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屿薇所住的房间,也能看?到庭院高高篝火的一角,它?依旧在黑夜里不眠不休地燃烧着。余温钧和玖伯正在露台处悠闲地聊着什么?天。
玖伯似乎评价了什么?,余温钧哑然,他?微微地摇一下头。
玖伯敏锐地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他?扭头看?到贺屿薇,一点头,就?沉默离开了。
余温钧还是老样子。
花衬衫,黑色裤子,体型健硕,腿很长,用背靠着石栏杆,旁边的桌子上,简易银质烟灰缸里有两?根烧尽的烟头和两?杯威士忌。
贺屿薇怔怔地看?着他?,胸中百般情绪,仿佛有千言万语,张开嘴却什么?问不出来。余温钧怎么?来了四楼?他?表情为什么?一直这么?镇定?她……的恋爱是正确的吗?
又沉默了会,余温钧冷不丁地说:“拿着。”
贺屿薇的脚不受控制地朝着他?走过来,体温向来比她高的男人掌心却冰冷。他?将一个同样冰冷的打?火机交给她。
“想象这个打?火机是我。你会拿它?做什么??”
贺屿薇有一些莫名其妙地接过打?火机。
拿它?做什么??
她用大拇指滑动着纯金盖,啪嗒,蓝色的火焰轻薄地在两?人面前升起,这是一束瘦长的人工火焰,和远处熊熊燃烧的篝火相?比显得那么?得微不足道。
贺屿薇边玩着打?火机,边学着他?把?背靠在冰冷的栏杆。
“我跟余哲宁把?话说清楚了。你要是想一个人待着,我就?在旁边不说话。”
“……对我失望吗?”
与其说是反问,不如说有点斟酌的口?吻。余温钧的口?吻难得含糊其辞的,不过现在,他?说的绝对是余哲宁说把?她让给他?,余温钧回答“可以?”的这句话吧。
老实说,如果没有任何心理准备,听到他?这么?说,贺屿薇绝对会委屈、难过和愤怒,就?好?像在那一个瞬间,她的人格、感情和存在都被自己所爱的人彻底地否定了。
但贺屿薇一直静静观察着余温钧。
她看?着他?怎么?对待两?个弟弟,也试图知道他?是什么?人。
就?算目睹弟弟对栾妍的告白,余温钧也没有盲目“让”出婚约,他?先问栾妍有什么?想法,再?让栾妍和余哲宁自己商量。
唉,他?那种?永远沉稳的态度也很让人受不了就?是了。
“我明白的,你说那些话也并不是真的想让我走。
”贺屿薇惆怅地说,“我会留在你身边。只要你希望,我就?会一直,不对,即便被你这么?说,我也想一直陪着你。”
余温钧静静地打?量着小孩,她的头发?再?次被寒风吹得乱七八糟的,鼻子也有点红了,很可怜的样子。
“我说你啊,如果觉得自己被看?低了,完全可以?对我发?火。”他?说。
他?回家的时候,就?已经让人把?余哲宁的车和司机全扣下了。余哲宁是不可能带走贺屿薇的。
预料到了各种?反应,也姑且算是了解贺屿薇的性格,但是……当贺屿薇从明亮的房间朝着他?走过来,余温钧内心实在有一种?控制不住的感觉,感觉他?要疯了。
“你和玖伯刚才在聊什么?我看到你笑了。”贺屿薇问。
“他跟我说了一个冷笑话。”
“我想听。”
余温钧叹口?气,还是讲出来了。教?堂里传来不知原因的臭味,原因是什么??原因是,死小孩埋得不够深。
他?说:“我发?现,我身边的人对哲宁和龙飞的意见真的很大。”
玖伯的嘴也好?毒啊。贺屿薇不好?说什么?,把?沉甸甸的打?火机还回来。
“不想把?这打?火机扔掉?”余温钧再教她一个暴力技巧,“可以?把?它?握在手心,然后给我脸上来一拳。”
