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是公主by唐时锦
唐时锦  发于:2025年01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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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戍耐心平静的话语被夜风送到魏泫耳中,他虽有些郁闷烦躁,但还是含糊地应了下来。
“知道了,你都说了八百遍了,歇歇吧。”
顺势将兔肉翻了个面,撒了些盐巴,魏泫敛下神色,既是沉默,也是沉思。
良人?公主?
魏泫觉得这两者之间压根就不会共通,天家千娇万宠养出来的金枝玉叶,怕是他生气时瞪一眼都得被掉眼泪,一点也不符合他的喜好,他不大想娶。
然对着自家老子严肃的神色,他也不想去说些讨嫌的,只低头撕着肉。
觉得腻了,便大口饮着从朔州带来的烈酒,一口下去,那热辣辣的感觉,魏泫浑身都舒爽了起来。

同头一回和三姐商量好的那般,昭兰总是在双数的日子假装去四姐那里,一待便是大半日,全然投身于自己找男宠的大业中。
然耗了这么些日子,不仅半点成效也无,还被月娘发现了。
日暮,昭兰依旧是小心翼翼地从狗洞钻回来,特意从四姐的灵犀殿绕了一圈才回去的。
然这回等待她的,是月娘、宋叔还有芙蓉的肃然凝视。
“你们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看着我?”
心下一跳,昭兰有种不好的预感,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笑吟吟道。
“殿下近来都去了哪里?”
芙蓉整个人气鼓鼓地,忍不住先开了口。
昭兰压下胸腔的喧闹,仍旧装作懵懂的模样答道:“不是说了吗,去四姐那里了,四姐笨了些,总是学得很慢……”
“殿下骗人,今日我去四殿下那里寻殿下,四殿下今日病了,睡得昏天黑地的,殿下的人影更是半点也没瞧见。”
“殿下到底瞒着婢子们去了哪里?”
月娘开口了,神色端的是一派担忧,就好像人马上就要哭了。
月娘是她的乳娘,自小便伴着她,如今也有了十七个年头,就相当于她半个母亲一般,今日察觉到怪异,心里是又惊又忧。
宋叔也是如此,一张白胖的包子脸都皱了起来,一边跺脚一边催促道:“算奴求殿下了,殿下就不要再瞒着我们了,就告诉我们三吧!”
宋叔和芙蓉虽不是像月娘一般自出生便伴着,但也有十来个年头了,就跟心肝肉一样,此番心肝肉隔三岔五地不知跑哪里去了,三人都要担心坏了。
昭兰也是没办法,为了防止被发现,她每次偷摸溜出去连芙蓉也瞒着,自然这三人都不晓得。
面对除了家人外最亲近三人的焦灼质问,昭兰根本藏不住事,干脆破罐子破摔,争取拉拢月娘她们了。
话毕,几人脸色都变了,惊愕的神色中还夹杂着几分不可置信。
可能因为钻狗洞对于昭兰这样一个千娇万宠的公主来说太荒唐了,亦或者是她想要效仿三姐这事让她们难以置信。
因为在她们的印象中,昭兰一直是个会憧憬如玉郎君的姑娘。
但昭兰也是没办法,她要出去找男宠,不得不另辟蹊径。
面对三人的不赞同,昭兰拿出了十二分的演技,可怜兮兮地卖着惨。
“眼看魏家人就要来了,父皇如此残忍地将我禁足,不就是打定了主意让我嫁到朔州?可月娘、宋叔、芙蓉,你们想想,边关苦寒,要什么没什么,还背井离乡几千里,日后我便再也吃不上长姐做得酒酿桂花糕了,也不能去曲江池游船了,更不能和你们去乐游原踏青游玩了!”
