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桥—— by晴却
晴却  发于:2025年01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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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回来了呗。”
梁砚西嚼碎了那颗糖,别开视线没再继续追问。
“希,要不要玩游戏。”寂静黑夜里少年似乎来了劲儿,突然开口,“跟我。”
夏夜湿热,野猫不知道藏在哪里乱叫,乔希侧头撞见梁砚西也看向她的视线。
那双凛冽的眼睛狭长锐利,唇角勾着懒淡。
梁砚西不知道想到什么心情变好,漆黑的眼底神采奕奕,那股淡淡的檀香又缠绕在鼻息间,他说:“打个赌吧我们。”
“赢我,那间阁楼让给你。”
“输了,你的心事,告诉我。”
“如何?”

乔希房间里那扇玻璃碎了。
乔美玲在电话里骂骂咧咧很久,装修工在忙,到晚也没装好玻璃窗户。
承诺说明天下午一定装好。
乔美玲在电话里哼了声,也没多说什么。
棋牌室楼上那间小阁楼冬冷夏热,晚上屋里飞进来很多蚊子,乔希拿着驱蚊水洒满房间,也没见什么效果。
耳边风扇叶轴转动,老旧的电器零件胡乱碰撞,还有蚊子在四周嗡嗡的叫声。
乔希刚擦过清凉油的地方还散着薄荷的凉意,她躺在床上,从窗外看见隔壁楼里那盏明亮的灯火。
梁砚西家的灯全是冷光,黑夜里透着一层薄薄的淡蓝色雾气。
他家没有缭绕满屋的劣质烟雾,也没有天气返潮的霉味,更没有漏水掉墙皮的颓。
不用想都知道有多舒服。
烟尾巷上,梁砚西提出的要求很诱人。
乔希耳朵喷了药,今晚没戴耳塞,楼下轰隆隆的响声,她脑袋里全是蚊子嗡嗡嗡地吵。
凌晨一点,月色正浓。
乔希打开手机给梁砚西发去消息。
「赌什么」
小洋房的灯光每天都亮彻整晚,乔希发出这条消息后就丢下了手机,打开门去洗手间用凉水冲洗四肢和脸。
直到全身的燥热都被凉水冲麻木以后,她才带着一脸的水汽回到房间。
手机亮着光,未读消息闪烁。
乔希以为又是群里的消息,抽了张纸巾擦脸,捞来手机点开。
Ares:「下午三点,校游泳馆告诉你」
时间在她发去的下一分钟。
乔希打了个哈欠,眼睛酸涩,眼角处沾染了些生理潮湿。
她看了消息没再回。
昏迷之前想的是,不知道梁砚西又要搞什么神神秘秘的东西。
但乔希还是按时赴约了。
隔壁小洋房里那盏灯关了,意味着梁砚西早已出门。
乔希收拾好后穿过那一层劣质烟雾的轨道,打开网约车软件叫车去学校。
南浔高中部暑假也有门岗在值班,进出参观校园都需要在表格上登记了下名字和电话。值班的大叔一般不会为难,笑呵呵地将人给放了进去。
假期的学校铃声仍旧在响,校内和上课时一样严肃安静。
乔希的视线略过校园角落,目的性很强地走在这个空旷的校园里。
南浔开展学生兴趣班,各班体育课老师鼓励学生积极参加运动项目,体育馆这里一直都是学校热门场地。
往日里人来人往,脚步声和嘈杂声似乎不曾停过。
哪怕是放了学以后,这里也会有学生训练。
现在学校放了长假,又是周末,校篮球队那群人不需要过来参加训练,到处都透着安静的气息。
风在回音廊里盘旋,游泳馆里流水连连。
泳池干净整洁,回音将脚步声拉长,除此之外,再无人闯入。
泳池边的休息椅上有条灰色的速干毛巾,凌乱地躺在椅子上。乔希定住皱了下眉,不想玩找人的游戏。
“梁砚西。”
“梁砚西?”
