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兰没想到是这个,惊讶地啊了一声,看着?他。
第46章
被魏泫撺掇着动了几分兴趣,昭兰捏起那颗蒜,试探着嗅了嗅,问?道:“真?的配面很好吃?”
魏泫用力地点头,一副你尝尝就知道了。
昭兰半信半疑地嗦了一大口面,然后学着魏泫的模样将一整个蒜扔到嘴里,两厢咀嚼了起来。
骤然间,昭兰本还算平静的脸色发生剧变,就好像静潭遭受一块巨石,溅出层层水花。
一张粉面憋得通红,五官差点都扭在了一起。
昭兰做不出直接将嘴里?的饭吐在地上或者桌上的行径,慌忙又猛塞了几口面,最后喝了一大口鸡汤,才勉强将那蒜给压下?去。
然就算如此,嘴里?还是残留着一股强烈的蒜味,昭兰气不打一出来。
“你又骗人,这?一点也不好吃,辣死我了!”
饭也不吃了,昭兰叫芙蓉备了洁牙漱口的一应用品,将嘴仔仔细细地清理了好几遍,又吃了一个汁水丰盈的桃子?,才彻底清了那味道。
魏泫将昭兰的一顿忙活收入眼底,悻悻地摸了摸鼻子?,知道自?己又弄巧成拙了,也不敢喊冤。
清理完口腔的昭兰看见还在饭桌上默默嗦面的魏泫,想?到了什么,肃着一张脸叮嘱勒令道:“待会你必须将嘴里?那股难闻的的味清干净,要不然你今夜休想?在我屋里?睡,我誓死不同你共处一屋。”
怕这?厮拿出耍无赖的本事,昭兰最后放了句狠话。
说完,昭兰去了床上,隔着纱帐听?着外间的响动?。
只见人老老实实照着她的话做了,重复了先前自?己的行径,甚至也吃了个桃子?,才敢往床上爬。
事到如今,昭兰也不想?跟他?纠缠能不能睡床的问?题,默认般地往里?躺了趟,给魏泫留出了空子?。
“蒜味去干净了吗?”
这?是昭兰一等一关心的事,可不会忘记。
两人就安睡在一张床上,若是魏泫嘴里?蒜味还残存着,那半夜昭兰可就要遭受荼毒了。
蒜真?是个恼人的存在,吃得时候辛辣,吃完了一嘴的味。
“都干净了,不信你闻闻。”
说着,将脸凑过来,似乎是想?哈气,好在被眼疾手快的昭兰推了下?去。
“谁要闻,走开。”
清洁了那么多遍,还吃了一个桃,应当差不多了,她才不会检查。
看着躺在外侧的魏泫,昭兰想?这?几日晨起的燥热,她又同他?拉开了些距离。
“大夏天的,你身?上热,别离我那么近。”
将小薄衾往腰上一盖,昭兰转过身?就要睡去。
魏泫哪里?能愿意,扶着人的腰硬生生将人转过来,开口道:“先别睡,我还有事。”
腰间滚烫,那股热意仿佛会传染,流过四肢百骸,昭兰压住心中悸动?,状若不耐烦道:“什么事?”
大晚上的,能有什么事?
实不相瞒,昭兰有些想?歪,心跳都快了几分。
魏泫不知她所想?,只满面轻快地说起了二人跑马的彩头。
“我现在有了主意,还请夫人兑现。”
不知打着什么鬼主意,魏泫又用起了那带着钩子?一般的语调,将昭兰勾得一颗心七上八下?的。
“什、什么主意?”
昭兰悄悄咽了咽口水,心里?猜测这?厮会不会趁着这?次机会提出那事,心里?正忐忑着,就听?见接下?来的话……
“你亲我一口。”
“啊?”
