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桥—— by晴却
晴却  发于:2025年01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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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帖子才会在工作日两天增加那么多讨论度。
教室里鸦雀无声,方敏敏也没有回应,乔希又一次追问:“你敢吗?”
方敏敏还在强撑,“你凭什么看我手机,那是我的隐私,你没权利看的。而且,是你在这里影响大家学习,何老师会惩罚你的。”
“我现在还在乎这个?”
乔希莫名轻笑了声,她从大庭广众之下踹开教室门的那一瞬间,就意味着她要放弃最重要的事情了。
她所做的一切,不过是要还自己一个清白。
走廊尽头是教师办,教导主任中气十足的声音喊过来,“你们都在走廊上干什么?现在是上课时间,赶紧回去教室!!”
周围骚动一阵,遗憾地还没看到乔希和方敏敏对决的结果。
“行。”
乔希也清楚身后有多少双眼睛在看自己,她松懈了态度,往后退,“我这人不像你那么喜欢玩阴的,你继续嘴硬不承认也没关系,反正我已经报警了。”
“你跟警察说去吧。”

那天班主任先一步抵达教室,沉着脸把乔希和方敏敏叫进了办公室。
何老师虽然不喜欢主动生事的学生,但在听说事情来龙去脉以后很公正地建议方敏敏把手机拿出来给大家检查。
办公室里没人,整栋教学楼里都静悄悄。
方敏敏在办公室里哭,眼泪汹涌地流,嚎哭声比谁都大。
宛如一幅被人冤枉住了的崩溃样子。
乔希安静地站在办公桌前,绷着下巴一言不发。
何老师看见这副场面,又有些心软觉得嚎哭者无罪,他仰起头,“乔希啊,你是不是怀疑错了人,你妈妈一直担心你的学习情况。她也是想你转来好好学习的,你要和同学之间好好相处才……”
“何老师,”乔希面无表情地垂下视线看过来,她脸色有些病态的白,下颚线绷得很紧,她说:“我不会退。”
女孩站在那一抹太阳光底下,直视着何老师不怒自威的脸也不惧,她声音坦荡:“我不知道学校里为什么会传来关于我的子虚乌有事情,但您如果不愿意帮我查,我可以真请警察帮我。”
何老师被堵得哑口无言,好说歹说才劝方敏敏把手机拿出来。
直到论坛页面账号完全展露,何老师愤怒的声音彻底从办公室传开,“方敏敏!你还知道你是个学生吗?”
“亏我那么信任你,你怎么能对同学干出这种事情?”何老师震惊地看着还在哭的方敏敏,呼吸大幅度起伏许久。
教育了学生两年,却把人教成这样。
何老师深深叹了口气,请了家长过来,并要求方敏敏和乔希道歉。
所有证据浮出水面,方敏敏再也不好狡辩。
办公室里空荡荡的,其余老师都在阶梯教室里开会,透光视野开阔的屋子里只有一位教师和两位犯错的学生。
乔希拒绝了方敏敏的道歉。
有些伤害和痛永远都会存在,她无法违背本心地选择原谅。
她只要求方敏敏删除帖子并实名发帖就造谣一事作出声明,此后两人再也不要联系。
乔希从五班转去一班,收拾好课本和文具,没有任何留恋地彻底离开五班。
作为此次被造谣事件的受害者,何老师也没有姑息她踹开教室门打扰同学上课的违纪情节,以记大过的方式处理了她。
乔希是浔高的借读生,和在校的普通学生成分不同,如她再有犯错,会被学校直接劝退。
十月中旬,夜来得总是很快。
放学铃响起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已经被浸了层朦胧的黑。
乔希一次犯错,又因态度太过强硬,已然成为老师们眼中的“问题学生”。一班的班主任喜欢她的成绩单,却不喜她刺头惹事。
林老师专门拖了点下课时间上班会,同大家强调安全和纪律。
散会以后同学全都离开,教室很快清空,空荡荡的教室里又只剩下乔希。
好像在完全陷入黑暗的时候,心底那根紧绷着的弦才会彻底放松,她无力地倚在墙上,抬头时,天上看不到一颗星星。
教室里秒针转动的声音最大。
乔希听着好多声秒针走针的声音,她才掏出手机拨给电话上的未接来电。
学校给予学生处分,作为家长的白露到不了。
乔希不想老师因为这种事情找到白露,她自己闹的事,有能力担,一切事情她都自己扛。
电话响铃没几声,白露就接了。
听筒里静默一瞬,乔希先一步开口:“妈,我高中不要回南苔读了。”
“你可以不用再帮我看转学的手续了。”
走廊的灯亮着,玻璃窗上随着晚间的冷空气起了层薄薄的冷雾,乔希的脸映在玻璃窗上,也同这层雾气一样清冷。
她的声音很平静,听起来和平时没什么差别,“我是不喜欢这里,但这次我想通过自己的方式回去。”
是自己的方式。
也是唯一的方法。
只是一年半而已,很快了。
乔希挂断这一通电话,抬眼看见窗户外站着的是几日未见的少年。
他穿着一身黑,外面套着件有帽领的冲锋衣外套,黑夜里过份浅的发色凌乱地耷在眉上。
少年倏地轻嗤了声,皱着眉,站在窗外重重地叩了两下玻璃,“发什么呆啊?”
