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绪握住她乱晃的右手，轻捏了捏手指，“嗯，确认是好的。”然后拉过桌子招呼她吃早饭。
“……”
程维洛坐下来，接过他递过来的勺子开始吃，坐在她身旁的黎绪仔细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儿，又抬手轻拨了一下额头创口附近的头发，看得她眼神开始闪躲，有些紧张地咽下嘴里的饭，“……怎么了？”
“脸是擦干净了，但头发上还有一些血迹残留，吃完饭要给你洗一下头。”
“……”
程维洛和不远处收拾器材的医护员一起愣了一下。
除了小时候的家人，成年之后也只有地球人时期的Tony老师和Tony小弟收费帮她洗过头，虽然已经很适应和黎绪的日常相处，但心理上还不能一下接受联盟将军给自己洗头，她现在待的还是对方的星舰。
回想当初刚捞回他的时候，面对刚苏醒体能不太好的黎长官，她可是基本不闻不问，是热心肠的罗伯特帮忙照顾了几天。
程维洛低头默默又吃了几口饭，看了几眼面色无比自然的黎绪，小声道：“我可以让罗伯特来，它虽然款型旧，但我给它做的防水处理绝对没问题。 ”
“那很好，”黎绪低头，慢条斯理地解开衬衫袖口，把衣袖挽上了手臂，“不过罗伯特去主舱参观了，恐怕只能委屈你忍受一下我的手了。”
程维洛看着他线条流畅的小臂和骨节分明的一双手，沉默不语了片刻，最后没出息地点了点头。
“……幸苦你了。”
饭后，一个连接了水循环槽的倾斜悬浮台被黎绪拉了进来，医护员收拾完器材后悄声离开了观察室，程维洛松了口气。
额头创口处已经被他贴上了防水贴，她走过去躺下，感受着温热的水流和他手指轻柔的梳理，只有两个人的时候，她不至于会那么窘迫，虽然她也不清楚那种窘迫感来自何处，因为黎绪的表情显然是十分愉悦的。
黎绪看到了她脸上欲言又止的表情，“想说什么？”
“……你怎么这么闲？”
“我看起来很闲吗？”
程维洛没说话，但他显然已经闲到在这里给她洗头发。
黎绪揉开清洁剂慢慢搓洗，力度适中地按摩头皮，“等你手好了我就不闲了。”
“哦。”
程维洛抠了抠手指，开始和黎Tony没话找话，“你是怎么找到那里的？”
自始自终，她都不知道卢卡斯的主舰和那些行踪不明的改造星球的具体位置。
黎绪简要地说了一下筛查手段，主要信息是来自廉心以及佩因特的星图。
又是佩因特，程维洛皱眉，说起了因为他的“特意”帮忙，林琪才成功地帮她把飞船带去阿德洛星的事情，虽然随后没多久就被卢卡斯抓住了。
他好像总是会在恰当的时间，给随机的一个人帮助。程维洛怀疑，佩因特可能也给过卢卡斯帮助。
“他到底想干什么？”
“可能并不是特地想干什么。”黎绪冲干净清洁剂，扶她坐起来，拿着干发毛巾轻柔地擦着头发，“只是想推动事情发展，他像一个耐心有限又能力过大的旁观者，想参与其中又刻意抽身事外，经常这样控制不住做点什么。”
但以目前的形势发展来看，自由长廊不会抽身事外太久，佩因特既然属于自由城官方，过不了多久他们可能就会因为战局而接触。黎绪垂下眼，没有和程维洛说这些。
“不过。”他俯下身，帮她擦着脸，盯着她的眼睛，问道：“你怎么会认识伊恩·卢卡斯？”
“呃……”程维洛又抠了抠手指，“也是被我捞回来的，之前因为恒星风暴，刚好被我遇到……”
黎绪挑了挑眉，没说话，取过一个小型烘干仪，让它悬浮着自主移动烘干她的头发。
“我以后，还是不要随便乱捞了。”
她捞过机器人、太空盒子、休眠舱、星船，还有很多飞行器残片以及因为各种原因死在太空中的人……
而捞回来的东西，现如今关联对应的是联盟将军、海盗头子、赫塔指挥官……这里面最好最普通又能干活的就是罗伯特了，她只需要日常维护，付3500星币的工资。
“为什么？”黎绪好奇道：“我也是你捞回来的。”
“乱捞东西倒大霉。”
“……”
