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阔在短暂愣神后,似乎被她感染了, 脸上有着淡淡的笑意,他是真的觉得这个雪人一般,毕竟江州的这场雪太薄,但他也不由自主地解锁手机,屏幕里, 她担心扣子会脱落, 伸出手去触碰。
他的手指有种灼热感,按下拍摄键, 将这一幕留在了他的手机里。
章韵宜根本就没察觉到自己的手进入了他的镜头。
她忽然有了一个坏主意。
胡乱抓起一把雪随意捏了捏,砸了过去, 戴佳正在拍照, 被砸了个措手不及, 雪也散落在屏幕上,缓缓侧过头,对上章韵宜那满是恶作剧得逞的脸。
谁能忍?
必须不忍了!
戴佳收起手机,哼笑一声,也连忙抓雪砸她。
对于两个女生用这么点微薄得可怜的雪打雪仗这件事,陈阔很不解,他当然不会参与进来,但见戴佳越发咄咄逼人,章韵宜反而退让, 在一个小雪球再砸过来之前,身体比意识更快,替她挡了下, 雪砸中了他的脑袋。
戴佳想刹车已经来不及了。
章韵宜也傻眼了,慌忙凑过去,想看看他有没有事,只看到他狼狈地垂着头,清爽的碎发沾上雪,她发誓她是想关心他的,但不受控制地被逗笑,笑声怎么也止不住。
“班长,你没事吧?”戴佳拍掉手掌中的雪,一脸歉意,“不好意思啊。”
“没事。”陈阔摆了摆手,头发微微湿润也不在意,但或许他也感到窘迫,简单交待她们注意路滑后,他自己盖上羽绒服的帽子便匆匆走了。
章韵宜捂着嘴,“完了,我刚刚是不是很幸灾乐祸?”
戴佳故意吓她,一本正经地点头:“非常。”
在班长身上她看到了原来再成熟的男生在喜欢的女生面前,会不知所措,会装模作样,会怕丢脸。
也会下意识地去保护。
章韵宜:“……”
为了弥补,早自习后她在食堂碰到了费世杰,毫不客气地让他当外卖小哥,帮她带一份姜茶给陈阔。
到了冬天食堂的姜茶销量很好,喝了以后手脚都是暖的。
费世杰并不知道来龙去脉,拎着这杯姜茶回教学楼的路上还在艳羡感慨,章韵宜真好,他哥们上辈子做了多少好事啊?
教室里陈阔正在利用休息时间放松大脑。
他将手机放在课桌下,低着头聚精会神地玩赛车游戏。
“大郎,喝药了。”
费世杰将那杯姜茶放在他的课桌上,清了清嗓子调侃道。
“有病就出去冻冻脑子。”陈阔习惯性地骂了一句后,抬起眼眸,瞥见这个纸杯,皱了下眉,“什么东西?”
他伸手打开杯盖,生姜的味道扑鼻而来,“赶紧拿走。”
费世杰面带宽容微笑,“行,你说的,你不喝我喝,虽然不是我买的,花的不是我的钱,但浪费可耻。”
陈阔眼疾手快,马上握住了纸杯,制止了费世杰试图抢走的行为,压低声音道:“谁买的?”
“明知故问。”费世杰耸肩,“还能是谁,她呗。”
陈阔没顾得上手机里的游戏,代表着他的那辆赛车,失去了方向,横冲直撞,火花四溅。
砰的一声,只能束手就擒。
他神情却很镇定平静,“哦。”
费世杰白天都快翻到天上去了,就静静地看着他装,装啊,有本事就不要把这杯姜茶喝得一滴不剩。
有的人当然没那个本事,老老实实地全都喝了,喝得冒汗也没停。
“怎么了?”
从教室后门进来,陈阔一眼就看到章韵宜坐在课桌前,她懊恼得在抓头发,他略一思忖,没有迟疑,径直走了过去,在她课桌前站定,询问,“是有哪道题不懂?”
“有!”
章韵宜赶忙抽出试卷,用手指指了指。事实上,她经常会请教班上的学霸,几乎都被她问了一圈,只有一个人是例外,就是陈阔。
她不是不想问,但担心他会被她蠢到。
在学霸的世界里,她认为那些特别难的题目,可能在他们看来,难度就相当于十减三等于多少……
人要学会换位思考,至少如果有谁问她十减三等于多少,她嘴巴说干了,对方还是以清澈而茫然的眼神看着她,她的拳头一定会邦邦硬。
现在情况不同了,是班长主动来问她,把学霸往外推,她又没疯。
“这题,还有这题……”章韵宜还是跟他再客气了一下,“你忙的话就算啦,我可以问韩铭。”
找韩铭都不找他?