昭兰没想?到只是这?样一个差遣,诧异地凝着他?。
只见少年?有些委屈道:“自?打来了朔州,你便再没有主动?亲近过我了,我十分想?念,便想?用这?个彩头来换,你能不能……”
话语中带着试探,像是生怕昭兰不愿。
听?着魏泫这?番委屈,昭兰不免想?起他?种种作死行为,又气得骂道:“你还好意思说这?个,不都是你自?己干的破事,还好意思委屈!”
这?时候,魏泫熟练地掌握了在韩大那学到的东西?,丝毫不反驳,反而?恭顺的过分。
“是是是,这?些都是我的错,是我鬼迷心窍骗了你,让你不开心,你要是不高兴可以再抽我一顿,我绝不反抗。”
话说到这?份上,昭兰那一点火气也没了,只惊异地看着魏泫道:“你指定是偷师了。”
仿佛二姐夫便是这?般作态,对着二姐做小伏低着。
这?样一想?,昭兰觉得心里?舒坦不少,谁不喜欢这?样的夫婿。
心情舒坦了,对于魏泫这?个小小的要求便没有什么不允的了,昭兰当即凑了过去,借着外头照进来的一点月光,双唇在对方脸颊上吧唧了一口。
夜里?安静,这?一声十分响亮,也让魏泫忍不住笑了。
“你亲错了,我是让你亲这?。”
伴着话语,魏泫拉起昭兰的手,触上了他?的唇瓣。
认出那是什么,昭兰的脸在黑暗中红了红。
脸和?唇终究是有很大区别的,所代表的意义也不同。
她别别扭扭地将魏泫的手甩开,胡搅蛮缠道:“谁知道你要亲哪,你说晚了,我都亲完了。”
推拒完,昭兰就想?再往里?缩,但被明显不满意的魏泫给抓回来了。
“不行,先前的不作数,你重新来。”
“难不成你想?赖账?”
昭兰拗不过他?,又被这?话激起了斗志,也不躲了。
“当然不会,亲就亲!”
说着,她两手摸索过去,捧住了少年?的脸,一张软嫩的唇印了上去。
然她看不太清,起先一吻印在了鼻尖,又向下?蹭了一下?,才准确地找到位置,贴了上去。
那一瞬间,气氛陡然变化,好似一头早已蛰伏多日的猛兽,终于等到猎物上钩,一口咬了上去。
只想?着浅浅贴一下?就离开的昭兰失策了,因?为她刚一触上,自?己这?张唇就被含住了。
不仅如此,她整个人也被掐着腰抱紧了怀里?,两具身?躯亲密无间地贴着,不时厮磨着。
从这?一吻中,昭兰验证了他?的洁齿效果,里?头几乎没有什么蒜味,还带着一点桃子?的清甜。
这?一吻既柔情又猛烈,让昭兰退无可退,甚至越发沉迷,沉迷在对方那满含情愫的炽热一吻中。
今夜不再是被绑着,魏泫一双手灵活地游走在各处,如灵蛇一般。
昭兰难耐地扭动?着,不时难耐地哼出声。
她今夜入睡只穿了一身?寝裙,是一身?让魏泫十分好摸索的衣裳,不消片刻,继肩带滑落,身?前一片清凉后,裙摆也从脚踝到了膝盖之上,从不见外人的光洁双腿也暴露在空气中。
魏泫很是可惜如今没有灯火,要不然定可以一睹美景。
虽可惜着,但他?不忘动?作,在膝盖上打转了片刻,紧接着没入丝质寝裙中,一知半解地捏着腿侧,用手拨了拨。
上头还在忘情地吻着,充分展现了一心二用是什么模样。
一手撑在昭兰耳畔,一手触上了自?己的衣带,悉悉索索间,昭兰仿佛瞧见几件衣裳被抛到了床边,不知有没有滑下?床。
难道就是这?一夜吗?
昭兰昏沉的思绪陡然冒出了这?个念头,有些不知所措。
她好似愿意,又好似不愿意,平生第一次这?样纠结过。
纵然她与魏泫之间有过矛盾与过节,但这?并不是什么天大的仇恨,能让一对本就两心相许的有情人从此分道扬镳。
在朔州的这?段日子?,她是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心里?的气早就不似新婚夜了。
所以,是不是可以在今夜为前尘恩怨一笔勾销呢?
