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疾王爷站起来了by笑佳人
笑佳人  发于:2025年02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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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把供普通人家使用的轮椅,结实轻便耐用,坐起来肯定不如惠王爷的那把舒适还能当躺椅睡觉,椅身上下更是没有多花力气雕刻任何饰纹。
姚黄叫掌柜的擦干净一把,她要试试。
掌柜一听有戏,忙去拿了两条巾子,上上下下前前后后地擦了好几回。
姚黄坐上轮椅,双手伸出两侧的椅架握住那两只大轮子,试着往前推,可惜憋红了脸也没能让轮椅动一下。
掌柜:“……夫人想自己推着走?那可不行,咱们这轮椅就有三十来斤,再加上夫人的体重……”
察觉一个侍卫瞪了过来,掌柜忙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不管多重的人坐在上面,他想光靠手推动自己都难啊,除非脚能踩到地上跟着一起使劲儿。”
有的坐轮椅的人只是走不了路,腿脚能用上力气,半蹬半推的自己能动,时间长了也吃不消,还得让其他人帮忙。
姚黄让张岳、王栋分别去试,两人臂力很强,刻意不用腿劲帮忙的情况下,稍微让椅子往前挪出几步,饶是如此也都累出一头汗。
姚黄问:“能不能做出一把可以自己推动的轮椅?”
掌柜苦笑:“真有这样的好法子,肯定早做出来了。”
姚黄也觉得自己问了个傻问题,不过,普通木匠想不出来或是没有花太多时间琢磨这个,她可以找来邓师傅商量,邓师傅不行,还有王府的木匠,只要王府出一笔赏钱,不怕那些能工巧匠不用心。
“怎么卖?”
“不贵,一两一把。”
姚黄笑着看向掌柜,她是有钱了,却也不会给人当傻子宰。
掌柜被她笑得心头一颤,知道这是个精明的,忙改口道:“夫人诚心想买的话,给五钱银子就行,您看看这榆木料子,用的全是老榆木,这个价小店纯赚一点工钱罢了。”
姚黄没再讨价:“两把都要了。”
两把轮椅,姚黄留一把放在前面等着端午过后请邓师傅过来商量如何改进,一把她叫大丫鬟们重新擦拭一遍,然后等天凉快下来,亲自推着去了竹院。
飞泉仔细看过王妃带来的新礼物,心情复杂地去请王爷。
很快,坐在邓师傅耗费无数心力打造出来的华贵大轮椅上的惠王爷就亲眼看到了王妃手里的简陋轮椅。

“王爷觉得这把轮椅如何?”
真的将榆木轮椅推到王爷的华贵紫檀大轮椅面前,姚黄的底气就没那么足了。
赵璲摆摆手。
青霭、飞泉立即退回了竹院里面,一直退到听不到王爷王妃说话的距离。
这时,赵璲才看着他的王妃问:“为何要做新轮椅?”