当日晚上，程维洛正坐着看书，黎绪又来了，留意到她的衣服换了一套，问道：“你的澡怎么洗……”
话还未说完，程维洛立刻点头如捣蒜，道：“洗了洗了，我自己洗了，不用帮忙！”
黎绪轻笑一声，过来检查了一下伤口和左手情况，帮忙把她贴得歪七扭八的防水贴拿掉了。
创口已经差不多愈合，而因为创口长得太快，从晚上开始，脑门痒得她一直在找东西分散注意力。
黎绪看了眼正在抠手指的程维洛，半个小时后，拿了一个盒子过来在她身边坐下，那有些熟悉的外型立刻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黎绪在她好奇的眼神里打开了设备，一层层的立体影像在她面前成型，几分钟后，两人已经从医疗部的观察室置身在一处竹林间，竹叶随风轻柔地飘荡，林间簌簌作响的声音像落雨。
“这个盒子……”太熟悉了，和她之前捡到的那个太空盒子像是出自同一处。
“廉心留给你的。森林星球是她的改造星球之一。”
程维洛张大了嘴巴，细想一下，觉得事情说得通了，否则一个好端端的天然行星怎么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消失了。
“廉心她？”
“已经回白澄星了。”黎绪说道，“托我转告你，邀请你随时去看她，森林星球也随时可以去。”
程维洛安静地笑了，点点头，靠着椅背继续听了一会儿竹林风声。随后开始有渺茫的琴声响起，是一段十分古典的钢琴协奏曲，曲子非常熟悉，之前两人分属异地互相发消息的时候，黎绪给她听过这段。
“你加的？”
她转过头看向身边的人，发现他也在专注地看着她，光影在两人眼中缓缓变换，黎绪“嗯”了一声，握住她的右手轻轻摩挲着，把她的椅子朝身前又拉得近了些。
“阿洛，”黎绪问道：“能暂时先待在我身边吗？你不能再受伤了。”
程维洛想说她运气还不错，其实受的也不是很重的伤，恢复起来也很快。但看着他凑得极近的脸，一时间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只问道：“暂时是多久？”
“局势稳定下来之后，你就可以自由选择想去的地方。”黎绪顿了顿，“或者你想离开的任何时候。”
这次意外事件之后她想过去哪里的问题，考虑到上次飞船和卢卡斯的事情，佩因特琢磨不透的态度和身份让她觉得自由城也没有那么安全，那么最优的备选方案就是去安全的星系找星球待着。
既然如此，暂时待在黎绪身边好像也行，她也可以随时离开。
“那你的几十个私人行星还能选吗？收费不贵吧？”
右手被握紧了，光影明灭里她看不太清黎绪的眼神，只能听到他带着轻快笑意的回答：“随时可选，和星主关系好，不仅不收费，星主还倒贴。”
星主是谁不言而喻。程维洛觉得他这个样子有些可爱，闷声笑了起来，凑过去在他的唇上轻啄了一下，“现在是去哪？”
黎绪没有说话，俯下身，托着她的脸回应了一个细腻绵长的吻，久到琴曲已经到了尾声，两人唇分开了，他还黏黏糊糊地轻蹭着她的脸颊和鼻梁不愿离开。程维洛以前没有发现他居然是一个十分喜欢肢体接触的人。
断断续续的亲吻和拥抱持续了很久，廉心留下的竹林录影也已经放完，昏昏欲睡的程维洛才终于听到了回答，“秘密基地。”

第65章
断联两个月，程维洛醒来后就给火急火燎的林琪发了安全回复，但康复期的样子有点惨，她没敢接通视讯，只发了文字和语音。
连上星网后还收到了申泓的消息，小念的治疗效果和恢复状况都好于预期，为了更好的医疗辅助设备，一两周之前，他带着小念回自由城了。
五天后，星舰编队极为低调地在没引起任何注意的情况下，从汐云星系边缘到了黎绪所说的秘密基地。
程维洛确定他没有走官方跃迁点，但即便是民间航道，二十几艘的星舰编队也不是小规模，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程维洛左手恢复得很好，外接的辅助支撑已经拆了下来，只不过相对于正常的右手有些轻微的使不上力，每天要进行一个小时左右的康复锻炼，至少持续一周，直至完全恢复。
