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不该出门。古代女的,不是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贺屿薇的心绪也不禁有?些?烦躁。
“关我到什么时候呢?”
余龙飞闻言,倒是回以灿然一笑:“别?担心。关你到地球上的人类死绝,钱也出得起。”
贺屿薇被强行送回房间。
她坐在电脑前,原本想?再次看看邮箱,但邮箱里突然多了一封信邮件。是余哲宁发来?的,没有?任何文字,只有?一个链接。
这是一个网站。
skylinewebcam全?球实况摄像头,从这个网站,可以看到全?球各个国家?的人文和自然风景的实况录像。
贺屿薇点开大洋洲,可以看到悉尼、布里斯班和墨尔本一些?景区的实况。
南半球和北半球的季节相反,1月是北京的寒冬,却是澳大利亚的夏天。在屏幕上,悉尼的阳光洒满每一个角落,炎热又?迷人的风、摇曳的植物?在建筑物?后发出轻柔的讯号。
她看得正入神,门外?传来?敲门声。
客房服务经?理送来?夜宵。
托盘上除了汤羹,还有?一个圆形的不锈钢保温饭盒。
打开饭盒盖,贺屿薇不禁屏住呼吸。
章鱼烧,是学生时代的奢侈小食,一盒六颗,得花12块钱。贺屿薇忘记她什么时候吃过一次,只觉得是人间美味。很可惜没有?很多零花钱买。
保温饭盒里,装着16颗章鱼烧。
金黄色的章鱼烧,软蓬蓬的,圆滚滚的,带着被烤后的奶香味,上面厚厚地铺着一层紫菜碎片,美乃滋,鲣鱼刨花和照烧酱。虽然丸子被烤过,但面皮很Q,整体特别?软,软到用叉子无法完整地拎起来?,露出里面更嫩的章鱼。
贺屿薇无法抵抗诱惑,啊呜一口吃了个,随后发现,饭盒下面还压着一张典雅的米白色硬卡纸的纸条。
她从来?没有?看过余温钧的字体,却一下子就认出来?。
笔力劲利端正,点画峻厚精密。
纸条只写两个字:过来。
贺屿薇几乎狂奔到门口,刚触摸门把手时却又?生出一种恐惧,硬是止住,先?透过猫眼?往外?看——门外?有?人。
也许是李诀派来看守她的人,也许是余温钧。
她的内心升起一种无法按捺住的焦渴。不行了,好寂寞。
仅仅从余家?逃出一天,贺屿薇向来?寥寥的精力似乎被吸干——余承前、余龙飞、杨娴,他们这些?人就像巨大的情绪污染源。怎么能有?那么多的问题和矛盾?
……外?面的世界好麻烦。
上学的时候,独处是她唯一安心的方式。
贺屿薇每天睡前都会想?一件事,世界上除了爷爷奶奶,全?部的人类直接消失就好了。
并不想?去真?的伤害任何人。然而,这个想?法让她感到很安心。
她现在不是一个人了。她是……余温钧的女人。
贺屿薇百分百确定?,只要拧开把手,跨出房门,今晚就一定?就能见到余温钧,抱住他,亲吻他。
余温钧即使没有?站在房门外?,也必定?会在楼下的车里很耐心地等她。这个男人亲手给?她写了纸条,就绝对不会失约。
贺屿薇喉头发紧,嘴唇发颤,她拼命稳住自己,背靠着门,缓慢地滑倒在地面。
怪不得,余温钧想?要把她关在身边。
在余宅,贺屿薇的生活虽然单调却极清净,她根本不需要看任何人的脸色。相反,每个人都得说她爱听的话。
而余温钧马上就要搬回来?和她住了。
贺屿薇在瑰丽酒店的那几天,她会在上午起来?,静静地趴在余温钧旁边看他的脸颊发呆。