姚黄一听,连忙解释道:“这是我下午去南大街买的,不是邓师傅做的。本来是想直接叫邓师傅过来商量做把新轮椅,可今日端午,邓师傅也在陪家人过节,我就没叫人去请他,可我又憋不住,就先去看看京城的铺子里有没有合我心意的轮椅。”
见惠王爷神色平静,不像被简陋的新轮椅气到的样子,姚黄笑笑,推着新轮椅在惠王爷面前转了一圈:“王爷瞧瞧,这轮椅多轻便,我可以推着你在花园里逛好几圈都不带出汗的,而且王爷往这里一坐,我低头就能看见你的脸,王爷稍微扭头或仰头也能瞧见我,像你现在坐的那把,椅背又高又厚,咱们俩谁看谁都不方便。”
赵璲沉默。
姚黄干脆坐到榆木轮椅上,面对面地看着他:“王爷,我是这么想的,你看咱们平时也不出门,只在自家走动的话,轮椅能让你坐得舒服方便才是最重要的,外观上不用弄得太气派讲究。你看我这把,椅背只有中间这一块儿靠背,两边是空的,这样走起来王爷的腰侧还能吹到风,多适合夏天啊,你现在的那把不透风,再过一阵肯定要嫌热。”
她侧过身子展示靠背,赵璲就看向靠背。
姚黄再拍拍轮椅的两个大轮子:“我最想要的是一把王爷自己能推动的轮椅,这样王爷要去哪里也方便,可我想的太简单了,铺子里根本没有这种,据说也很难做,回头我让邓师傅想想办法,看他能不能琢磨出来。”
如果可以自己推着走,昨晚王爷从画架前移到罗汉床前就不用那么辛苦,平时口渴想喝茶倒水的也可以自己来,而不是事事都要喊青霭飞泉伺候。包括王爷进出她的内室,夏天这么热,姚黄穿得越来越清凉,她可不想回回都躲着青霭飞泉,尤其是清晨,王爷总是比她早起,怕被青霭瞧见什么,总是拿被子把她遮得严严实实。
赵璲看向坐在她那个位置触手可及的大轮。
姚黄:“对了,我知道这把轮椅不好看,今天带回来就是先给王爷瞧瞧,王爷若喜欢这种轻便的,我会让邓师傅照着王爷的身量用更好的木料仿造几把,雕花什么的都弄上,保证又美观又舒服,在家用出门用都行。”
她怎么可能真的让堂堂王爷坐五钱银子一把的简陋轮椅?要改的地方多着呢。
一口气讲了这么多,姚黄期待地看向从始至终都没什么神色变化的惠王。
赵璲:“先试试。”
姚黄要背他换轮椅,注意到新轮椅没有固定装置的赵璲拒绝了,叫青霭、飞泉过来。
青霭背他,飞泉扶住榆木轮椅的椅背,当青霭背对榆木轮椅稳稳下蹲,距离足够时,赵璲双手撑住轮椅的扶手,自己坐了下去。
姚黄提前试过的,张岳、王栋都是高高壮壮的身板,榆木轮椅能承受他们,肯定也能承受惠王爷约莫一百四十多斤的重量。
青霭、飞泉暗自捏了一把汗,直到王爷坐稳了,那轮椅也稳稳当当的,没摇晃也没有发出承受重物的异样声响,两人终于把心咽回了肚子。
随着青霭走到一旁,赵璲看见王妃在笑,那种看了什么笑话又不好叫人知道的偷笑,一对上他的视线就换成了平日她在他面前常露出来的乖巧又带着几分讨好的明媚笑脸:“我陪王爷去园子里多试试?”
赵璲点头。
留下那把华贵却沉重的紫檀轮椅,姚黄推着榆木轮椅走了,手上过于轻松,她还重新适应了一下。
出了竹林小道,姚黄问:“王爷会不会觉得颠?”
赵璲感受到的椅身颠簸确实比紫檀轮椅明显,但也并非难以忍受,只是如王妃所说,两人说话确实方便了,她停下来低头问他,背靠轮椅的赵璲后脑居然碰到了她的衣襟,不过她反应得很快,短暂的压迫很快就结束了。
他看着前方道:“还好。”
姚黄站直了,继续推轮椅,并刻意保持了身体与王爷的距离。
来到北面的翠屏山脚下,姚黄指着王府特意修出来的一条石板坡道问:“王爷上过这条路吗?”
赵璲摇头。
底下人修坡道是为了应对他哪天忽然有了登山的雅兴,赵璲确实有过无数次想登山的念头,但那些念头里的他都是靠自己的双脚游园登山骑马,念头来时如潮水汹涌,催人发疯,等潮水褪去,赵璲也能继续平平静静地留在竹院了。
姚黄跃跃欲试:“我推王爷上去看看?”
王府的工匠都是能人,翠屏山本来就没多高,新修出来的坡道故意绕了山上好几处景致才一直延伸到山顶的凉亭中,虽然延长了路途,却降低了轮椅上行的坡度,节省了推车人的力气。
赵璲扫眼山顶,问:“会不会太吃力?”
姚黄歪头朝他笑:“王爷是怕我力气不够,失手把你摔了吧?”
