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兄弟俩,她无论嫁给谁,都得再守寡!
桂香没想到她家小姐连赵之敖都看不上,她面露难色:“那就只剩下赵鼎了。我们还是偷偷去港城吧。表姑太太说了,她会给你介绍个更好的。”
走一步算一步吧。
林遇梵把钱都卷好,总共二十二卷,剩下十七个银元,她留着零花,并送了桂香五个。
“你想要什么跟我说,我们找时间去置办一下。港城没有这边东西多。”
桂香高兴点头:“谢谢小姐。”
林遇梵一晚上没怎么睡,如果赵之敖能帮她把喜姑带去港城,嫁给他也不是不行。
翌日上午,家里来了一位贵客,那就是赵之敖的继母王君瑶。
林遇梵被请到老太太屋里陪聊,她和王君瑶见过两次,但没怎么说过话。
难得王君瑶上门,老二房少不得求她帮忙带话给赵之敖,看看有什么法子能解救赵礼杰。
“真是不巧,之敖这两天实在忙,不过你们放宽心,礼杰是自家兄弟,他就算再忙也肯定会抽出时间来处理的。”
有了王君瑶这句话,大奶奶心里才有了点底。
王君瑶虽然没有明说,但很显然,她是特意来找林遇梵的。
从老太太房间出来,王君瑶便主动提出要去林遇梵屋里坐坐,其他人也识趣,没有跟着来。
进了屋,王君瑶扫了一眼房间,简洁雅致,跟林遇梵一样。
今天她一直在观察林遇梵,她相信自家那不成器的儿子喜欢林遇梵,不止是因为她美,看她举止文雅,对人也不算热情,但就是有股子莫名的吸引力。
说不上来莫名其妙的感觉,她以前只知道林遇梵是美人,从没想过自家跟她会有交集。
坐下后,桂香捧了香茶进来,房间门是敞开的,但小声说话,外面听不见。
“十三叔公跟我说,你要考虑几天。终身大事,确实应该谨慎。只是我们之敖这次回来的匆忙,他初十就要回港城处理要务,确实是有点心急,你别介意。”
王君瑶的话说得模棱两可,谁心急?
是她做婆婆的心急,还是赵之敖心急?
不过今天初一,如果赵之敖初十就要离开,那确实是很急。
这话林遇梵不好接,就只莞尔,“婶婶喝茶。”
王君瑶轻轻拉着林遇梵的手:“我们之敖无论年纪还是模样,跟你都是最般配的,如果他这一趟回来能把终身大事给解决了,我也算对得住他亲妈了。”
看得出来,王君瑶在极力撮合她和赵之敖。
所以,赵立翔真的就只是烟幕弹。
“之敖今天不方便过来,他托我把这个给你。”王君瑶把一张信纸递给来。
林遇梵有些尴尬,这男人为了哄她不去告密,不会写情书诓人吧?
她接过信纸,只捏在手里,没有马上展开。
王君瑶提醒:“你快看看。”
出于礼貌,林遇梵不得不打开信纸,只见上面写了五列简短的文字。
【诚以:港城环中路联排店铺3户,三层公寓1栋5户,浅水湾别墅1栋,代步小轿车1辆,为聘。】
这比情信更可爱的文字,让林遇梵心跳噗噗加速。
原本的嫌弃,瞬间烟消云散。
商铺、公寓、别墅和轿车……
而且全都是港城的物业。
再来个麻将台,养只大狗,闲时喝喝下午茶,听听戏,看看话剧。
这不就是她梦寐以求养尊处优的生活吗?
就算婚后,赵之敖立刻死,她也不用惧怕什么。
再次变成寡妇又怎样?
只要有钱,管别人什么眼光!
阿弥陀佛。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转念一想,赵之敖为了稳住她,下了那么大的血本,为了什么?
就只是因为怕她把事情捅出去,害了他和梁月?
林遇梵虽然心中已经在翩翩起舞,但面上非常平静,看不出丝毫的情绪。
王君瑶轻声说:“之敖的产业都在港城,所以也只能给你港城的房产,这些聘礼,是给你个人的。婚后你跟我一起搬去港城居住,那边房子大,佣人多,操心的事你想管就管,不想管,就交给别人管。唯一需要包容的,就是之敖有三个姨太太……不过你不用担心,她们都是知书达理的姑娘,你是正房太太,她们肯定不敢坏了规矩。”
别说三个姨太太,就是三百个,林遇梵也不会在意。
都二婚了,谁跟谁一丁一卯地谈情说爱。
只要钱到位,一切都好说。
她忽然被自己的庸俗刺痛了一下,但转念一想,她有做错什么么?