这个男人富有?、英俊,专一,慷慨地给?予她各种昂贵的东西,说温暖的话鼓励她,看起来?什么都很好,但是拥有?这种男人的青睐和爱情,也会像一面明亮的镜子,能激发出内心的黑暗和忧虑。
在这种大人物?面前,她……永远不够优秀。
不光是她,余温钧身边的人会反复提醒自己这点。余温钧也许只是试图在温室里保护这一段脆弱的爱情和她的心灵。而她像孩子一样任性地跑出来?。
“……唉,我明明是爱你的。”
贺屿薇把头埋到膝盖里,她静静地坐着,哭了。
######
第二天,李诀和余龙飞见到她的脸,再次吓了一跳。
贺屿薇一宿未眠。
她解释自己一直盯着电脑屏幕看漫画,看得眼?球发胀。
农历春节就这么来?临了。
中午的时候,四人来?到李诀的公寓。
杨娴亲自下厨,烹饪的是她带来?的特产。贺屿薇在旁边洗水果。
余龙飞是第一次来?李诀家?,左右上下地四看,啧啧打量。李诀烦得很,不得不跑去把卧室的门关上。
在抽油烟机的运转声中,杨娴突然低声说:“你要是觉得累,就跟我走吧。”
贺屿薇愣了一下。
是……回秦皇岛吗。
李诀走回来?,杨娴闭上嘴。她正在做拆骨肉鸡蛋疙瘩汤,盛出两小碗递给?李诀和余龙飞,让他们尝尝口味。
“吃个话梅糖。”杨娴又?说,“话梅糖吃完后喝排骨汤,提鲜。我们老家?的做法。”
贺屿薇也想?尝一口,但杨娴拽住她让两个男人先?喝,殷勤地打了个鸡蛋又?加了葱花,再递过去两碗。
杨娴做饭有?一手,连善于下厨的李诀都夸了几句。
余龙飞在李诀家?的阳台找到一箱茅台,他嫌弃地说了句土,但拿起一瓶,让杨娴把白?酒加在汤里提鲜。
贺屿薇不喜欢酒味,借口去洗手间。
她站在镜子前,从兜里把昨天余温钧的纸条拿出来?,反复地看着两个字。
她又?拿出打印好的机票订单,来?回地看着“全?球机票”这四个字。
一只手突然从身后伸出来?。
两张纸都被夺走,贺屿薇惶然转身,余龙飞似笑非笑地站在身后,看着这两张纸。
“谁给?你的?”
“余温钧昨晚来?酒店找我了。”贺屿薇紧张地咽着口水,“这张纸条是他写给?我的。”
余龙飞低头检查,纸条上确实是哥哥的熟悉字体。
他缓慢地伸出手,用力扯住贺屿薇头顶的头发:“和你小姨吃完饭,我就把你送到瑰丽酒店。贺屿薇,你要高?高?兴兴,带着笑脸去见我哥。听明白?了吗?”
贺屿薇忍着痛把头发拽回来?,她也平静看着余龙飞:“……能不能等到吃完饭再说。”
两人互不退让地对视着。
只听到李诀在外?面叫薇总,接着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余龙飞把两张纸往她脸上一抛,转身走出去。
****
杨娴和李诀都下厨,做了满桌的丰盛菜肴,四人好不容易终于坐到了餐桌前。
吃饭的时候,李诀和余龙飞又?开始彼此嘲讽,杨娴则战战兢兢地拍着他们的马屁。
贺屿薇心不在焉地看着他们,心想?是不是该联系一下余温钧。
她昨晚没走出房门,他也没有?来?强行敲门。
他……等了她一宿吗?
余温钧是余家?唯一一个可以讲理的人。
至少,贺屿薇还是想?祝她的恋人春节快乐。
贺屿薇悄声跟李诀说,吃完饭后想?借他的手机,给?余温钧打个电话。
李诀心下狂喜。
谢谢上帝谢谢佛祖谢谢真?主谢谢这位姑奶奶,终于能交差了。他和余龙
飞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求的就是这个结果。
在表面,李诀还是很冷静地说:“你还记得钧哥的电话号码吗?”
