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未拥有?家人的人,在?独自?死?去的时候,最恐惧的事?情大概是没有?人去记住自?己。
如今倒好了,述月他记忆力很?好。
第43章 点翠 不信你让你男朋友帮你瞧瞧。
午饭是在江述月的院子?里?吃的, 陶栀子?对户外?的景色充满好奇,原本应该在室内用餐的,就帮她挪到了户外?——院子?的池塘对面的小亭子?。
亭子?的石桌很小, 只?能容纳人?喝茶,却生?生?挤上了两?人?的饭菜。
陶栀子?其实挺喜欢小桌子?。
小桌子?好啊, 小桌子?两?个?人?即便面对面坐,彼此之间的距离也比平时近多了。
石桌的直径, 恰好是两?人?之间的直线距离, 如果吃饭的时候微微低头,那就更近了。
陶栀子?乐此不?疲地丈量着两?人?的距离。
“我?之前还有点小担心,如果和你外?婆一起用餐的话不?知道用什么礼仪比较好。”
江述月正在给两?人?盛汤,汤底比较薄,带着淡淡乳白色, 里?面放了些咸肉还有嫩笋, 是带有当地特色和厨师想法的一个?汤,正好今天天气发?凉, 趁热喝着正好。
“她比较随性的,不?会要求客人?有太多规矩。”
江述月将盛汤的时候, 陶栀子?的眼神完全无法从他的手上移开。
手背上的筋骨随着他动作而突显, 被秀质光滑的皮肤包裹,毫无半点粗犷, 像是带着几分艺术性的韵致,却又饱含一些收放自如的精准力度, 使得他手上的每个?动作都?几乎没有摇晃。
江述月的手, 很精准,像是攸关生?死的那样精准。
瓷碗从这手中递过,陶栀子?立刻接过, 并低声道谢。
她埋头认真用勺子?喝了起来,没有发?出声音,只?有这样,她的视线范围,才刚好是这一方石桌,而不?会不?可控地落到和江述月紧密相关的地方。
吃饭吃到一半的时候,天下淅淅沥沥下起雨来。
小雨轻洒,水面因?雨而泛起涟漪,惊得池塘里?的鲤鱼藏了起来,远处的竹林又隐隐被笼罩在一层薄雾中,白墙黛瓦隐匿在烟雾之中。
陶栀子?被屋檐下余生?吸引了注意,从饭桌上抬头,出神地观望着屋檐。
她不?怒不?喜的平静神情,双眼如一面西洋镜,将雨中景致在她眼中是不?断流转的,容易让人?以为她心里?带着忧虑。
“最近几天好像都?会下雨……”江述月在一旁蓦然?开口,带着几分遗憾感。
他们刚在林城经历了连绵的雨天,现?在换一个?城市又要经历一次。
陶栀子?回过神来,眼中露出了期许的笑意,“我?其实挺喜欢下雨的。”
她又主动向江述月补充上心里?的理由:“因?为这好像是世界对人?的回应。”
“大自然?对人?类的回答其实很多,比如雪崩、地震、海啸、 火山喷发?、 沙尘暴……雨雪也算,但是它?们可比其他的温和多了。”
她也在想,会不?会是有时候大自然?过于兴奋或是生?气,都?能引发?震天动地的灾难。
高亢的情绪是双向的,只?不?过被表达出来时候,在渺小的人?类面前,总是显得鲁莽。
“你觉得雨天是你和世界的对话吗?”江述月没有进行太多思考,便问出了这句。
但是他说?对了,陶栀子?略带惊喜地看看他,用力点头。
“我?不?认为下雨会影响我?的心情和出行,只?要是撑伞可以出门
的程度就行。”
于是正如陶栀子?所说?,他们用餐完毕后,雨势没有减小的趋势,雨水将古老的青石板路冲刷得湿润发?亮。
细雨如丝中,陶栀子?和江述月各自撑着一把伞,乘车下了山,进入城市,的走入朦胧的巷弄。
即使是雨天,江城的市井生?活也依然?如常。
街边的小摊和老茶馆在雨中继续营业,伞下行人?交谈,雨滴打在伞面上发?出细微的声响,雨水顺着青瓦屋檐流下,流进湍急的河流中。
在慕夏的雨天里?,小桥静美。桥下的河流轻拍桥墩,游客换上了时下流行的古衣簪花,撑伞走在桥上,姿态轻盈地拍照。