她没有用昨天中午看见的事要挟过任何人。
别人主动送上门的,她不吃……好像不给面子。
王君瑶见林遇梵始终没说话,担心她看中的还是自家好大儿赵立翔,她打心底觉得林遇梵跟赵之敖更般配一点,自家儿子终究还是太嫩了。
而且,如果没有完成使命,回去也不好跟之敖交待。
王君瑶握紧了林遇梵的手,“你这边还有什么要求?你尽管提。只要条件允许,我们肯定尽量满足。”
林遇梵确实还有所求,“我想让我表姑一家跟我一起去港城。”
王君瑶以为林遇梵担心自己一个人去港城,以后没了依傍会被欺负,等她了解孙敬喜家的情况后,当即道:“这事应该不难,我回去跟之敖商量。”
林遇梵嘴角终于露出了清浅的笑意。
王君瑶没有久坐,她答应尽快给林遇梵回话,同时她也希望,明天就能把婚事定下来。
并且赶在赵之敖回港城前,把婚礼办了。
林遇梵一整天都没有出门。
老太太让二姑奶奶来套林遇梵的口风,问她属意哪一位,林遇梵没给答复。
厨房是变着法子给做各种好吃的,甚至做了桂香心心念念的烂糊鳝丝。
晚上,桂香拿了盘蚊香进来,划开火柴点燃后,抬头发现整理老照片的林遇梵正看着其中一张相片发呆。
凑前去看,不过是小姐未出阁时跟表姐妹们在公园的留影。
桂香以为林遇梵还在深思究竟该嫁给谁的事。
她把蚊香放在桌子底下,就蹲在林遇梵的脚边,轻声感叹:“确实难选。”
林遇梵放下手中的照片,低头看向桂香,笑问:“怎么难选?”
桂香拉过小板凳坐下,一本正经道:“立翔少爷有文化,脾气好,说话总是笑眯眯的,跟小姐你熟悉,按说他是最合适的,可他终究是个小爷,依傍着家里才能讨生活;不像他哥哥,有钱有势有派头,嫁给他,不止小姐你能扬眉吐气,连我都能鸡犬升天……”
“我还第一次听人说自己鸡犬升天的。”林遇梵被逗乐了。
桂香也笑:“反正是那个意思。只不过,之敖少爷在港城有三个姨太太,三个呀……以后会不会还有五六七八个?大家都在议论,男人越有本事,就越花心的。”
林遇梵心中有数,但还是问了一句,让桂香有充分的参与感,“那我要选哪个呢?”
桂香叹了一声,真不好选啊。
“想找个一心一意对自己好的男人,肯定是选弟弟;如果想找个更好的靠山,那还是哥哥。”
把照片放回本子里,林遇梵吐槽道:“你等于没说。”
“要不这样……”桂香从衣兜里摸出一个银元,“小姐,我们听老天爷的,你抛一个,如果是头像这一面,就选弟弟;是帆船这一面,那就是哥哥。”
林遇梵可不想把命运交给一枚银元,她把取下来的照片放进信封里,站起来身刚好碰到了桂香的手,银元掉在地上,滚到了大衣柜的柜脚边。
桂香忙去捡,她低头细看,随即兴奋笑道:“小姐,是帆船!选哥哥。”
林遇梵微微一怔,或许,这真的是天意?
拉开抽屉,把相片放到了一角,她要带走的东西不多:照片,钱和换洗衣物。
她又想起王君瑶递来的信纸上写的那几行字,那诱惑力,远胜于男人。
王君瑶那边还没回话,孙敬喜先来了。
吃了早饭,林遇梵坐在窗边光亮处给母亲的黑白照片上色,见喜姑进来,她收起画笔,笑着起身:“我正想去你家走一趟。”
昨天林遇梵便让桂香捎信去贺公馆,把她这边的情况跟喜姑略说一二。
孙敬喜带来两包蜜枣,她把蜜枣递给桂香,“拿盘子装点出来。另外一包送去给你们老太太。”
“知道了。”
坐下后,孙敬喜才说:“我昨儿就要来的,家里临时有事没来成,说个让你高兴的事,我恐怕真要跟你去港城了。”
“真的?”林遇梵压抑住心中惊喜,“怎么说?”
