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雾其实也就浅浅地尝了一小口,她突然哭了,一副委屈得要命的模样,眼泪止不住地掉,整个人也是从酒醉中醒来,“你闭嘴,我喝的是酒,我没喝牛奶。”
“好好好,不是牛奶。”陈疆册哭笑不得,要这样做的是她,生气了的也是她,“我抱你去漱口。”
阮雾还是哭,嗓音里带着哭腔,“你平时,怎么就喝的下去?”
陈疆册说:“喝习惯就好。”
阮雾愣了下,张嘴咬住他的肩,含糊不清道:“你不要脸。”
“嗯,我不要脸。”
他的声线太温柔,是极易令人溺毙的湖泊:“我们绵绵最好了。”
昨晚的牛奶,留给阮雾太多的阴影了。
闻言,阮雾一把扯过被子,盖过头顶。
她瓮声瓮气道:“陈疆册,我要撤回答应你的求婚,咱俩以后桥归桥路归路。”
他伸手,扯着被子,阮雾在被窝里,死死拽着被子。
然而还是陈疆册得逞,把阮雾从被窝里拽了出来。
她头发乱糟糟的,陈疆册拨开她的碎发,笑声沉沉:“别说超过两分钟不让撤回,这都超过两个礼拜了,怎么撤回?”
“我就要撤回。”阮雾被他紧抱在怀里,挣扎了几下,发现自己无法挣脱开,索性窝在他怀里,感受到他怀抱的温暖,还未彻底苏醒的身体,昏昏欲睡的状态,和他争辩着,“结婚了还能离婚。”
“离婚是感情破裂,我们感情破裂了吗?”
“破裂了。”阮雾面无表情。
陈疆册笑的很是温柔也很是纵容,好脾气地哄着:“那破裂了,怎么修复?”
不管她说什么,他都不反驳。
好像她说的都是对的,他只有附和的份。
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
棉花的触感,是柔的,软的。像他对待她的那颗真心。
窗外的阳光淋漓照在二人的身上,冬日的阳光光线稀薄,室内暖气氤氲出热意,恍若春日。他们紧密地抱在一起,像是无法分离。爱情像树叶般伸展,勃勃生机。
阮雾沉默了好久,最终得出结论:“我不该喝酒的。”
混沌荒唐的一晚,哪怕做了再多清醒后无法面对的事。
归根结底,也不过是一句——我不该喝酒的。
陈疆册笑着:“以前喝醉酒过吗?”
阮雾说:“高中的谢师宴喝醉过。”
陈疆册心里隐有不好预感:“和周淮安耍过酒疯?”
阮雾一脸没心没肺:“吃醋了。”
是肯定语气。
过去真是处处都是雷区。
陈疆册以为自己不会在意对方的过去,没想到哪怕是听说,也令他心生醋意。
他神色淡了下来:“起床。”
阮雾懒洋洋地说:“我爸来接我回家的。”
陈疆册刚准备起来的身体,又回到床榻间。
他虚阖着眼,暧昧低笑:“原来是老丈人来接的你,你那晚是不是特别闹腾?”
他变脸速度太快,阮雾都想冷笑几声了。
她脸上的讽刺意味太明显,陈疆册略微心虚地摸了摸鼻子,讨好般地把她从床上抱起来:“是不是昨晚累着了,走不动路?我抱你去洗漱。”
阮雾也懒得拆穿他,享受着这份待遇。
陈疆册把牙膏挤到电动牙刷上,举至她面前:“张嘴。”
镜子里,她看着他。
他额发低垂着,眉眼低敛,显得尤为温驯。阮雾曾以为他这辈子都是放浪形骸的,却在此时在他的身上发现了良家妇男的气质。
陈疆册举着牙刷,半天没见她张嘴,于是抬眸瞥她,就看见她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
“陈疆册。”
“嗯?”
“你把我当小孩呢?”
“你不是我的宝宝吗?”他真的挺喜欢这么叫她的。
阮雾嘟囔着:“好肉麻。”
陈疆册懒得反驳她,毕竟她经常这么说他。
叫她宝宝,好肉麻。
叫她老婆,好油腻。
叫她绵绵,又嫌他烦。
总而言之,阮雾不是个好伺候的人。
但他脾气好,所有的一切都甘之如饴地受着。
趁她说话的时候,陈疆册把牙刷塞进她嘴里:“刷牙。”
阮雾欲言又止又愤懑地瞪了他好一会儿。
陈疆册挺无辜的,待她洗漱完后,他说:“让你刷牙还有错吗?”
