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指给白荔看,“就这里,上面这里。”
白荔点点头:“我这是室上嵴上缺损。”
女医生眼里闪过一丝诧异,目光从片子上转到白荔脸上,“小姑娘挺专业啊,学医的哇?”
“不是。”白荔诚实摇头,是以前沈今延教她看过心脏解剖图,她现在都还记得心脏构造图上的各部位名称。
“你这就是先天性心脏病,但是缺损不严重,暂时不用做手术,我给你开点药你回去按时吃,然后平时一定要多注意休息,切忌过劳。”
“好,谢谢医生。”
“……”
下班的点,白荔拿完药走出医院,深秋的凉意袭面而来,她拢一拢风衣的领子,走下医院门诊部的阶梯。
刚下几阶,白荔突然听见身后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语气里带着几分不可置信:“白荔?”
白荔驻足,回望。她看见泡¥沫¥独¥家一张熟悉的脸:“高以围?”
高以围是沈今延的表弟,两人年纪就相差几个月而已,高以围也不爱叫沈今延表哥,都是直接叫名字。两人的关系不止是表亲,更是死党好友,来往密切。
白荔落落大方地微笑:“好久不见。”
仿佛和谁都能够做到这样的得体。
除了面对沈今延。
“真是好久不见啊。”高以围和从前一样喜欢穿套头卫衣,他穿着件亮红色的卫衣三两步跑下来,停在白荔面前。
他打量白荔一番,若有所思道:“未免也太巧了吧?”
“巧?”白荔不理解。
“可不。”高以围说,“沈今延刚刚好才回国,你就刚刚好出现在这里,你说巧不巧?”
“……”
白荔抿抿说,神色平静:“只是碰巧见到了而已。”
高以围音调拔高:“你们都见到啦!”
“嗯。”
高以围顿了一秒,突然凑近,神秘地问:“那你应该也闻到他身上的香水味了吧?”
一想到那股子茉莉香,白荔的鼻子就开始发痒。她下意识揉了揉鼻尖:“闻到了,怎么了?”
高以围怂肩一笑:“被你甩了后,他就只喷茉莉味的香水。”
白荔:“……”
她说不清现在心里的感受。
意思就是,沈今延在知道她对茉莉味过敏的前提下,在分手后常年喷茉莉味的香水,就是为了在两人有可能的重逢时刻,让她好好难受一把。
行吧,这行为的确很沈今延。
高以围用轻松的语气说:“我不是指责你哈,感情毕竟是两个人的事情,我只是想说,你当初的确伤他够深,他也远比我们想象中的更疯狂。”
白荔缓慢地眨了一下眼:“我知道。”
高以围很感慨地说:“没想到你们真的能遇见。”
白荔同感:“我也没想到。”
“也不枉他喷了七年的茉莉香水。”高以围太了解那家伙,“不过估计他现在也不痛快……”
白荔有点没听清后半句:“什么?”
高以围却摇头:“没事。”
两人又闲拉一通。白荔了解到高以围现在在创业,就在本市开了家酒吧,白天没事儿就喝喝茶打打牌,晚上去酒吧监工,日子算是惬意。
两人之前没加过微信。
高以围主动提出加个微信,让白荔有空去他的酒吧玩,酒水半价。
白荔扫了高以围的微信,等他通过后编辑备注。还没打完字,她突然听高以围说:“对了,沈莹也在浮周,我给你提个醒。”
“……”
“要是让她撞见你,她肯定得甩你个大耳光。”
白荔心里一颤:“……好。”
沈莹是沈今延的妹妹,亲的,极度的兄控,是哥哥的绝对拥护者。
重点是,沈莹是个一点就炸的暴脾气。十足的疯批。
白荔觉得高以围还是说得太含蓄了。
岂止一个大耳光。
要是和沈莹撞见,她可以安心地挑选丧葬一条龙的服务了。
两人话别,白荔到医院的停车场开车回家。
心外科主任办公室。
高以围敲门时,沈今延正在换衣服,他脱下白大褂挂到柜子里,取出自己的深茶色羊毛呢西服外套。
正穿着,听见高以围的鼓掌声。
高以围拍着手,走进来:“折磨前女友的鼻子让你爽到没有?”