“你姑父要调去港城工作,去那边医院做负责人。昨天下班临时通知的,给的待遇蛮优厚。”
林遇梵没想到赵之敖动作这么快,“姑父答应了吗?”
孙敬喜嘴角无奈一撇,“你姑父那脾气你还不知道啊?如果是我跟他商量事情,十有八九他都是不答应的,但人家英国老板可不是跟他商量,你姑父这把年纪,想要再找一份工作,那可太难了。家里负担那么重,不答应也得答应。”
也就是说,表姑父没有拒绝的本钱。
林遇梵笑道:“换个环境生活挺好的。”
桂香用白瓷盘子把蜜枣装好后端过来。
“尝尝,你姑父天津那边的亲戚送的。”
林遇梵拿起一块咬了一小口,甜得有点太腻了。
“不说他。说你的婚事,这回无论如何你得听我的,闭着眼睛选赵之敖。你不用担心什么姨太太的事,你是跟赵之敖结婚,你和他是夫妻,姨太太再厉害也是上不得台面的妾,反不了天的。你只要拿稳赵之敖一个就够了。而赵立翔呢,以前赵昀杰在生的时候,他就经常往你这边来,如果你选了他,保不齐这里里外外的人还会编排,说你们早有私情。”
至于赵鼎,孙敬喜都懒得提他名字。
林遇梵细细听着,她没说自己跟赵之敖继母聊天的内容和交易,只道:“昨晚桂香帮我抛银元……”
孙敬喜好奇:“什么结果?”
“也是选的赵之敖。”
“你看,这就是天意么。别管赵之敖这个人怎么样,花不花心,关键是人家有真本事,作为女人,选男人肯定还是要选有本事的。”孙敬喜降低了声音,“你如果嫁给赵之敖,你那铺子也不用卖了。
林遇梵在原来的法租界有间小小的店铺,是她唯一陪嫁的房产。
她前两天托喜姑帮忙放出去卖,喜姑总认为,商铺虽小,但地段好,每年有租金进项,无论怎样,最后都能够保障她有一个保底的生活。
卖了,就没了。
可未来时局变化是完全超越喜姑想象的,林遇梵没办法解释太多,只是坚持要把店铺卖了变现。
她甚至反过来劝喜姑:“现在那么乱,万一哪天打起来,房子被炸了都说不准的。如果你和姑父决定了去港城,这边房产也可以处理了。”
孙敬喜摇头:“你姑父不会同意卖房的,我们迟早要回来,落叶归根,这里才是我们的家。”
知道轻易劝不动,林遇梵没再费唇舌,她起身从抽屉里拿出赵之敖给的礼单递给孙敬喜看。
“什么?”
接过礼单细看,孙敬喜很是意外和惊喜,“这么看来,赵之敖是真的喜欢你,他怕你选了他弟弟。是不是那天从咖啡馆出来,上了他的车,刚好你坐他旁边……他那时候就属意你了?”
不是。这聘礼更像是赵之敖用来堵住她嘴巴的贿赂。
林遇梵含糊道:“应该不是,当时他都没跟我说话。”
她犹记得他手掸裤子时那嫌弃的手势。
“男人么,你不懂。不管怎么说,看在这诚意满满的份上,你都该选他。”孙敬喜观察着林遇梵的表情,知道她已经下定了决心,便自告奋勇道:“你们十三叔公晚点是不是要来?”
“前儿他说今天下午过来。”
“你不要出面,我帮你去说。”孙敬喜认为,女方这个时候还是要矜持一点才好。
林遇梵倒是无所谓矜持与否,这几年的磨难,早把她脸皮都磨厚了,况且她坦坦荡荡,是赵之敖求着要娶她的。
谁去说本不重要,换个角度,怎么能让老二房不爽,她就怎么做。
“喜姑,这事不该你说,应该让老太太说去。”
孙敬喜先是一愣,转而忍不住伏在桌上大笑,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又往门口瞄了一眼,才说:“你是想气死那老太婆啊!”