“你老实说。”
“什么?”
“你是不是嫌我口臭,所以让我刷牙。”
“……”陈疆册是真挺服的,他一睁眼就逮着她亲了好一会儿,平白无故地说他嫌弃她有口臭,他眼梢挑起浮荡笑意,慢条斯理地谑她,“毕竟昨晚你嘴里吃了不该吃的东西,我们要注意卫生,以后少吃那玩意儿。”
“……”
兜兜转转,还是被他绕回来了。
阮雾也是没想到,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她撇下他,出了洗手间。
陈疆册慢悠悠地跟在她身后,拖腔带调地喊着:“绵绵——”
“老婆——”
阮雾转头,恶狠狠地剜他一眼:“别瞎叫。”
“怎么就瞎叫了?下周我就要跟你回家见家长了。”
“见家长而已,又不是领证。”
“顺便把你的户口本偷出来。”他毫无正行。
阮雾挺想骂他的,很气,更多的还是想笑,故意逗他:“要是我爸妈不喜欢你怎么办?”
陈疆册说:“他们不喜欢我,肯定是我哪儿做的不好,我努力改正不就行了吗?”
阮雾:“我让你改正的时候,你怎么不改正?”
陈疆册挑眉:“你说说,你对我有什么不满。”
阮雾默了好半晌,才憋出来一句:“你……太持久了,每天晚上都要折腾两三个小时,我很累。”
说着说着,阮雾的声音渐渐低了下来。
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陈疆册对她真的是无可挑剔的。不管是三年前还是三年后的现在,他对她,从来都只有纵容一说。
听到这话,陈疆册眉梢的笑如春风过境般喧嚣。
他音调都有些飘飘欲仙了:“抱歉,你男人我,虽然快三十岁了,但是体力堪比十八岁的年轻小伙子。”
“……”
“所以你离你工作室那些小鲜肉,远点。”
“……”
“他们真没我好。”
“……”
“听到没?”
“……你在命令我吗?”阮雾挑眸看他。
对视了几秒。
陈疆册败下阵来:“我没有在命令你。”
阮雾:“你就是在命令我。”
他说:“我在求我的女朋友,希望她能对我多一点爱心和耐心。”
阮雾忍不住笑:“我对你还不够有耐心吗?”
陈疆册拉着她的手,喟叹了声:“是很有耐心,但是绵绵,我总觉得,不够。”
“还不够。”
还想要你,多爱一点,再爱一点,更爱一点。
人是贪心的动物,陈疆册对阮雾的贪欲,是见不到底的深渊。
他曾以为自己这一生不会有太多的渴望,直至遇见她,她身上的所有,铸就他渴望的源头。
他曾多少次以为自己爱不动了,可到头来发现,他的爱是指向她。
今年过年是在二月中旬。
工作室是元旦就放假了,原因无他,南城的冬天属实太冷。南方的冷是冷的砭骨,凛冽寒风如同刀刃般入侵人的肢体,试图将人分崩离析。
拍摄条件过于艰苦,众人连日叫苦不迭,工作效率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滑。阮雾干脆提早放年假。远在短剧剧组拍摄的陈泊闻,评价她:“好老板。”
这声评价里有多少讽刺意味,阮雾都知道。
阮雾无奈:“那我也没办法,大家都喊冷,我也冷。”
陈泊闻说:“我都没放假呢,雾姐。”
阮雾眨眼:“你这部剧拍完不就放假了吗?”
陈泊闻嘴角扯了抹冷笑:“还有半个月才拍完。”
阮雾说:“那也是一月中旬,你看看其他公司,有哪个像咱们这么早放假的?”