额头和手腕上的痕迹早就没有了，皮肤光洁平滑，程维洛才在林琪的夺命催促下接通了视讯。
“两个多月没踪影了朋友！我都要以为你被绑架了。”林琪乍乎道，“最近不太平，看到那个赫塔独立国的消息了吗？后面还和联盟打起来了！”
程维洛点头，想了想还是不打算告诉好朋友自己确实被绑架过。上次被追捕已经牵扯到了林琪，害得她在外面躲了几个月的风头。
林琪接着和她说了一下这两三个月帮兰卡建独立数据中心的事情，对于工程技术人员紧缺的阿德洛星来说，她仅凭一人之力搭好的系统帮了大忙。
“也不能在那白吃白玩嘛，和那边交接了一下日常运维的事情，我就又回自由城啦。看形势不太平，这段时间不会怎么外出了。”林琪咔擦咔擦吃着薯片，“如果你什么时候回来，可以来找我。”
“好。”
程维洛正和林琪说着她的外出找安全星球避祸计划，没注意到黎绪安静地从她身后走了过来，伸手轻了捏了捏她的手腕，然后在她左手边放了一碟切成小块的水果，和一只精巧的叉子，随后坐到了桌子的另一边开始办公。
开始进行康复训练后，黎绪就经常弄一些需要细致发力的小东西放在她手边。
程维洛猛然想起来，林琪还不知道她的私人关系进展情况。
“唔……找个安全星也行，毕竟之前的事情，不好说那些人还有没有后手，总之你注意安全——”
林琪话还没说完，看着程维洛身后莫名出现的没露脸的男人，以及他的小动作，瞪大了眼睛，薯片都忘记嚼了。
随后她凑近镜头，小声对程维洛道：“新的？”
星舰刚到目标星球附近还未入港，大概因为是私人所有，黎绪这段时间每日不重样地只穿便装。视讯那边的林琪没认出来，程维洛手边没拿耳机，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解释，抓了抓脑袋。
林琪马上意会，快速弹过来一条文字消息：“和漂亮老男人后来没有结果是吗？不过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
正在看光脑的黎绪闻声抬头看了她一眼，“是林琪小姐吗？”
文字消息又弹了一条：“这个新的声音怎么感觉有点熟悉？你和他介绍过我吗？”
程维洛还没来得及回复，刚“嗯”了一声，黎绪又问道：“我能打个招呼吗？”
新消息：“来啊，让我看看这个怎么样。”
程维洛放弃挣扎，点了点头。
黎绪欣然走过来，手搭在程维洛的椅背上，俯下身，几乎和程维洛贴着脸，对着视讯投影展现了他联盟门脸式的招牌笑容，“你好林小姐，我是黎绪，阿洛和我在一起。”
林琪手速极快地撤回了三条文字消息，抹了一把嘴上的薯片残渣，在椅子上坐正了，颇为正式地点头应道：“你好黎长官，啊……原来如此，好的，阿洛安全我就放心了。”
三人又相互寒暄了几句，在林琪意味深长的笑容和刚好有事要忙的借口里结束了视讯通话，程维洛第一次经历这种场景，略有些尴尬但还算可以适应，虽然之后肯定还要面对好友的文字细节盘问。
刚松了口气，黎绪拖过椅子，在她身边坐下了，撑着脑袋看她吃水果。
程维洛被他黏糊的视线盯得有些不自在，犹豫着叉起一块，问道：“你要吃吗？”
黎绪笑笑，微微张开了嘴巴。
“……”
程维洛被他腻味得头又要痒了，搭在桌上的右手握紧了，左手轻轻抖着往他嘴里送了一块，黎绪伸手扶住她的手腕，慢条斯理地嚼着，随后道：“漂亮吗？”
程维洛愣了一下，看着他，“什么？”
指腹轻轻摩挲着她手腕处的皮肤，黎绪眨着眼睛，“我漂亮吗？”
饶是林琪手速再快，消息还是被他看到了，程维洛坐不下去了，端起水果碟起身欲走，手腕却被黎绪扣住了，他看着她通红的耳朵，追问道：“还没回答我。”
“漂亮漂亮，你最漂亮。”程维洛抽出手，火速抱着盘子跑了。