或许是可以的,不过就是太过突然,昭兰全然没有准备罢了。
在昭兰天人交战的片刻中,上头的人仍在一刻不停歇地忙活着,她的肌肤是微凉的,因?此在感受到一个仿若烧红的碳块贴过来时,昭兰浑身?都是一抖,那抹滚烫,好似要在她腿上烙出一个印子?才肯罢休。
双唇相离,凌乱的呼吸在寂静的夜里?一声接着一声,昭兰看不清他?的神?色,一时竟有些遗憾。
她的夫婿面容俊美,不知动?情时候又是何?种惑人模样?
裙摆滑到最高处,层层叠叠地摞在一起,亵裤的边缘在此刻传来了一阵强烈的拉扯感。
就在昭兰以为自?己马上要变得跟魏泫一样光溜溜时,一股热流猝不及防地从下?面流出,染湿了她的亵裤……
就算是此刻脑子?混沌,深陷情潮,昭兰也立即意识到了那是什么。
混乱的裙摆下?,昭兰一把按住了他?想?要突破禁制的手,呼吸急促道:“不行,我那个来了!”
不同于昭兰这?个身?体的主人,魏泫不明其意,只觉满心欲溃的欲念受到了阻碍,他?凌乱又急促的呼吸喷洒在昭兰的面颊上,语气显得十分蛮横道:“什么不行,今夜天王老子?来了都不行!”
“是我月事来了,你个蠢蛋!”
昭兰见他?这?副饿死鬼不管不顾的模样,气不打一出来,直接一嗓子?喊了出来。
那一刻,身?上忙乱的身?影僵住了,自?己的亵裤也保住了,只余一声盖过一声的粗重呼吸,里?头是不加掩饰的不甘。
无处诉苦的魏泫狠狠在床上砸了一拳头。
屋子?里?的灯再次亮起,月娘和?芙蓉一众婢女涌进来,手脚勤快地收拾床铺和?伺候主子?。
昭兰褪下?已经脏污的亵裤,浴了一遍身?,垫上了用于夜间的月事带,换了一身?上衣下?裤的寝衣回来。
沾了些血迹的竹席被撤了下?去,换了新的过来,一片干净整洁,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见昭兰收拾完后,那个在软榻上如死鱼一般蔫了吧唧的魏泫也带着干净衣裳起身?,进浴房前还特地要了一桶冰。
昭兰好似知道,又好似不理解。
等一切都收拾完毕,昭兰喝着煮好的姜茶,就看见魏泫脸色平静地从浴房出来了。
不过这?浴身?的时间好似比往日慢了不少,感觉比昭兰平日沐浴用的时间还要久。
不过这?不是什么值得问?的大事,昭兰将空碗交给芙蓉,漱了一下?口,往床边走去。
床上早已躺上了人,正规规矩矩地,虽隔着纱帐看不清神?色,但可以感觉到还是蔫巴的状态。
芙蓉将灯都一一熄了,阖上房门退了出去,屋内又只剩下?了两人。
昭兰看着床上犹如腌鱼一般的人,忍不住笑出了声。
隔着帐子?,魏泫好似看了过来。
昭兰也不能总站着,她迎着魏泫饱含哀怨的目光,掀开帐子?爬上了床。
她习惯睡里?面,魏泫大抵也是记得的,因?而?他?直挺挺地躺在外侧,将里?侧留了出来。
看见昭兰上来,他?屈起腿,以免这?个眼神?不好的踩着他?的腿然后绊倒。
昭兰不知说些什么安慰人,但这?事属实是个意外,她这?个月的癸水竟然提前几天来了。
笑嘻嘻地在他?身?边躺下?,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胳膊。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特别像金陵的河豚,气鼓鼓的,但是又很好吃。”
“有什么好气的,又不是今后便没有了,看不出来你还是个那么较真?的。”
“别气了,带着气睡觉容易让人变老变丑。”
昭兰看着身?侧仍旧像是咸鱼一般硬邦邦的人,嘴里?碎碎念,似乎还夹杂着笑意。
黑暗中,魏泫抓住昭兰戳他?的手指,转过身?与她面对面。