陈泊闻说话时呵出一口冷气,数九寒冬的天,声线都被寒气浸湿:“我倒是没有怪你的意思,就是怎么说呢……虽然我总说你给我安排那么多的工作,但最起码,我忙起来,就没时间想别的。”
“一闲下来,我不知道该干什么,”他情绪不明地吓笑了声,语气颓靡,有种束手无措的慌乱感,“……总会想到她。”
情绪似室外飘落的冷雨,全世界都陷入苍茫幽冷的氛围中。
阮雾站在办公室,俯身往下望。
创意园区一片萧瑟,雨水冲刷着这个世界,表面的污渍能被狂风骤雨洗涤冲刷,但是藏在内里深处的枯朽,难以治愈。
如果她和陈疆册没有复合,她尚能站在高高在上的角度,与陈泊闻对话。
劝他别揪着往事不放。
劝他别困在回忆里。
劝他往前看。
阮雾自己也活成频频回望的人,表面坦荡,实则困在过去的爱里无法逃离。
感情是最难言说的。
讲不清为什么会喜欢对方,讲不清明明只是谈一段恋爱,分明是再寻常不过的一段恋爱,怎么就落得刻骨铭心的境地呢?
感情如果像学生时期的试卷一样就好,会有人告诉你正确答案,告诉你解题步骤。
老师也会说,这道题做不出来就算了,我们看下一道题。
这个人爱而不得就算了,我们去爱下一个人吧。
世间有那么多人,怎么我们偏偏爱不了别人呢?
手机传来很细微的电流声。
阮雾语气变得柔和许多:“你要不要去看一下心理医生?”
陈泊闻说:“有在看,但好像没什么用。”
阮雾顿觉棘手。
“放心吧,”他笑起来的姿态,比平静更令人动容,“我不会再自杀了,为了一个没心没肺的女人折腾自己的身体,不值得。”
“她不是没心没肺。”到底是自己的闺蜜,阮雾没法不维护季司音,“她……也是身不由己。”
“我知道啊,和她无关,是她家里人嫌我穷。”剧组灯光璀璨耀眼,落在他眼里是黯淡的夜空,他并没有和任何人说过那些往事,或许是今天情绪到了,他喉结滚动,说:“我赚了第一个一百万的时候,和她说,我会对她好的,以后也会一直对她好的。她笑着说,她觉得我现在就已经很好了。
但我总觉得不够。
我想着等我赚够一千万,就在南城买一套房。
可在我真的拥有一千万的时候,却发现她的未婚夫在南城的房产,随便一处都是上千万的。
我的努力和付出,在他们的世界里,不值一提。”
“阮雾,”他说,“你的剧本写得真好啊,身份悬殊的男女主角,冲破世俗的目光,相爱一生。我拍了那么多大团圆结局的剧本,我曾经以为你写得剧本真他妈狗血,要不是为了赚钱,我才不会拍。”
“但是我好他妈羡慕你剧本里的男女主,羡慕我演的男主。”
“……”
“……”
是室外的雨声过于哗然,以至于阮雾的耳边,下起了连绵的雨。
不知哭了多久,陈泊闻哑声道:“不管怎么样,我挺羡慕你的,真的。”
阮雾说:“羡慕我和陈疆册吗?”
陈泊闻低低地嗯了声,“他挺好的。”
“有什么好的?”阮雾淡声道,“我和他之间,不管和谁在一起,不管和谁结婚,双方都要和家里周旋不是吗?他只是做了他该做的,我也是。”
阮雾不会因为陈疆册的所作所为而感动,因为陈疆册不需要。
感动不是爱,爱里不能掺杂感动。
只是这些话说出来,未免显得过于冷漠。
阮雾轻声道:“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真正爱你的人,是不会炫耀自己为对方所做的牺牲。”
在爱人眼里,那不是牺牲,那都是他们应该做的。
陈泊闻沉沉吐了口浊气出来:“你到底是如何保持这么清醒的?我就没见过你不清醒的时候。”
气氛骤然轻松。
阮雾弯起嘴角:“我其实挺不清醒的,只是我觉得,比起爱别人,我更应该爱的是我自己。”
拥有爱人的能力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要记得,最爱的人,得是自己。
“陈泊闻。”她叫他。
“嗯?”
“你看过天气预报吗?”
“什么?”
“南城下了十六天的雨,但是明天是大晴天。”
“……”
阴霾终会消散,你的人生也不应该总是连绵的阴雨天,迟早也会迎来骄阳。
安静了好一会儿,陈泊闻说:“借你吉言啊,雾姐。”
阮雾笑:“你还年轻,我相信你可以的。”
陈泊闻说:“对比工作室的那些小年轻,我已经是老人了。”
阮雾皱眉:“你俩怎么都喜欢和工作室新签约的弟弟比较?”
“你俩?”陈泊闻抓住字眼,“你能不能别张口闭口陈疆册?”