贺屿薇磕磕巴巴背了前三个数字,就确实记不住了。
李诀摇摇头,流畅地把号码背完。
“知道了知道了。”贺屿薇低头喝了一口汤,突然间,听到李诀又?嘟囔句头晕,她抬起头,看到李诀揉着太阳穴。
突然间,他脸色大变,五指抓着她的手腕:“薇总,跑、跑,快……。”
李诀随后试着站起来?,但只能瘫在椅子上喘气,一副无法控制身体的醉酒模样。
余龙飞在旁边哈哈大笑,没来?得及嘲讽李诀,只听到咣当两声,也闭着眼?睛顺着椅子滑倒在地面。
这一场意外?发生得太突然。
两个年富力强的大男人在顷刻间陷入人事不省。
贺屿薇哆嗦地用手试探他们的鼻息,幸好,他们都呼吸着,只是没有?任何意识。她随后就要赶紧拨打120,叫救护车。
杨娴坐在旁边,她神色虽然极度惊慌,整个人的状态比贺屿薇显得要更冷静。
她低头检查这两个熟睡的男人说:“我刚刚下了安眠药。”
贺屿薇拿着手机,情不自禁地抬起头。
头顶灯光照在杨娴的脸上,显得她更像一个躲在热带草原山丘后的机警哺乳动物?。她攥住贺屿薇细细的手腕。
“他在楼道里等你。”
她那时戴着口罩。
因为营养不良和总在灶边工作,头发?也黄黄的,发?梢弯曲曲的,看上?去就?是个平凡无?奇的农家乐服务员,即使受了委屈,也只是沉默不语。
但就?是有一种什么气质让他盯着她看,并认出她是自己的高中同学。
余哲宁知道那种东西?是什么。贺屿薇身?上?有一种特别古典的沉静气质,像一个总是孤军奋战的孩子。
余哲宁伸出手,推开防盗门,他一眼?看到贺屿薇正被杨娴拼命拉着胳膊,整个人如惊弓之鸟。但贺屿薇看到他出现,只是咬住下?嘴唇,什么都没主动问。
“春节快乐,屿薇。”
余哲宁弯腰把李诀和余龙飞的手机捡起来,关机。
他绕过余龙飞,低头看着躺在餐桌下?方已经陷入人事不省的李诀,重重地踢了他的太阳穴一脚。
可?怖的咔嚓一声?,李诀被踢翻身?,但他的脸朝下?,依旧陷入昏迷没有醒。
“李诀曾害得我在床上?躺了几?个月,踢这一下?,他不亏吧。”
余哲宁愉快地转头,声?音里透着一股不寻常的东西?。
“我喂他们的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是强力安眠药,他和龙飞睡两个小时后就?能醒过来了,在此之前,我无?论如何要带你去一个地方。”
贺屿薇蹙眉看着他,猛然间脑子里一片空白。
余哲宁还穿着简约干净的衬衫,笑?起来的时候,声?音和姿态依旧像往日清俊温柔。
可?是,好陌生。
比起余哲宁,反而是晕倒在地的李诀和余龙飞更让人熟悉。
贺屿薇终于开口:“……你,没事吧?”
“有事。”余哲宁苦笑?。
“……你对他们下?药了吗?你知道这么做的后果吗?”
“哈哈,近墨者黑。你现在连说话的语气也越来越像我哥了。”余哲宁突然发?现什么,他眯起眼?睛,上?前一步,轻轻地掀起她的衣服。
果然,贺屿薇把护照插在裙子口袋里。
她不敢把护照留在酒店房间,总怕被人收走。
余哲宁的目光变得柔软不少。他再度笑?了一下?:“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相反,我是来救你的——不要浪费时间,跟我走。”
去哪里?