“更何况,你们都知道的,魏家二郎前前后后拒了我三次,他定然是极不喜我的,我嫁了他能有什么好结果,独守空房受冷落还是轻的,朔州离家甚远,魏家又拥兵四十万,若是他欺负了我我也只能受着,连回娘家告状都不行,我好可怜的~”
昭兰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心里已经把过往十几年的伤心事都翻了出来。
比如说小时候顽皮把父皇的羊脂玉如意摔碎被父皇骂得狗血喷头,学骑马时摔到马粪里崩溃大哭,还有三弟和四弟那对双生子将她的好不容易堆的小雪人推倒时,那种极度难过的心情。
很自然的,泪便如泉涌一般流出来了。
月娘和宋闻拿昭兰就像是自己的孩子一般,哪里能见到小姑娘这个模样,心都跟着揪起来了。
身为同一年龄阶段的姑娘,芙蓉更能体会到那种嫁错夫婿的感觉,也卸去了先前的情绪,对着自家殿下满脸怜惜。
月娘越听越撑不住,终于忍不住抱住了她,嘴里念叨着什么。
昭兰虽听不清,但猜到肯定是怜惜她的话语。
昭兰一瞧效果很好,再接再励道:“月娘就像是我半个娘亲,宋叔就像是我半个父亲,还有芙蓉,就像是我第五个姐姐,你们忍心瞧见我沦落到那般地步吗?”
昭兰又是一记重击,还不忘说些好听的甜言蜜语,将三人彻底镇住了,一边言不敢为殿下父母、姐妹,一边摇头落泪。
昭兰见时机已到,趁胜追击道:“那你们就继续替我瞒着,别让父皇知道我偷摸出宫的事,只要我寻到了男宠,我便能永远留在金陵了,好吗?”
昭兰是个装乖高手,加之长相又具有欺骗性,从小到大靠着这个躲过了父皇无数次数落,早已得心应手了。
想来是先前那番剖析卖惨起了作用,月娘三人神色已然大大松动,想来心理防线已然崩溃,向昭兰这边倾斜了。
“你们要是不帮我,父皇这么成日看着我,我便再没有机会了。”
凄凄惨惨地在美人榻上倚着,昭兰加了最后一把火。
三人互相看了一眼,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神色肃穆。
月娘作为代表站了出来,确定周围再无现在人等,才郑重道:“我们帮殿下掩护,但殿下需要答应我们一件事。”
昭兰根本藏不住心中的欢喜,满脸喜色问道:“什么条件?”
“殿下日后出去,还请带着芙蓉一同过去。”
昭兰应得很干脆,因为她知道这是月娘几人担心她,派出芙蓉来看顾她。
左右都成了自己人,昭兰没什么可担心的,再没了什么后顾之忧。
只不过寻觅男宠的进程依旧缓慢,慢到魏家人已然到了金陵,昭兰还是一个都没有瞧上,三姐的眼睛也开始喷火了。
“你这死丫头,蓝玉阁的瞧不上,国子监的也瞧不上,到底想要个什么样的儿郎?”
“难不成想上天嫁给神仙?”
元昭云说这话时,两手叉着腰,一副要吃人的架势。
同自家这个小妹搞这一遭,元昭云觉得自己的标准太宽松了。
因为拖沓被三姐教训,昭兰自知理亏,也不还嘴,只是待三姐气散了,才挤到她身边撒娇卖痴道:“三姐别气了,妹妹确实是不喜欢他们,那些个儿郎,脸上敷的粉比乐技面上的都厚,对着我笑时,粉都簌簌落了一地,关键是好多都不够英武俊俏,我……”
话还没说完,三姐便一把揽住了她,昭兰脸不留缝隙地贴着三姐胸前的软玉温香,她双颊顿时红了。
“要形貌俊俏,要心思澄澈,要英武不凡……”
“小妹,一个男宠你都要选成这般,驸马得是什么样?”