“啊,有吗?是吗?好嘛,我不是故意的。”阮雾声线里透着绵密的甜。
陈泊闻和她认识这么多年,还没见她如此幸福过,隔着手机,都能感受到她是个幸福的小女人。
“挂了,最烦小情侣,雾姐,我还是喜欢你以前无欲无求的样子!太他妈迷人了。”
“够了,闭嘴。”
手机那端,陈泊闻笑的停不下来。
后来二人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会儿,才挂断电话。
挂断电话后,阮雾揉了揉眼。
和陈疆册住一起最大的好处是,他每天会车接车送上下班,晚饭和早饭他都会搞定,她犯懒不想走路,陈疆册就毫不犹豫地抱她或者是背她。
然而弊端很明显——
阮雾没睡过一个安稳觉。
休息日是能睡到自然醒,但工作日的阮雾,缺觉严重。
为了不耽误下午的工作,阮雾下楼,打算去买杯咖啡。
电梯到达八楼的时候,停了下来。
阮雾漫不经心地抬眼,恰好撞上一道熟悉的视线。
“……阿姨。”
是刘白。
刘白见到阮雾的一瞬,很是惊喜,她走进电梯里,“下班了吗?”
“没,下楼买点喝的。”
刘白点点头。
之后再没对话。
电梯到达一楼。
刘白先出去的,阮雾在她后面。
往外走了几步,刘白突然停了下来:“你过几天是不是要和疆册回家见他爷爷?”
阮雾很慢地点了点头。
然后就看见刘白从包里拿出一个首饰盒出来。
刘白递给她:“这是我结婚的时候,疆册奶奶给我的一个镯子,我呢平时要去工厂,害怕磕了碰了,就没怎么戴过它。这个玉镯,其实也没什么特别含义,你呢也别把它看得太重,觉得它是什么传家宝之类的,顶多就是……婆婆满意这个儿媳妇,所以送她的礼物。现在我把它送给你,你要是喜欢,就戴着,不喜欢就放在抽屉里也没事儿。”
阮雾有些受宠若惊:“……阿姨。”
“拿着。”刘白近乎硬塞在阮雾的手里。
一个玉镯,没多少重量,阮雾却觉得沉甸甸的。
她看向刘白:“阿姨,谢谢您。”
刘白挥了挥手,“有什么谢不谢的,以后都是一家人。”
阮雾抠着手里的首饰盒,平生第一次,觉得自己嘴拙。
“对了,他爷爷其实是个挺好相处的人,叔伯姑姑们也好说话,就疆册他那不成器的爸,估摸着会说几句难听话,你别往心里去,反正陈家当家做主的人不是他,是疆册。”刘白叮嘱道,“疆册他爸要是让你不开心了,你就和我说,我帮你揍他一顿。”
阮雾愣愣地:“啊?”
刘白耸肩:“他那人就欠揍,该的。”
大厅外,有辆商务用的埃尔法缓缓驶来。
最后停在刘白面前,刘白上车前,在风雨里朝阮雾温柔微笑:“其实我真的,挺欣赏你也挺喜欢你的,阮雾。”
即便知道陈颂宜每日给她看那些短视频的用意,是为了让刘白知道,阮雾有多优秀。而刘白起初是带着有色眼镜看阮雾的,可是越了解越意识到,这个没什么出身的小姑娘,真的很优秀。
除了家境过于普通,也没什么缺点。
她说服过自己,最后成功说服她的,是陈疆册的坚定。
刘白是个尤为现实的女人,她经历太多了,爱情之于她,如同草芥。比起爱情,她更认可的是权利和地位,因为这两样绝不会背叛她。
她也曾以为她的儿子陈疆册是这样的人,毕竟这些年他一直游戏人间,居无定所。
可是后来。
一切变了。
刘白看着陈疆册为爱奋不顾身的模样,也会想起自己曾经如何冲动过。
人这一生,一定会为了爱勇敢一次吧。
刘白慢声道:“阮雾,我的儿子,就拜托你好好爱他了。”
自动车门缓缓关上。
晦暗的车厢内,刘白敛眸淡笑,眼里似是被室外的雨水沾染,漫着潮湿。
我不是合格的母亲,但我自私地希望,你是好妻子,能够陪他相爱一生。
待刘白的车消失在阮雾的视野里,阮雾才转身,去往咖啡馆。
等咖啡做好的时间,阮雾对着玉镯,拍了张照,发给陈疆册。
咖啡做好,阮雾接过咖啡,回到公司。
到办公室后,手机持续震动,是陈疆册打来的视频通话。
阮雾按下接听按钮。
他那边的背景是灰霾天空,落地窗外是冰凉的城市钢铁森林。阮雾没去过他的办公室,只是偶尔在视频通话里,窥到他办公室的冰山一角。
“我妈找你去了?”他长驱直入地问。
“没,就在电梯间里偶遇。”阮雾好奇,“这只玉镯,是不是很贵啊?”