乔希轻轻摇头,赶紧从教室里出来,听到少年低声轻笑,然后说:“听说你转我们班了,欢迎你到我们班和我做同学了啊。”
乔希没接他话。
她还记得秋令营那天的事,也记得梁砚西妈妈威严冷漠的背影,她问他,“你回家以后,家里人没怎么你吧?”
“能有什么事儿。”
梁砚西啧了声,同她一起下楼,两人一个步调节奏,他低侧着头,难得解释:“爷爷生病了我回去看他,这才耽误了上学。”
“哦。”
轮到乔希沉默了。
她没什么好心情,整个人都懒懒的,不想说话。
晚上公车上没什么人,乔希靠在窗边
吹着晚风,眼睛一眨一眨地看着窗外的霓虹,像个没什么生机的漂亮木偶。
梁砚西就坐在她旁边,见不得她这个样子,他说:“那个人渣我教训过了,你如果还觉得不够,我再去。”
乔希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似乎他总是这样,不分任何青红皂白,我开心便唯我独尊,什么都不用顾虑。
她动了下,窗边的风不再直吹着额头,那股头疼的劲儿缓了点,她坐正身子,“李东拾那个大嘴巴全告诉你了?”
公交的后座,霓虹的灯光流转,轮流照在巴士车上。
梁砚西侧头和她对视,漆黑的眼睛在黑夜里像繁星,耳边的血痂凝结,少年喉结轻滚了下,只说:“你的事情我都知道。”
“哦。”
乔希点点头应了声,似乎没什么意外。
后来经过一段暗桥,轨道里没有灯光,耳边只有滚轮震动车道的声响。
乔希的声音顺着风流缓缓送过来,“梁砚西。”
她声音厌厌的,在冷空气里回流,“那你呢,你怎么看我。”
烟尾巷门口那条街上全是小吃,穿过人流不息,巷子在这一刻最热闹。
晚间的空气里起了层淡淡的薄雾,天气一天比一天要冷,梁砚西养的那些鱼不出来了,湖面上静静的,只有石子落水才有涟漪。
桥头那顶灯亮着冷蓝的光,梁砚西站在桥上忽然叫住走在前面的乔希。
不远处的美玲棋牌室里灯火通明,嘈杂声从远处缓缓传来。
乔希已经调整好情绪,停住脚步不解地看向他,“你又怎么了?”
梁砚西站在桥边,视线朝着亮着的湖面看,他忽然说:“你车上那个问题,我没怎么看,我只知道那天夜里你去医院是为了拿药治疗耳朵上的伤。”
“所以从来都没什么不自爱,那群人他妈的乱说,我没信的。”
夜晚的风吹在脸上有点疼,乔希的手心被吹得凉透,她握紧手又松开地活动僵冷掉的手指。
她低头踩在梁砚西的影子上,眨巴了下有些酸涩的眼眶。
所有的话都是假的,但有一条是真的。她无法反驳,也没想过反驳。
“李杨明是我推下楼的,他没说错,是我害他残了一条腿。”
“但我不后悔推他下去。”
“如果再来一次,我仍然会那么做。”
“人总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梁砚西捡起地上的石子丢往湖里,夜间白色水面吞噬着万物,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在负责,你也在负责。”
“至于他那天晚上说的你勾引他,”梁砚西想到那禽兽说的混账话忍不住轻啧了声,走近几步靠近乔希,借着昏暗的灯光在她脸上端详,又恢复成没什么正形的样子。
“我当时就想过这个问题,我不想提你以前的事情,但又觉得你眼光没那么差。”
他侧过脸,随意地动了动眉梢,“公主殿下不至于要放着我这么帅的不泡,要泡他那样的?”