陈阔蹙眉,见徐诗诗的课桌前没人,抬腿跨过,拉过椅子坐下,“我有空。”
章韵宜果断送上笔跟草稿纸,摒弃一切杂念,专心看他演算。
陈阔可能是班上最讲卫生的男生了,头发是清爽的,手指也是,吐息也很干净,他讲题时很认真,但脸上不会有多余的表情,她总觉得,如果他没有创业开公司当老板,他其实很适合当老师,说不定还能混成优秀教师。
章韵宜跟着他的思路走,没一会儿,两人越靠越近,她会适当地提出自己的不解。
他会思考数秒,耐心跟她讲解。
略低沉的男声,清脆的女声,交织在一起,莫名和谐。
徐诗诗给热水袋充好电,抱着走进教室,见了这一幕,识趣地不往前走了,就倚靠着沈明睿的课桌,一会儿看章韵宜,一会儿又以审视的目光打量陈阔的后脑勺,若有所思。
见离晚自习还有十几分钟,她戳了戳正在跟网友聊天的沈明睿,“跟我出来下。”
沈明睿满面红光,拒绝:“不。”
徐诗诗不耐烦地,“给你一分钟。”
沈明睿叫苦不迭,搓了搓头发,拿起手机,跟在徐诗诗身后往外走,他还要抱怨,“诗姐,不要仗着我对你跟一姐没有底线,你就整天变着法折磨我啊?”
两人站在走廊上。
教室窗户都被关得严实,室内外温差大,都起了一层雾气,从外面往里看,模糊又朦胧。
徐诗诗勾了勾手指,让沈明睿凑近些,她放轻了声音,宛如在进行接头行动,“你发没发现一件事,班长跟章韵宜有点奇怪。”
沈明睿还在回消息,头都没抬,“哪里奇怪。”
“我要是知道,还要找你讨论?”徐诗诗不满。
“……”被她盯着,沈明睿只好收起了手机,往窗户那儿走了两步,随手擦擦玻璃,看向里面,懒懒回,“不挺好的吗,一个讲,一个听,多友爱啊。”
徐诗诗反问,“你见过班长还跟谁讲过题,跟你讲过吗?”
沈明睿听懂了她的潜台词,惊讶地看向她,“你什么意思?是我理解的那种意思吗?”
徐诗诗被他问得眼晕,“你绕口令啊!”
“我懂了。”沈明睿再定睛看向里面,耸了耸肩,嘀咕了一句,“你别说,这样一看还真有点……哎,不行,诗姐,你不太健康的思想传染到我了。”
徐诗诗气得追着他打。
打完了以后,气喘吁吁地,还要不确定问一句:“真的是我思想有问题吗?”
沈明睿无语,“你有大大的问题,怀疑我阔哥?我就把话撂这了,不可能!你怎么不怀疑韩铭呢?”
徐诗诗翻了个白眼:“我拜托你,韩铭连一米八都没有,你一姐要是听了这话你肯定活不过今晚。”
“确实。”沈明睿作深思状,“韩铭好像比我矮很多,对了,我一米八二。”
徐诗诗:“……”
教室里,陈阔不知不觉写了整张草稿纸,口也有些渴了,偏头看她,“还有哪里不懂?”
“懂了。”她忙点头道。
陈阔咽了咽喉咙,声音也有些低,“真懂了?”