林遇梵:“气不死,她脸皮厚着呢。”
听着林遇梵那淡定的嘲讽,孙敬喜轻轻戳了戳她的手臂,“你啊,我发现你是越来越像你父亲了。你父亲以前年轻的时候就这样,脑瓜子顶聪明,谁都算不过他。”
姑侄二人聊了会儿,去老太太屋里送蜜枣的桂香回来了,说老太太请表姑太太去她屋里喝茶。
林遇梵便陪着孙敬喜过去,在东屋楼梯口遇到二姑奶奶和欢姐儿母女下楼。
按道理,谁辈分小谁要先打招呼,可欢姐儿只低着头谁都不理。
林遇梵理解欢姐儿,毕竟小姑娘无辜成为别人口中的笑话,心底肯定是既委屈又无助。
上一辈子欢姐儿相亲不成林遇梵落了埋怨,源头主要也是老太太,其次是二姑奶奶,小姑娘后来还偷偷跟她道歉。
“二姐,欢姐儿,你们出去啊?”林遇梵先开了口。
二姑奶奶有点尴尬地笑道:“我们下楼走走。表姑太太来了?”
孙敬喜满脸堆笑,“是啊,天津的亲戚送了我们一点蜜枣,我拿了点给老太太尝尝。”
“您真是有心了。欢姐儿,快叫姑太太。”
二姑奶奶从身后拉了拉女儿的衣服,欢姐儿这才不得不蚊子似的称呼:“姑太太、舅妈……”
也没多聊,她们上楼去,刚在老太太屋里坐下,楼下佣人匆匆上来回禀,十三叔公和老五房的大太太一起来了。
她们赶紧下楼,而堂屋里,大奶奶三爷三奶奶等人也都已经先来了,此时正跟客人聊天。
王君瑶见孙敬喜也在,料到林遇梵已经知道贺姑父去港城的工作已经安排妥当,便只微笑致意,没有多说话。
寒暄几句之后,十三叔公问林遇梵考虑的怎么样了?
众人眼睛齐刷刷看向林遇梵。
林遇梵就坐在老太太边上,她说:“我听妈安排。”
老太太:“!”
大奶奶看了三奶奶一眼,三奶奶又看向三爷,众人无可奈何地,硬生生憋回了交流的眼神,心中都恨不得暗暗骂一句:当婊子还要立牌坊!
而且这个牌坊,他们还不得不跪着给立了。
老太太能怎么选?
他们还需要恳求赵之敖救大爷出来,王君瑶又坐在边上,就算一百个不愿意,老太太也不可能选别人啊。
按老二房和林遇梵现在的关系,林遇梵改嫁,那就是泼出去的水,水当然是要往低处流才合理,林遇梵嫁的越差越落魄,老二房的人心底才会越舒服。
结果现实是正相反,她不但没往低处走,还变成金凤凰,往高处飞了,往后那是高高在上踩在他们头顶上的。
想骂句晦气,都不敢吱声。
十三叔公对老太太说着恭维话:“还是你有福气啊,看看你这儿媳,多孝顺。”
老太太尴尬应着:“孝顺是孝顺,可惜我终究是没福气。”
只有王君瑶笑的灿烂,似乎在说:以后是我儿媳了。
老太太还能说什么呢,她当然得从里到外,从上到下夸赞一遍三位同族子弟,最后又重点说赵之敖和林遇梵怎么郎才女貌,八字相合云云。
“不是其他两位不好,而是之敖更合适,跟遇梵更匹配。”
这是十三叔公和王君瑶都乐意听到的答案。
十三叔公看向林遇梵,问她意见。
林遇梵还是那句,“我听妈安排。”
老二房的人,一个个心底骂娘,真够装的!
脸上却只能笑眯眯称赞好姻缘。
孙敬喜努力憋着笑,心里那个舒畅。
王君瑶是最高兴的,完成了任务不说,娶回来一个知根知底的漂亮寡妇儿媳,肯定比那些初婚千金小姐好相处。
毕竟不是亲儿媳,她想要在继子家里当一个好婆母,那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那就这么定下了。”王君瑶满脸欢喜。
老二房的人都站起身恭维着说恭喜话。
大奶奶还不忘加一句:“我们大爷还指望之敖能帮忙呢。”
王君瑶让大奶奶宽心,“之敖去找关系了,礼杰晚上就能放出来,你们派人去调查处准备接人吧。”
“真的?”
“真的,之敖让我跟你们说的。”
老太太和大奶奶等人,那是泪眼婆娑地连连感谢。
这么一来,他们更得把林遇梵给供起来了。
铁板钉钉定下了婚事,开始商议婚期,这事还要请林遇梵娘家人一起来商量。
“之敖要去南京一趟,初十他又要回港城了,可以选的日子也不多。”
老太太问:“这么着急?”
“没办法,他的事情多,他这次去港城,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我们早就计划好了,下个月初全家搬去港城。这战乱的时候,只能委屈遇梵了。”
林遇梵其实连婚礼都不想要,她无所谓。
但完全不办婚礼,又可能会被某些人瞧不起,而且赵之敖是初婚,他可能想要呢?