贺屿薇摇头。
她没有给余家佣人们增加清洁工作的计划。也不想再?在余温钧的脸上增添一分伤势。
“薇薇真是一个缺心眼儿。”余温钧接过打?火机,重新揣进兜里,“最缺心眼儿的地方在于,被我爱上了。哲宁说的对,我是不会爱人的。”
他?的手,凉得贺屿薇往后一退。
余温钧的脸,是英俊的,但又在暗光中显得有点世界和我漠不相?干的感觉,总是以?一种?平静的感觉看?旁边人吵吵闹闹的。而且,他?身上好?香啊。
她想起两?人在余家的第一次见面,是在更高一层的天台。她当时以?为,这男人有50%的可能性,是一个好?人。
她想起陪他?一起跳下过四楼天台,偷听余哲宁和栾妍的谈话。她当时以?为,这男人有100%的可能性,是一个怪人。
她想起翻开余温钧的家庭相?册,仿佛是另外?一个世界。他?们的生活环境差异颇大,一些事情在他?们看?起来是理所当然。
她想起住在荒村,她冷冷看?着奄奄一息的父亲,视觉的疼痛和无边的孤独让她和自己说话。
“无论?是友情还是爱情,都应该要去接受最真实的对方。我是抱着这样的想法,才决定要当你的女朋友。”贺屿薇轻轻地说,“你接受了真实的我。所以?,我也应该去接受真实的你。”
余温钧沉默地注视她良久,他?说:“你的意思是,只要是我真实的想法,今后对你做什么?都可以??”
贺屿薇顿时噎了一下:“呃,我的意思是……”
“你在生气。”
“啊?没有,我可是很冷静的人。”
“你在生气。”
“真的没有!”她稍微提高声音。
余温钧低头凝视她,他?的脸轮廓深邃,突然间把?她搂住,冰冷的手探进她后腰的毛衣,另一只手则隔着羊毛裙按住她的臀部。他?的体型让她很难挣脱,而从皮肉内部传来的冰冷蔓延到她身上,也不知道是被冻的还真的是一股怒气,她开始扭动身体。
两?具身体相?贴越发?紧密,余温钧一低头,果然看?到贺屿薇饱含委屈的清澈眼睛。
“我知道薇薇不会离开我,但是现在有点伤心——讨厌我吗?”他?咄咄逼人地问。
贺屿薇思考了会说:“……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做我讨厌的事。”
“比如呢?”余温钧眼眸危险地一沉,手指用力抓紧,贺屿薇只觉得她后背的手渐渐地升起温度,而屁股被他?反复捏得痛得要命。
她为了维持冷静且高智商的人设,一声不吭地暂时忍了。
“比如呢?”他?明知故问地重复这三个字。
余温钧的霸道真的让贺屿薇大开眼界,她蹙眉:“比如,我应该把?咱俩的事,主动告诉余哲宁,但是,你们兄弟之?间吵架请不要把?我卷进去!再?比如,如果换成我说,把?你让给其他?——”
他?突然开始重重地亲吻她的耳朵和脖颈,嘴唇是凉的。贺屿薇忍不住缩着脖子,余温钧却含住她的发?丝,淡淡说:“好?酸。”
酸?她还没来得及洗头,贺屿薇越发?想挣脱他?:“我去洗澡——”
“今晚由我来给你洗。”他?边低下头一边说一边用手固定住她的脸,“听好?,只要我余温钧还活着,你和其他?男人绝不可能有任何好?结局。而类似今晚这种?事情,我发?誓不会再?发?生第二次。我不会把?你交给任何人。利益可以?妥协,女人不行。如果再?有任何事把?你卷进去,我会不惜一切选你。”
星光很黯淡,贺屿薇要过一会才能看?到余温钧眼瞳里映出的自己。她忍不住叫了声他?的名字。
“哲宁刚才碰到你手了?”余温钧却又问。
她忍不住眨眨眼睛。这个男人正在说不符合他?性格的话,所以?,是不是……吃醋了,之?类的?