空阔的空间将她声音拖出长长的尾音,但没人给出回应。
乔希不想喊了,解锁手机给梁砚西打电话,铃声震动,就在第二道铃声响起的时候,眼前蓝色池水突然波动。
有个人影从蓝色水底钻出,带起巨浪和水花。
梁砚西的头发、眉毛和浓密的睫毛上全沾着水珠,水珠顺着地心引力一滴滴坠落,顺着皮肤肌理滚动,再沉浸入池水。
乔希靠近池边,被梁砚西水中扑腾溅湿一片小腿,水珠顺着光洁的肌肤往下坠落,湿漉漉的感受很不好。
她脸色严肃。
“非要在水底吓人。”
梁砚西抓了把蓝色的发,扯下护目镜后视野清明,游过来双手撑在池边。
池中水在晃动,少年光着上半身,和平时穿着衣服的状态不同,薄肌上弥漫着一层水汽。
他好笑地轻哼了声,利落的下颚抬起,戾气的五官被水雾柔和,他懒懒散散的样子,声音清冽:“闭气呢。”
“没听见你叫我。”
两人之间的视线距离有些远。
梁砚西大半个身子泡在水里,看着没有要从水里起来的意思。
乔希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说话,沉默片刻,她蹲下来,“所以你……”
女生的话音还未落完,梁砚西突然伸出手臂将人拽了下来。
游泳馆里传来一道惊呼声和重物落入水中迸溅的浪花。
池水并不深,柔软的水从四面八方将人包裹,身体重心失去掌握,心脏不受控地猛跳。
就像在抓着救命稻草一样,乔希伸手紧紧抓着梁砚西的手臂,在他手臂上抓出红痕。
他是她水中唯一的支撑。
泳池馆里遍布着瓷砖和冷水,空气里充斥着潮湿的凉意,堪比夏日的空调房。
乔希呛了一口泳池里的凉气,浑身被水浸泡,衣服、头发、脸上全都潮湿地滴水。
此刻,她整个人和心情一样糟透了。
乔希拿回身体控制权,皱起眉,捧了抔水往梁砚西脸上砸过去,“梁砚西你有病吧!”
少年的笑声荡在的游泳馆里。
他像只湿漉漉的大狗狗,睫毛都被浸湿,黑曜石一般的眼底透着笑意。
梁砚西不在意地甩甩脸上的水,抬着眉骨,语气吊儿郎当的,“我有病你不也来了。”
乔希身体蹚着水往后退,她擦着脸上的水,脾气横上了,“对!我就是有病我才要和你玩游戏。”
浑身潮湿的滋味并不好受,乔希不会水,也没有下水的计划。
这些天压抑的烦躁在此刻全部迸发,乔希口不择言地骂梁砚西脑子有病。
傻子才要理梁砚西。
她来应约更是个傻子。
乔希脸色彻底拉了下来,可偏偏梁砚西还在那笑,她更气了,掬着水不管不顾地朝他丢过去。
梁砚西会躲,伸着胳膊遮挡,仍旧是张好脸色,“乔希你家暴啊?”
“我要有把刀我真就上了。”
她就会嘴巴凶。
可水越发扑腾。
两人之间靠得越近。
乔希泼了几下感觉没劲就消停了,背部贴着瓷砖的硬棱角,梁砚西不知道何时同她在一条水平线上。
两人就着一个姿势靠着。
偌大的游泳池里,只有乔希和梁砚西相依,少年一头蓝色的发撩在后面,露出戾气光洁的额头,他突然开口:“你姑妈那男朋友,最近都留宿在你家?”