林遇梵娘家的大堂哥被请来了,还请了一个会看风水的旁支亲戚来帮忙选吉时。
当天下午就定好了时间,这个月初八举行婚礼。
满打满算只剩下六天的筹备时间,王君瑶作为继母,就算时间紧张她也铆足了劲头,准备大摆筵席。
老二房家的佣人们私底下炸开了锅,谁能想到平时不声不响,文文静静的四奶奶,最终竟然如意改嫁给了赵家最有钱有势的赵之敖。
人家二婚还要举行中式和西式婚礼,比南哥儿的婚事更有牌面!
晚饭之后,院子里静悄悄的,比平日都要安静几分。
桂香拎了半桶热水上楼,红玉从后面跟上来,帮她一起抬着。
“你以后要跟着四奶奶去享福了。”
红玉跟桂香是同乡,两人关系比较好,桂香也不谦虚实话实说:“享福不至于,但总比这里受气强。”
红玉在三奶奶跟前不是挨打就是受骂,她以前就羡慕桂香跟了四奶奶这么温和良善的主人,现在是除了羡慕,还有深深的不舍。
“听说老五房全家都要搬去港城,你跟着去吗?”
桂香家人都在乡下,她自小被爹妈送到城里做女佣,现在让她回老家,她才不愿意。
“小姐去哪儿,我去哪儿。”
“以后我们很难见面了。”
或者分开就再也见不着了。
桂香见红玉眼眶红了,忙问:“你爹娘又来催你?”
红玉爹娘催她回去嫁人,嫁给隔壁村渡口的老船夫,听说那老船夫不止腿瘸,眼睛还瞎了一个,她爹妈之所以答应这门亲事,是因为那老头倾尽所有给了足足的彩礼钱。
只要红玉嫁了,她哥她弟就都有钱娶媳妇了。
要是能躲就好了,可惜她没处躲。
桂香换手提木桶,鼓励她道:“你如果不想嫁,就偷偷换一户人家。”
“换哪里去?我又不认识人。就老二房的这些亲戚,我怕我爹娘找上门去。”红玉很惆怅,她想找桂香帮忙,可最后还是没开口。
桂香明白红玉的心思,她不敢乱许诺,只道:“我问问林家那边的亲戚有没有要请佣人或者帮工的,不过你也别报太大的希望。”
红玉连连道谢。
她们站在门口说话,院子里灯光比较亮,远远看见大奶奶上楼来,红玉赶紧躲开去。
林遇梵这边改嫁赵之敖的大局已定,本来说好傍晚要回来的赵礼杰却迟迟未归,大奶奶心急焦虑,终于还是选择了低头,亲自舔着脸送来一匹当下最时兴的织锦缎面。
“如今战乱,物资紧缺,这是托关系花了大价钱才买到的织锦缎面,本来是给新媳妇做旗袍的,谁知她这般壮实,给她做不够尺寸,但送给你,应该是刚刚好的。”大奶奶拐了弯奉承林遇梵好身段。
看着桌上的上等面料,林遇梵笑道:“大嫂你何不自己留着做衣服呢?”
“你看看我这身材,怎么跟你比。”
“怎么不能?早上半碗米汤,晚上水煮豆腐,吃上一段时间,肯定能瘦。”
这明晃晃的阴阳怪气!
在角落看戏的桂香都差点忍不住笑了。
回旋刀削在大奶奶脸上,鲜血无形中喷溅而出,堵在她嗓子眼,又腥又臊般难受。
大奶奶还不能还嘴,只能陪笑脸,“四弟妹,你别气,气坏了身体不值当。我昨天狠狠骂了孙厨子那两个蠢货,还罚了他们半个月的工钱。”
“罚了半个月工钱?”
大奶奶知道这个处罚算轻的,但她也没其他办法了。
“我总不能把他们赶走吧?你也知道,他们家大儿子没了,小儿子脑子又不好使,挺可怜的。”
笑意在林遇梵脸上浮起:“看来大嫂不止会变脸唱戏,还是菩萨心肠。”
大奶奶:“……”
要不是赵礼杰还没回来,还需求人家未来男人办事,大奶奶怎么不可能这般低声下气。
真想转身就走。
但为了自家男人,她还是咬牙忍了。
“我这段时间忙南哥儿的婚事,都忙昏头了,大爷被抓,我是乱了分寸,说了些不带脑子的话,误伤了四弟妹,我实在惭愧。四弟妹,那个……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跟我一般见识。我今天在这里跟你赔不是……这方布料你且务必收下。”
林遇梵看看布料,又看看大奶奶,正要说话,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
“大奶奶,大奶奶……大爷回来了。”
唉哟,总算回来了!