昭兰不理会三姐的打趣,神色坚定。
她真的没有办法凑合,尽管只是个男宠。
四月初二那一日,昭兰早早收到了魏家父子入宫的消息,整个人像是炸毛的鸟,果断选择了装病。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父皇那边派人来请她了,说是一同用饭。
躺在床上装病的昭兰听到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这个时候叫她过去吃饭,打得什么主意狗都知道,打死她都不能去。
好在这回月娘几人都坚定地站在了自己这头,昭兰心里暖暖的。
而平熙帝那边,便不像是昭兰那般心里暖暖的了,甚至是心里凉飕飕的。
宫人本就是满面紧张,将话传完后,面对乾元殿满殿的寂静,她心跳得更快了。
“金陵的姑娘不像我们北地,大多娇弱些,殿下玉体抱恙,怕是夜里受了凉,宫中太医医术精湛,定然药到病除,陛下切莫忧心。”
下首处,魏戍笑意温和地坐在食案前,主动给心情糟糕的平熙帝架好了梯子。
平熙帝想着这时不宜揍孩子,只好顺着大将军给的梯子走下来,笑呵呵道:“魏老弟所言有理,那咱们便不等了,用饭吧。”
藏住心中那股咬牙切齿,平熙帝招呼着魏家父子。
不仅将人请到了自己的寝殿同食,还在言语上多加亲近,这让魏戍心神不定。
“陛下抬举了,臣哪里能与陛下称兄道弟,臣惶恐。”
魏戍虽拥兵边关,但自小到大所聆听的教导都是保家卫国,护佑大周社稷安稳。
然对于君主而言,魏家的教导便没有那般执拗,只要是明主,便可为其奔杀效命。
魏戍虽远在边关,但对平熙帝的施政还是有所耳闻的。
为政以德,施政清明,扫除弊病,励精图治,这都是大周百姓口耳相传的。
魏戍认可了这位明主,心中自是愿意前来效忠的。
于是乎,直到今年,匈奴被击退千里,战事休止,魏戍生怕这位明主心中猜忌,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呆着如今唯一的儿子千里奔波来到金陵。
妻子临终前的遗愿是希望孩子们能够自己选择自己的人生,自由自在地过完自己的一生。
多年来,魏戍也始终遵从妻子的遗愿,二郎不愿迎娶宣阳公主,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将婚给拒了。
想着这般落天家颜面总是不好,每每想去金陵城觐见请罪,然边关还未彻底安定,他作为守将不能随意离去。
如今好了,他终于得了空过来,带上儿子,也存着一点私心。
这对年轻人要是能看对眼,心甘情愿结为夫妻,他与陛下的心事皆会消散。
然在平熙帝看来,此番魏家父子只带了百十余名将士入了金陵,这本就是一种明明白白的开诚布公,平熙帝感受到了这股诚意。
因而此刻心情很好,抛却那故意装病不来相看的死丫头。
当他是傻子,就那丫头的体格,一年都生不了三次病,如今关键档口倒是病了,狗才信!
目光落在魏戍身边那个英姿勃发的小郎君,平熙帝眼眸再度放光了。
此子当真是不错,如此品貌,他不信那个丫头一点瞧不上。
午食罢,魏戍被平熙帝拉着说话,魏泫见没有自己的事,同平熙帝言明,带着身边的副将陈校尉出宫透气去了。
而在此时,昭兰仿佛越挫越勇一般,又大着胆子出宫了,只不过这回多带了一个芙蓉。

钻狗洞时,芙蓉看着自家金尊玉贵的殿下熟稔的行为,心情复杂。
殿下都钻了,她又拘泥于什么,也一提裙子钻过去了。
三姐这回没有带她去蓝玉阁或者国子监,也没有再安排府上的郎君来给她看,而是带她去曲江池透气了。
一来是觉得这事不可心急,放松放松心情,二来元昭云想着出门能不能碰碰运气,真叫小妹碰上她口中所描述的良人,那便皆大欢喜了。
因为带着昭兰这个见不得光的,元昭云便不能以公主身份去游船,只装作是富家千金,来曲江池游船赏景的。
金陵这样整日悠闲玩乐的姑娘不少,她们此番也是其中之一罢了。
尽管不放兰陵公主的排场,三姐租赁的画舫也十分华丽精致,是曲江池上数一数二的奢靡。
带着些婢女,瓜果酒水一应俱全,甚至还安排了乐技过来唱小曲,两姐妹美滋滋地赏着粼粼江水。
到了艳阳春日,江水都被洒下的日光笼上了一层闪烁而细碎的金光,随着水波浮动间也在晃着昭兰的眼睛。
虽然还没有进夏日,但曲江池边上已经有小贩叫卖甜雪之类的冷饮。
三姐不让她饮酒,她提前享用些冷饮还能不成?