陶栀子?路过石桥的时候,不?住多看了几眼,江述月问她需要拍照吗,她默默摇头。
她觉得自己虽然?和桥上的女孩子?们年龄相仿,但是她失了很多这个?年龄应有朝气和无忧无虑。
她还未老去,身体里?却好像提前住进来一个?驼背老太太。
江述月也和行人?是格格不?入,他没有体验过全面的国内传统教育,有着截然?不?同的校园生?活,不?关注任何娱乐热点,对时下流行的了解程度甚至还不?如陶栀子?。
但是他的到来吸引了太多路人的目光,有街拍摄影师上前邀约,都?被婉拒了,有些没有界限感的小姑娘偷偷掏出手机拍下他的身影。
他似乎也鲜少?踏足人?流量如此巨大的景区,并不?了解这里?生?态,但是从他逐渐发?冷的眼神中,陶栀子?可以看出他不?喜欢被人?偷拍。
江述月给她的伞偏重,她走到了一半便将伞柄支在了肩上,以此省力。
这一次她的行程没有那么急迫,遇到美食也失去排队的兴趣,只?因?江述月外?婆家中的厨师做得比店铺不是好一点两?点。
经过某个?无人?的巷弄的时候,陶栀子?突然?轻轻握住他的手腕,不?由分说地拉着他走入了他们鲜有游客的背街。
“刚才那里?我?上次已?经去过了,来探索下新的地方,我?喜欢景色,但是不?喜欢对着你拍的路人?。”
陶栀子?对那些人?的行为感到愤愤不?平,因?为以江述月的涵养,没有直接证据是不?可能用粗鲁的方式阻止他人?,更不?会当街发?怒。
很多人?,不?过是仗着别人?无法同样用蛮不?讲理的流氓姿态对待他们罢了。
江述月目光低垂,看了一眼这个?又重新抓住自己手腕的手,眼中晦暗不?明。
良久,他不?置可否,缓缓说?了一句:“这样。”
一路上,陶栀子?需要走走停停,她总是体力不?支,只?不?过在身体发?出危险的声响之前,她就已?经假意被路边的商铺吸引目光,停下来挑挑看看,算作休息。
每次她都?不?由分说?地直接拽住江述月的手腕跨步走了进去。
两?个?各自打伞的人?,看着像有距离感的朋友,却偶尔带着古怪的近距离。
陶栀子?进了店,就立刻松开江述月的手,自己旁若无人?地在亮灯的展示柜之前慢慢端详起来。
她从丝绒盒子?中用直觉拿起一根簪子?,上面做了仿古点翠,像雀鸟的亮蓝色尾巴。
一抬眼,便瞧见展示柜后面的工作台,三五个?女匠人?正在强光下亲手给首饰做点翠。
她忽然?知道自己手里?的簪子?是怎么来的了,也从这份人?工成本可以猜测出大概是自己难以接受的价格。
老板是个?画着淡妆很有古韵的年轻姐姐,三十出头的年轻,头发?被精致地盘起。
“小姑娘有眼光的,这是我?们店的小李师傅最新手作的,我?还没拍照上架,每次小李师傅的作品都?是在网上被秒拍的,搭旗袍汉服都?好看的。”
老板用带有林城口音的普通话介绍着,一连串行云流水动作和连珠一样的语言让陶栀子?的脑子?短暂发?懵。
“来,我?给你试戴一下就知道了。”
在她愣神之际,年轻女子?已?经将她手中的簪子?取下,陶栀子?在她的引导下,下意识地背过身去。
这一转身,恰好与身后不?远处的江述月对视上。
陶栀子?的头不?敢乱动,以至于这样一个?略显滑稽的场景落入江述月眼中,她如同一个?不?会说?话的木偶被人?摆弄,让她心里?有些躁动。
年轻女子?手法娴熟精妙,三两?下就为她盘了个?发?髻,稳稳插了上了簪子?,拿出一面镜子?给她看。
“小姑娘头发?没有经过任何烫染,发?质很好,平时适合戴点中式装饰,瞧瞧,是不?是和平时不?大一样,看起来真是个?标致的小姑娘,中式很衬你的……”
陶栀子?被她妙语连珠的赞美弄得有些丧失自己客观的判断,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她好像从镜子?中真的洞见一个?全新的自己。