贺屿薇还想再问,杨娴也轻轻推她一下?:“走吧,你也吃了安眠药。应该没有任何力气吧?”
######
今天依旧是一个冬日里的大晴天。
阳光强烈明媚,大风如同冰水里泡过的龙骨般甩过玻璃,车窗外的景色飞快地掠过去。
余哲宁在开车,杨娴坐在后排,而贺屿薇坐在副驾驶座。
她默默地看向车窗外。
杨娴在后面兴奋地说:“……余先生给我买了机票,也把我的护照和签证办下?来——我们可?以去澳大利亚玩一个月。余先生说帮我们找好律师,我们可?以在澳大利亚玩完后去英国,询问你妈妈的遗产归属。”
余哲宁插话:“但要坐很?久的飞机,澳大利亚去哪里都很?远。”
这是杨娴第一次出国!虽说不会英语,但是办法总比问题多,她眉飞色舞地说着。
贺屿薇没法集中注意?力思考任何事情。
她从李诀家带走一瓶桑葚汁,大口地喝着,酸甜的液体渗过干哑的喉咙。
余哲宁的开车技术不错。他们一路飞驰,在内车道超速行驶,
车戛然刹住,贺屿薇的身?体被安全带拉住。再抬起头,她看到不远处有升降的飞机,而从一路边的标识来看,她也知道他们来到机场。
余哲宁从驾驶座位下?拎出一个破旧的书包。
书包里装着的东西?很?眼?熟,厚厚的英语字典和被胶带封紧的蓝色曲奇饼干盒。
他在余家豪华的四?楼套房翻找贺屿薇护照时,顺手把这些东西?拿过来。
除此之外,余哲宁把那个摔出裂痕的雪花球也塞进去。
这三样?东西?占地不小,书包拉链的边缘被撑得发?白,像是难受得要吐出来的一颗胃。
“都是你落下?的东西?吧?” 余哲宁问。
贺屿薇一惊。
她在余龙飞的电话里,信誓旦旦地跟余温钧解释没打算逃跑。因为她没带走爷爷奶奶的骨灰,但熟悉的曲奇饼干盒和书包却出现在余哲宁的手里。
余温钧会发?现她房间里少了这两样?物品吗?
贺屿薇觉得,他知道。
余温钧肯定也是第一时间检查了她的房间,而他没多说什么。
昨天晚上?,他又是以什么样?的复杂心情等着她呢?
“最开始,明明是我先在农家乐里认出你的。”余哲宁悲哀地盯着她,“不,我搬出家的时候就?应该带你走。这样?,你就?不会遇到之后的事。当你向我求助,让我带你走的时候,我也应该帮你——真希望时间能回到之前,我绝对会把一切都改过来。我们的关系也不会像现在这样?。”
他在她身?边轻声?细语,贺屿薇听到了,但是没有真正在意。她伸出手想取回旧书包,余哲宁强硬地收回来。
贺屿薇难受地说:“还我!”