让芙蓉坐着小船靠岸买去了,昭兰继续盯着江水发呆。
许是三姐所饮的酒被冰过了头,喝到一半,她突然腹痛不已,然一行人可没料到这种事,因而哪里能想到备恭桶,只能乘着小船上岸。
昭兰一惊,也想送三姐回去,但被三姐给阻了。
“不过就是凉酒吃多了闹肚子,云雀陪我上岸解决一下就可,你跟来岂不是浪费时间?就在画舫中等着吧,我一会便回来。”
想想也觉得有道理,自己去了也是傻站着,还不如在这船上吹吹风。
目送三姐的小船行远,昭兰继续倚在船栏上,出神地盯着江水的金波阵阵。
安静下来,她又开始惆怅起来了。
躲得过初一,又能躲得过十五?
眼看着魏家人到了金陵,皇祖母的生辰还有两旬,魏家父子定然还要耗上许久,她总不能次次装病吧?
然男宠连个影子都没有,她该如何是好。
曲江啊曲江,若是你真有神灵,就赐我一个合心意的儿郎吧!
本是无意识的内心絮叨,然一抬眼,昭兰瞧见了不得了的东西。
原本意兴阑珊的双眸光芒大盛,身子也渐渐前倾,仿佛要追寻什么。
要不是昭兰还有理智在,怕是要变成鱼儿跳到江水里去了。
湛蓝的天幕下,两岸绿柳垂丝,莺燕啼鸣,金光粼粼的江水上,昭兰所在的画舫一侧,一只简朴窄小的只能容纳三人的小船缓缓穿破金色水波,出现在昭兰眼前。
小船没什么稀奇,稀奇的是那船上的人。
除了船头撑船的老汉,船上还有两个人,一个站着四处欣赏风景,是个麦色皮肤、面容硬朗的高瘦郎君,不是昭兰在意的。
让昭兰在意的,是那个屈腿坐于船尾饮酒的年轻郎君。
小船侧行而来,昭兰首先看到的自然也是对方的侧脸。
朦胧中,那张侧脸被镀上了一层浅浅的金色光晕,随着少年偶尔不时地凝着船下的粼粼江水,那张神采飞扬的面孔展露在昭兰面前。
那是一双闪着凌厉光泽的狭长眼眸,因为闲肆地看着江水,褪去了锐气,多了几分柔和。
他同金陵的郎君们完全不同,不敷粉,也没有褒衣博带,一头张扬又黑亮的长发只由一根赤发带高高束起,垂落的发间依稀可见赤色。
如火一般炽烈,直击人心。
他的衣裳若是让那些古板的老夫子见了多半会斥一声没规矩。
白色的中衣外,是一件玄色织锦的半臂,上面还印着一簇簇张扬的金色小团花,小臂上的护腕也是印着金色小团花,牢牢将衣袖扎进去。
至于为什么昭兰能看见男子内衬的半臂衫,那便是少年随性没规矩的穿搭了。
少年外罩一件大红色缺胯袍,那眼色艳丽的似乎能将满江的红妆都压下。
偏生少年不好好穿它,只左臂穿上了袖子,右臂的衣袖自腋下穿过,胡乱又随性地绕在腰间,带着金环扣的蹀躞带紧跟着绕在腰间,将那截衣绣固定住,同时也勾勒出了那充满柔韧与力量的窄瘦腰际。
只一把好腰,便让昭兰看得心神微漾,眼放异彩。
这种装束随虽在金陵少见,但不是完全没有。
因着二姐夫的原因,她与何家那个七郎也熟识,那是个放荡不羁的货色,自诩是和魏家二郎一般的将门虎子,整日便喜爱作武人打扮,像这等只着半袖的奇异装束,正是武将们偏爱的“文武袖”。