沈今延挑了个眼风,冷淡的一眼,没理高以围。
默了一秒。
沈今延淡淡问:“你怎么知道我遇到了她。”
高以围:“刚在门诊楼下遇到了。”
沈今延再次沉默。
高以围啧了声,好奇问:“见到她,你什么感觉啊?”
沈今延想也没想,冷冷地说:“没感觉。”
“真没感觉?”高以围呵呵一笑,“那你也不至于喷茉莉味的香水喷了七年,这么较真不像是没感觉啊?”
沈今延眼睛一眯:“你有完没完?”
高以围立马认怂,好,不说了。他转移话题:“现在走?去我酒吧附近吃,吃了后喝几口。”
沈今延:“我还要查个房。”
高以围狐疑地盯着他身上的外套,“你衣服都换了还要查房?而且今天你休息干嘛还往医院跑?”
“房里有个七岁的小女孩,她害怕穿白大褂的,会吓哭。”这几天沈今延查房前都会换下白大褂再去,“刘医生上午临时请假,找我帮忙帮她坐会儿诊。”
“心内那个刘医生吗?我感觉她看你的眼神不对劲,像是很馋你身子的样子。”
“乱开黄腔。”沈今延淡声警告。
高以围摇着头,长须一口气说:“像你这么善良温柔的男人上哪找?你说当初白荔怎么就忍心甩了你,你说她会不会后——”
话还没说。
高以围接收到沈今延强烈的眼神警告信号,立马噤声。
沈今延每次查房,身后总是一溜人。
多名住院医师,实习医生们,护士长以及护士们。
他走在最前头,长腿迈出的脚步沉稳有力,表情不苟言笑。跟在他身后的人眼神对半分,一半敬畏,一半崇拜。
在医院里,没有人见沈今延笑过,至少到目前为止没有。
他总是沉着一张脸,在专业领域把水平发挥到极致——上千颗心脏在他手中的柳叶刀下存活,完成无数漂亮的手术,顶尖的刀尖技术,令人瞠目结舌的缝合手法,死神站在他的肩头目睹手术全过程,却又一次次地空手而归。
查房途中,随行的护士意识到,今天的沈主任似乎有点不对劲。他看上去和平时没两样,询问病人术后的身体情况,叮嘱护理细节,安排药量的增减也十分准确。
只是在使用听诊器时有点不太对。
听诊器的听头总是反着落在病人胸口。
护士长一遍又一遍地提醒。
“沈主任,听诊器拿反了。”
“沈主任,那个,听诊器拿反了。”
“沈主任,您的听诊器又拿反了…………”
“沈主任!您…………”
沈今延没想过自己会老犯这种低级错误,尤其还是在一行人跟着自己查房的情况下。
他说着抱歉,然后迅速调整状态。
之后的查房过程,他没有再犯这样的低级错误。
但是在心里,还是觉得自己很低级。
一种让人作呕的低级。
白荔目前住的房子是租的,56平米的套一,位于三环外的老城区,距离电视台20公里,每天的通勤时间加起来得两小时,不过胜在租金便宜,一个月七百。住六楼,也没有电梯,不过还是那句话,胜在便宜。
到家后,白荔到厨房弄吃的,拆了包泡面煮。
等水烧烤的功夫,她想到今天医生叮嘱她要多吃蛋白质注意营养,她立马煎了个蛋加进泡面里。
泡面上桌,江小芙的视频电话弹过来。
白荔拿过抽纸盒,把手机靠在上面,让屏幕立起来正对自己,再接通视频。
屏幕上。
是白荔一脸疲惫低头吹泡面的样子。
江小芙在另一头啧啧摇头:“真是基因帮了你,要是换我这么造身体又吃得差,脸不晓得能垮成什么样子。”
白荔把面送到嘴边,抬眼正色:“我加了一个鸡蛋。”
江小芙:“……”
“算了。”白荔选择跳过饮食不健康这一part,“说正事。”
“嘿嘿。”江小芙把脸凑近屏幕,“你怎么知道我有事情要请你帮忙?”
“要是其他事你直接就打字说了。”
“荔宝真了解我!!!”
白荔嗦了口面,嚼巴着盯着屏幕等待下文。
江小芙深呼一口气,带着献媚的笑意说:“全世界最漂亮温柔的荔宝,你明天能不能帮我去相个亲啊?”
白荔差点呛到:“……又?”