星舰到港，黎绪带着程维洛和罗伯特下来，又把罗伯特先安置在了停泊港的休息中心。她的飞船要维修，已经被转运到了基地维修仓，需要先和工程师沟通。
之前程维洛在黎绪给她的星图上看过他所谓秘密基地的布局，二十几个星球分散在不同的星系，但属性很相似，是那种原生环境都比较适应人类生存，自然条件不好不坏，但蕴含着较好的矿产资源。
结合黎绪的私人星舰编队，以及之前偶然遇到的星舰测试，程维洛明白过来，他比周衍胆大多了，是在二十几个星球上自主造军火，阿尔托星的那些产能大概供不上他的需求。
“不过只打算开采一部分，飞行器设备和武器到达差不多的数量之后，就会停掉产线，把它们恢复成原来的样子。”黎绪轻笑，“毕竟我不是要当宇宙首席军火商。”
以这些星球的大小来说，造出够打一场星际战争所需的武器对应的矿产资源开采量，仅仅只能算是皮毛。黎绪看着身边的人，他的目标不是像内战时期那样打持续十几年的战争，而是速战速决，计划完成，改换形势后就退出。
出传送仓后，看到空旷的仓库中央脚手架上叼着细烟调试设备的阿黛拉，程维洛才明白过来，黎绪直接把周衍的核心人员团队拉过来给自己打工了。
远处跑过来一个紧身背心肌肉男，她定睛一看，好家伙，果然军火商也在这里打工。
和两人打完招呼，程维洛想请阿黛拉指派一个工程师帮忙看一下她的飞船，小维的自动系统现在还无法自修复，虽然有数据托管，她还是不想让它遗失任何数据，飞船外的一些配置探测器也在撞击中坏了一些，需要更换。
“小意思，我有空看看就好。”阿黛拉看着她，“不过……程妹妹你要是有时间的话，能不能过来帮我做测试？”
黎绪正要开口说什么，被阿黛拉摆手打断了：“放心老板，我不是要让她参与那些强攻击性的武器和飞行器调试，而是做极值参考。”
“我想看看这些东西和一个纯粹自然人完全联机的时候，能达到什么样的理想效果。”
程维洛想了想，是可以帮的忙，点头答应下来。正要问问小维的维修费如何支付给她，阿黛拉已经甩着头发走向远处的仪器，“手艺换手艺，钱老板付我很多了。”
程维洛只好看着表情有些不悦的黎绪道：“谢谢老板。”
和周衍对了一下阿黛拉的日常时间，确定了之后过来测试的行程，之后两人离开，黎绪开着小飞船带着她和罗伯特去另一处驻点星球。
这是个规模不大的小行星，没有专门的停泊港，小飞船直接降落在一处平地上，程维洛一下飞船就被目之所及的自然风景震惊了。
降落位置处地势平坦开阔偶尔有起伏的小丘陵，零散的独栋建筑分散在各处，气温温暖适宜，大概正值春季，目之所及全是盛开的各色花朵和苍翠的树木草场。
罗伯特看着蔓延到天际的绿色小山坡和不远处的湖水，兴奋道：“我好喜欢这里！”
一辆无人飞车飞来，降落在他们面前，黎绪带着程维洛和罗伯特飞向一栋湖边的宅子。
黎绪拉着程维洛的手，用她的手环刷开了门禁，这是一栋四层带花园的私人住所，里面一应设施俱全。
“这个小行星原本是我家族所属的一处度假点，后来被当做后勤行星，供基地里的人散心休闲使用。各种基础设施和物资都有，需要什么可以联系统一配给中心。你感兴趣的话，可以参加星球上的观光游览线路。”
罗伯特跑去花园参观了，已经不见踪影。程维洛进室内参观了一下房子，觉得黎绪应该是个不错的老板。
“除了这里，这个小基地范围内的五个星球你可以随便去，附近星域也可以随意探索。基本对你全开放，有些地方如果需要额外权限再联系我。”黎绪顿了顿，补充道：“如果碰到阿黛拉克劳德，或者任何什么人，再游说你参与实验项目，自己拒绝不了就告述我。”
虽然让程维洛待在身边是有他的私心，但他不是要把人藏起来，她的天赋应该被用在更好的地方，而不是制造杀伤性武器，或者被随意当成实验对象。
程维洛点点头，又问道：“我看起来是很好说话的人吗？”
“不用看起来，”黎绪伸手捏捏她的耳垂，“我很清楚你耳根子有多软，什么忙都帮，什么条件都答应。”