大约是心中有两种标准,以往瞧见何家七郎这般装束,昭兰只觉得招摇又做作,像个哗众取宠的大傻子,然今日瞧见小船上的少年如此打扮,昭兰只觉得人家浑然天成,气宇轩昂。
由于是俯视,昭兰可以清楚地看见少年悠闲的姿态。
虽是坐着,但凭着少年那横在船只上的一条长腿,昭兰也能看出那少年身量颀长,是个挺拔的儿郎。
此刻,少年正握着手中酒壶,微仰着下颚,任凭丝丝酒水顺着嘴角蜿蜒而下,没入纯白色的交领衣襟下……
昭兰就像是一个被狐妖勾了魂的呆书生,愣愣地看着小舟上姿态慵懒散漫的少年。
就好像心田开了一朵艳丽至极的花,不知是牡丹还是芍药,反正极其盛大美丽。
当真是仙品!
连日来的焦躁都随着这一眼尽数溃散,昭兰心口像是燃起了一簇熊熊烈火,使得她差点将这句话脱口而出。
她当场就想喊住人,但理智稍稍回笼,她想起自己好歹也是个公主,不能太掉面,便抑着心里头的激动,回了画舫的小室内,让买冰饮子归来的芙蓉出面去将人唤上来。
在这一空档里,昭兰换了好几种姿态,想要人过来时呈现出最好的状态。
一会端庄地坐着,一会娴静地站着,甚至还学着三姐那般在榻上妖妖娆娆地躺着,昭兰忙得乱七八糟的,也不知在忙什么。
然她不知道的是,她想得太简单了,因为芙蓉根本没能将人请来。
画舫外,芙蓉遵着殿下的意思,去唤人上来。
芙蓉虽说只是最近才跟着殿下出来厮混的,但从三殿下那里也知晓了不少事情。
譬如自家殿下寻觅男宠的路有多么磨叽,要求有多高。
如今听到殿下寻到了目标,芙蓉心中也是高兴的紧,一双眼眸笑吟吟地看向下方小舟上的郎君。
怪不得啊怪不得!
见了那郎君模样,芙蓉不禁在心里感叹一句。
这不就是殿下口中形貌俊俏、英武不凡的郎君吗?
虽然暂时还看不出心思纯不纯,但总要看看才知道嘛!
“下方的郎君,我家姑娘有请,可否上来一叙?”
芙蓉生怕下方好不容易被殿下相中的郎君听不见,几乎是扯着嗓子喊的。
功夫不负有心人,小舟上的人,包括撑船的老者都抬头向上看了。
“我家姑娘邀郎君上船一叙,不知郎君可愿?”
芙蓉再度重复了一遍,那神色姿态,俨然一副大家婢的姿态。
这魏泫抬眸,眼眸因迎着日光而微微眯起,神色不见一丝动容,十足意兴阑珊的模样。
这般套路魏泫今日已经不是头一遭遇到了,他着实有些烦。
一旁远眺江水风光的陈校尉见状,嘿嘿一笑,露出一口白牙道:“不愧是少……郎君,还不过半个时辰,便已是第五波了,郎君不仅在家里抢手,在金陵更是惹姑娘喜欢啊!”
陈校尉说这话时,面上除了看热闹,便是浓浓的羡慕和嫉妒。
他要是能招这么多姑娘喜欢,做梦都能笑醒,哪像少将军,送上来的肉是一口不吃啊!
不管陈校尉怎么想,魏泫还是一口肉不吃,如先前四次如出一辙。
“不愿,没空。”
扭回头,话语轻狂肆意,猛灌了一口酒,十分的不领情。
芙蓉抵着栏杆,一时气结,竟不知说什么了。
“你这郎君好没风度,我家姑娘好心结交,竟得你这般轻慢,无礼!”