大奶奶顿时喜出望外,早知如此,她就不应该低声下气来看林遇梵脸色!
既然大爷回来,她就算跟林遇梵撕破脸,那又能怎样?
林遇梵高嫁后再有钱,跟她有关系吗?她以后又不用求赵之敖吃饭,大不了井水不犯河水。
这么一想,大奶奶精神状态霎时间好了几分。
“看不上就算了。”大奶奶伸手要抽回桌上布料。
她今天受够了气,不能赔了夫人又折兵,这么好的织锦缎面她得拿回去。
林遇梵本来就不稀罕这所谓的赔礼,但送上门来还想拿回去,哪有这样的道理。
在大奶奶刚伸出手时,林遇梵就眼疾手快地把布料拿起递给了桂香。
“桂香,这块织锦缎面是大奶奶的赔礼,还不谢大奶奶。”
桂香忍着笑,默契地脆声道:“谢谢大奶奶。”
大奶奶:“!”
林遇梵瞧不上她送的礼,当着她的面转手就送给了丫鬟?还说是她跟丫鬟的赔礼!
她被桂香扇了半边巴掌,桂香到现在都还没给她赔礼道歉呢,她反过来赔哪门子的礼?
大奶奶气的要吐血,但她又不能跳起来去抢,她堂堂当家奶奶,还是要脸面的。
外面有汽车响,想必赵礼杰到家了,大奶奶只好憋着一肚子的气,匆匆下楼去。
景华楼里,王君瑶和族里几位帮忙办喜事的叔伯商谈完婚礼事宜,快八点了,才把客人送走。
回头看见自家儿子站在大笨钟旁,脸上的愤怒和委屈互相影衬着,像头被母狮抛弃的小兽。
王君瑶白他一眼:“你这是什么表情?这个月初八,你大哥和林遇梵结婚,等你哥回来,记得恭喜他。”
赵立翔从没想过他大哥动作会如此迅速,十三叔公之前告诉他,结果最快也要这个月底才出,谁知不过三天功夫,他蒙在鼓里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等回过神来猛然发现,一切都已尘埃落定。
“还有,以后林遇梵就是你大嫂,你可不要闹出笑话来。”
听着母亲的警告,赵立翔心中不愤,却始终一言不发,转身上了楼。
王君瑶实在想不明白,林遇梵虽然长得好看,但也就是个肌肤白一些,身段好一些的漂亮小寡妇,怎么会有这么大的魅力,把她两个儿子都迷昏头了?
赵立翔她看不懂,赵之敖她更不懂了。
幸好,现在这个结局,她还是满意的。
林遇梵名下的小商铺挂出去几天,终于有人还价。
她表姑父有个犹太同事想买,但价钱压的很低。
店铺挂牌价是1万美金,对方直接对半砍,只愿意给5000元,喜姑劝她别卖。
这个时间段,卖房的人多,买房的人少之又少,而且林遇梵只愿意收美金或者金条,能买的客人就更少了。
她挂1万是给足讲价空间的,到手能有6000美金,她便知足。
双方约好在贺公馆见面,犹太人精得很,他清楚店铺所处地段好,只不断嫌弃铺面太小,现在时局不稳定,买回来还怕租不出去。
两方讨价还价,卡在了7000美金的点上。
犹太人又跟她哭穷,手里头实在没那么多现钱。
林遇梵知道几个月后,北边战事加剧,房价会直线下降,到明年,房价更是跌到谷底。
上一世她和老二房那些人都没卖房,除了以为还能回来之外,最重要的就是,房价太低,舍不得卖。
现在她只想快刀斩乱麻,速战速决,最后商定6500美金成交,当天下午就办完了手续。
因揣着巨资,怕路上不安全,喜姑特意找了熟悉的黄包车送她们回家。
才到弄堂口,林遇梵看见电线杆下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看清了,原来是赵立翔。
车夫停下,桂香先打招呼:“立翔少爷,你怎么在这里?”
赵立翔满是雾霾的脸上,似乎终于看见了阳光,他笑着说:“我在这里等你们。”
平时赵立翔过来,都是直接到家里的,他今天怎么遮遮掩掩有些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