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君瑶本来有机会跟赵之敖提及让刘芳母女去港城的事,可她还是没说,等赵之敖上楼之后,才解释:“他回来就好,晚点我再跟他说。”
刘芳体贴道:“大嫂你不要为难。我们去不去都行。”
王君瑶指挥下人准备赵之敖明天要带回港城的东西,各种周边地方上的土特产,准备了几个大箱子。
虽然赵之敖赶时间,但他不喜欢坐飞机,他是坐船回港城的,能带的东西多。
刘芳在一旁帮着收拾,她不爱说话,但收拾东西是一把好手,比家里的老妈子还能干。
林遇梵帮不上忙,便陪着赵景秀逗狗狗玩。
外面一片昏黄,天将擦黑,林遇梵瞥见桂香提着个小包袱从后面楼梯上了楼,小包袱里的估计是核桃酥。
看样子,铁龙已经顺利把信寄出去了。
想起赵之敖在楼上,不知道是在书房还是卧室,她担心桂香提着东西进卧室,刚好撞见赵之敖在屋里休息。
赵之敖可不是普通人,她怕桂香糊弄不了他,到时候容易穿帮。
林遇梵手上的茶杯微微一歪,茶水滴落在旗袍上。
“哎呀!”林遇梵轻叫一声,吓得小狗往后缩了缩。
王君瑶看过来,“弄湿了?”
“没事。”林遇梵站起身掸了掸旗袍上的茶水。
刘芳拿手帕帮她擦拭,“快回房换下来,马上洗了才不会留下茶渍。”
王君瑶也说:“快去吧。”
林遇梵这才快步上楼。
上楼右拐往里走,首先经过书房,书房房门紧闭着,她放轻脚步,也没听见里面有声响,再往里是赵立翔的房间,赵立翔去报社还没回来。
最里面才是他们的婚房,还没走过去,就看见桂香从里面出来。
桂香也看见她了,“小姐。”
林遇梵径直进了卧室,不见赵之敖,回过头,桂香跟进来已经掩上了门。
“铁龙把信寄出去了,买的核桃酥我放到了柜子里。”说着桂香打开衣柜,从里面把核桃酥拿出来。
林遇梵笑话她:“这还值得你藏起来。”
“铁龙说排了好久的队才买到的,我以为小姐你要送人。”
林遇梵之所以要让铁龙去买凤荷斋的核桃酥只是为了确保他真的去了公共租界寄信。
毕竟铁龙对于她来说是新人,要建立信任需要一个过程。
把旗袍换下来交给桂香拿去洗,林遇梵在洗手间重新描了眉毛,补了点口红,听见卧室响以为桂香还没走,打开门一看,发现赵之敖正站在桌前盯着上面的核桃酥。
他侧目看她,问:“你买的?”
林遇梵“嗯”了一声,便再没其他话。
两个人不说话感觉很怪,林遇梵补充了一句:“刚让人买回来的。”
赵之敖朝她看来,他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眼神里闪着细碎的不易察觉的光芒,他走向床头柜,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盒雪茄。
“昨天你五哥说想抽雪茄,这盒是牙买加的上等雪茄,你改日找人拿去送给他吧。”
林遇梵说不上受宠若惊,毕竟为了让她闭嘴,他连大房子都舍得给了几套,一盒雪茄算什么。
对,大房子……
还有房产过户的事要说。
林遇梵接过雪茄,正想说话,不巧外面传来敲门声。
“大少爷,大少奶奶……吃晚饭了。”
赵之敖先出去了,林遇梵只好把雪茄收起来,之后跟着出了房间。
餐厅圆桌摆了十多道菜,但也就五个人吃饭。
赵之敖坐下后,林遇梵也来了。
王君瑶还在盯着佣人装箱子,刘芳让老妈子把小狗抱出去喂东西,赵景秀挨着林遇梵坐下了。
王君瑶走过来:“我这几天都忙糊涂了,刚刚才想起让人去买凤荷斋的核桃酥,结果人家五点就打烊了没买到。晚点我托人去想想办法。”
赵之敖把女佣递上来的饭碗往里推了推:“遇梵买了两盒,够了。”
林遇梵:“!”
王君瑶略微意外,“遇梵也知道之敖喜欢吃凤荷斋的核桃酥?”