但余温钧强调过他?从来不吃醋。而处在这种?场景下,她指出这一点似乎对自己没什么?好?处。
贺屿薇倒是很想问他?母亲的事,也觉得,仿佛不是很合适的追问时间。
今天是圣诞节。连续两?年了,余家的圣诞都过得挺波折。去年圣诞节的时候,他?们在秦皇岛——
“你在想谁?”余温钧突然皱眉问,声音沉下来。
贺屿薇回过神来,她摇头:“楼下有很多人在找你……”
“不重要。”余温钧的膝盖顶开她两?腿之?间,“今晚是我让你受委屈了。今后不管任何事情,你的优先级都是最高的。”
她下意识地问:“我的地位比你两?个弟弟更重要?”
“有些事情,不上秤,就?一钱不值。但上了秤,我们薇薇就?千金不换。”余温钧仅仅是从鼻腔里哼了声,嘴唇摩挲她耳朵的轮廓,那一块柔嫩肌肤很快就?被吻得变烫。
昨天欢爱的热度,还留有痕迹。
贺屿薇隐隐约约感受到了危机。
她扬起一巴掌——也不敢打?,就?只能推他?的手臂。
“你应该跟我说一句对不起吧。否则,我才会想生气。”
“哲宁还摸你哪了?”他?沉声问。
摸?余哲宁其实只是在走廊拉了自己一下,之?后,他?就?没碰她了。
不管怎么?说,余哲宁还是翩翩君子的。但一抬头,贺屿薇就?暗自心惊,余温钧正盯着她,脸上是她从来没见过的森然神气。
“幸亏,哲宁去年只是骨裂。”
圣诞夜的寒冷与黑暗中,他?的声音低低沉沉,“如果哲宁真的残疾了,我一定会弄死李诀。而你这个缺心眼儿,肯定会在照顾哲宁的时候死心塌地地爱上他?。到时候,我无论?对你做什么?、说什么?,恐怕都无法改变你的心。假如哲宁残疾,我应该也不会对你出手——不,也许你又会勾引我。那么?当下的这一切,依旧会顺理成章地发?展。”
贺屿薇脸微微涨红,余温钧一个人在喃喃自语什么?恐怖的假设呢!而且,他?特别爱说她勾引他?!
她想辩解什么?,却感觉到他?胸膛里的心跳特别快,便只是用体温温暖着他?。
他?们沉默拥抱的时候,贺屿薇听到四楼门口?有杂音,好?像是余龙飞试图闯进来,却被玖伯和李诀拦住。
唉,余家的闹腾事儿真不少。
贺屿薇刚竖着耳朵要听,但外?面又很快恢复安静,余温钧骤然把?身体压过来:“他?们不敢进来。我抱你去洗澡。”
进入浴室,余温钧先把头顶的花洒打开。
他?没有脱两人的衣服,滚烫的水流淋到两人身上,水流也是?最?好的润滑剂。
他?的吻倒是?一如既然地轻柔,但没一会,她就喘得太厉害。
他?们?之间?的关系,绝对存在很不正常的一面吧。
贺屿薇朦胧地想,她总是?在肉…体关系里才能更?明确地感觉出余温钧的真实?情绪。除非身后人想停,她根本没有拒绝的权利。余温钧似乎是?真的把她当成“工具”。一个?用来满足他?原始而赤裸欲望的“工具”。
……但,不想让他?停下。贺屿薇不知道为什么,她想用自己来温暖他?。
“转过去,背对我。”他?的命令有以些情绪化的沙哑。
贺屿薇感觉腰侧的手臂收得更?紧。
水流被他?关上,空旷潮湿的房间?。
突然之间?,一道粘稠的液体,不,是?一抹细细且滚烫的红色血珠,顺着她的脖子流下来。贺屿薇定睛一看?,原来是?余温钧脸上被打伤的伤口重新裂开,血又流下来。她怔忡地伸出一根指头,将那点血舔入口中?。
余温钧眼眸深沉。
他?再把她脸扳过来,以相同?的力道咬住她嘴唇,把眼前的女人从低到尘埃乃至到脑子里,彻底染上他?的气息他?的味道。
余哲宁是?凌晨三点多离开的。
上一次从家里搬走,他?急匆匆且愤怒地离去,几乎没带任何东西,但这一次,余哲宁几乎是?冷静地指挥佣人收拾好了行?李。
在此期间?,余龙飞急急地冲进来。
“哥被下降头了,他?俩搞在一起了?这事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查贺屿薇!她搞不好是?汪柳派来的奸细,不,她是?舅舅的美人计也说不定!她绝对是?舅舅的私生子!”