脸上的颓然?一扫而空,全发?盘头能恰好露出她鲜少?注意到的发?髻线,鬓角的碎发?倒多了几分不?同寻常清婉感。
陶栀子?的一时间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视觉的错觉,好像是经过老板的话语包装,连心境都?变了。
“不?信你让你男朋友帮你瞧瞧。”
年轻老板想也不?想就一轱辘将话就这么直寥寥地说?出来了,没有半点犹豫和停顿。
陶栀子?连忙更正:“不?是男朋友。”
“那就是未来的男朋友咯?我?都?看见你们牵手来着,要是哥哥和妹妹,那就当我?没说?。”
年轻女子?随手打开了一把扇子?,环抱着手在胸前轻扇,身上香水味带着风钻进了陶栀子?的鼻子?,有点发?甜的味道。
不?难闻,但是闻过这么多不?同人?身上的香水味,她依旧还是主观觉得江述月身上的最符合她的嗅觉审美。
她斜眼观察了一下江述月,发?现?他正低头整理自己袖口,气定神闲的模样不?像是听到老板玩笑话的模样。
趁着江述月低头之际,她飞快转头,用最小的声音说?着最坚定的话,“其实是我?单恋而已?。”
老板美丽的脸蛋上没有露出半点同情的神色,而是用略微老辣的目光看向陶栀子?,收了折扇,掩在红唇边上悄声说?:
“你可能已?经成功大半了,相信我?这过来人?的直觉。”
陶栀子?瞧了瞧那妆容下的脸庞和被服装修饰的身段,也开始对老板的魅力深信不?疑。
虽然?她理智上还是能分清,老板为了卖货刻意说?些取悦她的话,但是她却觉得这簪子?好像非卖不?可了。
老板愉快地展示了价格,陶栀子?从未给自己买过这样的饰品,但是一想到生?命短暂,索性咬咬牙,付了款,四位数,足以让她心疼很久。
陶栀子?正欲带着纸袋,来到江述月跟前,正欲离开之际,老板又叫住了她。
她和江述月同时回了头。
“小姑娘啊,我?看你也是个?识货的,我?这里?有一柄晚清的点翠簪子?,是真正的点翠,镶嵌的是翠鸟羽毛,现?在市面上已?经禁止用真羽制作了,点翠大师当年是专门给西太后打首饰的,很有收藏价值。”
说?是给她推荐古董簪子?,实际上目光更多是看向江述月,好像老板自己可以判断出,江述月才是最有可能买下古董簪子?的人?。
陶栀子?对古董簪子?没兴趣,但是她担心江述月被坑,正欲拉着他走掉。
手刚到江述月跟前,就被他看也不?看就浅浅用手握住,像是让她稍安勿躁的意味。
陶栀子?看着自己的手竟然?可以被江述月整个?握住,心脏开始突突地跳,再也不?敢动弹。
江述月站在原地耐心听她说?完,眼波未动,只?是留下了一句。
“多谢老板,但是这柄簪子?两?年前在香港苏富比拍卖行出现?过
,虽然?买家不?可查,但是可以稍微去看看成交价,确认下是否信息有误。”
高端艺术品、珠宝和古董拍卖中为了保护买家的隐私,拍卖行通常只?会公布拍品的成交价格,而不?会透露买家的个?人?信息。
所以只?需要稍加对比拍品价格和成交日期,大概就能推测出是否为赝品。
但是陶栀子?听出江述月表述中的委婉,毕竟如果一针见血指出,可能对于对方来说?是个?不?小的打击,但是他还是一定程度上起到了提醒的作用。
老板脸色微变,笑容僵了僵,再看向这簪子?的时候,已?经很难辨认出她的情绪了。
如果真的是赝品当真品买下,那可亏上好几栋楼了。
趁着这个?空挡,江述月就着刚才握住陶栀子?手的姿势,带着她走出了这家店。
陶栀子?听得似懂非懂,问道:“但是那个?老板她的意思应该是说?,那簪子?和西太后的匠人?是同一个?,说?不?定是匠人?退休离宫之后另外?做的?”
江述月目光微沉,松开了她的手,说?道:“那他敢做一柄和西太后一模一样的簪子?吗?”