不知道啊。
林遇梵也不能否认,难怪赵之敖突然送她五哥雪茄,原来是礼尚往来。
她快速转圜,微微笑道:“只买到两盒。”
“他们家的核桃酥就是这样,想买多都不让的。要有关系。”
众人坐下后开始起筷吃饭,赵之敖看向堂妹:“景秀你还有一年就中学毕业了吧?毕业后有什么打算?”
赵景秀平时活泼,但她是既怕又尊重自己家的堂大哥。
她迷茫摇头:“我也不知道。”
刘芳也没想法,在她眼里,女人读再多的书,最后也就只有嫁人这条路可走,所以是否继续读书并不重要。
赵之敖:“这两年可能会打仗,二婶和景秀不如跟我们一起搬到港城去。一是避战,二是让景秀在港城继续读书,她在那边再读一年,可以考港城的大学。”
王君瑶惊喜看向刘芳母女,随即附和:“这样安排很好,你们还可以一家团聚,多好的事。”
没想到不用自己出声,赵之敖主动帮她们筹谋了,难道是林遇梵刚才在卧室跟他提了这事?
一定是的。
想着这些,王君瑶看向对面的林遇梵,眼里不免多了几分的满意和欢喜。
赵之敖快刀斩乱麻:“就这么定下来吧。”
刘芳依然是默默的只是心里高兴,赵景秀喜不自胜,刚才还忐忑不安的事,没想到那么快就一锤定音了。
刘芳担心道:“转学的事好办吗?”
赵之敖:“我会让人办好。”
赵景秀笑着发愁:“我是怕我考不上大学。”
林遇梵也替她们高兴,她鼓励赵景秀:“港城大学不难考的,景秀你努努力,找老师补一补英文,肯定能考上。”
赵景秀人虽然开朗,但在学习上并不自信。
“我连爱婆、笨那吶都学不好的。”
林遇梵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听懂景秀说的是啥,她忍着笑,道:“你要是想学,你每天上午来找我,我可以教你基础的,等去了港城再找个英国老师给你补习。”
赵景秀诧异问:“大嫂你会英文?”
虽然林遇梵打扮挺时髦的,但在赵景秀的概念里,大嫂就是个传统女性。
林遇梵自小上的私塾,中学阶段才读了两年女校,在女校念过简单的英文。
但当时课堂上都只学了皮毛,比现在的赵景秀好不了多少。
她是后来去了港城,办公室里经常要处理英语文章和文件,为了工作她没办法,只好边上班边攻读英语,花了几年时间,终究把英文水平提高到比她办公室的某些大学生都要好的程度。
但她不能说实话,只能笑着谦虚道:“我也就英文还行。”
赵景秀马上投来崇拜的目光。
“英文好已经很厉害了!”
在旁吃东西的赵之敖只默默听着,过了好一会儿,才对堂妹说:“那就听你大嫂的。”
刘芳既高兴又有些担忧:“会不会给遇梵添麻烦啊?”
能帮上小姑娘,林遇梵也很乐意。
“不会麻烦,我在家也没什么事做。”
定下来后,王君瑶给林遇梵夹了块里脊肉:“快吃菜,菜都凉了。”
吃了晚饭,赵之敖没再出去,他在屋里收拾行李,他贴身要带的东西不多,林遇梵买的那两盒核桃酥,他也一并收进了行李箱。
林遇梵在楼下陪着王君瑶纳凉,差不多九点才回房。
回到卧室,赵之敖已经洗完澡坐在沙发上看文件,桂香识趣地没跟进来伺候。
林遇梵从浴室出来,发现屋子里的窗帘已经拉上,今晚比较闷热,洗完澡身上还是汗,总觉得黏糊糊的,不清爽。
她坐沙发后面的凳子上对镜梳头发,时机难得,她转了道弯,问:“你给我的那几套房产,过户的时候,我需要提供什么资料吗?”
赵之敖仍然低头看着手中文件:“带上你的私章,去律师楼签字就行,过户的事,律师会办。”
见赵之敖也不提具体的时间,林遇梵微微有些恼火。
“去了港城,你答应的房产如果敢耍赖不给我……”
赵之敖终于抬起了头,似乎好奇,不给你会怎样?
“不给我,我是会闹的。”林遇梵想提醒他,你有把柄在我手里呢。
赵之敖被她逗笑了,“你打算怎么闹?”