乔希对傅明朗的了解并不多。
但能看得出乔美玲和他最近的感情状况很好。
男方闲下来就会往巷子这边跑,买了新鲜的菜给乔美玲做饭,也不嫌楼底下打麻将的吵,会直接留宿在乔美玲房间。
原本楼上区域只有乔希和乔美玲活跃,现在突然来了位常驻嘉宾,以至于乔希在家时间变得更短。
但这些,她没必要告诉别人。
乔希唇部紧抿,漆黑的眼底没什么情绪地侧头看了眼梁砚西,沉默着没给回应。
梁砚西似乎看出她的想法,轻笑了声,低沉冷冽的声音涤在干净的水域上。
他越过方才那个没头没尾的问题,抛出了个新的:“赛车,玩吗?”
水里好像在升温,气压涌来有些闷窒感,有种莫名的电流感游走全身。
乔希唇线抿得更紧了,漆黑的眼底晦涩,她半垂下眼皮挪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睑处落下一片阴翳,“你到底想说什么?”
梁砚西说要打赌。
赌注很明确,可他一直没说怎么玩。
总不能是拼酒。
泳池上水面潺潺,干净的水域里,底下黑白格地板清晰可见。
室内静谧无声,水管那里有水在缓缓流动,梁砚西丢了条干净的浴巾给乔希擦头发,他坐回乔希身边的休息椅边缘,和乔希之间空掉好大空间。
留给乔希足够多的思考时间。
少年扯了扯唇角,一副散漫的样子,语气却倏然笃定地开口:“我知道你会。”
梁砚西前年夏天在南苔待了几天。
盛夏的傍晚,他跟着南苔那边的朋友去了半山日湾,那边是郊区,山底停了一堆赛车,有很多年轻人在那边玩。
梁砚西那时候把周迎旭丢在郊外,回去就被周灿在电话里劈头盖脸地骂了顿。
他性格犟,对着电话里的亲妈也没说什么好话,态度一点也不服软地阐述事实,“是您那外甥不知死活死乞白赖地要找我玩,我要是不陪一个,这不是不给他面儿?”
“他跟他同学坐一辆车,又不是跟我,他自己跟不上别人节奏您赖我啊?”
“那是你弟你就不能让让他?”周灿看他这个死态度就来火,一副自我的样子不听管教,忍不住地骂他。
“别人不担心他的死活,你们是亲兄弟你也不关心?”
梁砚西轻啧了声,声音像泡在冰镇的气泡水里一样,纠正:“表的。”
结果就是换来周灿更大的怒意,电话听筒里躁郁声不断,骂他冷血,骂他不是个东西,骂他没心。
反反复复总是那几句话,也没什么新鲜的,梁砚西早有预判,挂掉电话打开飞行。
昨天下过一场雨,山间有些冷。
梁砚西穿了件外套出来,心情不是很好,耸耷着眉在休息区,在太阳伞下售卖点要了杯饮料。
前面有队伍在比赛。
远远看见两辆车不相上下地追赶着,可明显红色那辆机车要更快一点,转弯的地方利用巧劲,一圈又一圈地拉远了和黑车的距离。
不远处有人在问,“赛道里的那两人谁啊?”
“开这么快,技术真不赖。”
有人吹了声口哨,“这压弯,帅啊!”
摩托车的呼啸声割破风口,红车胜利冲破终点,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
场内有人起哄吹起口哨,全是对夺冠选手的赞赏和兴奋,红车一时风光无两。
但那辆车还没停。放缓了飙车速度驾着风声行驶离场。
轮胎滚过泥泞的沙石地面,溅起一阵污水。
梁砚西靠近路边,脏了件衣服。
红色头盔下飘逸着女生的长发,她在过了个水塘后侧目,梁砚西看见安全帽镜片下那双漆黑、清冷而又坚定的眼睛。
摩托车声远去。
他们的交谈声继续。
“红车当然是乔希啊。”
“王逸仲那孙子仗着是这儿老板家亲戚,耀武扬威地去挑衅乔希,要和人玩那些下三滥的赌约,说赢了要乔希给他当女朋友。”
“结果被希女神按在地上锤。”
“人赢了连个眼神都没给他直接走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
“……”
梁砚西捞过半湿的毛巾胡乱在头上擦了把,那条毛巾松松垮垮地挂在他的肩上。
淡蓝系的泳池里,他站起来,高大的阴影堆叠在乔希身上。
他又一次邀请,“南浔有个赛车俱乐部,东西我都准备好了。”
“你考虑好了没?”