江小芙视线闪躲,不敢看她。
白荔冲着屏幕缓缓露出微笑,一字一顿地说:“直,视,我。”顿了下,又笑着微微咬牙道,“我没记错的话,这是第六次了吧?”
“……”
江小芙底气不足:“还不是因为前五次的效果太好了嘛……你带着桐桐去帮我相亲,第一句话就问对方能不能接受有个3岁的孩子,这杀伤力真的太顶了。”
白荔抽出一张纸,擦擦嘴角,淡定地说:“桐桐现在在我妹那儿。”
江小芙:“你明天下午就会去接她,正好嘛。”
“……”
发小真的是全世界最了解你的人。
性格喜好,生活轨迹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白荔提议:“要不桐桐让你带一下午?这样你就可以带着她去相亲了。”
江小芙的镜头翻转。
她看见镜头对着电脑,屏幕上是运行着的Pr软件。
“你看我还在加班,而且截止周一前还有30个视频要剪。”江小芙哭丧着,“你知道的,剪辑人忙起来的时候简直是牲畜。”
“……”白荔无语。
“好好好。”她败下阵来,“这是最后一次。”
“耶!”
江小芙欢呼着,“荔宝最好啦!!!”
随后挂掉视频,江小芙便把相亲的具体时间和地点打字发给她。
明天下午五点钟,在一家咖啡店,定在咖啡店的原因是对方怕遇到饭托。
白荔锐评:【就不怕是咖啡托?】
江小芙:【笑死。】
江小芙:【那就交给你了,明天我等着你的捷报。】
白荔:【okk.】
第二天是星期天。
白荔没有外出的安排,窝在家里整理被采访人的资料。一直到下午四点,掐着时间差不多,她才换了一套普普通通的衣服出门。
脸上也没化妆,今天的白荔主打一个清汤寡水。
她需要先去接桐桐,再到相亲的地点。
半小时过后。
白色思域停在一家名叫点石成金的全托辅导机构楼下。白荔每次看见机构名字都有点想笑,意思送进里面的孩子个个都是石头,出来后都能变成黄金咯。
白荔拿出手机打电话:“我到楼底下了,把孩子带下来。”
那边传来些鸡飞狗跳的动静,疑似是笔筒被打翻。
紧跟着是小女孩撕心裂肺的嚎哭声。
随后白枝急躁又不耐烦地声音传来:“马上!”
很快,机构的楼道口里走出来一大一小两人。大的穿着高中校服,17岁的花样年级,面容清秀,和白荔有三分相似的眉眼。小的散着乱糟糟一头长发,鼻涕和眼泪糊了一脸,还在嗷嗷哭,身上的粉外套扣得错位,看着就别扭。
见状,白荔摘掉安全带下车,走过去弯腰查看小的情况。她抬头问白枝:“你打她了?”
白枝环着手,没好气:“又没用力!谁让她老打翻东西。”
白荔盯一眼小人的鸡窝头:“你连头都没给她梳。”
白枝:“你给她梳吧,这个白小桐,我一给她梳她就喊痛,喊得我心烦。”
“……”
“哇——”
桐桐爆发出哭声,并一把抱住白荔的大腿。
白荔赶紧摸摸她的头:“没事啦,桐桐最乖,我们去吃小蛋糕好不好?”