“如果你真觉得他好,那我觉得你还得去眼科做个治疗。”
他们之间的距离骤然靠近,周围的空气变得稀薄,乔希愣了愣神,眼眶肿胀酸涩,她不自在地伸手把他推开,“梁砚西你少凭了!”
“你这人可真够自恋的。”
话音刚刚落下,少年抬起手臂,一根银闪闪的东西摇晃在眼前。
乔希的眼前一片黑,黑色阴影闪烁在眼前,在她将要问出口的那一瞬间,梁砚西倏地开口,“在家无聊磨的,送你了。”
路灯下的视线没那么清晰,乔希有点晕,还没看清:“什么啊?”
梁砚西说:“Brave Heart.”
奖励你勇敢地保护自己。
他的英文发音很好听,纯正的美音,像烟花一样炸在她耳边。
梁砚西见她呆愣愣的没什么反应,强硬地把那条项链塞到她手心里,她手上温度很冷,他抓着她的手紧着,握好东西才抽开。
少年笨拙地收回手,刚想说些什么,就听见不远处麻将室里有声音靠近,似是有人立马要推开那扇大门出来。
梁砚西没继续停留,“就这样,我回去了。”
乔希还站在刚才的位置上,借着月色和路灯,摊开了手心。
她看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这是条爱心挂坠的项链。
做工粗糙的项链。
爱心很小,光面划痕很多。
乔美玲在门口晃半天,终于提着垃圾袋出来。
她远远看见桥上站了个人,揉了揉眼睛发现没认错人后,冲着桥方向大喊了声,“乔希,你站那儿干吗呢?”
乔希没再耽搁,握紧了那条项链赶紧回去。
夜色深,窗外漆黑的天空都被一层淡淡的薄雾笼罩。
楼下的搓麻声一阵一阵传来,大爷大妈激动的交谈声浪比一浪。
乔希听着楼下的吵闹声睡不着觉。
她伸手摸到床头,在漆黑的夜晚里摸着那条做工粗粝的项链。
乔希又想到和梁砚西分开的夜晚。
冷冽的寒风吹过来,梁砚西额前的头发被吹乱,他抬起眉骨,眼底全是桀骜的笑,好像什么都不怕似的说:“人生不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架桥。”
他的眉骨都被月色拓了层阴翳,眼底也被池塘水衬得亮亮的,他说:“你不用在意那群人。”
空旷的夜晚把他的声音拉得很长,低沉的嗓音混着晚风和月色,他轻笑了声,眼底笃定道:“他们的看法,还有我的看法,都不重要。”
你当是你自己。
其次永远都是其次。

梁砚西回来了,李东拾又跟过年一样张罗朋友们一起玩。
周末的时候,李东拾也想着给乔希散心,提议大家一起去天池寺拜拜驱除晦气。
乔希自秋令时和梁砚西扯上关系后,两人之间熟稔的关系暴露,他们会凑在一起说话,也会当着同学的面一起走出校门。
梁砚西染回了黑色的发。
她就站在梁砚西身边,那又怎样。
随他们怎么说,乔希不想管了。
天池寺在郊区位置,周围全是风景区,山脚下还有一片很大的桂花坞。
今年不知是什么情况,桂花盛开的时节比往年要晚,九月中秋时都闻不到多少桂花香味,直到国庆节以后,花才彻底盛开,走在路上终于能嗅到浓郁的花香气味。
花期短暂,到了月底,错过盛开时期,桂花开完已经开始衰败。
天池寺山脚下光秃秃的,树叶也被太阳晒得干枯发黄,和夏天最后的绿影一起离开。
乔希和梁砚西到的时候,李东拾他们还没到。
乔希就在山脚下转了一圈,周围都被开发成商业景区,吃饭喝茶,和市区的店没什么俩样。
但里面有一家的房子却仍然很质朴,远处看起来有些破破烂烂,门口有个阿婆支了个摊在那里卖热饮。
破旧的木牌子竖在桌子旁边,上面写着桂花烤奶四个字。
附近都是卖糕点和搞文创的,再往里走才有卖饮料的铺子。
梁砚西站在离乔希不远处的地方打电话,随意踢着脚下的碎石,削冷的脖颈低着,弓起一个弧度。
他的存在感一直挺强,附近有女生为他停留。
乔希默默地收回视线,鬼使神差去桂花烤奶的摊前买了杯热饮。
阿婆都是拿着工具现做的奶茶,桂花和其他材料被丢进锅里现炒,锅很小,煮着的时间还要很久。
或许是因为无聊,老人忙着煎炒配料,抬头慈眉善目地看向乔希打听,“小丫头,你也是来这里看桂花的吗?”