程维洛已经快要对他时不时凑过来的肢体接触脱敏了，猛然被摸到耳朵还是让她一个激灵跳开来，她瞪着黎绪：“最拒绝不了的人不是你吗？当初可是你直接扣着我不让走，我倒霉倒了一路！”
黎绪挑眉，又摆出了那副黏糊糊的盯着她看的笑容，“那我怎么赔偿你？”
程维洛受不了，转移话题道：“联盟和赫塔这次作战没有后续吗？”
黎绪摇头，“他们已经换回了廉心，巴不得能不动就不动。停战协定后，就新派了驻守人员，目前联盟人的流失量减少，暂时用不着我了。”
白澄星那边怎么变动他都不会关心了，只需要在适当的时间借机把几个基地清洗一下。
“你说赫塔应战的很消极，那这么做又图什么？”
赫塔的四星系环境应该并不算很好，如果是为了争地盘，一般来说，站稳脚跟之后会开始向外扩张疆域。况且这五十年间，联盟的军事实力好像一直萎靡不振，但从这次的交火来看，对方也没怎么上心。
“试水而已。大动作在后面。”
黎绪又默默把程维洛拉到身边，在客厅沙发上坐下，“克劳德的实验已经差不多了，我要带他离开一段时间，测试一下成效，顺利的话，一个月内就会回来。”
“去哪里？”
“塞维基地。”黎绪看着她，“明天出发。”
程维洛想起基地地下仓库内的那些盒子，神色认真地点了点头，“注意安全。”
她还不知道塞维基地已经被划归他所属。
“嗯。”黎绪仍然看着她，“还有没有想对我说的？”
“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
程维洛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眼前人轻叹了一声，伸手搭在她的脖颈处，把人拉近了，凑上来开始吻她。
又是那种温柔的、她招架不住的、细细密密的亲吻，这几日下来，程维洛发现他越发得寸进尺，要是她不明确拒绝，黎绪能抱着她断断续续亲到她发晕。
“我早就想问了，”程维洛捧着他的脸把人推开了一些，轻喘着气，“我以前没看出来，你怎么能这么黏人，你好歹是个长官，还做过最高指挥官……”
她简直要怀疑他是不是有肌肤饥渴症。
“这就算黏人吗？指挥官就不能这样吗？”
黎绪满不在乎地蹭着她手，“大概是军队里严肃板正这些年憋太久了吧。”
“…………”

因为要离开，程维洛明白了黎绪又像之前在阿德洛星时一样，开始分离焦虑。
他人经常跟在她身后，目光黏在她身上，当晚吃完晚饭后，程维洛安静坐着看书的时候，又忍不住凑过来抱她。
大约之前的相处中，黎绪的克制和距离感把控得很好，从重逢到现在没多久，某些秉性暴露出来，程维洛快有点受不了这人的黏糊了，总之不能再惯着他。
“既然你说我不擅长拒绝，那就从拒绝你开始。”
不是不擅长拒绝，是因为对人的容忍度高，在意的事情也不多，只要是不太过分的行为和要求，没有触及她的底线，她一般都会答应。
程维洛捂着黎绪的嘴把人支开，“之后没有我的准许，不能一下子就亲上来，也不要一直亲……不要突然捏我的耳朵，脖子也不行。”
她脸色古怪地小声说道：“我其实很怕痒……”
被捂着嘴的黎绪挑了下眉，点了点头，随后拉下她的手，问道：“这些你都不喜欢吗？”
她面色为难，“也不是完全不喜欢……”
黎绪轻笑，“还有什么不准？”
“不要一直抱我。”
黎绪无辜地看着她，“拥抱也不行吗？”
“不是完全不行，是你抱太久了。”
黎绪无言以对。
程维洛一时间想不到更多，“你可以忙自己的事情，不用一直跑过来围着我转。”
她的情感需求很淡，无法完全理解高需求的人，与人亲密相处的经历也有限，和异性亲密到这种程度也是第一次，她还不知道平衡点在哪里，但非常确定的是，她得有足够的独立时间和空间。
说完她没敢看他的脸，如果黎绪表现出任何受伤的神情，她难保自己不会心软，于是迅速从他身边起身走开，跑到楼上的卧室没再下来。
次日一大早，程维洛刚下楼，黎绪已经穿戴整齐，等着和她告别。
“早餐在餐厅，我要走了。”
“嗯。”
“昨天的小飞船留给你用，小维修好之前，可以用它代步。”