她卷起木头梳子上的头发,往镜中瞥了他一眼,也不怕他恼,只软软说了一句:“你怕什么我就来什么。”
这话说的,似撒娇似要挟,赵之敖合起手中的文件夹,幽幽看着她。
区区几套房产,他还不至于食言。
这样的乱世,这样互相之间毫无了解的婚姻,对彼此不够信任也是在所难免。
想起她给自己准备的核桃酥,他微微蹙起的眉头终究还是舒展开。
外面路上传来清脆的自行车铃声,赵之敖站起身,拿着文件开门出去了。
没多久,他回来时手里多了两张信纸,上面写了转让协议,落款签字按手印外,还盖了私章。
“到了港城,你拿上这个还有房契,让沈特帮你去找律师办。”
详细看了转让协议的内容,林遇梵悬着的心,总算落地。
“你放心,我不会出卖你。”她还幽默地补了一句,“除非刀架在脖子上。”
赵之敖微微一怔,随即笑道:“时间不早了,睡觉吧。”
说着他往床铺走去。
林遇梵心中忍不住吐槽,那方面不行,瘾还挺大。
第19章 温柔催生猛兽,他可能以为她喜欢
这两天的天气实在有些异常,屋里像密罐似的,闷透了。
她男人又像昨晚那样,没多一会儿,就惹得她一身不自在。
她让他关灯,可他听不见似的,偏不关。
他盯着她那两块瘀青问:“撞哪儿了?”
撞你嘴上了。
面对罪魂祸首的追问,林遇梵甚是无语,不想回答。
赵之敖旋即明白过来,心中似乎有些愧意,变得小心翼翼,这反倒让林遇梵不上不下的,哪儿哪儿都不自在。
但这愧疚之意也就维持了半分钟,等吃上劲儿,硬把神游的林遇梵给拽了回来。
她是衣衫不整了,可他睡袍依然系得紧紧的,一副正人君子的虚伪做派。
她夹住他不让他用力,但她力道哪里控得住他,手微微颤栗着,屋里太热了,热得她出现幻觉,仿佛坐在大白蛇上,滚进热气腾腾的热水里,翻腾着。她实在控制不住,恨不得把他脑袋给夹断。
终于,她还是松弛下来,有了昨晚的经验,她今天拿了一条毛巾垫着,明早自己用手搓一搓洗掉就好,不至于让小丫头们来窥探他们的隐私。
一股风从背上吹来,她侧头,是风吹起窗帘的一角,钻了进来。
而他顺势一路向上,最后来到她唇边。呼吸喷在她脸上,她嗅到了熟悉的味道。等回过神来,知道是哪里的味道时,她嫌弃得撇开脸不让他吻。
结果下巴被他钳住,偏不让她躲,他盯着她水润的双眼,微微扬眉,“你自己的,不尝尝?”
“流氓!”她骂了一句。
结果她这一张嘴,他舌尖顺势就闯了进来,气势如虹,一路扫荡过去,他才松了手。
林遇梵其实没尝出什么味道,就只嘴角麻了,被他啃得差点喘不上气来。
以前赵昀杰从不会这样亲吻她,他那方面还不如赵昀杰呢,夫妻生活连衣服都不敢脱,真是徒有其表,还要装成一副大男人的款儿。
想想还有点可怜。
她心生怜悯,抚着他耳后短发的手不由得也温柔了。
但温柔催生猛兽,他可能以为她喜欢。
硬生生凭着他那灵巧的唇舌,无师自通般,到处点火,最后把她送上云霄。
事后林遇梵认真回想,他连衣服都没脱,她实在是吃亏。
林遇梵是半夜被吓醒的。
刚才窗外传来“啪”的一声巨响,她坐起来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只见窗帘被吹得飞起来,满耳都是风声。
赵之敖已经下床,去把窗户关上。
她问:“怎么会刮这么大的风?”
“应该是台风。”
海城虽靠海,但位置特殊,不轻易遇到台风。
“快睡吧,不会有事。”他说话向来没什么情绪。
景华楼是新建的洋房,遇到台风也无大碍。
林遇梵听着外面呼呼的风声,根本睡不着,赵之敖睡觉很安静,她也不好乱动。
快天亮她才迷迷糊糊谁去。
等醒来已经七点,枕边没人,赵之敖已经起床出去了。
听声音,风雨还没有停歇。
林遇梵起床拉开窗帘,花园里的花草树木被吹得东倒西歪,有些甚至被连根拔起,到处是残枝碎叶,一塌糊涂。
她怕风把玻璃吹裂了,也不敢在玻璃窗前久站,只把床上昨晚弄脏的毛巾拿去盥洗间。
结果进去才发现停水了。
正发愁呢,桂香和一个小丫鬟抬了满满一桶水上来。
“小姐,到处都停水停电了,这次台风好吓人。”
林遇梵问:“哪儿来的水?”