“等我们平安无事地到澳洲,我会物归原主。但是,我一定要阻止你和我哥在一起。这一辈子,我绝对不会接受你俩的关系。”余哲宁的表情看上?去难受极了,“我知道,这一切可能都是我一厢情愿。不过,为了你好,我必须送你走,就?当是我主动为你做的第一件也是最后一件事。好不好? ”
贺屿薇觉得,有病和疯狂的人不是她。
######
北京直飞悉尼的航班是固定的,每天半夜时分起飞的两班飞机。怕夜长梦多,余哲宁的计划是先飞首尔,出国境后就?能离开余温钧的大手,他们会从韩国的首尔转机飞向悉尼。
机场的贵宾楼,清幽而安静,放眼?望去,没有纷纷扰扰的普通旅客。
门口有一个举着纸牌的礼宾小姐在等待,专门陪同他们三人值机、办理登机牌和独立安检。
贺屿薇被杨娴紧挽着胳膊,无?论如何都挣脱不了。
偶尔回头,她看到余哲宁正看着自己。他对着她露出熟悉的微笑?,神情温柔。
过安检、接受海关,三人走得是快捷通道,紫色的护照上?夹着长长的机票。
还有半小时登机,他们坐在头等舱休息室的最里面。
杨娴是第一次来机场也是第一次来头等舱休息室,左右四?顾,小声?地嘟囔对面坐着的是个女?明星吧,叫孙什么的,余哲宁轻声?让她闭嘴。
贺屿薇也跟着杨娴的目光看,余哲宁问贺屿薇想不想在休息室拿点水果吃。
还有半小
时登机。
她的护照在杨娴手里。她的书包在余哲宁旁边。她只要一喊,杨娴就?会牢牢地掐住她,威胁再喂药。
“我想自己挑水果吃。”贺屿薇静静地说。
杨娴自然也陪着她一起去。
在墙角拿餐食的时候,贺屿薇突然开口。
她反问杨娴:“你为什么跟着我出国,我在澳大利亚凑凑合合能打个黑工。你,会英语吗?”
杨娴结巴了一下?。
她说小姨已经离婚,和两个舅舅也断绝关系,得了癌症。余先生说了,只要愿意?陪你出国,悉尼那方面就?有人安排食宿。
“——小姨就?想趁着最后的日子,去其他国家看看,想跟出来见见世面……”杨娴讨好地说,“屿薇,你不想出国吗?”
贺屿薇拿着的盘子里是切好的哈密瓜,透过贵宾候机室的窗户,可?以看着远处停着一排排像玩具般的大飞机。
如果余哲宁的计划成功,16个小时后,她的人就?在悉尼,这个只出现在曾经头脑想象和电视屏幕上?的城市。
灿烂的阳光,白色的海浪,广阔的海岸,那是大洋洲。这是可?以毫无?负担、没有任何道德压力的出国的机会。
这确实是一个机会。
也许在异国,余温钧仍然能神通广大地找到她。即使,她被找到,也能将离开的理由推给别人——都怪杨娴,都怪余哲宁,他们给别人和自己下?药,挟持她到机场。她只能无?助地接受。她是个生活的受害者。
余温钧应该反思一下?他对待自己的方式。他不能强迫女?孩子怀孕,也不能把她像宠物似的关在家里。贺屿薇也可?以趁着这段时间独处,思考该怎么和余温钧相处,探索自己所真正喜欢的事和生活。
她可?以在澳大利亚获得自由。
……就?像余哲宁跑到秦皇岛一样?。
她当初之所以理解余哲宁,喜欢余哲宁,因为他们的性格中都有逃避的一面。面对无?法轻易解决的问题,逃跑是一种解决方法。
贺屿薇说:“我不会跟你们走的。”
杨娴一副不明白的表情,贺屿薇刚刚那么顺从,一路上?完全没挣扎就?过来了。
“我明确地说过,手术后请不要再出现在面前。我甚至让你写下?一份保证书,你也答应过我了。可?你又出现,还协助余哲宁一起下?药。知道这是犯罪吗?”