答案当然?是不?能。
陶栀子?瞬间明白了,“所以那柄簪子?其实是和西太后的那柄一模一样,而且出现?在拍卖行过,有迹可循,所以老板这柄大概率……额,或者几乎可以断定是假的了。”
虽然?心里?很同情老板,但是陶栀子?却发?现?了一些江述月身上的华彩。
“你居然?连两?年前的拍品都?能记得住,这记忆力果然?很强。”
她,好像非常在意记忆力这件事,险些写在了脸上。
江述月吸了冷风,干咳了两?声。
当年老太太喜欢点翠,为了给她祝寿专门飞了一趟香港拍下的。
结果被当宝贝放在保险柜里?藏着,一次都?没戴过。
第44章 外伤 把腿放上来。
走出店门不?久, 户外的雨势变小了,云层短暂散开?,刺眼的天光从灰色云雾的缝隙处漏出, 像是指缝中洒下的金粉一样。
陶栀子?微微抬眼,一缕阳光恰好落她的脸上, 混杂着雨水。
她是那?不?惧怕直视阳光的人,于是也会?成为第一个发现彩虹的人。
太?阳雨, 最容易出现彩虹的气候现象。
“有?彩虹, 还是两道!”
她惊呼一声,抬手指着天花,脸庞被细雨淋湿,一柄黑伞直接将她扬起的脸庞淋湿,在?白净得有?些过分的脸上留下湿漉漉的痕迹。
江述月像是配合地抬眼, 但是他并非是看见彩虹就能激动的人。
但是这世?上总有?人像陶栀子?一样, 在?自然?现象前激动得奔走相告的人。
路人在?听到陶栀子?提醒之后,纷纷往天上看, 拿出手机对准彩虹拍照,好像连今晚朋友圈的文案都已经想好了。
陶栀子?赶紧将自己的伞收起来, 躲到了江述月的伞下。
她能明显感觉到身旁之人脚步慢了慢
从江述月的身高下低头一看的景象应当是这样, 突如其来伞下多出了一个毛茸茸的头颅,脸上和身上沾着雨水, 周身带着外界吸收而来的寒意,但是皮囊下的灵魂却在?火热地跳舞。
略微垂目, 他亲眼看见陶栀子?拿出了手机, 跟路人一样抓拍天上的彩虹。
好像……为了腾出手抓拍是一个很合理的进入他伞下的理由。
陶栀子?并没?有?无休止地拍照,她找好角度最多拍上三张就见好就收,因为老款智能机内存比较小的缘故。
她收好手机, 跟着他并肩走,丝毫没?有?要走出伞的意思。
“你会?感到奇怪吗?其实我不?是为了要拍照,只是想和你一起打?伞而已,挨得近,暖和。”
前面一句话倒是没?有?让江述月有?太?多波澜,但是最后几个字,倒像是突然?降落到眼前的小石子?,一颗一颗砸在?他身上。
世?上怎么会?有?人在?夏天说,挨得近,暖和。
“如果是你,好像就不?奇怪。”
他语气很淡地搭腔,如果是旁观者,也许觉得他态度清冷,但是陶栀子?看到的却是,他的伞面向自己倾斜了几分。
别?去看一个人怎么说,要看他怎么做。
陶栀子?这是才图穷匕见,在?他身旁说:“等到秋天的时候,抱着你取暖应该就像抱着大猫一样。”
江述月似乎终于忍不?住了,清了清嗓子?,颇有?严肃地说了句:“栀子?……”
“好,我不?说了,多说无益,我属于行动派。”
她大着胆子?去仰头观察江述月的脸,想看看他究竟是脸红了还是没?脸红。
他的皮肤好像跟泛红没?有?半点关?系,据说是皮肤越脆弱越容易看出来红晕,但是她从未看出他脸上,甚至耳根也没?有?红。
像是激起了她某种内心的胜负欲,她很想知道江述月的耳根子?,究竟是红了看不?出来,还是说压根没?红。
外出玩到了傍晚,两人回家的时候,身上都是潮湿,两人都有?先洗一个热水澡换身干净衣服的打?算。
“淋浴间有?个竹筐,需要洗的衣服可以直接放进去,浴袍是新的,已经洗过了,你需要的话直接穿就行。”
这时陶栀子?才意识到他们的淋浴间其实是分开?的,一个楼上一个楼下,这样就可以两人互不?干扰地洗澡和使用卫生间了。
陶栀子?近期因为伤口的问题都是擦洗,但是现在?所有?的新鲜伤口已经隐隐结疤,比较深的伤口在?下巴,是肯定不?能碰水的,其他伤口是擦伤,倒也没?有?很严重。
也许她该怀着忐忑的心情小心翼翼地洗澡,但是她没?有?,像是一种对轻度疼痛的麻木一样。
她在?浴室的镜子?里,看见自己身上各种疤痕,尤其以左肩处的最为丑陋。
这样以来,那?些擦伤没?有?什么大不?了。
因为擦伤发生在?伤痕的表面,于是就显得不?那?么严重了,再严重也抵不?上胸腔里那?颗苟延残喘的心脏。
楼下的浴室门被打?开?之时,饱和的热气从淋浴间奔腾而出,带着沐浴露和洗发水的香氛味。
陶栀子?穿着浴袍,绕过木质楼梯,用干毛巾擦拭着自己的头发。
江述月正?在?茶室里坐着,周身已经换了一套,头发已经吹干,但是他似乎没?有?穿浴袍的习惯,哪怕沐浴过后,也是随时可以出门的状态。
“我需要,换一身和你对应的装束吗?”