“后面花园里有口井,临时打了几桶水来用。”
洗漱完,把毛巾洗好挂起来,林遇梵打开衣柜挑了件浅色旗袍,避开桂香自己进盥洗室把旗袍换上。
桂香收拾好床铺,来给林遇梵梳头:“我听他们说,今天打台风,轮船出不了港,姑爷的船期可能要往后推。”
林遇梵预料到了,她问:“推了几天?”
桂香也不清楚。
林遇梵希望他能早点离开,赵之敖离开了,她才好办事。
“他在哪里?”
“姑爷在书房跟沈特谈事情。”
梳妆好之后,林遇梵出门,经过书房时,听见里面有说话声,她也没打扰,径自下楼去。
王君瑶正站在厨房门口尝试刚出炉的蟹黄包,见林遇梵下楼,她笑着走过来:“我说昨晚怎么那么闷,原来是要打台风,好吓人的呀,我一晚上都没怎么睡,就怕玻璃窗户碎了。幸好我们的是新窗户,我看对面街好多人家的窗户都被风吹走了。”
林遇梵也道:“好多年没见过这么厉害的台风了。”
每次遇到这种天灾,总有不幸之人遭遇横祸。
“是啊,上次刮台风我们还没把小日本赶走呢。这会儿停风了,雨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他们说,风停了,雨都还要下两三天的。”
林遇梵更愁了,不知道赵之敖要耽搁几天。
“应该下不了两三天吧?”她担心道。
“老天爷做事,我们管不的呀。幸好家里备的食物足够,这两天不出门采买也不影响一日三餐。来吃早饭,我让厨房做了蟹黄包。快来尝尝。”
丫鬟把一大盘热气腾腾的蟹黄包端出来,放在桌上,香味确实诱人。
除了蟹黄包,还有蟹黄面,蟹肉蒸蛋……
同样是老赵家,但老五房的伙不是老二房能比的。
林遇梵还没来得及坐下,听见楼梯处有声响,回过头去,是赵立翔下来了。
王君瑶瞥了眼儿子,没好气地打趣:“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那么早起来。”
赵立翔是准备起床送赵之敖出发的,可惜天公不作美。
他摇了摇头,满脸生无可恋地问:“什么时候停雨啊。”
“哪儿有那么快哟。”
林遇梵问:“你们报社还要上班吗?”
上班在其次,赵立翔主要是想早点把他那位烦人的兄长送走。
他含糊应道:“应该要去吧,等会儿看看。”
王君瑶让林遇梵快坐下来吃,同时回头吩咐:“张妈,给大少爷端一盘蟹黄包到书房,再端一碗蟹黄细面,汤要多,面要少,别忘了不要放香菜。”
张妈应了一声:“已经端上去了。”
林遇梵吃了一小碗蛋黄面,一小碗蟹肉蒸蛋,蟹黄包她跟王君瑶分了一半。
赵之敖要带走的行李昨晚就已经堆在门口,此时特别的扎眼。
她刚想打探赵之敖究竟什么时候走,谁知赵立翔比她心急,已问:“大哥坐的船推了几天?”
“听说是两天,也可能三天,说不准呢。”
这么久!
赵立翔和林遇梵同时默默在心底叹了一声。
王君瑶观察着儿子的神色,忍不住念叨:“你这份实习的工作是大哥费心帮你安排好的,在这边实习有了工作经验,以后去了港城,就说你在海城有工作经验,在港城的报社不用实习,直接就可以做编辑。你工作要好好表现,别丢你大哥的脸呀,每天中午才去上班,不像样子的。”
赵立翔一口吃下半个蟹黄包,没说话。
王君瑶见儿子完全不搭理,自说自话似的说:“不想听我唠叨,我不说了,好吧?”
她也只能对儿子凶。
对其他人,她素来和善。
吃得差不多了,赵立翔才不紧不慢道:“个个都中午才上班,我上午去表现给谁看?”