他想跟她说,在他面前不用硬撑,如果她没听懂,绝不是她的问题,是他没有讲清楚。
章韵宜忍俊不禁,她从桌肚里摸出几个砂糖橘塞给他,“懂啦,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她指了指自己的脑子,“货,我这儿收到了。”
冬天别的水果都可以让让,砂糖橘必须要吃。
她特别爱吃,宿舍还有一筐,连带着伙伴们都被她投喂了好多。
陈阔又被她塞了橘子,她昨天给的还没吃完,但还是默默接了过来,揣进了口袋里,鼓鼓的。
随着期末考试的到来,高三上学期也即将收尾。
考完最后一场,章韵宜也跟脱了力似的,一脸生无可恋。高一高二的还能开开心心过寒假,高三不行,加起来能放半个月的假,那都是校领导大发慈悲了。
年底了,父母工作都很忙碌,根本没时间做饭,章韵宜跟戴佳决定在后街解决晚饭再坐车回家,这会儿还早,考场冷飕飕的不说,一直在答题,手放在外面都是僵的,索性去超市买了两杯冲泡奶茶。
排队接热水的时候,她们碰上了有气无力的,戴着口罩的费世杰。
费世杰瓮声瓮气地说:“都不知道怎么搞的就病了,靠,我英语听力都没听清楚,这次考得更烂了,完了,现在离家出走还来得及吗……”
戴佳不置可否,她这次也浑浑噩噩,不想聊跟考试有关的话题。
章韵宜却是真情实感地为费世杰难受了,如果非要在两种痛苦中选择一种来承受,她宁可丢钱,都不要丢分。
手中的奶茶刚泡好还没喝,她很大方地请他,怜爱道:“你喝吧,我还没碰,喝了就暖和了。”
戴佳瞧他可怜巴巴的,尽管没多少同情心,也从口袋里摸出很小巧的热水袋给他,“不用还,送你了。”
“人间有真情啊,三班有真爱啊!”
费世杰感动不已,先把热水袋塞进口袋,又虔诚地接过奶茶,恨不得作揖表示感谢,看了眼杯壁,乐了,“还是我喜欢的麦香味,我要哭了。”
戴佳被他这夸张的表情逗笑,催促他,“行了,好冷,你快回家休息吧。”
“好嘞。”费世杰也不敢站在寒风中跟她们废话太久,决定结束话题,“佳姐,不不不,今天我得叫你佳菩萨,多谢多谢,等我好了请你俩吃饭。”
“别乱叫,我奶奶信佛的好吧!”
章韵宜闷笑,揶揄道:“你花样还真不少,那我呢,你今天要叫我什么?你得想个有新意的。”
费世杰本来就有些晕乎,见章韵宜眉开眼笑的,他脑子一热,没想太多便道:“我都可以啊,一姐跟嫂子,随便挑,不过话说回来,你跟咱阔哥是不是也欠我们一顿饭?”
戴佳不禁莞尔,脸上却没有半点意外之色。
她身旁的章韵宜唇边灿烂的笑容却逐渐凝固,像是被人揍了一拳,直中脑门,懵了,茫然地看了看戴佳,又看了看费世杰,“啊??”
砂锅米线店里, 热气腾腾,香味扑鼻。
戴佳小心翼翼地用木勺子给章韵宜的碗里加汤,怕刺激到她, 刻意将声音放得很轻:“章韵宜,你渴不渴,要不我给你去买一瓶你喜欢喝的豆奶?”
谁还有心情喝豆奶啊!
章韵宜仍在恍惚,从前两天就开始计划着要吃的米线,现在摆在她面前都没了半点吸引力。费世杰的那一声嫂子在她耳边不停地回旋, 如魔音穿耳, 挥之不去,她很想把耳朵洗一洗, 再彻底忘记,可根本忘不掉, 恨不得在她脑子里生根了, 甚至只要一想起, 雪地靴里的脚趾就开始忙活,要抠出一座梦幻城堡。
本来戴佳还以为她是在害羞,经过这半个小时悄悄的观察,她也不确定了,只好说道:“别理费世杰,他就是个嘴没把门的。”
“……”章韵宜还想问她呢,怎么佳姐都不惊讶的?还跟听了个天气预报似的平静。
今天是愚人节吗?
很显然不是。
“佳姐,我认真问你一个问题。”章韵宜嫌面对面说话不方便,干脆端着碗来到了戴佳身旁坐下, 两人肩膀挨着肩膀,这样更适合说一些让人尴尬的悄悄话。
“……什么?”
“你好像都不震惊?”那两个字章韵宜实在说不出口,但她知道, 跟她心有灵犀的戴佳一定懂她的意思。
刚刚,看在费世杰是病号且急着回家的份上,她尚且还有一丝理智,没有自乱阵脚抓着他追问到底,而且超市外面人来人往,她实在不想发出土拨鼠的尖叫引起别人的注意,惹来无端猜测,不然她绝不会放过他!
戴佳不知道她为什么说话声音这样轻,都需要竖起耳朵凑近才能听清楚,安慰道:“你不要太生气,这样吧,等会儿你跟班长说一声,他肯定会替你收拾费世杰的啦。”
章韵宜:“???”
这说的还是中国话吗?
为什么更恐怖了?
“不是,你们是不是误会了?”她瞪圆了眼睛,“如果我的理解能力没出错的话,好像你,还有费世杰,误会我跟班长有那么点关系?”