乔希摇头,“不是,我们过来随便逛逛。”
她来的时候,并不知道山底下还有片桂花林,也不知道这里还有一块商业区。
桂花被炒得焦焦的,香气扑鼻。
阿婆似乎也不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比较随性的游客,不是来打卡景区,就是上山烧香拜佛的。
阿婆通透得猜到她性子冷,没再多话,只是笑着把奶倒入锅里焖煮。
小锅的锅盖闷好,阿婆轻叹了声老咯,“也是,现在已经过了开花期啦。”
烤奶制作时
间不是很长,没一会儿乔希就拿到一杯简易包装的烤奶。
奶茶香味浓郁,乔希举着杯子尝了点,热乎乎的暖意直奔胃里,没那么甜,里面干干净净的没别的配料。
还挺好喝的,她低头又喝了一大口。
郊外山区的温度比市区冷几度,乔希双手托着奶茶,没一会儿时间身体就回温变得暖和了。
上午这里的人还没那么多。
梁砚西今天穿着深栗色的卫衣,手上戴了个银圈的戒指,在太阳底下闪烁了下,和乔希脖子上那条项链同一材质。
他站在距乔希不远的地方,低头还在讲着电话。
少年懒散地站在那里,高瘦又帅气,在这条道上很惹眼。
他刚放下手机旁边就围过去两个女生,怯怯的,拿着手机。
手机晃了下,屏幕里闪过去二维码的页面。
应该是想加个好友认识一下。
梁砚西远远地撩起眼皮朝乔希那边看了眼,然后哼笑了声,低头耐着性子低声同她们说了几句话。
最后那几个女生什么都没做,走了。
青石板路上有点潮湿,梁砚西和那两个女生分开,高峭的少年没几步就追上乔希,低头像个无赖一样挡在她身前,嗤笑道:“没给我买啊?”
他身上太香。
有股淡淡的葡萄甜香,很陌生,应该是刚才和那两个女生说话时沾上的。
乔希皱了皱鼻子,平静地抬头看他,侧身像躲着他一样往边上休息长廊那儿靠过去两步。
她眨巴了下眼,没什么脾气地睨他一眼:“你又没说要喝。”
一次性的透明塑料杯,本来容量少,她手里的还剩下三分之一。
梁砚西下颚的弧线凌厉,轻嗤了声,骂她没良心。
乔希坐在椅子上,抬眼问他:“你刚怎么跟那俩女生说的?”
梁砚西唇角弧度微敛,眼眸忽然变深了,起着逗弄人的心思:“我跟她们说,我是和女朋友一起来的。”
“叫她们换个人交朋友咯。”
“我是良家少年,不乱搞的。”
乔希视线顿住,无语地瞥他一眼,呵笑了声,冷冽的声音混着淡淡的桂花甜香,“没想到你这人渣真的会弃暗投明。”
他这次回来学乖了。
头发染成黑色,就连上课时间都老老实实地待在教室。
不再睡觉,似乎真的在听课。
但在课后,他顽劣的性子又总在乔希面前暴露出来。
梁砚西脸上还是那副标志性的懒散表情,他低头觑了眼她手里那杯见底的奶茶,扯着唇角冷哼一声,高深莫测道:“那是你不了解我。”
乔希白了他一眼,可他忽然把手机丢给她拿着,从这儿又绕回去找阿婆的规划烤奶小摊排队。
似乎有种乔希喝的是什么,他也要买来尝尝的架势。
梁砚西去排队的时候,李东拾他们的车到了。
出租车上下来四个人,李东拾、周满、林薇,还有个是一班的男同学,经常跟李东拾一起玩的男生,叫朱顾。
李东拾下车看见坐在休息椅上的乔希,手里抱着个草莓熊的公仔,乐呵呵地跑过来,“乔希,梁砚西人呢?”