赵璲微微抿唇。
姚黄哼道:“放心,真推不动了我会原路退回来,怎么着都不会摔了王爷。”
说完,她便朝前方的坡道去了。
赵璲问起她在竹院门口的那个偷笑。
姚黄:“说了王爷不能生气。”
赵璲:“好。”
姚黄一下子笑出了声:“不是说人靠衣裳马靠鞍吗,我是笑王爷刚移到这把轮椅上时,身上的贵胄之气都跟着减了一半,瞧着怪委屈王爷的。”
赵璲:“……”
旁边突然歪过来一张笑脸,乌黑水润的大眼睛上下打量着他。
赵璲回视过去。
姚黄忐忑问:“没生气吧?”
赵璲:“……推车时不要笑。”
这就是没生气的意思,王爷如此大度,纵得姚黄胆子更大了,瞅瞅他一本正经的模样,忽然松开双手。
上坡路上,轮椅失去推力,四个轮子顿时往后走。
赵璲猛地握紧两侧扶手,与此同时,姚黄重新握住了轮椅。看着惠王爷暴起青筋的手背,姚黄弯腰,故意在他耳边轻声问:“刚刚王爷的心跳是不是特别快,是不是觉得很刺激?”
赵璲一边放松手上的力道,一边偏过头,对上的就是王妃那双胆大的眼睛。
这一瞬,赵璲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那样的急促,让他根本无法否认方才他确实慌了一下。
赵璲偏向另一侧。
姚黄忽然推着轮椅往前跑了起来,木质的轮子骨碌骨碌的快速碾压石板坡道,奔跑带起凉风,很快就吹落了惠王刚刚被吓出来的些许冷汗,他是越吹越舒服,但就在他的头顶,王妃的呼吸越来越重,跑动的脚步也越来越慢。
赵璲终于抬头,看着她红扑扑的脸,劝道:“别跑了。”
姚黄喘着气道:“我喜欢跑。”
跑久了会累,确切的说姚黄喜欢的是跑起来时的风,以前哥哥经常会带着她跟阿吉去外面撒欢,哥哥喜欢这样的风,阿吉喜欢这样的风,姚黄猜测,王爷应该也是喜欢的。
可王爷再也无法靠自己感受这样的风了,只能由姚黄帮他。
一口气跑进山顶凉亭,姚黄将轮椅正对着一张美人靠停好,她再坐在那张美人靠上呼哧呼哧地喘着气。
豆大的汗珠沿着她潮红的脸颊滚落,有的被她擦去,有的沿着她粉润的侧颈蜿蜒至锁骨,没入对襟襦衣的领口。
赵璲垂眸,从一侧袖口取出帕子,递给她。
姚黄擦了足足半盏茶的时间,身上才不再往外冒汗。
她瞅瞅下山的另一条坡道,逗面前的王爷:“下山的时候还这样跑,王爷敢吗?”
赵璲看看她,道:“敢是敢,但你真摔了我,我可能会很生气。”
没摔怎么都好,摔了,赵璲也不知道她会看到一个什么样的自己。
姚黄没有立即回答,眨眨眼睛,提起她小时候的事来:“我爹最喜欢吓唬我了,他会站在我的后面,掐着我的腋窝原地转圈,把我高高的甩起来,特别好玩。转着转着,我爹会说要把我丢出去,我知道他只是吓唬我,但他真松力气的时候,我还是吓得嗷嗷叫,后面又觉得那样超级刺激。”
赵璲没玩过,也想象不出来。
但王妃确实让他体验了一次类似的刺激。
姚黄指指西边,再把他的轮椅转个方向。
赵璲看到了王府高墙外的夕阳,淹没了一片片鳞次栉比的房屋,这是他在竹院里永远也看不到的恢弘。
姚黄见他看得入神,自己也趴到美人靠上,王府里有许多她喜欢的地方,翠屏山的凉亭就是一处。
看着看着,越来越多的人家屋顶上飘起了袅袅炊烟。
“回去了?”