戴佳惊住:“你们没有吗??”
章韵宜都想仰天长啸了,因为她完全看得出来,戴佳这会儿没跟她开玩笑,甚至听了她的话比她更惊讶。
“当然没有!”她立刻斩钉截铁地澄清。
戴佳的眼睛睁得比她还大,错愕道:“怎么可能,班长喜欢你,你也喜欢他啊……你俩还天天——”
天天见缝插针地约会,这些他们都看在眼里啊!
但这句话她没敢说了,因为章韵宜现在的表情看上去就像马上要含笑九泉了。
章韵宜确实很想掐人中。
不过她自认为是一个冷静镇定的人,跟她佳姐什么时候对天发誓都可以,但当务之急是要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她深深呼吸几下,很想给自己上氧气罩,不然她要晕厥,“你听谁胡说八道的?”
她马上就想起了吴爽跟许航这两个传播谣言的人。
这两人是怎么回事,是不是真就管不住那张嘴?
戴佳眨了眨眼,被这个问题问到了,有些不确定地回:“倒是没人说啦,但我们都看得出来……”
“们??”章韵宜呼吸急促,“还有谁?”
“我,费世杰……”戴佳也不由得紧张起来,“任思敏前两天也有问过我,说你跟班长是不是在谈。”
“啊,你怎么说?”
“这个,嗯,我说还没有。”
戴佳尤其强调了“还没有”这三个字,她不是那种会乱说好朋友私事的人。只要章韵宜没说谈,那就是没有。
章韵宜感觉头好疼,气息不平道:“搞什么啊,该不会全世界只有我跟班长不知道了吧?”
这话一出,戴佳张了张嘴巴,还是果断将话给咽了回去。
章韵宜看她这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头皮发麻,警惕道:“说,你想说什么直接说,我承受得起!”
“是你让我说的啊。”戴佳小声,“班长肯定知道,他喜欢你,很喜欢你,你不知道吗,我觉得他早就把你当他女朋友了,不然他怎么对你那么好?”
班上很多男生她不熟,但费世杰她是了解的,要是私底下班长没有非常明确的表态,他不会这样没分寸。
章韵宜瞳孔地震,“女、女朋友?”
“应该吧?”戴佳咬着筷子头,慢慢说,“他对你很偏心,跟对我们完全不同。”
“……?”
章韵宜没了胃口,吃不下任何东西,只是以沉重的眼神,盯着戴佳吃米线,她试着以平常心对待,询问戴佳更多的细节,越问心就越往下沉,但她还是想垂死挣扎,“会不会是你们想多了,班长对我应该没有……”
“那费世杰怎么不叫我嫂子?”
戴佳反问,但很快地,她被这个假设恶寒到了,起了鸡皮疙瘩,赶忙解释,“章韵宜,你千万不要误会,我对班长这辈子都不会有意思的,我不喜欢他那种类型!”
章韵宜闻言很想笑,然而笑不出来,只能安详闭眼,真的归西了。
等她们从店里出来时,天色很黑,她们去了公交站,期末考后高一高二直接放寒假,高三也会放几天假再来补课,热热闹闹的校园一下子就空了。
她跟戴佳坐的不是同一班车。
戴佳看她情绪太消沉了,抿抿唇,悄声安慰道:“其实没什么的啦,你要是不喜欢班长,可以跟他说清楚,没关系的。”
但作为好朋友,戴佳仍然觉得,章韵宜对陈阔是不一样的,有很多很多的不一样,并且是发自内心的不一样。
可这话她没法说,因为她只是旁观者,不是当事人,她不可以随随便便误导朋友。
章韵宜叹了一口气,心乱如麻。
此时此刻,比起烦恼,她更多的是不知所措。
她坐的那班车先到,今天运气很好,还有很多空位,她在靠窗的位子坐下来,对着站台的戴佳有气无力地挥手道别,不知道怎么的,目光穿过玻璃,脑子里浮现的却是戴佳哭到直不起身,只能无助蹲下的那一幕。
公交车在城市行驶而过,风景在不停地倒退着。
这个学期以来所有她还记得的跟陈阔有关的事,一件一件,一帧一帧,全都清晰地再次呈现。
越想心越慌,越不安,骂自己万万不可,骂陈阔也不行,只能骂老天了。
这该死的重生啊啊啊啊!