“我哪里?是生气,我是郁闷。”
吃了先前的教训,魏泫不敢再往上凑,毕竟人是万万碰不得了,自?己何?必去折磨自?己。
昭兰单纯想?着安慰安慰人,看魏泫那般失落,脱口而?出便是一个承诺。
“郁闷什么,这?东西?也不过四五日,等四五日过后不就行了。”
话一出口,昭兰便觉有些不妙,果不其然,身?侧的人来劲了,又往自?己这?里?扭了几下?,就差把头拱到自?己怀里?了。
“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可不许赖账。”
昏暗的纱帐内,少年?一双眼眸亮得惊人,步步紧逼着。
昭兰自?知自?己说秃噜了嘴,压根不能回应,讪笑了几声,翻身?背对着他?,囫囵敷衍道:“天晚了,快睡觉吧。”
昭兰逃避的姿态让魏泫气得笑了两声,但知道这?种哪里?能穷追不舍,须得人心甘情愿才最好。
也不紧追不舍了,伸出胳膊揽着腰将人抱在怀里?,一脸甜蜜。
“嗯,睡吧。”
感受到身?后的热意,昭兰用胳膊肘怼了怼他?,嘟囔了一句。
“你抱得太紧了,热。”
身?后人屹然不动?,不肯退后半分。
“今夜我吩咐人又多加了几桶冰,夜里?要凉许多,你要是还觉得热,就将衾被拿开。”
魏泫好心建议着,但又遭到了昭兰的否定。
“不行,肚子?会着凉。”
就算不是月事时期,昭兰夜间睡觉至少也要盖一盖肚子?,眼下?更是。
身?后人沉吟了几息,想?到了主意,将一只手掌覆在了昭兰肚子?上,微笑道:“我可以捂着,这?样就不会着凉了。”
宽厚的大掌中传递出源源不断的热意,透过薄薄的衣料染上小腹的肌肤,侵袭到全身?上下?的每一处。
不知为何?,明明仅是给她捂着小腹,却让昭兰生了许多绮念。
比如先前,这?双手也曾拂过她从不示人的地方,让她颤栗不止。
她满心羞耻地推了推他?的手,没推动?,终是任由他?去了。
“好了,快睡吧,今天累死了。”
嘴里?咕哝了一句,昭兰再没了声音,好似已经沉睡。
昭兰的默许让魏泫十分愉悦,不由又往昭兰身?上贴了贴,才心满意足地闭上眼。
嫁了魏泫后,昭兰才知男子也可以变成老妈子。
自打?从月娘的随口叮嘱中知道像月事这等特殊时期不宜接触寒凉之物,魏泫便操心得跟老妈子一样,大夏天的,净面都不让昭兰用凉水,非要添些热水进来。
不仅冰饮什?么的不让吃,连一口凉茶昭兰要喝都被他夺了下来换成烫的。
他真是有病。
昭兰不想喝烫水,她讨厌夏天来癸水。
不过这等老妈子行?为也不会带来太大的困扰,因?为没?过两日,魏泫突然忙了起来,几乎日日同公公魏大将军早出晚归的。
虽说十日的婚假也差不多结束了,但这忙碌的程度显然有些异常,跟要打?仗似的。
事实证明,昭兰的预感?没?错,这事还真是同战事有关。
又是一日晚间,昭兰确定月事走干净了,再没?有垫月事带,浑身清清爽爽地出来了。
拍花露涂香膏的时候,人披着满身的夜色回来了,瞧着有些难言的疲惫。
昭兰余光瞥了一眼,继续擦着花露,虽没?有太过殷勤,但还是表现出了她对夫婿的一点关心。
“回来了,快洗洗吧,厨房已经备好?了饭,等你洗完吃些。”
仅仅是这简单的两句,魏泫听了也是心里舒坦。
他没?急着先?去拿衣裳,而是走到了昭兰身后,目不转睛地看着镜子里的她。
虽不是正面凝视,但那般火辣直白的目光,也让昭兰难以抵抗。
这家伙的眼神愈发不正经了,每每两个人的时候便爱用这种?眼神调戏她。
对,就是调戏,那种?直白的、赤裸裸的,好?像自己?在?他跟前?没?穿衣服似的。
不用想,昭兰都知道那一刻这厮脑子里在?想什?么见?不得人的。
“还不去洗,看我作甚?”