乔希有些意外他提这个要求。
自从被退学以后,白露看管严格,明令禁止过她再去碰这些东西,乔希因此再也没碰过车。
先前的封存过的记忆突来还有些恍惚,只怔愣片刻,她身体里的血还是热的。
想到天高皇帝远。
想到和梁砚西是秘密推心置腹的“朋友”,她心底少了些顾虑,乔希抬起脸,哼笑了声,“你确定要跟我比这个?”
不想干占便宜,她提醒,“我比你们很多男生都要快。”
此刻她的眼底褪去一片晦涩,是亮的。
梁砚西轻嗤了声,淡蓝色的发梢动了下,他抬了下眉骨,“那比比看。”
南浔的赛车场地也在郊区,从市区过去开车要三个小时。
郊区夏日也有种在烤炉里的焦灼感,本以为大热天不会有什么人,但这家店里却是很热闹。
太阳底下乌泱泱站了一片人。
听老板说是来了个网红,带着团队的工作人员在这儿创建场景摆拍。
老板是个退下来的赛车手,场地和设备都很讲究,收了钱以后直接让出大半场地,睁一只眼闭
一只眼地随他们去拍了。
乔希和梁砚西换了专业的赛车服,戴好护膝和防护服。
选了和拍摄团队相悖的另外一条赛道。
乔希碰到车立马研究了会儿,久违地触碰到车,心跳速度很快。
她上手拧了下带动油门,那种熟悉感回归,女孩摘下头盔抱在怀里,侧头看向旁边的少年,眉尾上扬,脸上全是自信和从容。
她说:“来吧。”
太阳有些刺目,乔希眉骨高,眼窝深邃,被光照出一块小小的阴影。
她一身红色的赛车服,抬着下巴轻哼了声,特自信地说:“梁砚西,你等着输吧!”
梁砚西闻言轻笑了声,他一身蓝色,戴上头盔跨坐在机车上。
车声轰鸣。
两辆车在同一时间冲了出去。
郊外的天蓝云多,机车沉重低旋的轰鸣声一波又一波起,声响划破云霄,冲出去那一瞬就像游在云里。
梁砚西车开得很快,乔希刚接触还有些不适,被他甩掉一大截,但她没急躁,反而心态很稳地调整状态。
连着几个弯道都控制压弯,缩短和梁砚西之间的距离。
梁砚西车骑得好这一点乔希没有意外,像他们这些有钱又爱玩的公子哥,肯定早早接触到这些。
乔希刚碰车的时候就是瞎玩,后来遇到个有赛事经验的人教她,她悟性好,反应能力又快,赢业余选手还是轻轻松松。
梁砚西和她一样被赶到南浔。
就算以前他接触过,在这儿两年也不见得他有空过来精进技术,所以她自信。
车声一浪赛过一浪高,乔希是越骑越顺手的,和梁砚西之间的距离逐渐缩短。
直到在半山腰位置的时候,两人前后不相上下地赶着。
耳边的风声呼啸,乔希没时间想太多旁的,她的视线注视着前方,心底只有一个目标。
向前跑。
不顾一切地向前。
临近终点,乔希和梁砚西的车仍然靠得很近。
乔希踩紧油门向前,终点站就在前方等着他们,两辆车轮前后碾压在终点线上,穿过而缓慢停下。
风啸停止,乔希从车上下来摘掉头盔。
风把她的头发吹得凌乱,她抬头看向高处的终点监控倒播,红车的车轮碾压在黑白格上,比蓝车领先一个车轮。
幸运的风吹来。
乔希手里提着沉重的头盔都忘了放下,心脏在身体里不受控地乱跳,她看向旁边摘掉头盔的梁砚西。
太阳光下,发丝飘在空中金灿灿的,皮肤更是白得发光。