“嗯。”
推着轮椅来到坡道前,姚黄先是递了惠王爷一个坏笑。
赵璲默默握住了轮椅扶手。
但姚黄只是慢悠悠地推着他稳稳地往下走,一直到下了山上了平路。
赵璲便知道,他的王妃胆子也没有那么大。
像是猜到他在想什么,姚黄解释道:“我才不是怕王爷生气,怕的是真把王爷摔伤了,我该心疼了。”
赵璲:“……”
前面就是通往前院的月亮门了,姚黄问:“是直接过去,还是回竹院换轮椅?”
赵璲:“换。”
这个轮椅椅背不能动,他上床不方便。
到了竹院,看看坐回紫檀大轮椅的惠王爷,姚黄心中一动,坐到小轮椅上,对飞泉道:“你来推我,我跟王爷一起走。”
又推又跑得忙了这么久,也该她享受享受了。

第38章
姚黄的榆木轮椅不但比惠王的紫檀轮椅寒酸,居然还要矮上一些,她往上面一坐,再去看惠王,种种落差竟让姚黄想到了东施效颦。
她拍拍扶手,吩咐飞泉:“咱们走快点。”
飞泉根本不敢动啊,鼓足所有勇气看向惠王,万一王爷认为王妃在故意嘲讽他,飞泉不但不能推,还得赶紧把王妃劝下来。
赵璲:“……走吧。”
心情大起大落的飞泉双臂猛的一发力,榆木轮椅就往前滑出一大截。
飞泉:“……”好轻的轮椅!
一小一大两把轮椅前后拐出了竹林。
姚黄看不见后头,青霭却能看见飞泉轻松的步伐以及轮椅上王妃露出来的衣袖与裙摆,连小轮椅的四个轮子在石板路上滚动的声音都带着一种轻快,像一头刚长大的小马驹,无忧无虑地走在一匹拖着脚步负重前行的老马前头。
青霭不知道王爷怎么想,反正他是觉得,如果他青霭真是一匹老马,那么能看到这么一匹快活的小马驹,他也会跟着舒坦,就像王爷的紫檀大轮椅他都已经推了大半年,此时此刻推起来却是最轻松的一次,仿佛他也被前面的小马驹带出了更多的干劲儿。
到了明安堂,赵璲直接留在前院,姚黄先去后头洗手净面再过来陪他吃饭。
姚家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姚黄也不习惯两人同席时不说话,弄得这两人谁也不想搭理谁似的。
“王爷真不嫌木头椅面太硬吗?”
姚黄一边给惠王爷夹菜一边问。
赵璲懂了:“那轮椅你坐着不舒服?”
姚黄:“刚坐上去还行,坐久了就嫌硬了,王爷要是也不舒服,我给你编个蒲团,只在府里用。”
赵璲:“你会编?”
姚黄:“会啊,跟我外祖母学的,往年我们家夏天用的蒲团都是自己做,去外面买一个要十文钱呢,还不如我们自己编的好。这样,我先编一个,编好了王爷试试?”
赵璲过了一会儿才道:“可以,拿去竹林编,我看看你的手法。”
姚黄:“好,等我准备好蒲草就去那边找你。”
饭后两人分头沐浴,等姚黄换好睡裙晾干头发,又靠在床头看了几页正经的话本,惠王爷才姗姗来迟。
姚黄坐在放了帷帐的拔步床里头,见青霭把轮椅停在罗汉床边就出去了,姚黄才放下话本。
赵璲在看罗汉床上的象牙簟与金元宝,听到脚步声,他随意看过去,视线就被王妃那条崭新的他从未见过的睡裙黏住了,上下打量一遍,最终定在了睡裙齐胸的上裙边,那里看起来与外穿的齐胸长裙裙腰很像,却并没有勒严,滑润细腻的纱罗自然而然地贴服着王妃白皙的肌肤。
整条睡裙都是纱罗所制,轻薄透气,如帷帐般让里面的情形隐隐若现。
姚黄见他直勾勾地看着自己,也怪不好意思的,她在娘家可没穿过这样的衣裳,谁让家里穷呢,如今绣房将这么清凉的睡裙送到她手里,姚黄放着不用便是暴殄天物。
早穿晚穿都要走这么一遭,姚黄当然要早享受,唯一没料到的是惠王爷会这么不加掩饰。
姚黄停下脚步,往他身上看,强掩着羞问:“王爷怎么没换夏季的中衣?”