与此同时。
陈阔跟王序然在麦当劳里匆忙解决了晚饭后,直奔快乐老家,今天人很多,不少人一边打游戏一边吞云吐雾,熏得眼睛疼,两人又很讨厌闻烟味,只好斥巨资开了个包厢。
坐下没多久,陈阔心里还惦记身体不舒服的费世杰,闲适地靠着椅背,发送消息:【好点没?吃药了没?】
等了会儿,费世杰才慢吞吞地回复:【[图片]】
陈阔看了眼,忍俊不禁,伸手拉了王序然一下,示意他一起看照片。
费世杰已经窝在了床上,额头上贴着退烧贴,对着镜头比了个剪刀手。
王序然差点喷了,“他是高烧吗?”
陈阔翻了翻之前的聊天记录,“量过了,没到38度。”
“……”
王序然一把抢过他的手机,替他回了:【伱发の卟湜烧,湜寂寞。。。】
陈阔马上夺了回来,看到这条消息,眼睛已经晕了,不知道这两个人什么毛病,初中就爱发千奇百怪的火星文互骂,到现在都没改,一言不合就飚火星文,说不定上大学还是这德行。
费世杰:【伱哒爷嘚】
费世杰:【抢我阔手机者,虽远必诛】
陈阔看他还有精神跟王序然对骂,就知道他发的确实不是烧,是寂寞,叮嘱他早点休息后,就退出了消息界面。
王序然意犹未尽,还想再炫技,飚几句让那胖子看了就头疼的英语。
他在收回目光之前,不小心瞟到了陈阔的手机屏保。
是一张很奇怪的照片。
好像是在花坛前拍的,入镜的除了被薄雪浅浅覆盖的枝叶,一个小雪人,还有一只手,手的主人正在触碰小雪人圆滚滚的肚子。
不过拍得模糊,毫无美感可言。
“你这屏保……”王序然随口说,“有点丑,赶紧换一个。”
陈阔快速摁灭屏幕,将手机翻过来盖住,瞥了他一眼,“你管我,不换。”
王序然的心思都在电脑上,进入游戏后就懒得搭理他了,把挂在脖子上的耳机重新罩上,催促道:“你也快点,别磨蹭!”
他们很重视这次的期末考,所以心思都在复习上。
算算时间,大半个月没玩了,确实心痒难耐。
陈阔不紧不慢地跟上他的节奏,可能是全国中小学生都放寒假了,今天的体验没那么好,他手肘搭在椅子把手上,撑着脸,正默默地平息郁闷的心情。
另一只手揣进口袋,摸到了几个小橘子,皱着的眉头也舒展开来。
心情突然一点都不糟糕了。
他剥开橘子皮,嗅觉异常灵敏的王序然闻到了橘子的清香,侧过头来,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很少吃水果的陈阔居然在吃橘子,顿时也觉得有些渴了,耳机里传来声响,他眼睛直直地看向屏幕,手却伸了过来,“自觉,分我点。”
几秒后,感觉到手心一凉,王序然都没低头看,直接就要往嘴里扔。
还好他及时地察觉到不对,又把手放下,总算发现手心竟然是橘子皮。
他怒了,幼稚,太幼稚了。
身旁的陈阔扯扯嘴角,语气有些凉,“给你这个都不错了。”
第58章
期末考试前, 章韵宜很想戴佳能够尽快走出失恋阴影,约好一起去博物馆,彼时, 费世杰不小心听到,眼珠子骨碌一转,说他跟陈阔也准备去的,四个人可以结伴。
章韵宜觉得这个主意很好,跟戴佳商量后就应了下来。
而现在, 眼看着博物馆之行就在明天, 章韵宜很后悔,成年人并没有比未成年人更擅长处理感情, 至少她再也没办法以平常心面对陈阔了。
家里只有她一个人,爸妈还在单位加班。
她来到厨房煮饺子吃, 一边等水沸腾, 一边打字跟戴佳聊天。
聊了几句, 戴佳也察觉到她的心不在焉、语无伦次,干脆拨出号码,“其实没什么的,明天不去博物馆也没事,正好费世杰病了,我跟他说一声,就说不去了。”
章韵宜用肩膀夹着手机,将锅里的饺子捞起来,端着盘子来了饭桌前坐下, 不知道跟谁置气,她拼命往小碗里倒醋。
“不太好。”她说,“本来就约好了要去博物馆的嘛, 你不是也很期待吗?”
怎么可以因为这么点事,就取消约了很久的活动呢?
“那……”戴佳想了想,“不然我就跟费世杰我们不去,但我们还是去?”
