巴硬着头皮说:“难道奴婢说的不对吗?北海王与定王定亲,却还对殿下态度暧昧,不懂洁身自好,可见品行有瑕……殿下还是离那种女人远一些吧。”
侍书眨了眨眼:“可是,是咱们去求的人家啊,而且……”
侍书想说难道不是咱们殿下想方设法主动去寻人家的嘛,人家没有见死不救,怎么反倒要落个不洁身自好品行有瑕了……
但看自己主子面色不太好,侍书撇撇嘴没再与言奴继续争执,而是弱弱对萧南瑢道:“殿下,咱们往后不去寻北海王了吧,奴婢方才瞧着定王殿下表面是笑着的,眼里却满是杀气。”
小姑娘小声道:“天涯何处无芳草嘛……北海王她毕竟是您未来弟妹,她的确很不错,但这样总归不太好的……”
萧南瑢阖上眼,两个贴身侍女十分有眼色的齐齐闭上嘴巴悻悻退了下去。
第309章 退婚了
谢老夫人得到了妥善安置,谢云清暗中去见了自家母亲一面后,情绪终于略有缓和。
家里的事沈柠松了口气,翌日,她便与萧南谌约好,去李家吊唁。
李语诗的父亲李成慕李大人要下葬了,前两日沈柠实在分身乏术,嫌抽时间匆匆去一趟有些敷衍,再加上谢老夫人这边的事情也更紧急一些,毕竟老太太身子骨弱,多在牢里待一刻便是多一刻的危险,于是她就先抓紧时间处理这边的事情。
今日终于能好好过去吊唁一番。
李家的宅子相比较谢家要偏远一些,毕竟李家主要就是靠李成慕的俸禄,在寸土寸金的京城也买不起好地段。
前两日听元月说李家丧事没什么人帮衬,沈柠便早早让苏涟漪安排了人给李语诗帮手,今日到了李家,却发现院子里还是有些人的。
其实也能想到,太子成了逆贼,那当初血溅金銮殿阻止太子的李成慕李大人便成了以死明志的忠臣。
原本担心被牵连的旧日友人没了顾虑,便都登门吊唁。
灵堂前,李语诗一身孝服跪在那里烧纸,面色苍白,整个人单薄了许多。
沈柠还看到,裴元洲在院子里,但家里帮忙干活的遇到事都是跑去问灵堂外的叶恒,反而没人去找裴元洲这个未来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