陶栀子?穿着拖鞋过来的,身上没?有?滴水,装束不?算暴露,但是看到江述月的衬衫西裤,她就有?些惭愧起来。
“这只是我的个人习惯,不?要求别?人和我一样。”
陶栀子?在?脑海里仔细分析了一番,便如蒙大赦一般,在?茶室里侧面椅子?上坐了下来。
像是从藏书阁中带出的习惯,当她坐下的时候,面前就自动被递上一杯茶。
有?时候她口渴的话会?一口喝掉,暂时不?想喝的时候,就将茶杯捧在?手心暖手。
室内的光线没?有?很强,茶室里中响彻院落里传来的淅淅沥沥的雨声。
经历了一场淋浴,陶栀子?似乎又从外放变得内敛起来。
她的性格如同天气,下雨和出太?阳,总在?瞬息之间,但是总体,她的心情天气总是晴朗的。
不?会?给人带去任何麻烦的晴朗。
她正?捧着茶杯,迟迟不?喝,说明她正?在?暖手。
“冷吗?”江述月的声音幽幽传来,没?有?掺杂很多关?心的成分,但是还是无形地撞击了一下陶栀子?的内心。
她下意识摇摇头,动作是先于脑子?的,但是小腿却不?住回收了收。
她这次没?来得及表达真实感受,尽管她只是条件反射而已,但是这似乎是违背了她刚从江述月那?里学的一些东西。
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补救,她又重新点点头,为了加强语气,说了一句:“有?点。”
于是江述月起身去帮她把窗户都关?上了,治愈的雨声杯阻隔在?外,听起来已经不?再清晰。
他在?室内走动的脚步声低沉地落入耳中,带动了身上清雅的白茶香,若有?似无,让她有?些心痒。
作为一个嗅觉灵敏的人,她一度想好奇地随着身影走动
,去捕捉这份很淡的味道。
“你……换香水了吗?”陶栀子?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正?常些,再正?常些,将浓厚的好奇心表达得再单纯些。
“应该是沐浴露的味道,现在?没?用香水。”
江述月似乎也没?觉得这问题奇怪,平铺直叙地回答道。
“哦……”她一时无言,有?一些滑稽话,到了嘴边,但是引起气氛不?是很活跃,她又咽了下去。
在?昏暗的光线下,尽管她用桌子?挡住了小腿,但是江述月关?窗返回的时候,还是敏锐地注意到什么。
“纱布掉了?”他沉声问道。
“我洗澡的时候沾了水,直接扯掉了,结果……”
结果可想而知,但是她不?想把自己愚蠢行径彻底说出,明明已经结痂的小腿,被她暴力地一扯,又造就了一个新的伤口。
这是她身上目前最严重的伤口,上次去看音乐剧后摔的。
“过来,我给你看看。”
那?一刻,陶栀子?却忽然?笑逐颜开?,总觉得这句话是江述月口中最能取悦她的话。
用一种最严肃深沉的语气说,“过来”。
有?种家长的错觉,但是他看起来又年轻得不?像长辈。
由于从小家庭成员在?陶栀子?的生活里是缺失的,于是她在?江述月这里,总感觉他在?扮演着所有?她未曾见过角色。
有?时候她觉得自己对江述月是男女之情,但是有?时候觉得他像兄长,像家人。
每当觉得他像兄长的时候,陶栀子?对这个念头总是本能地排斥。
因为兄长的好处是一切善意和关?爱都将变得合情合理起来,但是……
好像永远不?能钻进兄长的怀里,辗转在?他的胸口和肩头,更不?能轻易狎昵,用“喜欢你”三个字来开?玩笑。
陶栀子?起身,挪到了江述月身边,屁股刚坐下,江述月就恰好起身去寻医药箱。
他的医药箱总是齐全又专业,专业得不?像一个业余者。
上次给她看小腿是坐在?副驾驶里,座位比较高,江述月只需微微屈膝就可以灵巧地处理一切。
今天他们实现不?了那?种姿势,但是她又连忙甩开?脑海里本能出现的念头。
她不?想利用伤势去占江述月的便宜,这样胜之不?武。
直到江述月在?她身边重新坐下,吩咐道:“把腿放上来。”