一听小蛋糕,桐桐蓄势待发的哭音瞬间消下去。
白枝盯着白小桐说:“下周你还敢像今天这样到处打翻东西,我还揍你。”
从周五晚上开始,到周天的下午,这段时间白小桐都是跟着白枝的。为躲避对方威胁的目光,白小桐立马躲到了白荔的屁股后面。
相亲地点的咖啡店在明北医院附近,直线距离八百米。在路边停好车后,白荔拉开后座的车门,解掉桐桐安全座椅的带子。
手机正好震动两下,是江小芙发来的微信。
江小芙:【他说他已经到了,在8号桌。】
江小芙:【靠你了宝贝!】
白荔:【欠我和桐桐一顿饭。】
江小芙:【没问题~】
咖啡店的名字叫swan,装修得浪漫,灯光烘托得氛围感刚好。
白荔牵着桐桐走进咖啡店,她环顾一圈,看见8号桌位于左侧的落地窗边。
那处已经坐着一个男人,背对着白荔,肩膀略窄,背影略显发福,头发也不是很浓密。
看样子那就是江小芙今天的相亲对象。
她牵着桐桐走过去。
与此同时,门口走进来一位肩宽窄腰,身形清瘦的男人,所到之处是高级的男士淡香水味。
男人不经意地一转眼,就看见白荔牵着小女孩的背影。
沈今延停住脚步,视线凝定在那一道纤瘦的背影上。他看见她在一个男人对面落座,冲对方笑得非常的甜美。
“你好,徐先生是吗?”白荔觉得基本礼貌是要有的,她露出淡淡地微笑,“我是江小芙。”
徐先生看见白荔的脸时,眼睛明显亮了一下,然后立马注意到白荔旁边的桐桐,“这个小女孩儿是……”
没等白荔回答。
桐桐已经委屈巴巴地开口喊人:“妈妈,我头发还没扎呢。”
两个字的杀伤力堪比炸弹。
徐先生的脸色瞬间变了,瞳孔震了震,目光来回在白荔和白小桐脸上扫。
“徐先生,你不介意我给孩子扎个头发吧?”白荔问得自然,她觉得正常表现就足够,足够把人给吓退。
“呃……不介意。”
不远处。
已经来到点单台前的沈今延,眼睛看着8号桌方向。服务员主动问:“先生,还是无糖热美式吗?”
“嗯。”他是这家店的常客。
“请问今天也是打包带走吗?”
“不。”沈今延说,“在这儿喝。”
他付完钱,拿着小票朝左边走去,找了张桌子坐下。沈今延把小票随意放在桌上,小票挨着号码牌,号码牌上的数字很明显——9号。
服务员拿着菜单到8号桌,徐先生要了杯香草卡布奇诺。白荔点了杯无糖的热美式,然后把菜单放在桐桐面前,让她挑选想吃的小蛋糕。
而她则站起来帮桐桐绑头发,用手指代替梳子,无比熟稔。
桐桐要了个68块一份的草莓森林。
对面徐先生的脸色立马变上加变,俨然遇到“蛋糕托”后被敲竹杠的模样,不过在白荔主动扫码付款后神色又缓和下来了。
白荔先发制人:“徐先生,我已经过了谈恋爱的年纪,我直说吧,如果你能接受我有个3岁女儿的话,并且愿意在婚后承担我们母女俩的日常开销,那我们可以再深入了解。”
正好咖啡端上桌。徐先生战术性地啄了口咖啡,微笑道:“感觉你很着急结婚。”
白荔:“是的,您能接受这个条件吗?”
徐先生看了眼桐桐,“……孩子爸爸每个月会给抚养费吗?”
潜台词就是,如果孩子爸爸会给抚养费就有可能继续了解。
那当然是不行。
白荔用惋惜的语气说:“孩子爸爸是个混蛋。”
徐先生秒懂:“……噢。”
沉默了几秒,徐先生又说:“阿姨之前给你说过我的情况吧,我在明北工作,是个药剂师,一个月工资九千,所以我还是想找个条件差不多的。”
白荔微笑着点头。
“明北你知道的吧?”徐先生眼里闪出得意之色,“全国最牛的医生都在明北,比如心外传奇沈今延,你有听说过吗?”
“……”
何止是听过。
那是我前男友好吗。
白荔有个毛病,一见到男人装逼就浑身难受。她笑着说:“很厉害吗,我没听过。”
身后9号桌,男人端咖啡的动作一僵。
徐先生很惊讶:“你是浮周人吗?沈医生都没听过啊?”