“好。”
黎绪继续看着她道：“顶楼的三间是给你准备的工作室，如果缺想要的材料，可以和周衍或者阿黛拉说。”
工作室她昨天就发现了，各种设备基本都有，空间非常大，室外连着一个巨大的露台。她打算趁着去阿黛拉那边做测试的时候，顺便围观一下他们的前沿技术，看看有什么感兴趣的学习一下自己动手做。
“谢谢，我很喜欢那个工作室。”
黎绪仍站在原地不动，最终看着眼前安静站着的人，张开了手臂，“可以吗？”
“……”
至少和她明令禁止前相比，算是往后退了半步。
程维洛还是走了过去，抱住了黎绪的腰，任他低头轻蹭她的额头和头发，他衣衫笔挺，身上的味道很好闻，她轻吸了一口，拍拍他的后背，“一切顺利。”
程维洛带着罗伯特参加了两次驻点星的观光活动，都是单日行程，随后就给罗伯特划了三万星币的旅行费，让它挑感兴趣的去买票自己玩。
她详细查看了一下这颗小星球上的气候环境，典型的度假星球，风景很美，地形起伏变化不大，适合需要放松身心的人短暂地住一下，对于她这个常年在宇宙各个星系乱跑的人来说，原生原始有特色的环境更有吸引力。
她继续了之前在阿德洛星的日常做饭练习，然后每隔两天去阿黛拉那里配合测试，见识了很多前沿的新玩意儿。
阿黛拉闲下来的时候会和她聊起黎绪的布局计划，为了建立这个私人基地，黎绪的投入资金数量多到让人咂舌，这种肆无忌惮的烧钱行为，最终的后果会是怎样，黎氏家族的家底还能让他烧多久，他好像也不太在意。
“我和黎长官签的是短期合同，他当初承诺过，时间最长不会超过一年，之后我就不用给他打工。”阿黛拉眨眨眼，“他钱给的大方，自由度也足够，我就答应了。”
“仅仅靠我自己肯定是不行的，虽然和周衍在阿尔托星建立的生产线已经很久了，但到底还是小作坊。但黎长官给我弄来了联盟军火武器的数据池和样品，在那基础上仿制再提升是可以的，这几个月里还四处搜寻了很多其他人才，从自由城那边过来的也不少，有这么些人在，这个基地才运作起来。”
“联盟军部那边有十几个人和我们保持着联系，”阿黛拉又想起了什么，“有一个女军官提供了主要测试场地。你可能也认识。”
程维洛明白她说的是谁了，辛西娅也参与到了黎绪的计划里。
黎绪和她透露过，程维洛在念川要塞重构的防御网被辛西娅坚持保留了下来，之后要塞的武器配置经历过几轮升级，之后有遇到过几次来路不明的武装冲突，都被她雷厉风行地快速解决了。现在几乎是民众心中最佳的联盟军部代言人。
现在来看，黎绪的军火基地应该填补了她当初武器受限的情况。
黎绪离开后，两人延续了之前分隔两地时候的通讯模式，他标记了基地几个行星的晨昏周期，只会在程维洛醒着的时候和她联系。时间凑得巧的话，黎绪会和她视讯，不凑巧的话，她会收到他的留言消息。
离开的十天之后，临近半夜还在顶楼工作室做东西的程维洛接到了黎绪的视讯请求。她把进程转到了一个悬浮镜头上，接通之后，继续忙着手里的事情。
黎绪看着她低头操作焊接仪的毛茸茸的头顶，轻笑了一下，“你没睡，幸好。”
“我在做一个好玩的东西。”程维洛神情专注，随口问道：“有紧要的事情吗？”
“没有。”黎绪的声音很轻，“我只是想看看你，和你说说话。”
程维洛注意到他的情绪有些低沉。她放下手里的焊接仪，摘下护目镜，看着视讯里的人，“测试进行得顺利吗？”
“嗯。”
黎绪看着她，神色平静，却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了？”
黎绪摇摇头，低头笑笑，“没什么。说了之后你不准的东西又会加上，会嫌我太黏人。”
身后匆匆走来的一个白大褂人员好像听到了他的话，皱着眉头一副十分嫌弃表情，但最终没说什么，走到了稍远一点的地方站着。程维洛认出来是克劳德，大概在等黎绪的某个指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