芙蓉如此生气得原因不只是殿下交给她的差事没办好,更因为对方的轻慢和狂妄。
她们殿下是什么人,堂堂宣阳公主,矜贵无双,是真正的金枝玉叶,自小到大,愿意给哪个儿郎好脸色都是难得,如今竟被一无名少年这般轻慢,先不说殿下怎么想,她芙蓉便第一个不愿意。
气愤促使着芙蓉开始端架子,拿出了天家公主身边的一等红人的风范来,瞧着瞬间多了几分倨傲。
这下,不仅是陈校尉啧了一声,魏泫也打起了几分精神,喜怒难辨的一双眸子似有似无地划过画舫上的小婢女,忽地扬了一抹粲然至极,也桀骜无比的笑。
“既是如此,那便让你家姑娘过来同我说话。”
他声音不高,然其中的锋芒犹如脱了线的风筝,直往天际飘来,那股子轻狂与恣意丝毫不加掩饰。
芙蓉脸色变了变,深知这不是她能唬住的儿郎,咬着牙往画舫小室里跑了。
小舟上,见那小婢女走了,陈校尉不由感叹道:“不愧是金陵,随便遇到的千金婢女都那样倨傲,还不知那主子得清傲成什么样呢。”
心中不由歇下了对金陵姑娘的心思,觉得还是他们朔州姑娘来得爽朗大方。
魏泫既没有附和,也没有反对,而是扫了一眼那艘描金刻画的精巧画舫,嗓音懒懒道:“这可不是什么随便一个千金婢女,就跟前这艘,是这片江上数一数二的,这家,不是极贵,便是极富。”
说完,也不看陈校尉的反应,继续饮着酒,看着那被小舟带起的盈盈水波。
朔州居于西北内陆,极少有这般江南水色,他也是一时兴起来感受一番,放松心情。
他思绪再度放空,将先前自己同那大家婢说的话全然抛诸脑后,因为他料定,金陵这些面皮薄的姑娘们被他这般下了面子,多半是不会出头的。
魏泫权当这事已经过去了,继续悠闲赏景。
然这一次,他大错特错。

小室内,昭兰本还在纠结摆什么姿势迎接她的仙品男宠,转身就看见芙蓉脸色泛青地回来了。
“你这是?”
一同生活了许多年,昭兰十分了解芙蓉,瞧这架势便是不太好。
芙蓉现在都还没平复心情,神色愤愤地将那少年的话学给昭兰听。
“婢子在金陵从未见过如此狂妄的人,还让殿下出去见他,口气大的很!”
不同于芙蓉的愤愤不平,昭兰听了那小郎君的反应,惊诧地咦了一声,接着便是满脸笑意。
芙蓉瞧殿下还能笑出来,惊疑道:“殿下还笑?”
昭兰这下也不用纠结摆什么姿态了,安抚了芙蓉一番,双眸亮晶晶道:“好有性格的郎君,说明不是那些谄媚轻浮之辈,莫气,我去会会他。”
芙蓉不可置信道:“那等轻狂的人,殿下真要给他好脸色?”
不像是昭兰心中跳跃的小心思,芙蓉的心思很简单,她家主子金尊玉贵的,这些郎君不求怎样乖顺,起码得恭敬有礼,哪里像外头那个,忒放肆!