余龙飞陷入了出离愤怒和发疯状态之中?:“为什么没人告诉我?我去问问李诀?”
李诀?余哲宁想到那个?黑眼镜秘书,不久前,李诀也用那种?满脸坚决的表情说要回哥哥身边工作。
这些人,一个?个?的,从李诀到栾妍,再到贺屿薇,都像苍蝇般围绕在余温钧身边,赶都赶不跑。
余哲宁白净的脸上洒下一丝不为人知的阴影。
他?看?着床角的牛皮脚凳,腿受伤的期间?,贺屿薇永远坐在距离床最?近的凳子上,手里做着点手工活,或者是?膝盖上摆着本字典,随后,她也会一动不动地看?着手中?的东西走神。
沾上哥哥,她只会下地狱。
余哲宁收拾的东西和余龙飞不同?,都是?他?日常的贴身用品。
等让人把行?李送下去,他?坐上车准备离开。却?发现后视镜照出一个?人影。
以往在浴室里亲热,贺屿薇总是?很快脱力再被余温钧抱回到床上。感觉都是?几次三番恳求才被巨兽从他?的胃里吐出来似的,全身细微的酥麻,从失重的状态里回到地球,很快就睡去。
但今晚,她闭著眼睛假装休息,能感觉到余温钧在她旁边静坐,用手指随意抚摸她湿漉漉的额发。
过了好一会,他?从床上坐起来。
她的鼻尖随后嗅到淡淡的、令人厌恶的味道,余温钧把露台那半杯威士忌喝了。
随后,他?拿着酒杯走到窗前,凝视着庭院里的篝火。
贺屿薇也忍不住坐起来。
过了会,她才撇撇嘴。她意识到,余温钧凝视的是?楼下送余哲宁的两台车。
“啊,”贺屿薇突然从床上坐起来,“有个?东西,我必须要还给他?。我现在能去见他?吗?我保证,这是?我和他?最?后一次见面。”
贺屿薇走出去,余哲宁的车刚要开走。
原本以为追不上了,但前方车后灯突然亮起红灯,司机把车倒回来。
余哲宁下车,看?清她特?意送来东西的时候,脸色黯然。
那是?——他?去年圣诞送她的雪球。
他?干脆拿过来,随后往脚边一砸。
贺屿薇下意识地闭上眼睛,雪球落地,并没有发出想象中?发出哗啦碎的声音,光滑的表面产生了蛛丝版的裂痕。但里面的雪花已?经受惊似的,纷纷洒洒地飘扬起来。
余哲宁淡淡说:“这不是?真正的玻璃做的,它只是?玻璃的仿制品。还有,我在临走前给你最?后一个?忠告,如果你想留在我哥身边,我建议你怀孕。”
怀孕什么的,她还没有想过这些问题。
贺屿薇再次有些困惑和愤怒地看?着他?,把最?后的话咽下。
但与此同?时,小腹的酸涩让她又突然打了个激灵——昨晚和今天,余温钧没有用任何措施。这是?前所未有的事。
“我看过一部分他和栾妍签过的婚前协议,其中?有条规定,女方必须要生三个?孩子,女方可以选一个?孩子跟栾家的姓,但如果两人分开,女方没有所有孩子的抚养权和探视权。我哥喜欢玩过家家。我和龙飞搬出去后,空房间?那么多,余温钧大?概会觉得无聊,而打算创造新的‘亲人’。”
余哲宁继续说:“余温钧很在乎我和龙飞,我们?也确实?从他?那里得到很多东西。但我哥就像个植物,食肉性植物,他?是?靠死在他?掌心里的东西活下来。余温钧仅仅在乎‘家庭’和‘亲人’的形式,而不想要任何人的爱,他?只需要别人配合自己的脚步,而且会针对每个?人的性格弱点而布下陷阱。嗯,余温钧肯定提醒过你,你是属于自己的。但是,如果你真有什么疑惑,他?又会告诉你,凡事不用多思考,以后只用相信他。”