赵璲:“换了。”
冬天中衣质地是棉,春秋为绸,夏日为绫。
姚黄“啊”了一声,快步走到轮椅前,捏起他的领边捻了捻,疑惑道:“你这件是绫吧,绣房没给你做纱罗的?”
赵璲目光平视,解释道:“早年做过,我穿不惯。”
纱罗太透了,他没有在青霭、飞泉面前袒露太多身体的癖好。
大抵是他的眼神暗示地过于明显,姚黄瞬间领悟了惠王爷的意思,原来贵为王爷都介意这料子的透而宁可放弃舒适,她这个乍富之人还是个姑娘居然就敢大摇大摆地穿出来!
姚黄捂住胸口就要跑去换套绫做的中衣。
手腕却被惠王爷紧紧攥住了,硬是将她拉到了他宽敞的紫檀大轮椅上。
姚黄难为情地往他肩窝里钻:“我还以为你们皇家人都这么穿!”
赵璲:“我不穿而已,肯定也有喜欢穿的。”
姚黄:“我才不管别人,我是你的王妃,你不穿我也不要穿,你也不要看,我要换回来。”
她还想跑,赵璲直接把她往上一提,迫使姚黄坐在了他身上。
姚黄惊慌地抬起头。
赵璲压着她的背靠回轮椅,吓得姚黄连忙一手撑着他的肩膀一手撑住旁边的轮椅扶手,免得撞上前面的惠王殿下。
然而她不来压,惠王爷反倒主动凑了上来。
姚黄低头一看,终于明白了惠王爷的意思,羞恼道:“我还有事跟你说呢!”
“不急。”
邓师傅精心打造的轮椅比上次的罗汉床围与迎枕加起来更能支撑惠王殿下的腰背,宽厚的椅背也起到了遮掩的作用,就算今晚守夜的春燕凑到内室的门缝,也看不到惠王爷分毫,最多看见面朝椅背而跪的王妃的面容,偶尔再多看点肩膀。
惠王爷兴起得急,只苦了姚黄,被困在轮椅上,她根本没地方躲,只能盯死了几步外正对着自己的门缝,死死地捂着嘴,同时做好了一旦发现有人靠近便立即喝退对方的准备。
青霭离开的时候并没有固定轮椅,因为知道很快王妃就会把王爷推到床边。
这么一把需要姚黄费些力气才能推动的沉重轮椅,按理说王爷臂力再足都无法独自撼动的紫檀大轮椅,此时没有人去推它,居然出现了轻微的移动。
轮椅上的人没有察觉,关好堂屋门挑起帘子要跨进次间的春燕忽然听到了一些声音。
她难以置信地看向内室的门。
距离够远,门缝又窄,再加上门外还挂了一层薄绸帘子,春燕什么也看不见,但她知道,王爷王妃就在门旁边。
春燕悄悄退了回去。
里头,惠王爷坐正了,抱紧他的王妃,拨开被她甩到腮边又被泪水打湿的发丝,对着她的耳窝问:“刺激吗?”