王君瑶看向林遇梵笑道:“都说报社工作最忙,没见过这么清闲的。”
林遇梵知道赵立翔肯定没说实话,她不好揭穿,也只笑道:“反正是实习,知道基本工作流程,能学个大概就差不多了。”
“也是。”王君瑶喝着面汤,“这个汤好喝,多喝点。”
吃过早饭,外面风雨慢慢小了。
但一直没来电。
家里陆陆续续有客人来访,都在书房里跟赵之敖谈事。
到了晚上,林遇梵去歇息了,他书房里还有客人在。
她睡到半夜醒来,周围黑漆漆的,没有月亮,没有花园的路灯,伸手不见五指。
往枕边一摸,并没有人。
林遇梵摸黑起来点上蜡烛,看清手表,已经是四点多。
看样子,赵之敖是忙到太晚,在书房睡了。
林遇梵六点多被洗手间的水声吵醒的。
昨天水龙头打开后一直没关,看样子是来水了。
她起床去拉电绳,还是没电。
起身揉了揉酸胀的肩膀,门口有声响,回过头去,是桂香推门进来了。
桂香递过报纸,满脸期盼地说:“小姐你快看看,铁龙一早出去买的。”
林遇梵接过《光明日报》,走到窗前光亮处,终于在第四版的角落看到了她的文章。
太好了!
她有心理准备,万一不成功,那她就换方向再试几次,同时给多家报纸多个编辑投稿。
如果普通投稿不通过,那就按照原计划换成举报信,她只要把拒稿的报社和编辑都写到举报信上,到了后期,总会有编辑害怕自己名字出现在上面,而不得不刊登她的信件。
如若报社这条路实在没办法打开,她就直接一封举报信寄到调查处去。
只要调查处开始调查,赵礼杰兄弟肯定跑不掉。
桂香观察着林遇梵的神色,微微惊喜道:“小姐,是不是成了?”
林遇梵收起报纸,“刊登了。不过,这只是开始。”
桂香不懂小姐在做什么,只知道这件事要保密。
因为停电,昨晚印刷厂用发电机发电印刷,赵立翔过去帮忙盯着,直到报纸出摊才回来。
回到家倒头就睡,也不知睡了几个小时,被饿醒后,爬起床准备下楼吃饭。
经过书房时,发现书房门开着,赵立翔轻手蹑脚走过去,结果被他大哥叫住。
“赵立翔你进来!”
回头瞥向屋里,看见他大哥正坐在桌前边吃面条边看报纸,赵立翔不得不强装笑颜:“大哥,什么事?”
赵之敖白他一眼,他指了指桌上的相片,“这就是你的拍照技术?”
看着桌上一沓相片,新娘都拍得极好,而新郎不是闭着眼睛,就是只有半边脸,甚至半边脸都没有,只有半个耳朵。
赵立翔强忍着笑,但还是没忍住,他笑了几声。
“你还笑?!”
见大哥生气,赵立翔只能装无辜:“我技术就这样,我手抖了,我能怎么办?我又不是故意的。”
“你听听你说的话,一口一个‘我’字,两句话四个‘我’,看来你心里除了你自己,没有别人了。家人,兄长都不存在了,是吗?”
面对大哥鸡蛋里挑石头的劲头,赵立翔不敢硬杠,“改天给你们重新拍呗。”
“给我们?”赵之敖说话声音不大,但威慑力十足。
赵立翔不得不屈服:“给你和大嫂。”
“知道她是你大嫂就好。以后不要再做出这种幼稚的事情,还有那天半夜放歌,我要不是心情好,非揍你一顿不可!”
你心情好?
洞房花烛夜你当然心情好!
赵之敖盯着弟弟那阴晴不定的脸,恨铁不成钢地骂道:“成天心里只顾着不着四六的情情爱爱,半点事业心都没有……”
“我怎么没有事业心?”
赵之敖敲着桌面的报纸:“连续三天我都没在《光明日报》看到你的名字。”
“你结婚我请假了!”
“怎么?你休婚假?”赵之敖嘲讽拉满,“我结婚你请假一天,又不是请假三天,何至于一篇文章都写不出来?”
赵立翔咽了咽喉咙,努力为自己辩护:“我只是实习生,不是我写了稿子他们就会发的。”
“这就充分说明你还不够努力。你看看这种稿子,很高深吗?一个浅显易懂的故事,你写不出来?”
赵立翔瞄了眼大哥指的稿子,作者叫四木,是谁他也不知道,但他能马上编排:“这是个大作家的笔名,我怎么能跟人家比?”
“哪个大作家?”
“……”赵立翔眼睛一转,“我哪儿知道,人家是保密的。这种事,是我这种小小实习生可以知道的吗?”