立即出声将人赶走,昭兰可受不了他这样继续瞧自己?。
“夫人不懂,几眼看下来,精神气都能回来几分。”
昭兰就知道他要贫嘴,回头推搡道:“别贫了,闻你这一身汗味我都难受,快去。”
见?昭兰回头,余光瞥见?月娘几人都在?外间,趁着没?人瞧见?的空隙,魏泫飞快俯身吻了一下昭兰的面颊,偷香成功,才扬着狡猾的笑容离去。
一切发生的太快,昭兰都没?来得及说他两句,就看着人身姿矫健地跳开,拿着干净衣裳进了浴房。
让昭兰又气又笑,红了面颊。
魏泫浴身依旧很快,昭兰才刚爬上床,帐子都没?放下,就瞧见?人神清气爽地从浴房出来了。
“饭菜刚摆上,趁着热乎劲快吃吧。”
昭兰只是随口叮嘱了一声,就要放下帐子,然魏泫出言阻了她。
“如今才戌时一刻,时间还早着,你睡得着吗?”
“不如陪我用个饭,我看着你胃口都好?,也能多吃些。”
魏泫毫不掩饰自己?的心思,如果可以,他想时时刻刻同她待在?一处。
尤其是这几日太过忙碌,他在?不能像前?几日那般用大部分时间缠着她了。
昭兰受不了一个大男人整这出黏糊劲,当即啐了他一口,拒绝道:“就你屁事多,吃个饭还要人陪,你是拿不稳筷子还是夹不到菜?”
见?昭兰不理他,魏泫便将话头引到正事上,慢悠悠开口道:“其实也是想与夫人说些要紧的事,近来我与父亲打?算对匈奴用兵,也就这几日了,所以……”
听到这,昭兰也不太抗拒了,秉着问清楚要紧事,她下了床,坐到了魏泫对面。
“吃夜宵吗?这碗鱼片粥给你。”
怕昭兰干坐着无趣,魏泫将自己?面前?的一碗粥给她。
晚饭很丰盛,量大是他的饭量不说,也不再是金陵菜,几乎全是他平素爱吃的本地菜,比如有他最爱吃的羊肉包子。
光是从这桌子菜,魏泫便已经感?知到了昭兰对他越发柔软的态度,念此,他胃口都比平日好?了不少。
“也可,今日夕食用得早,眼下倒真有些饿了。”
悠哉游哉地舀起鲜美的鱼粥送入口中,昭兰神色惬意。
唇瓣翕动间,魏泫一双眼睛瞧得目不转睛,又是狠狠吞下一个包子。
“你不是要告诉我要紧事,怎么又不说话了。”
看着对面除了不时瞧自己?然后专心吃饭的魏泫,昭兰嚼着嘴里的软嫩鱼肉,催促道。
将第六个羊肉包子吞吃干净,魏泫笑嘻嘻道:“总要先?吃几口饭才有力气说嘛。”
昭兰看着他拿起第七个包子,那个比她掌心还要大的包子,神色毫不掩饰地惊叹。
“你这也叫几口饭?”