乔希仰起脸,眉尾和唇角间都透着愉悦。
她说:“我赢了。”
刺目的光下,梁砚西一头蓝色的发被吹乱,他高峭的身影靠近,两人一高一矮地站着。
他输得坦荡:“是。”
“你赢了。”
戾气的五官似乎也感受到了身边人愉悦的情绪,他低下头,漆黑的眼底是乔希的倒影。
他说:“希,恭喜你。”
临走的时候,店家老板象征性地给了块金牌挂件,他对每一位顾客说:“希望你们往事无忧,永远做生活的赢家。”
梁砚西垂眸接过,顺带着乔希的那一块。
金牌挂件沉甸甸的,梁砚西手收紧,他一头蓝色的发在阳光下惹眼,向后看了眼外面自助柜前买水的乔希,没什么情绪地回过头。
郊外绿树成荫,乔希伸手在额前遮住太阳等着梁砚西。
梁砚西的语气还是那样漫不经心,只是此刻却有了些笑意,他说:“会的,谢谢您。”
少年手臂上还有道明显的掐青,按上去还会隐隐作痛。这是乔希在泳池里抓出来的。
热烈的阳光洒满整个赛道,光顺着绿叶间隙漏出热晕。
金牌挂件给她的时候,她脸上全是明媚的笑,所有光景都在她的眼底。
梁砚西觉得乔希就像一只跷着尾巴小猫,高贵优雅,因胜利而开心,高高地翘起猫尾巴。
比起在乔美玲家阁楼上暗淡的她,要光彩更多。
蕴热的夏风扑面吹来,梁砚西手臂上的淤青还隐隐作痛。
疼痛是新鲜的记忆,在对上乔希那双漆黑的双眼时,老板的那句话好像又响彻在少年耳边。
往事无忧,未来无虑。
永远只做生活的赢家。

南浔高中部开学比普通班早,八月才过去一半就到了开学日。
每次开学的时候学校都会发新一学期的课本。
班主任叫了几个男生去搬,班会上例行讲着安全问题,学习问题,还有新书认领问题。
让大家拿到书后清点好课本,确认好自己有没有漏拿。
印刷的课本都崭新干净,混在一起认不出是谁的。
大家拿到手后就喜欢在上面做好标记,在书侧面写,或是在内页上签好自己的大名。
后排的学生成绩不好,清点下知道数量不少就算完成任务了。
一个暑假在家玩到心野了,即使到了学校也没收住,在课上插科打诨,接些班主任说的没那么重要的话,惹一顿训。
梁砚西上学期的课本特干净,就跟新书似的。
他坐最后一排,领了一套书后拿着黑笔低头,在每一本书的内页都签上自己的名字。
梁砚西。
笔力遒劲,恢宏大气。
他的东西,放在那没人敢碰。
开学后没两天就是周末,算给了大家缓冲上学的伤感。
学习周和假期交替得来,大家渐渐找回学习的紧张感。
乔希赢下和梁砚西的赌约,两人关系变得和谐。
她看着那个金牌挂件眼热,买了个环扣把它挂在书包上,黑色小皮包上多了分色彩,更加鲜活好看。她上下学都背着。
赛车比赛结束以后,乔希拥有了随意进出梁砚西家的钥匙,但她不总去梁砚西家那个阁楼。
她一般还是待在自己房间里,只有烦到不行的时候才会从后门溜到梁砚西家吹空调。
无人可查。
低调隐秘地进行。
这是属于乔希和梁砚西两个人的秘密。
八月的盛夏蝉鸣不止。
隔着玻璃窗都能看见外面的热气,嫩绿的树叶被热气烘烤,却仍然□□地生长在树上。