白荔依旧说:“没听过。”
话音落下,9号桌的客人已经起身离开。
桌面上,则放着一杯没动过的热美式。
相亲的结果让人满意。
在那位徐先生一口气喝完卡布奇诺,且用略带嫌厌的眼神看了眼白小桐后,高傲地抬着下巴对白荔说了再见。
“明北药剂师……”白荔咀嚼着这个title,看来那个男的对自己在明北医院工作十分引以为傲,否则也不会特意拿出来说。
等白小桐磨磨唧唧地吃完小蛋糕,她带着白小桐去洗手间。
经过旁边9号桌时,白荔看见服务员收走了一杯完全没有动过的热美式咖啡。
她心说这位客人可真浪费。
上完厕所,白小桐洗手的时候不安分,把水甩得到处都是,还故意用小手蘸着水往白荔身上甩。
白荔赶紧制止:“保洁阿姨会不开心的,走,下次我们去水上乐园玩。”
她拉着白小桐匆匆往外走,没有留意门口刚好走进来一个人。
迎面就和对方撞上。
白荔后退一步:“不好意思,不——”
道歉的话卡在喉咙。
她看见站在面前的年轻女子,蛋糕卷的长发蓬松有光泽,方圆脸,却长得明艳且有辨识度,眼里闪烁着盛丽的光芒。
“白荔?!”对方惊讶地叫出她的名字,并且在下一瞬就皱紧了眉头。
这让白荔突然想到昨天和高以围的对话。
-“沈莹也在浮周,我给你提个醒。”
-“要是让她撞见你,她肯定得甩你个大耳光。”
大耳光如期而至。
在白荔发怔的间隙,沈莹直接扬手扇她:“你也有脸回来——!”
就算再心有愧歉,白荔也不是傻站着让人打耳光的性格,她不想对沈今延的妹妹动手,那样会闹得太难看。
她只是下意识把头往一转,再一歪。
好消息:躲过去了。
坏消息:头撞厕所门上了。
“嘶……”
白荔捂着吃痛的额头,飞快后退一大步,生怕沈莹又发起二轮攻击。
被她牵着的白小桐也被迫摇摇晃晃地后退。
这时候,沈莹注意到了白小桐的存在。她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你他妈连孩子都有了?!”
白荔并未做任何解释,只是安抚表情恐慌的桐桐别害怕。
“白荔,你也是个人,单细胞草履虫都没你这么狠心绝情的。”沈莹用身体挡在门口,俨然一副绝不放行的姿态。
白荔:“……”
这么多年没见,这人骂人还是这样的高级。
沈莹开始细数她的罪责:“当年是你死皮赖脸追我哥,天天到医院堵我哥,在医院大门口举牌子示爱,送什么爱心宵夜,还追到我们家里面来,什么疯狂的事情你没干过?巴一思巴依6久留3。但是追到了之后呢?白荔,你之后做了什么?”
过往总总在脑海里重现,让白荔把沉默发挥得淋漓尽致。她思绪飘飞着,一时竟忘记额头那股火辣辣的痛感。
沈莹上前一步,逼视白荔,用恶狠狠的口吻说:“你他妈的甩了他!”
“……”
“是你让他堕落得透顶。”
白荔垂下眼睫,一言不发。
沈莹冷笑:“怎么,是追到手后玩腻了就扔掉吗?”
怎么可能会是这样,白荔抬眼:“不是的,你明知道当时——”
沈莹没让她把话说完,“我不想听你废话,我现在要把我哥叫来,我要你亲口向他道歉,对他造成那么大的伤害,要你一声对不起总不过分吧?”
“……”
望着眼前咄咄逼人的沈莹,白荔想到高中时她们曾经是很好的朋友,不由很感慨。同时,她也了解沈莹的性格,尖锐非常。
更何况,她的确对沈今延心有愧意,道歉也是应该的。
“可以。”她说。
“谁管你可不可以?”沈莹翻了她一个白眼,“我不是在询问你,是在告知你。”说罢,她便拨通了沈今延的电话。
“……”白荔接受,“好吧,是告知我。”
洗手间里暂时没有旁人,十分安静,安静到足够让白荔听见从沈莹手机里传出的运营商默认铃声。
铃声戛然而止。
电话被接通——
“哥,你绝对猜不到我遇到了谁。”沈莹剜了白荔一眼,“——白荔!呵,想不到吧?她还有脸回浮周。”
白荔垂下目光,暗中收紧牵着桐桐的手。她屏住呼吸,想知道沈今延会给出什么反应。
然而手里那段始终安静,没有任何声音。
沈莹又说:“今天她不给你道歉就别想走。”
男人清冷嗓音被放大得很清晰:“不用。”
很淡两个字。
也没有任何的情绪起伏。
白荔的睫毛轻轻一颤,心里明了,他一定是很不想再见到她。
“也行。”沈莹瞪着白荔说,“估计你看见她就嫌恶心,那我帮你出气就行了,看我今天不把她头发都扯下来。”
“等等。”
沈今延不知道为何改变了主意,“在哪里?”
沈莹:“swan咖啡店,你要过来吗?”