翻了个白眼,昭兰觉得他就是个大饭桶。
魏泫一副少见?多怪的神色看着她,道:“这有什?么稀奇的,军中的汉子多是能吃能喝,体格健壮的,何况我还在?长身体,自然要多吃些,哪像你,整日跟小鸡啄米一般,怪不得那么瘦。”
略有些嫌弃的目光在?昭兰身上扫过,话音一转道:“不过也不是处处缺肉,这也挺好?。”
一句话,昭兰听得面红耳赤,也庆幸这家伙还算要脸,知道在?没?第三个人的时候说这些荤话。
魏泫用饭不需要婢女?什?么的在?旁边贴心伺候,丫头们摆完了饭便退出了门外,月娘与芙蓉也算是尽完了今日的职责,昭兰让她们回去休息了。
于是乎,屋子里也就两人对坐着,没?有旁人。
这也是魏泫敢口出荤言的原因?。
“你……”
昭兰气得又想骂他两句,然这时候魏泫知道转移话题到正事上了。
“三月前?匈奴北遁,本以为能消停些,不想逃到了漠北欺压月氏和?大宛,还同乌孙联姻,意图对抗大周……”
大宛和?月氏,都是大周的附属国,一向对大周这个宗主国毕恭毕敬,没?有一丝怠慢,大周也一向会庇佑这些个附属小国,如今被匈奴给欺压了,大周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更何况匈奴竟还狼子野心联姻乌孙,可见?其现在?仍旧不安分。
乌孙国,自从前?朝去过一个和?亲公主,勉强地稳定住了两国关系,如今公主已经不在?,朝代也已经更迭,这个乌孙国态度朦胧,本就是个潜在?的威胁。
如今又同匈奴勾勾搭搭,当真是个不安分的。
看见?昭兰脸色也渐渐变差,魏泫继续道:“匈奴此族,祖祖辈辈都是游牧,逐水草而生,不耕作,不定居,若是到了水草不丰的荒年,便要南下劫掠中原的粮食,屠戮我们的子民?。”
“如百足之虫僵而不死,只要他们还有一口气在?,便会暗暗窥视中原,等到中原不再强势,不再能征服他们,他们便会卷土重来,侵略中原的领土,劫掠粮食和?屠杀奴役百姓,这仿佛是他们刻在?血液中的传承。”
“我跟父亲都觉得应当对匈奴出兵,将祸患彻底扫平,才能保证日后大周以及边境的长久安宁,尤其边地的百姓,他们不得因?为恐惧匈奴侵扰而流动迁徙,如没?有为官或者?婚假这样的变动,他们只能一辈子扎根在?这边境。”
魏泫将一切娓娓道来,语气还温和?着,但神色已然肃穆了起来。
前?朝末年,皇室衰微,只能任由外族侵扰,屈膝送钱帛苟延残喘,今时不同往日,大周没?必要看着匈奴的狼子野心继续忍让。
尽数拔除,才是眼下最应当做的。
“打?算何时出兵?”
戍边大将,一般默认可自行?掌握对边塞外异族的攻守节奏,不需要事无巨细向朝廷问询,那样只会影响主将原有的计划,导致对战事指挥的延误和?出错。
尤其金陵距朔州千里之遥,来来回回更是不方便了。
因?而昭兰直接问出兵时间。
魏泫将吃了一半的包子直接泡在?面前?的羊汤里,一边吃得津津有味一边答道:“三日后,这几日将士也差不多整顿好?了,三日后便会出发,将那群匈奴人从大漠里找出来收拾了。”
昭兰念叨着,神色有些恍惚,她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要面对征战了,这次不是千里之外发生的事,参战的也不是和?自己?素不相识的人。
而是自己?往后余生相伴的夫婿和?家人。
昭兰渐渐明白了每逢战事,那些将士的母亲和?妻子的不舍和?担忧。
虽然她还没?到那些人涕泗横流的程度,但也心里像有一把火在?烧。
魏泫瞧她面色,轻笑着安慰几句,将最后一口饭吃完,便洗漱去了。
羊肉是一种?膻味极重的肉类,吃了这一顿,魏泫十分自觉,仔仔细细地将口腔清洁了几遍,确保没?有任何膻味才爬上床。
残羹剩饭被撤走,屋里的灯烛也被婢女?一一熄灭,昭兰又被人抱在?怀里准备入睡。
温热的肌体紧贴着昭兰有些沁凉的身躯,没?来由的,在?这样不合时宜的时候,昭兰思绪又跑歪了。
她今日身子彻底干净了。
脑中蓦地划过这句意欲极强的话,昭兰大脑一片纷乱。
她这是在?想什?么?