贺屿薇说出来后又眨眨眼?,那种平稳的威胁口吻真的很?像余温钧。
杨娴脸色苍白:“我,我是被迫的!我不是给你送护照的吗?你要回去你男朋友那里吗?”她听起来很?绝望,好像在请求贺屿薇说点别的,给出一个不同的答案。
贺屿薇说:“这辈子,我最讨厌酗酒的人,然而刚才来机场的路上?,我满脑子想的都是能喝一杯就?好了。在这种状态下?,我去澳洲的第一件事就?会是喝酒。因为,我需要靠酒精才能让自己去找工作,去吃饭和去睡觉,让自己不去想余温钧。如果这样?的话,澳大利亚就?会成为我的坟地。我,绝对不想这么活着。我值得更好的活法。”
“屿薇……”杨娴惶然开口,“余先生说你被他哥哥关起来了,他冒这么大的风险把你送出来,不就?是给你创造个出国的机会吗?你可?以去散散心啊!要是不喜欢澳洲随时回来啊!我知道,你爸爸妈妈都对不起你,但是我发?誓,从今以后,小姨会把你当亲闺女?养!”杨娴的五根手指扣在她的手腕上?,留下?红印。
“我没有阻止你去,”贺屿薇当即把手腕上?的钻石手链摘下?来塞到杨娴手里,“你可?以自己走。我会把手链送你。它很?贵的。”
钻石手链是假的。
上?次,玄凤把她的真钻石手链啄了好几?口,贺屿薇就?随手在咖啡馆旁边黑巷子的小商贩手里,花150买了条假的莫桑石手链。
远处的余哲宁一直密切地看着她们的举动,他明显察觉不对,快步向她们走来。
他问贺屿薇往杨娴手里塞了什么。
“拿出来。”
杨娴满头大汗,贺屿薇一边默默祈祷余温钧的淫威在弟弟们心中的份量,一边从口袋镇定地掏出张米白色的卡片。
余哲宁莫名其妙接过来。
他认清上?面熟悉字体,脸色顿时苍白——余温钧经常给弟弟们签家庭作业和支票落空,他的招牌性字体,此刻卡片上?面写着:过来。
他厉声?说:“哥在哪儿?”
贺屿薇不语。
余哲宁比任何人都知道他哥的雷霆手段,他垂头看着卡片上?面寥寥两字,心中的警戒线直接升到最高。
“余温钧跟过来了?还是说,屿薇你在配合他?”余哲宁左看右看,找不到人影。只觉得草木皆兵,恨不得四?面八方全是哥哥派来的奸细,全是阻挠他们离开的可?疑障碍。
“不行,绝对不行。”余哲宁把卡片撕得粉碎,立刻把贺屿薇往杨娴那里一推,低声?命令,“先带她上?飞机,我出去挡一下?我哥。”
余哲宁说完后心事重重地往外跑,贺屿薇转头再看着杨娴。
“护照还我。”
杨娴快哭了,但是,依旧紧紧抓着贺屿薇的护照不放。
“不行,余先生会……”
“你现在不放人,我们仨确实会一起去澳大利亚。等我们安顿下?来,余哲宁就?会回国,澳大利亚的房子里只剩下?你我两人。而我发?誓,第一天晚上?睡觉的时候我会来你房间,亲手杀死你。知道吗?爷爷奶奶去世后,我在网上?查了很?多在睡梦中无?痛杀死别人的方法。你猜一下?,我爸爸最终是怎么死的?”
贺屿薇突然间摘掉杨娴头顶的假发?,凑近过去,轻轻地用指尖抚摸了一下?她的头皮。
冰冷柔软的触感让杨娴毛孔倒竖,她如同见鬼似的,猛然推开贺屿薇。
贺屿薇当即夺回护照。
她绕回座位,抱起熟悉且沉甸甸的小书包。
杨娴看着贺屿薇跑走的背影,目光中百味交集,手中紧紧地攥着手链。
她瘦瘦的脸抖动几?下?,无?声?地说:“敬酒不吃吃罚酒。哼,跟我去澳大利亚多好,我可?是对你仁至义尽了。”
航班已经开始播放登机广播。
杨娴急急地站起来,她边匆匆地跑向登机口边掏出手机,打电话:“喂,她现在一个人在机场,余先生不在,对,对……你们可?以把她带走了。”
经过贺女士的实?践是,可以。
她询问边防警察,对方带她来到公务亭,安检人员花半分?钟办理好撤关手续,贺屿薇就?从员工通道出来。
五分?钟后,她站在人群熙熙攘攘的机场出发大厅。
人类,从来没有让贺屿薇感觉到那么亲切过。
贺屿薇先?跑到洗手间掏喉咙,把腹中的所有物品吐出来,整个人处于一种迟缓且晕眩的状态,反正就?是头脑嗡嗡的。
唯一的问题是,她背着沉重的旧书包,身无分?文。
幸好,机场大厅有网络电话,旅客可以打三分?钟的国内免费电话。
李诀在被余哲宁药倒前,跟贺屿薇背了一遍余温钧的私人手机号,而像余温钧这种大人物,手机号码是一个很简单很易背的“靓号”。
贺屿薇自认脑子好,也?算听一遍就?能记住号码。
打,还是不打?