姚黄:“……”
姚黄很想耍耍脾气的,绷着脸只管自己去收拾,把故意欺负她的坏夫君一个人留在轮椅上,让他哪也去不了,看他以后还敢不敢问她刺不刺激。
可提上中裤的夫君立即又变了回去,变回了那个光是坐在轮椅上面无表情瞥过来一眼就叫人敬畏的惠王殿下。
敬畏人家的王爷身份也好,狠不下心丢下那残疾夫君也好,最终姚黄还是在对方无声的注视下胡乱裹着那条无法再穿的睡裙走到衣柜前,翻出一套中衣躲去拔步床内穿好,抓起梳子随便理理凌乱的长发,再出来将他推到床边,唤春燕备水。
春燕又惊又喜,今晚王爷王妃居然这么快就“忙”完了?忙完好啊,她也能早点睡觉。
水送来了,姚黄拧好巾子递给惠王,转身刚要走,惠王做了一个以前从来没有过的吩咐:“洗好了,把轮椅也擦一遍。”
姚黄身体一僵。
赵璲放低了声音:“或者叫外面的丫鬟进来……”
姚黄终于没忍住,回头瞪了他一眼。
赵璲垂眸解中衣,听见她气冲冲走远的脚步声,他才看向床边的紫檀轮椅。
姚黄出来时,惠王殿下早已换了一身中衣若无其事地靠在床头翻看着她的话本。
姚黄将水桶放在轮椅旁边,一把抢走惠王手中的话本丢到梳妆台上,也不看他是什么表情,打湿巾子,看向轮椅能容两人并坐的椅面。
看着看着,姚黄笑了,将不再滴水的巾子递给床头的王爷:“你干的好事,也都是你的东西,你来擦。”
腿动不了手还动不了吗?轮椅就在床边,以惠王爷的臂力,一手撑床一手擦椅面完全做得来。
赵璲:“……”
姚黄面上凶,其实正紧紧地盯着这人,一旦惠王爷有变脸的征兆,姚黄会立即缩手老老实实做事。
一息、两息,就在姚黄准备服软时,惠王爷接过了她手里的巾子,挪到床边,俯身去擦轮椅了。
姚黄的心砰砰砰跳得厉害,看看站着仿佛监工的自己,再看看坐在那儿垂着眼颇有些逆来顺受姿态的惠王爷,姚黄竟慌了起来:“我,我随便说说的,王爷快放下,我来吧。”
她要去抢巾子,赵璲避开了,扫眼罗汉床,一边继续擦一边问:“怎么都堆在外面?”
他坚持干活,姚黄只好弄湿另一条巾子,去擦他够不到的扶手位置,虽然这里没沾东西,可她汗淋淋的手握上来过。
“无缘无故的,王爷给我这么多金元宝做什么?”姚黄小声道,“我喜欢是喜欢,但总觉得受之有愧。”
赵璲:“我留着也无用。”
姚黄:“我也用不上啊,王妃的月例银子够我每个月用的了。”
赵璲:“那就收起来,要用的时候再用。”
姚黄:“……行吧,先放我这边,王爷要用了尽管来拿。”
惠王爷没声了,姚黄偷偷看一眼,逮到惠王唇边一抹瞬间消失的笑。
姚黄哼了哼:“还有象牙簟呢,王爷以前用过吗?
赵璲给她讲象牙簟的稀有:“父皇登基后一共才得了三张,一张孝敬太后……白日听父皇的意思,他应该又得了两张新的,一张赏了你,另一张大概自己用了。”
姚黄惊得忘了干活:“就五张?天啊,怪不得贵妃跟长公主都瞪我!”
赵璲擦完了,将巾子放进桶里晃了晃,捞出来单手攥干,再去擦第二遍。
屋里还有别的水,姚黄擦了第三遍,这才算擦完。
坐到床边,姚黄谦让道:“这样的好东西,还是王爷拿去用吧,我看父皇本来就是要赏给你。”
赵璲:“竹院够凉了,再铺这个容易受寒。”
姚黄低头,险些没藏住笑。

姚黄这一觉又睡到了日上三竿。
清晨惠王爷离开后,没有丫鬟敢进来打扰王妃好眠,南边的窗依然关着,挡住了大部分光线。
姚黄并不着急起来洗漱,发酸的腰腿也容不得她那么精神。
对着帷帐发了会儿呆,姚黄改成平躺,抬起右手,慢慢伸出四根手指。
这王爷,是把接下来几晚的都给提前睡了吗?腿废了还这么能折腾,他要是没废……
姚黄都不敢往下想,同时越发庆幸惠王爷只逢五逢十过来的安排,他真天天来,姚黄也得废。
口渴得厉害,姚黄叫阿吉进来给她倒水。
王妃喝水时,阿吉瞅瞅王妃身上藕荷色的素绫中衣,奇怪问:“王妃昨晚沐浴后,不是穿了新做的睡裙吗?”