乔希眨了眨眼睛,侧身,指了下身后的方向,“那儿呢。”
梁砚西个儿高,衣品也好。
视线放过去立马就能捕捉到他的身影。
“他今天还真奇怪啊,怎么跟人老太太还聊上了。”
李东拾看见人后放心下来,没再管梁砚西,他把手里带着标签的草莓熊推出来,黑黢黢的脸上攀了抹不自在的色,他挠头说:“乔希,我刚在商场看到这个,听说你们女孩子都喜欢这个,买来送给你。”
乔希眼底没什么波动,没接,她说:“李东拾,我不喜欢。”
她又说,“你送别人吧。”
李东拾“啊”了声,赶紧把那个草莓熊收回去,他凑近了些,“那你喜欢什么啊,我下次送你。”
他还是没看懂。
接触到别人的冷刺,也无所畏惧地靠近。
乔希黑眸沉沉,跟他说得直白了些,“项链。”
她眼底难得有了些笑意,“我男朋友前几天刚送了我一条,我很喜欢,天天戴着。”
李东拾不说话了,头低垂着跑得远了点,但他很快又恢复好了,他跑回来低声地说:“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没事的,如果给你造成困扰的话你可以和我说的,没必要给自己无中生男友。”
“我知道。”
他这个人忘性大,人也大方仗义,还很逗,乔希被他惹笑,掏出衣领下的那根项链,“但没跟你开玩笑。”
真心的喜欢,她看得明白。
这会儿光线正好,乔希穿着深色卫衣,晃悠在衣服上的项链特别打眼。
项链的制造很粗躁,光面也不平滑,也没那么精致,看着就不像是买来的东西。
李东拾愣了下,深吸了口气,忽然就想到了初次见到乔希的那天,他身边的朋友都劝他放弃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他坚持那么多天,其实早看出她的疏离与冷淡,他们终究是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李东拾轻咳了声,这下是真的释然了,他说:“行吧,我也不是拿不起放不下的人,祝你幸福。”
桂花烤奶的小摊前,梁砚西付了钱,看着有要买完东西回来的趋势。
李东拾走到小团体的中心拍手,招呼着大家一起,“我奶奶说天池寺许愿特别灵验的,我的愿望是当个大老板,我可得好好拜拜,没准很快你们就得叫我李总了。”
他们都应着好。
林薇也朝着乔希走过去,她紧抿着唇,脸色有些紧张地试探询问,“乔,乔希,我们一起上山吧?”
从山脚走上山并不远,石阶上散落着枯黄的叶和脚印。
乔希的视线看向了林薇,是这么多天里,视线第一次放在她的身上。乔希眨巴了下眼睛,漆黑的眼底像是池塘里的汪汪春水那般平静。
泯归众人。
没有讨厌,也没有从前那般亲近。
全了两人之间最后一丝体面,她说:“抱歉,今天走路扭到脚,不上去了。”
风声缓缓地吹着,青石板路上的落叶沙沙地被风吹跑。
李东拾不知道她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但他清楚两人的性格,看出空气里不对劲的气氛,立马出面喊了声梁砚西,他说:“乔希不舒服不跟我们上山了,梁砚西你反正也不信这些东西,要不留下来照顾一下女生。”
林薇胆子小,也怵他。
把他们隔开,最好不过了。
梁砚西买到两杯热腾腾的烤奶,分了一杯给她,他轻哼了声,“阿婆说月底就要去大城市儿子家了,之后不会在这里了,再买一杯给你尝尝。”
乔希接了那杯新的奶茶,心情转好了点,仰着头和他道谢。
梁砚西眼睛冷冷的,低着头,颈骨露出一截棘突,轻哼了声。
他也跟着尝了口烤奶,甜丝丝的,他喝不惯,但还是仰着头喝完了,喝完又去阿婆那儿买了瓶纯净水猛灌。
花败淡季,街道上没多少人。
放眼望去都是一些店铺,有些还在闭门营业,看着也没什么好逛的。
梁砚西凑到休息椅前,他长长的阴影遮在乔希身上,阴影微动,他踢了下乔希的秋鞋,在乔希要甩脸前先问:“想不想出去玩?”
“走啊?正好带你认识几个朋友。”
乔希烦他,还是选择踹回去一脚,“什么朋友?”