陶栀子?听到这里,彻底震惊,这就是她刚才第一时间否认过的念头。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江述月又很绅士地补充了一句。
“你觉得我会?介意吗?”她多了些开?玩笑的心思,看了他一眼,目光清澈地问道。
对江述月调笑,仿佛是一种让她快速心理放松的魔法,让她说话间,便放松下来。
陶栀子?其实并不?愿意被端详小腿,不?是因为那?是身体的一个部分,而是她的皮肤总有?些丑陋,带着颜色深浅不?一的疤痕,经年累月之后,像是用浅棕色油彩在?身体上作画一样。
她果断地抬起右腿,利落地抵达江述月的面前,最后又犹犹豫豫地放下。
直到小腿肚触及他的西裤料子?,如同降落伞落地。
她终于,着陆了。
这一次几乎没?有?疼痛,加上她对于疼痛的迟钝,整个过程反而觉得有?些闲适。
她半仰着,靠在?柔软的靠垫上,甚至右腿,耐心地等待伤口处理,神似却已经流连在?这个带有?江述月童年气息的茶室内。
她的状态,不?像是上药,而像是一场午夜惬意的痛饮,吞吐着专属于两人的静谧。
伤势很快处理完毕,江述月说了声:“好了。”
他开?始收拾药箱,却发现面前的腿微微有?挪开?的迹象。
一转头,陶栀子?有?些失望地叹着气,像是找不?到什么别?的理由一样。
她连忙坐起身,拼命寻找,终于找到了几处已经结痂的擦伤。
“还有?这里,这里……全是伤,都需要你的处理。”
她没?有?将那?些无关?紧要的部位可怜兮兮地给他看,但是需要宽衣解带的部分就掠过了。
“栀子?,这些地方已经结痂了,而且恢复得不?错。”江述月顿了顿,有?些冷清又有?些无奈地看着她。
像是想嘱咐她不?要这么幼稚。
陶栀子?见状,意识到自己左手臂上的擦伤才比较严重,但是那?里藏着她的秘密。
在?江述月拎着药箱起身之前,她飞快做了决定。
捞起左手臂的袖子?,抬手握住手腕,顺便用掌面挡住了免救手环。
“这里,总需要处理吧?”
人生中第一次,她希望自己能再多一些外伤。
第45章 温柔 为了这份温柔,我将会无数次扑向……
江述月停下动?作, 侧目,恰好与她四目相对。
彼时陶栀子已经跪坐在他身旁,直接将刚给她包好的伤口压在底下, 全然没有刚才?展示伤口的凄惨。
江述月垂眸,扫了一眼她手?臂上的伤口, 周遭有些泛红,是由?于?当时她清理不干净的缘故。
泛红的皮肤上, 是一些干涸的血迹, 应该是一次次重?复洗澡被热水和沐浴露刺激后导致的。
有点小发炎,并不严重?,但?是恰好是可以留住江述月的程度。
当陶栀子亲眼看到江述月打开药箱的时候,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像是经历了一场劫难。
江述月比较沉默, 气氛安静下, 将陶栀子这声轻叹尽数在空气中放大。
微凉的空气被茶案上的倒流香缓缓加热得温润,像是从怀中刚取下的贴身玉佩, 带着很?淡的体温。
“手?拿过来。”
江述月淡淡地说道,手?中已经多出?了消毒用品。
手?臂递上的时候, 她紧紧攥住自己的手?腕, 心知有些别扭,但?是还是硬着头皮这么如同?递交作业一样放到他面前。
他扫了一眼她被挡住的手?腕, 并没有多说什么,很?快帮她也?包好了伤口。
“你握着手?腕做什么?”江述月的注意力被她反常的举动?吸引过去, 声音渐沉, 听语气不像是真的在表达好奇。
陶栀子悻悻收回手?,来不及欣赏被他包得好看的地方,就立刻将袖子放下, 长达手?腕。
她如此对那地方遮遮掩掩,好像那里才?是真正受重?伤的地方。
“是一个丑陋的胎记。”她脸部红心不跳地低声说道。
江述月拎着药箱重?新站起身,凉薄地扔下了一句:“说谎。”
“我?的谎言够多了,也?不差这一句。”
陶栀子并没有理直气壮,抬眼用目光,室内追随着江述月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