哪壶不开她提哪壶,姚黄没好气地瞪过去。
阿吉想到什么,偷眼去瞧放在拔步床外面的竹篓,果然在里面*发现一团熟悉的颜色。
阿吉不震惊王爷王妃亲热的次数之多,她心疼的是那上好的纱罗,她摸一摸都要小心翼翼的珍贵料子,怎么能跟粗布似的卷成那样?
阿吉救人似的走过去,姚黄低头喝水没瞧见,等她抬起头,就见阿吉一手提着那条睡裙的领边,一手在轻轻抖着皱巴巴的裙摆,嘴上还嘀咕着:“王爷不知道爱惜东西,王妃怎么也这么舍得了,瞧瞧都皱……”
说到一半,话卡住了,因为阿吉终于看到了被撕烂的上裙边。
阿吉的双手高高提着裙肩,使得中间的那两半截纱罗无力地垂落下去,这要是还挂在王妃的身上……
阿吉被烫般将这条睡裙放回了竹篓,水汪汪的杏眼心虚地瞧向自家王妃。
姚黄:“……这是好料子,别送去浣洗房了,你带回去洗洗,洗完缝缝自己穿,晚上能凉快不少。”
阿吉还不习惯这样的浪费,劝道:“春燕女红好,我洗她缝,缝好了王妃再继续穿啊。”
姚黄:“我不想再看见这条。”
如果可以,她连王爷的那把紫檀大轮椅也不想再看见。
阿吉明白了,想到王妃衣橱里还挂着四五条纱罗做的睡裙,阿吉高兴道:“那我就占回便宜了,正好我这里比王妃小好多,把烂的地方剪了再改改也能合身。”
姚黄暗暗咬牙,可能就是因为她的不够小,才招了惠王爷的青睐,果然母亲说得对,贵如王爷见了她也难移开眼。
甩开脑海里那些说出去别人都绝不会信惠王爷能做这种事的画面,姚黄要沐浴了。
洗过澡,浑身清爽,吃完“早”饭,姚黄也有了力气,把郭枢、曹公公、柳嬷嬷都叫来,让郭枢派人去买干蒲草,让曹公公派人去请邓师傅。
“蒲草城里可能卖的不多,可以去附近村镇看看。”
“邓师傅那里,如果他有事让他明日再过来也行,并非什么大急事。”
郭枢、曹公公都走了,姚黄才有些尴尬的对柳嬷嬷道:“您去绣房说一声,就说之前送过来的纱罗睡裙已经够用了,再做睡裙还是改用绫吧。”
经过昨晚,姚黄决定那几条纱罗睡裙都留着王爷不来明安堂的时候穿,他来了,她只穿绫衣给他看。
柳嬷嬷笑道:“是,最近绣房正在为王妃赶制外穿的纱罗襦裙,再过两日就能送来给王妃试穿了。”
单层纱罗过于薄透,多加几层便有了如烟似雾的朦胧感,足够蔽体又清凉舒适、华丽尊贵。
绫罗绸缎四样,罗最为昂贵,京城的顶级贵妇们,夏日若没有几套纱罗裙,出门做客都会面上无光。
姚黄身为亲王妃,每年除了能得一笔王妃爵禄,绫罗绸缎胭脂水粉也都有定额的份例,一人用的话绰绰有余。
姚黄不擅女红,更不知道那些名贵的衣料怎么做成衣裙更好看,便叫宫里出来的柳嬷嬷多费心。
到了下午,姚黄要的蒲草预备齐了,邓师傅也来了王府。
姚黄跟他提了自推轮椅与打造轻便轮椅这两件事。
邓师傅瞧着王妃从外面买回来的简单轮椅,道:“做几把这样轻便的轮椅不难,能自己推动的,草民家里跟木头打了几代的交道,也从未听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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