为了表示自己说的都是真话,他还不忘补 上一句,“你想知道,你自己问人去!这是秦海主编的,你不是认识他吗?你自己问啊。”
赵之敖也不可能真的去问,他换了个话题:“我今天还是要出发,家里的事情,你要多听妈和你大嫂的。下个月等你们出发去港城,作为家里的男丁,路上你要照顾好她们。”
赵立翔以为赵之敖会在家里多呆几天,他有些意外:“昨天台风,今天港口不是还没开吗?”
“我在南京刚好有点事,我去南京一趟,然后在南京坐飞机回港城。”
赵立翔压抑住心中狂喜,忙应了一声。
楼下,林遇梵和王君瑶把赵之敖的行李重新整理,部分跟着去南京,大部分还是这边仆人等过两天港口开了,坐船带去港城。
林遇梵也是满心的欢喜,她算是心想事成,那么大的台风,赵之敖也只耽搁了一天。
外面阳光普照,仆人在院子里清理倒下的树枝,有电工在修理电路,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
赵之敖临走前也没跟林遇梵说话,只吩咐管家:“太太和大少奶奶想买什么就买什么,至于二少爷,从这个月开始,他只能花他自己的工资。另外,注意家里的安全,大家没事尽量少出门。”
简单几句话,事情交待的明明白白。
赵立翔满不在乎,家里账房不给钱,他妈会给。
林遇梵也只当赵之敖这几句的重点是控制二少爷花钱,而她是“没事尽量少出门”。
赵之敖终于还是回头看了她一眼,林遇梵不得不客套地说了一句:“路上小心。”
他微微颔首便上了车。
王君瑶弯下腰叮嘱副驾室的沈特:“你们回到港城,记得打电报来报平安。”
看着汽车驶离景华花园,林遇梵伸手遮了遮额前的太阳,不知道为什么,她打心底长长舒了口气。
因为刮台风,老二房楼顶的瓦片被刮掉刮乱了好多。
请了专门的师傅来屋顶捡瓦,而院子里则晒满了衣服被褥。
大奶奶站在院子里看着儿子儿媳晾晒书籍,二姑奶奶也在旁边帮忙。
简素贞从楼上下来,身后桑梓和红玉抱着要晾晒的床单。
“大嫂,能不能让他们把我们屋顶的瓦先捡好,我怕下午还下雨,真把我们屋里的东西都淋湿了。”
大奶奶看着满院子的阳光:“这么大的太阳,哪来的雨,他们捡完老太太那边的屋顶,就去你那边。”
简素贞没辙,这么大晴天的,确实不着急。
她压低了声音嘀咕:“哎,今天三朝回门,都这个点了,一点动静都没有,我们那个四奶奶看来是把我们撇得干干净净的了。”
大奶奶冷哼:“回不回门昨天就应该给个准信,但人家压根没搭理我们。”
二姑奶奶为人还是稍微敦厚一点,她劝和道:“赵之敖不是回港城了吗?就林遇梵一个人,她肯定不会回门啊。”
大奶奶撇了撇嘴:“刮那么大的台风,赵之敖没走吧?他们今天回林家了吗?”
简素贞摇头:“不晓得。大嫂你那天没去,你是不知道那个场面,头婚都没她那么风光的,这辈子能奢华这一回,也值了。”
大奶奶虽然没去,但家里大爷三爷带着孩子们去了,孩子们回来,把她耳朵都要说起茧子了。
一个个夸张地在那儿说,四婶打扮的老漂亮了,四婶改嫁的老好了,婚礼老隆重了,市长来了都作不成证婚人云云。
“再风光又怎样?港城三个姨太太等着她呢,有她难受的时候。”大奶奶说完自去吩咐下人,出去打听打听,什么时候来电。
简素贞和二姑奶奶互相看了一眼,二姑奶奶也不好说什么,简素贞少不得阴阳怪气地小声嘲讽:“大嫂真是,看不得别人好。”
二姑奶奶知道大嫂也好,三弟妹也罢,都不是善茬,她少惹为妙。
接下来的日子,林遇梵以“四木”的笔名,断断续续发了四篇抗日记事。
其实这些故事都来自于她在上一世给杂志撰写抗日记事时,通过采访了解到的真实故事。
真实故事,再通过适当的改编润色,故事变得非常吸引人。
四篇抗日纪事在《光明日报》刊发之后,在海城引起了小小的轰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