“乖芙蓉,别气了,听话,好不容易碰上个合眼缘的,我必须得拿下他,别忘了我时间不多了。”
这一席话出来,芙蓉安静了下来,同时神情也严肃起来。
“对了,管住你的嘴,千万别在外人面前喊错了,记得要称我姑娘。”
知道事情的轻重,芙蓉重重点头,跟着一道出去了。
今日日头很好,甫一出去,满身都载着金色暖阳,昭兰从不是个扭扭捏捏的小家碧玉,又是这等时候遇上这等仙品,她现在只恨不得将人立即拿下。
两臂撑在画舫雕刻着锦绣花纹的红木栏杆上,昭兰微微探头向下看,清脆的嗓音中夹杂着欢快。
“小郎君,听说你唤我~”
柔波晃动的江水面像是突然落了一串玉石子,魏泫耳边响起了叮叮咚咚的清脆声响,引得他不由自主抬头往上看……
日光有些刺眼,魏泫用手微微挡了一下,逐渐看清了那画舫上的姑娘。
那是个极其富丽漂亮的姑娘,梳着小巧些的望仙髻,发髻中央是一只华美的金雀钗,两鬓由一对金银小山钗点缀,双鬟上也没有落下,尽是些红绿珠玉点缀。
一身的珠玉之光,却丝毫不会有庸俗之气。
上身是一件淡黄色长袖襦衫,外罩一宝石蓝的坦领褙子,樱红的腰带下,接着的是一条红黄相间的十二破间色裙。
同褙子一个色系的披帛缠绕在臂弯间,被江上的风一吹,隐约飘荡。
少女颈间戴着一只掐丝璎珞金项圈,项圈下缀着一块金镶玉锁,只消一眼,便能辨别其价值不菲。
她生得极白,在那金色璎珞的相衬下,简直要晃花魏泫的眼睛。
雪肤花貌,琼鼻檀口,一张巴掌大的莹白小脸上镶着一双眼眸水盈盈的葡萄眼,眼眸弯弯朝着他笑时只觉得像宝石般流光溢彩。
魏泫发怔的瞬间,心脏也跟着急速收缩了一下,很快,但很强烈。
入喉的酒一瞬间火辣了起来,烧得他嗓子眼火燎燎的。
这一刻,边关的朝阳都仿佛比不上金陵的万分之一,魏泫有些头晕目眩。
脑中还没思忖好如何应答,一旁的校尉陈三便蹲到他身边小声叨叨了。
“我嘞个娘,这个是真水灵,少将军你真不考虑考虑?”
陈三眼都看直了,麦色的肌肤呈现点点微红,甚至忍不住凑过去鬼祟地劝说魏泫。
他收回先前的话,他要是能娶到这样漂亮的姑娘,日日把他当狗使唤都成!
可惜这只是他一场臆想,人家姑娘瞧上的是他们硬邦邦的少将军,他只能扼腕叹息了。
魏泫回过神,目光犹带了些怔然,手中的酒壶不知何时歪倒在船边,壶中清冽的酒液也淅淅沥沥倾入了江水中,荡出一圈一圈的涟漪……
魏泫不动声色地将酒壶捞起,装作无事发生,再度迎上画舫上少女明媚的脸庞,嘴里却是无情道:“你听错了,我没唤你。”
陈三本就在替他们少将军急,一听人还唱着反调,他都恨不得去替少将军给人家姑娘说好话。
少将军这人,长了个榆木脑袋!
“什么?”
昭兰听这话,神色疑惑地看向芙蓉。
芙蓉本就不满这个郎君待她的殿下这般敷衍轻慢,如今瞧见还敢忽悠人,她气得就要上前理论,还是昭兰拦住了。
“你分明是同我的婢女说了这话,怎么撒谎?”
魏泫有些抵不住这金陵姑娘的热情赤诚,他只觉得金陵的日头有些晒,指尖无意识垂到江水中,尚有些寒意的江水轻柔拂过少年带着薄茧的修长指节,让其心神凛然一静。
将那些横生出的波澜尽数压下,魏泫掩饰性地饮了一口酒,也没有再去瞧那画舫上灼灼如花的姑娘,只是恢复了先前的孤傲散漫道:“我只是开玩笑,不想姑娘真的来了,是我没料到的,我还有事,便不同姑娘在这耗着了。”
纵然那姑娘确实有几分动人,但魏泫不是来金陵谈情说爱的,尤其是陛下那边总想着牵线,他自己都是一团乱麻,如何再去纵着自己的心去招惹旁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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