梁砚西笑着躲她,没躲得掉,但也没受到多少攻击,他腰弓下来,笑声从喉咙里溢出,懒散也痞,少年的声音里带了点哄,“都是我在南浔认识的,玩的乱七八糟。”
“去看看吧,说不定你会喜欢。”

7 club外面装修质朴,里面却是个小型网吧。
齐叔开的,他手头还有家酒吧,开在偏僻的位置,营业勉强维持着生活的开支。
梁砚西说的朋友,都是他在这里认识的,算是志同道合的朋友。
是个玩乐队的小团体,基本是这边职高的学生,平时不
怎么上课,但会在齐叔的酒吧驻唱,闲下来会帮他看着网吧。
里面有个女驻唱长得很好看,性格大大咧咧,人也仗义,知道乔希也喜欢摩托后,偶尔会发消息约乔希出来玩。
他们人都很真,性格恩怨分明摆在脸上,乔希不排斥和他们一起相处。
比以前那些嘴上一套背地一套的同学待着舒服。
不过乔希是高三阶段,作业很多,她大多时候都拒绝了庄妍。
庄妍自己不是学习的那块料,现在过得自由,能懂她们好学生都把学习看得很重,没再多坚持。
十月底时候,傅明朗和乔美玲订婚,男方辞职待业,说要准备做生意,为了节省开支直接住到乔美玲这里。
或许是冬天太冷,寒冷和疾病一起到访,乔美玲身体不舒服,生了场大病后又急性肠胃炎住院。
棋牌室这几天都暂停营业。
乔希一向独立,没有乔美玲的照顾也能活。
空荡荡的棋牌室不似从前那样吵闹,她还是上学、放学、写作业,和从前没什么两样。
临近学期末,学校担心学生心思松散,给他们安排了很多作业。
漏风的小阁楼里很冷,有种阴森森的超市冷。
乔希趴在窗口那张课桌上写着卷子,手上的血液似乎也被冻住,手背很红,她握笔的姿势也很僵,写字速度变得很慢。
梁砚西班里朋友过生日,把他叫出去面潇洒。
他明明人在外面,却时不时地给她发消息,硬在那里没话找话。
乔希嫌他烦,把手机调了飞行模式丢在一边。
屋子里没了手机震动声,彻底变得清净。
晚上十一点,傅明朗来敲乔希房门,他声音谦逊,“希希,看你房间灯还亮着,给你温了点牛奶,别学太晚了。”
乔希和傅明朗之间没什么信任交互,平时几乎没什么接触,乔希扭头应了声,回他,“谢谢叔叔,不过我晚上不吃东西。”
这是白露给养出的习惯。
况且乔希一直控制着体重,哪怕是饿狠了,最多不过吃两口。
傅明朗灰溜溜走了。
但没一会儿又有人在房门口轻敲,轻响持续很久,那道敲门声从轻到重。
呼啸的晚风吹着门窗,雨水淅淅沥沥地下着,那扇窗户玻璃摇摇欲坠,似乎随时都会破裂。
身后的敲门声响震着,这栋老楼的装修材料没那么好,平时麻将声都能传出来,这会儿外面捶门的动静响彻着整座烂楼,像要随时夺门而进。
乔美玲住院,烂楼里困着两个相互陌生的人。
因着傅明朗搬进来,乔希的生活环境变得复杂起来。她向来有所防备,房门反锁,不会轻易打开。
门口的敲门动静越发变大,变成用脚在踹,震得房间里的书桌都在晃动。
门外无别的声音,乔希听着敲门声也没说话。
窗户外面为了安全起见安装了防盗窗,连接天台平层的那扇门先前被乔美玲从外面锁住。
乔希在逼仄的小房间里无处遁逃,心脏抽抽地猛然在跳,血液回流,手心被冷汗湿了一片。
但她又很快冷静下来,还清醒着从抽屉里拿手机报警。
手机锁屏界面亮起,身侧的木板门忽然爆出一阵声响。
北风其喈,吹来一阵湿漉漉的冷空气,乔希拿着电话站在原地,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冻住了,却在下一瞬却被纳入一个温暖的怀。
熟悉的冷香涌入泛着酸意的鼻腔,那个拥抱带着强势的力道,过分近的距离,感受到强劲的心跳声,周围包裹的气息让人格外安心。
乔希仰起脸,眼底不知道从什么时候有些模糊,甚至看不清来人的脸。
少年拉着她走,她也信任地跟着他走。
两人离开那间破败的,充满霉味的小房间。
冰冷的雨水打在脸上,直到头顶印到暖黄色的灯光,乔希才深吸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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