贺屿薇听到余温钧说的话被另外一个?人复述出来,情不自禁地往后退一步。
余哲宁真的是?很聪明的人。
他?很了解他?的哥哥。说的每一句,都巧妙地往她内心深处投下不自信和怀疑的种?子。
“你既然觉得,这种?斯德哥尔摩的东西是?恋爱,那就走两条路。做不了他?的玩具,就做他?的工具。”余哲宁紧紧地盯着她,“不过,贺屿薇,你也不是?那种?对未来很乐观天真的性格,应该也有给自己留后路吧。”
贺屿薇惊疑不定地看?着他?。
余哲宁弯腰,把那布满裂痕的雪花球小心地捡起来,重新走到她面前。
“我绝对不赞同?你和余温钧那种?畸形关系,但至少,我们?一直是?朋友,对吧?我一直是?家里对你最?友善的人,对吧?我们?曾经互送过圣诞礼物。”余哲宁加重语气,他?举起破碎的雪花球,并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因为知道她会对这个?笑?容心软,“无论你对我说什么,我都不会告诉余温钧的。我只是?想确定你能过得好。”
贺屿薇再沉默了会。
她往后谨慎地回了一下头,寒风刺骨地传过来,高高的篝火还在燃烧,这两种?声音交杂着,让他?们?的对话在夜色中?安全地进行?着。
她再从兜里掏出手机,给他?展示了一封全英文的邮件。
“这是?……澳洲大?使馆通知,澳洲打工签证,你办下来了?”
余哲宁吃惊地看?着贺屿薇。有那么短暂一瞬间?,他?们?好像又恢复到和平的关系,为彼此填报的大?学志愿而惊叹。
“我并不是?斯德哥尔摩症。”贺屿薇说,“我……也有在思考和计划自己的未来。就算这场恋爱会失败,我也不会死,这种?事不会影响我去追求其他?目标。我会给自己一年时间?的‘死期’,想清楚未来。”
余哲宁心中?剧烈的愤怒和不解,消退为一种?怜爱。
别人都想从余家得到金钱或权利,唯独,贺屿薇的“留一手”是?例外。
这个?女孩所谓的“筹码”也只是?被哥哥伤害,她就义无反顾的出国打工,远远离开这个?伤心地。
“你要是?后悔了,可以随时来找我。”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如同?夜色中?的宅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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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哲宁把雪球带上车离开后,贺屿薇也往回走,走几步,她身后的大?门打开了。
余温钧走出来,顺手把男士羊绒围巾披在她肩膀上。
余温钧没有问她和余哲宁的说话内容,而是?把她重新带回到五楼的卧室。
“你和他?,以后不需要单独见面了。我建议,你以后不要在我面前提起他?的名字。”他?平静地说,“我也不会跟你提起他?。”
说话的时间?,她的衣服重新在他?手底下重新脱落。贺屿薇对上余温钧的目
光,脑子里也变得乱糟糟的,忍不住说:“我现在和‘被包养’的区别在哪里?”