察觉到这句话背后隐藏的深意,昭兰立即心虚地在?心里啐了自己?几下。
好?羞耻。
似是察觉到昭兰的心神不宁,魏泫以为她还在?为战事担忧,或者?说为他这个即将出征的夫婿担忧,心下愉悦,像哄小娃娃睡觉那般轻拍着昭兰的背,语调也是一等一的轻柔。
“好?了,别费神了,你夫君我在?战场是最是神勇,杀敌就像是砍萝卜青菜一般,夫人便安心等我回来便是。”
昭兰没?有出声,默认下了自己?方才是因?为这事心慌意乱。
要不然她还能据实以告,说自己?在?想夫妻间的那事?
魏泫都没?提起,瞧着也不急,自己?若是开了口,岂不是显得自己?很想?
昭兰还没?那么放得开,只能将自己?这羞耻的念头压下去,老老实实睡觉。
而魏泫这边,感?受到怀中人越来越平稳的呼吸,也跟着闭眼了。
其实,他哪里是不想,只是连日来的忙碌让他有些晕了头,早已记不得昭兰说得那句四五日,还以为人身上还受着罪,便没?有急色。
脑中盘算着即将来临的战事,魏泫也渐渐有了睡意。
翌日,魏泫依旧是早早起来去军营忙碌了,昭兰被小姑子魏湘叫去一起喂鱼。
经过一处眼生的院落时,昭兰驻足不前?,好?奇地问了魏湘一句:“阿湘,这是什?么地方?”
魏家人口也就那么几个,公公的院子和?小姑子的她都去过,但这个院子倒是眼生,不过此番吸引她的不是因?为这院子眼生,而是因?为仆从殷勤的打?扫。
莫不是最近有什?么客人要来,特地打?扫出来的?
昭兰心中疑惑,然魏泫也没?同她说最近有什?么客人要来家里,便随口问了。
结果话一出口,就看见?本来还带着浅浅微笑的小姑子立即暗下了脸色,她虽不解,但心中恍惚知道自己?可能问了个不好?的问题。
“我是不是说到什?么不好?的了?”
昭兰羞赧地看着小姑子,心中有些忐忑。
魏湘先?是看了看那座小院,露出点点悲戚,紧接着注意到昭兰的不安,忙调整自己?的情绪,试图安抚嫂嫂。
“也不是什?么说不得的事,那是我长兄的院子……”
“三年前?他在?对战吐蕃中身亡,中了一支敌军带毒的流矢,虽未中心脉,但那毒霸道又诡异,我长兄不治身亡。”
“尽管他人不在?了,但父亲和?二兄还是坚持让家仆定期打?理长兄的院子,就仿佛长兄人还在?一般。”
豆蔻年纪的少女?坐在?池畔,面色灰暗,似是又回到了当年,眼泪大颗大颗地掉,好?不可怜。
昭兰连忙放下了手?中鱼食,将小姑子搂紧了怀里。
“难过便哭出来,哭出来就好?多了。”
她在?金陵便听过父皇唏嘘这事,说此子可惜,身负将才,却英年早逝,三年前?也不过才二十,才及冠的年纪,大好?的儿郎,便那么撒手?去了,也是天妒英才。
昭兰自然也是同情的,但说到底,她不是魏家的子女?,无法做到和?小姑子一样痛彻心扉,也无法十成十地说自己?明白与共情这份痛苦。
她不知怎么安慰人,便只能笨拙地用肢体安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