“要是跟他们碰上了怎么办?”章韵宜无奈地轻笑,咬了一口饺子,“还是去吧,都答应了,食言……不太好。”
戴佳叹气,“那好吧,其实费世杰也不一定会去。”
她竟然习惯性地感慨,费世杰不去,那她岂不是唯一的电灯泡啦?
“他们去不去是他们的事,我不想爽约。”
章韵宜话到此处,欲言又止,她曾经也认为到了二三十岁时必定理智淡然,必定无所不能,实际上并没有,甚至变得更瞻前顾后了。
十七岁时只想快刀斩乱麻,现在却会担心对面的人会受伤。
去博物馆的计划还是不变,挂了电话后,戴佳坐在书桌前,戴着耳机看书,同时也在整理着心情。
电台里,温柔的女声如涓涓流水般,“相信吗?爱或者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本能是珍惜,是保护,而不是伤害。”
戴佳翻书的动作停顿。
从笔筒里抽出一支笔,郑重其事地在日记本上将这句话又写了一遍。
她会时时刻刻提醒自己。
一遍不够,就写一百遍,一千遍。
第二天,难得放晴,气温也有所回升,哪怕费世杰已经提前打过电话说不能去博物馆,陈阔还是吃过午饭坐车就来了他的家里。
“还没退烧?”
陈阔也不是空着手来的,还给费世杰带了杯热可可。
费世杰接过就要喝,“刚用耳温枪量过,好像差不多了。”
“你先别喝。”陈阔问,“最普通的水银体温计你家有没有?我爸妈都是用那个。”
“应该有。”
“找找,重新量,别磨蹭。”
费世杰只好起身,在家里的医药箱翻翻找找,找到了一根体温计,老老实实地夹着腋窝下,需要等好几分钟,他只能眼巴巴地看着那杯热可可,想起昨天的事,嘿嘿笑道:“你跟章韵宜是不是约好了啊,她昨天给了我一杯奶茶,今天你又给我带。”
陈阔正在研究他吃的药,突然听到她的名字愣了下,那一排排比蚂蚁还小的医嘱也看不进去了,他轻咳一声,“你们在哪碰上的。”
“还能是哪?学校呗。”
“学校哪里。”
费世杰啧了一声,“你查户口呢,学校超市,我准备接点热水,正好碰到她跟戴佳在那泡奶茶。”
“没跟她聊考试吧?”
自从那天晚上听她说学习压力大不开心以后,陈阔对这件事就很上心了。
要不是还夹着体温计,费世杰真想将枕头朝他砸过去,“你爹我英语考得稀烂,也没见你关心一句,你还是人吗?”
陈阔不甚在意,“你考得烂很正常。”
费世杰:“……”
“别跟她聊考试。”陈阔说,“有些事你不知道,反正以后注意点。”
“什么事?”
“你没必要知道的事。”
费世杰气笑了,“赶紧滚蛋,约你的会去吧。”
“还早。”
他们之前约的是一点半在博物馆门口碰面,整个馆细致地逛下来可能要三个多小时,五点闭馆,还能在外面吃顿晚饭。昨晚他发消息再次确定了碰面时间,她回了“好”。
“昨天还聊了什么。”
陈阔注意着时间,见差不多了,让费世杰将体温计拿出来后,又很突兀地问了这个问题。
费世杰昨天一天都晕乎乎的,连考试时的英语作文都不记得胡诌了些什么。
可他哥们很关心细节,那能怎么办呢,脑细胞全死完了也得想起来。
“哦哦,要不是你问,我都差点忘记了!”
费世杰手捧着热可可,人也活过来了,对在看体温计的陈阔挤眉弄眼,“昨天她跟戴佳都很关心我,我感激涕零嘛,就开了个玩笑,喊了她嫂子。”
陈阔前一秒还在为他已经退烧而感到放松。
下一秒听到这句话差点没回过神来,来不及为“嫂子”这个称呼晃神,他缓缓地垂下手臂,平静地将体温计放好,既然都不是病号了,那么也就没必要手软。
“哎哎哎,干嘛——”
费世杰都快被他打懵了,“靠!!”
陈阔抢不过被他死死护着的热可可,但也有治他的法子,飞快地在书架上扫一圈,精准无误找到了一本很厚的词典,在费世杰瞠目结舌中,抬手抽了出来,翻了翻,全都是这胖子藏起来的钱,一百的,五十的,藏得很好。
“你干什么!”费世杰大惊失色,“我的钱!”
“说清楚,不然我都拿走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