“我的身边包养了太多的人。女人、男人,能人、闲人和废人都有。但对于现在的我来说,没有比你更?重要的事。而且,也没有人能像你这么高程度地参与进我的生活里。”余温钧轻声说。
贺屿薇看?着他?。她……参与进他?的生活里了吗?她觉得,并没有。
“我想和你多聊聊。”她说,“你不要老是?想把我往床上拉。”
他?哄她:“只是?放进去,我们?可以继续聊。”
这男人怎么能面不改色说荒唐话!她挣扎得更?厉害:“……那,至少拿安全套,我会怀上孩子的。”
余温钧连眉头都没皱。
“就当来年的圣诞礼物,我的年龄也可以爸爸了。”他?在她耳边哑声说,“小妈妈,你没有担心的必要。我会好好地负起责任。”
贺屿薇的后背渗出了一层冷汗,她哑口无言,想到余哲宁的话,只能拼命地望着他?的眼睛。
余温钧的五指按着她的肌肤,喉结滚动,要用仅剩的理?智保持从容。他?说:“又在不安什么?”
“……我回来后没吃饭也没喝水。”
余温钧一愣,要命了。她真是?懂得磨平他?耐性的天才。他?吻着她的鬓角,也松开手,立刻吩咐楼下厨房没走的厨师做一顿迟来的圣诞晚宴。
今年的农历春节来?得偏早。
给杨娴动手术的医生要去外地飞刀和参加学术会议,就把她的手术日?程提前几日?。
住院部每天十一点到下午一点探望,人潮不断,停车都没有位置。
司机直接开?到医院大门口,路人或多或少地瞥了一眼从车里出来?的年轻女性,很快就有后面的车滴喇叭。
贺屿薇告诉司机,一个小时左右,自己应该就出来?。
她抱着?一束花上楼,腾出手,给余温钧发了一条微信。
余温钧很快打来?电话,让她从医院出来?后来?公司,两人一起吃晚饭。
贺屿薇想了想,他带她去的餐厅肯定很贵:“我?还得去咖啡馆打工,等工作完,换双高跟鞋再去。”
“多此一举。”余温钧却说,“直接来?公司找我?,想换鞋也行,身上不是有卡?去商场挑双新的。还有,你把一些衣物留在酒店房间,以后方便拿东西。”
贺屿薇挂电话后走进病房。
所有的病人好奇地看了贺屿薇一眼。
她没有戴任何的珠宝,但身上的气场和脸上的表情如同冬日?里飞翔的白鸽,纯净无瑕却又璀璨自由。那是不符合人间苦难的表情。
杨娴却眯着?眼睛,低头看着?外甥女的指甲。
圣诞节的指甲还没有舍得卸,长?长?的,鲜红色,配上贺屿薇纤细的手指实在很赏心悦目。
这丫头,真的像她嘴里所说只?是一个咖啡馆店员吗?杨娴半信半疑。
“屿薇,你真是大姑娘。哎呀,你妈妈要是还活着?,看到你这幅样子应该多开?心啊——现在有没有男朋友?”杨娴话锋一转,冷不丁问她。
贺屿薇沉默地把鲜花摆在床头柜。
余家宴会结束后,总是会撤下大量的布景花材余料。南非进口的鲜花,野性且美?丽,花杆极硬,贺屿薇拿园艺剪刀都剪得费劲,直接上菜刀剁的。
粉帝王、珊瑚球、带果木百合,罗迪果和刺芹,那些花几乎没来?得及凋谢就会被直接打包扔进垃圾桶。
她从中挑了一些鲜花摆在咖啡馆,也为即将做手术的小姨带来?一捧冰雪公主。
旁边床位的大嫂搭腔:“这花真稀罕,你女儿真孝顺。”
杨娴越发凑近,嘴里有一种酸腐的味道:“有男朋友不用瞒着?我?,小姨只?会为了你高兴。”
贺屿薇轻声细语地回答大嫂:“我?是一个孤儿,没有亲人啦。”转而对杨娴不确定说,“我?和您,只?算是……熟人吧。”
“哈哈哈,孩子又在说玩笑话,我?是她亲戚。”杨娴心惊肉跳。
贺屿薇看上去一点脾气都没有,总让人疑心能从她身上榨取点什么,但就是这样的小女孩,嘴巴很严,对自己的生活绝口不提。
杨娴几次打探,贺屿薇也都只?是安静地看着?她,太过安静,好像随时都会更安静地走开?。杨娴也莫名有点怕她。
隔床的大婶是北京本地人,挺喜欢这个沉静的小姑娘,很快说起别的话题,无非是询问她多大岁数,上学还是工作,有没有对象等等。
贺屿薇倒是诚心诚意?地问:“如果找男朋友的话,他身上的什么品质是最重要的?”