闻言,陈疆册谑笑道:“再贵也没你手里头的那枚求婚戒指贵。”
阮雾拨了会儿手里的钻戒,指着钻戒,问他:“你什么时候买的?”
陈疆册说:“想求婚的时候就买了。”
阮雾:“那你什么时候想和我求婚的?”
陈疆册混不吝道:“认识你的第一天就想和你求婚了。”
阮雾失笑:“正经点。”
沉默片刻,陈疆册说:“我们重逢后睡了一晚,之后我来你公司找你,还记得那天吗?”
阮雾缓慢地点头:“记得。”
陈疆册音调平稳:“那天我看到前台放了很多的花,都是你追求者送的。我才发现,我其实没有我以为的那么大度,我以前总觉得,我喜欢的女人应该就是受男人追捧的,除了我以外还会有很多男的喜欢她,这很正常,至少证明我的眼光不错。”
“但那天看到那么多花摆在公司前台,我……”他低了低头,没有任何阴暗面被戳破的不适与尴尬,他尤为坦荡,直白,“我挺醋的,我也挺小气的,我觉得你应该是属于我的。”
如果只是女朋友。
他想,远远不够。
他不想她只是他的女朋友。
他不是抱着和她恋爱的心思复合的,他是抱着和她厮守终身的念头爱她的。
阮雾讶然:“……那天你还记得我和你说了什么吗?”
“嗯?”他轻飘飘地笑了声。
“你说你要追我,我说,不行。”阮雾顿了顿,“这样,你还想和我求婚?”
“为什么不想?”他很少有这般的桀骜,散漫含笑的口吻仿佛胜券在握,“遇到困难就放弃,不是我的作风。”
“你有遇到过什么困难吗?”
“没有。”
“……”
“我能遇到什么困难?”他的人生从出身就注定了是要一帆风顺的。
“那你说什么,‘遇到困难就放弃,不是你的作风。’”
“我不会遇到困难,但不代表我不会遇到一些棘手的事。”陈疆册说,“比起逃避,我更喜欢解决事情。”
阮雾沉思片刻,问他:“如果我始终不答应和你和好呢?”
陈疆册气定神闲:“如果你真的不同意和好,我不会为难你的,阮雾。感情这种事情,强求不来。”
阮雾:“那你会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吗?”
陈疆册笑意浮荡开来:“你会和别的男的在一起吗?”
阮雾:“我先问你的。”
他们两个本质上还是懒得,亦或者说,是不屑于撒谎的人。
其实热恋期的情侣,亦或者是刚求完婚的恋人,不适合讨论这种问题。但他们两个好像都很不解风情,一本正经探讨着。
陈疆册嘴角勾起弧度,慢条斯理地说:“会吧,会和别人结婚。你呢,你不都和别的男人相亲了?”
阮雾说:“我也会和别的男人结婚啊。”
他们谁都不输谁。
“结婚之后,应该过得也很幸福。”阮雾描述着她之前对婚姻的期许,“目标一致的夫妻,相敬如宾,相安无事。但是我不会和他牵手、接吻,更不会怀孕生子。”说到这里,她指责陈疆册,“你能做到吗?我感觉你肯定还是花花公子。”
陈疆册挺心虚的,毕竟他和他妈的对话里就有——
他可以随便找个人结婚,婚后会在外面养许多情人,保不齐哪天心血来潮,要几个孩子。每个孩子的母亲还都不是同一个。
“怎么连牵手接吻都不行?”陈疆册问她。
“有个词叫生理性喜欢,你听说过吗?”