她徘徊了一会?,握着话筒直到手指发麻,才终于有勇气拨打,
漫长的等待,无人接听。
贺屿薇打了第二?遍,依旧是忙音。
她放下话筒后就?脱力,蹲在地?面。
安眠药的后遗症真大,腿软了。余温钧这种大人物,估计从来不接陌生号码。可是,除了他的号码,也?不知道任何其他人的手机号。
……其他人。
她没有任何朋友,有,也?记不住他们的号码。要不然?,给咖啡馆打个电话?
贺屿薇在脑子里疯狂地?想各种可能,突然?间,她再次撑着墙,在脑海中回忆自己的高中学号是什么。
余凌峰好像曾经说过一句,他的手机和她高中学号一样之类的废话。
滴,滴——再次拨打电话。这一次,对方顺畅地?接听。
余凌峰的声音还是那么有元气:“您!好!”
贺屿薇简直像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您好!我是贺屿薇!麻烦你帮我打个电话通知余温钧,就?说有个陌生号码给他打过去?,他能不能接听一下。”
“是你。”余凌峰接到贺屿薇的电话颇为意外,听到这语无伦次的请求也?懵了,“出什么事?”
#######
挂电话后,贺屿薇盯着脚底。从一数到一百,再从一百数到一,又再发了好一会?呆,再次拨打第一次的手机号码。
刚响一下,对方立刻接听。
她没听过余温钧的声调能拔得那么高,声音带有强烈的情绪:“你是怎么想的?脑子是一个好东西,贺屿薇你能不能用一下?”
听到熟悉的男低音,贺屿薇闭上嘴,一滴眼泪快速掉下来。
她不敢回答,默默用手掌把眼泪擦掉。
余温钧确实?没控制住脾气。
不知道两个小孩是怎么交流的。余凌峰硬是打他们集团的电话,转到总台,再转到秘书这里,再磕磕巴巴地?转告自己让他接贺屿薇的电话。
她还真是,有各种出其不意的方法让他的理智破防。
但说完那句话也?迅速冷静下来。
“现在身边有没有人?李诀怎么办事的?龙飞是死了么?还是说,我应该查查哲宁在哪里。”
余温钧推测事情原委的速度令人心?生恐惧,她打了个寒战。
“如果不方便说话就?嗯一声,或者,随便说一句别的。乖,没事的。你现在要我接你,对吗?”
贺屿薇这才开口:“我现在一个人,免费电话只能打三分?钟。我来通知你一下,我挺好的。”
余温钧从没有这么迫切地?想隔着手机去?按住某人的脖子地?想法,却又不知道掐谁。他左手青筋暴露,探身过去?,跟前方的司机低语几句。
老陆再次超车。
余温钧镇定地?说:“跟我说,你需要我做什么”
“我要能随时随地?出门。两年内我不打算怀孕和结婚。还有,”她再想了想,坚定地?说,“和我有关的事情,你做任何决定要和我商量着来。”
余温钧的脸色极为难看,突然?之间,捂住话筒再次沉着脸呵斥老陆:“提速。”随后,他的声音又恢复温和:“能跟我说这些话,看来你的处境暂时安全?。薇薇,你不是自己逃走的吗?我尊重你的决定。不过,你到底打算拿出走这件事跟我要求些什么,自己想清楚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