八人病房都是女性患者。而这句话,顿时打开?在场各位的话匣子。
她们七嘴八舌地说找男人,得找负责的,眼里有活的,爱干净的、干家务的,会养家的、疼媳妇的,能主动处理婆媳关系的,等等。
贺屿薇边听边想,优秀男人的品质也不稀奇嘛,她自己也具备一大部分。
不过,她不确定,自己能不能赚钱养家。
按余家的日?常生活标准,贺屿薇估计自己从秦朝打黑工到现在,都不行。
但,要是给一口面条就能活,靠刷刷盘子的几千块也就没问题。
十分钟过去,贺屿薇就站起身,她因为痛经,约了个门诊,也要先下楼看病。
等她走了,杨娴卸下在贺屿薇面前的慈祥温柔,再也不理众人,一拉帘子,绷着?脸躺在床上。
她愁苦地想着?自己的病情。
和那家神秘企业的慈善协会签了什么劳什子的救助协议,不过,他们似乎也不在乎自己的这条命,目前也只?肯出手术钱。手术中所需要的进口材料还需要自行购买。而且,该不该给医生包一个红包呢?
过了会,又有双手推她。
杨娴一翻身坐起来?,看到一个戴着?白色口罩的长?发女人,但她的穿着?打扮并不是护士或医生。
“贺屿薇的姨妈?”
杨娴心念翻动:“你是?”
对方避而不答,只?冷冰冰地说:“想来?了解你的一些情况的。放心,有酬劳的。跟我?出来?。”
圣诞节之后很快就到了元旦,余家显然?过得人心惶惶。
有关小保姆的鲤鱼跃龙门的神话故事,已?经在佣人之间传得如火如荼。
余温钧不再掩饰两人的关系。他几乎每天让老陆来?接贺屿薇,两人一起在外面吃饭,还经常留着?她在瑰丽酒店过夜。
而贺屿薇也享受着?所谓“女主人”的待遇。
她最先收到的,是来?年的度假选址计划表。
余家雇有一个专门的旅游经纪人,帮订奢侈酒店的套房,还会根据余家兄弟的爱好定制专门的旅游线路图。
余温钧很忙,但余龙飞和余哲宁平时玩得比较多,滑雪季、赏枫季、全球十大追鲸看极光胜地、新世?界酒庄之旅,看非洲草原动物迁徙、全球泡天然?温泉、火山和溶洞,还有什么秘鲁的印加帝国,还有玻利的安第斯山脉环线定制游……
时入十万的人,比年入一万的人更先享受世?界。
贺屿薇原本只?有几套从香港买回来?的衣服,但现在,每次和余温钧吃完饭,都带回来?各种高跟鞋、包和衣服。
除了少女品牌miumiu,她开?始穿另一个设计师牌子le maire。和余温钧花哨衬衫不同,他挑外套都是纯色的,也又为她选了两件黑色外套。
不知不觉间,两个开?放衣帽间堆满了各种奢侈品盒,贺屿薇每次经过都是一路跳过,走出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