沈今延:“等我。”
电话挂断,沈莹冲白荔露出一个冷笑:“可能我哥还是比较想看我亲自扇你,那样才足够解气。”
白荔:“……”
看来沈今延真是恨她到了骨子里。
有人进来用洗手间,为了不挡路,沈莹“押”着她回到店里,随便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两个女人面对面坐着,沈莹毫不避讳任何打量和审视的目光。打量完,沈莹冲桐桐抬抬下巴,有些戏谑地问:“孩子父亲干什么的?”
白荔很清楚这个问题的潜台词——我他妈倒要看看你甩了我哥后找了个什么货色。
她不想给沈莹太多冷嘲热讽的机会,直接选择沉默。
沈莹刚消停半分钟,又带着攻击性地问:“之前不是在央台混得风生水起吗?听说你是勾引了有妇之夫然后被辞退了?”
“……”
作为一个新闻人,对谣言完全是0容忍。白荔不再沉默:“首先,我是主动辞职的,其次,我也没有勾引有妇之夫。”
“别紧张咯。”沈莹耸耸肩,“我看网上都是这么传的。”
“……”
沈今延就是在这段对话结束时出现的,他从大门走进来,穿着一件高领黑毛衣,外面是一件深咖色大衣,身高腿长穿什么都好看。
沈今延一眼就看到了白荔。
她的脸上和衣服上都有亮晶晶的水珠,坐在顶光的位置,光线照着她额头上硕大一个红肿的包。
她垂脸低眸地坐着,表情看上去有点委屈。
“哥!”沈莹兴高采烈地叫了一声。
白荔下意识扭头,看见沈今延正往她们这桌走过来。她想透过他银丝边的眼镜去看他此刻的眼神,却看不分明。
沈今延停在桌前,气质格外冷峻。他扫了眼白荔额头的肿包,问沈莹:“你弄的?”
沈莹回想起在洗手间门口的那一幕:“不算吧?我要打她耳光,她躲开的时候自己蠢撞门上了。”
白荔腹诽,撞门上也好比被扇大比斗好吧?
她可不认为自己蠢。
本来做好被兄妹俩双双问责的准备,只是白荔万万没想到,沈今延的下一句居然是:“莹莹,给她道歉。”
白荔:“?”
沈莹:“???”
沈莹霍地站起来:“哥,你说什么?我给她道歉???”
沈今延用食指轻推一下眼镜,说:“为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失态是一件很没必要的事情。”
无关紧要。
白荔的眉梢缓缓抬起来,她从没觉得这四个字竟是这样的刺耳。
尤其是从沈今延的口中说出来。
“哥,可是——”
“道歉。”沈今延打断她,镜片泛着冷光。
沈莹站在原地怔愣好几秒,原本因气势满满而高挺的肩膀也萎塌下去,她低了下头,“好,我道歉。”
白荔觉得这场面真的巨他妈尴尬,开口说:“算了算了,不用的。”
“……”
“给无关紧要的人道歉也挺没必要。”
沈莹却抬手示意:“要道歉的。”
她双手撑在桌面上,俯身往下凑近白荔,紧盯白荔的脸笑道:“我不会为在洗手间想要扇你耳光的事情道歉,但我会为了我接下来的行为道歉。”
接下来的行为?
什么行为。
正当白荔一头雾水的时候,沈莹笑着徐徐开口:“真是对不起哦。”
随着话音的落下,一杯热拿铁就泼到了白荔的脸上。
无比的猝不及防。
白荔硬是把尖叫杀死在了嘴巴里,她只是张着嘴,错愕着,一时半会儿没有反应过来是什么情况。
“沈莹。”沈今延叫了全名,语气加重。
沈莹没给沈今延说教的机会,拎着包一步跨出座位,用镶着闪钻的美甲冲沈今延竖了一根中指,“沈今延,你就是个孬种,Asshole!”
牛逼的中英文混着骂,是沈莹独一份,亲哥也不例外,要不然也不会用尖锐来形容她的性格。
沈莹是个极端的兄控,当哥哥在她心中形象受损或无法达到她的希冀时,她就忍不住发疯,发疯时骂哥哥的话从不重样。
离开咖啡店前,沈莹还回头冲沈今延吼了句:“赶紧让你们院长给你摘恋爱脑,再加一个贱骨头摘除术!”
“……”
白荔仍在状况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