比心动更可怕的是生理性喜欢。
你不爱他的灵魂,你想要触碰的是他的肉。体,皮肤触碰到的那一刻,你有着前所未有的满足感。你像是有着皮肤饥渴症,而他是唯一的良药。这种喜欢无关性。欲,是单单与他接触,你就会得到平静。
这种喜欢是致命的。
阮雾曾体验过。
曾在也近在陈疆册身上,体验过。
她的爱无法向下兼容,她的身体也无法因旁人或平静或颤栗。
阮雾神情里蓄着无奈:“没办法啊,和你谈了之后,再看别人,都挺没意思的。”
“兜兜转转,是不是还是觉得我比较带感?”陈疆册挑眉坏笑。
他笑的那叫一个不怀好意。
就差明说——你是不是对我的床技特别满意?
阮雾恶狠狠地挂断电话。
下班,是陈疆册的司机过来接她。
年底了,银行事情很多,每天有数不清的会议。中午阮雾给陈疆册发消息,他没第一时间回,也是因为在开会。开完会,趁吃饭的间隙,才给阮雾打了电话。
阮雾知道他忙,原是想回家的,上车后还是说了句:“去陈疆册那里吧。”
她一个人在家待着挺无聊的,不如去陈疆册的办公室待着陪他。
她没有去过银行,是以,被保安拦在闸机口外。
大厦进出需要刷卡,她外来人员,如有预约,前台会刷卡放行。但她是临时起意,过来找陈疆册的,自然没有预约。
大厅处有休息餐吧,正是晚餐时间点,金融商贸区依旧灯火通明,年底加班是常态。
餐吧处排队队伍很长,空气里飘荡着菜香。
阮雾忍着饥饿,给陈疆册发消息。
阮雾:【我在银行总部这里。】
阮雾:【保安不让我进去。】
等了好一会儿,都没等到陈疆册回消息。
阮雾不喜欢催人,更何况陈疆册是那种,手头即便有要紧的事,只要看到是阮雾的消息,都会先回阮雾的人。想来他这会儿手机不在身边,或者是真的忙的分身乏术。
因此,阮雾锁屏,起身去餐吧,排队买了一份晚餐。
她没有买陈疆册的份,因为某次,无意间,她得知,陈疆册在公司都有私人厨师,每日准备他的餐食。
想来电视剧里的富豪,放在现实里,和陈疆册这种阶级的人对比,也不过是普通人水准。
阮雾以前编写剧本,是根据她印象里,看各种影视剧、小说,而写出来的豪门阔少。
和陈疆册复合之后,她才意识到自己写的哪儿是什么豪门公子哥,分明就是豪门灰姑娘。
想到昨天开的剧本讨论会。
几位编剧讨论一个话题讨论的如火如荼。
——“女主有七个哥哥,每个哥哥都是行业top。”
“不离谱吗?这个idea是谁想的?”
“这他妈是啥玩意儿?”
“每个字我都认识,组合在一起,我觉得好玄幻好神奇。首先,七个哥哥一个女儿,她妈妈现在还好吗?其次,每个哥哥都是行业top,怎么,他们的爸爸是皇帝吗,每个孩子都给一块封地?”
会议室里,响起一个弱弱的声音。
陈颂宜清了清嗓:“我留学的时候,真的有个朋友,她家是这样的。”
“……”
“……”
众人懵了。
众人惊得合不拢嘴。
陈颂宜的笔记本电脑连着会议室投屏,她敲打着键盘,幕布里显示着搜索界面。
她打出一个名字,跳出网页里的个人介绍。
一共七个名字,各个都是行业翘楚。
陈颂宜环顾一圈,挤了个微笑出来:“看完了吗?还觉得这个idea很离谱吗?这真的是真的,没有任何的改编。”
许多离谱的、难以想象的事,居然是存在的。
就像居然会有人带着厨师上班。
而那个人居然是她的男朋友。
男朋友吃着星级大厨做的菜,她则吃着三十块一份的简餐。
阮雾默默掏出手机,扮演着无理取闹的小娇妻,无事生非地给陈疆册发消息。
阮雾:【他们都说你对我很好。】
阮雾:【结果呢?你吃大餐,我吃便当。】
阮雾:【我是被打入冷宫了吗?】
她和陈疆册之间,尤为喜欢角色扮演。
大概是从最初,陈疆册发现她写的剧本开始的。
阮雾写过的剧本角色许多——
医生女主和她有娃娃亲的男主。
陈疆册便扮演前来看病的病人,要脱不脱地撩衣服下摆:“医生,我腹肌疼,需要你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