棋牌室里麻将机搅拌麻将的脆声此起彼伏,乔美玲见乔希下楼接水,立马朝她招招手唤人过来。
乔希马克杯里刚接满水,端平杯子一脸愣地朝着乔美玲桌前走过去。
楼下的麻将机很吵,乔希刚走到桌前,乔美玲就从抽屉里掏出一张五十的钞票递给乔希,站起来凑近了大声喊:“你去巷子口支摊的阿伯那里买两个冰西瓜回来。”
空调房里坐满了三桌牌客,乔美玲在招待客人上从不小气,家里常备瓜子花生,哪怕是过来看牌玩的人都能抓一把瓜子走。
估计是看天气炎热想给大家准备新鲜的瓜果。
乔希摘掉耳机收下钞票。
点点头应下。
下午的太阳正盛,是最晒的时候,乔希刚出去就被强烈的光线照得眯起眼睛,体感温度比在室内还要热气。
支摊的阿伯眼熟乔美玲家的侄女,笑呵呵地从水里挑出两个最大的西瓜,怕她一个小姑娘拎不动,主动提议帮她拎过去。
巷口到烟尾桥那儿不远。
地上的两袋西瓜沉甸甸的,袋子边缘被勒出白色的痕迹,便宜的塑料袋口似乎随时都会断掉。
乔希没有拒绝商贩的好意。
从口袋里掏出钱说了声谢谢。
乔美玲把西瓜抱到厨房清洗干净,切成一小块一小块地放在餐盘里分给大家,切了满满三大水果盘,还贴心地在上面放了牙签方便大家取。
乔希带回来的西瓜很大,乔美玲给大家分完以后还剩很多。
时鲜的水果很难保留,她切了个大半个西瓜放在自己那张桌上,又找出铁勺餐具挖着瓜果。
冰沙的甜味刺激着味蕾。
又或许是因白露今天转来乔希抚养费的缘由,乔美玲心情格外好,挖完中间那块无籽的果实后给乔希发消息,
让她把剩下的半个西瓜抱到房间享用。
楼下不知道哪位大叔胡牌,桌前的雀跃声在一众嘈杂声音里格外引人注目。
乔希换了身衣服下楼,她的视线没有停留,在这一片喧闹声抱走西瓜,从后门溜了出去。
天太热了。
她要去找梁砚西。
白天的白炽灯并不显眼,只能从窗口看见隔壁小洋房里亮起的冷灯。
按照梁砚西平时的习惯,他人肯定在家。
乔希有他家的钥匙,但每次来的时候还是会提前敲门。
或许是乔希的敲门习惯太有记忆点,和李东拾那种横冲直撞的存在感不同,梁砚西确定是她后就停下了,放缓脚步绕到冰箱,拿瓶能量水后倚在沙发上。
不去管身后的敲门声响。
往往乔希也没什么耐心,知道他家里不会有外人在,敲了两下没人应后就直接掏出钥匙打开门进去。
这天乔希也同往常一样,敲了两下没听见房里的回应以后,她从兜里掏出钥匙自己开了门。
门口刚刚打开一道小的缝隙,清凉的冷气往外面直蹿。
没有烟味,空气里带着一股淡淡的檀香。
乔希打开门抱着西瓜钻进去,视线径直落在客厅沙发上,却没看见那抹熟悉的蓝色身影。
身后的门合上,落锁声轻响,二楼椅子坠地声接踵而来。
楼上出现一道陌生男子的怒意,“你不让我进去是藏着什么秘密?梁砚西你信不信我把你的秘密告诉姑姑?”
盛怒的气焰淡去,取而代之的是道熟悉的轻笑声。
楼上静了几秒,梁砚西嗤笑了声,似乎根本没把人看在眼里。他的态度继而冷觉,毫不留情地赶客。
“滚出去。”
乔希从没想过梁砚西家里会来客人,也对此刻来了客人的局面有些无措。
她抱着西瓜的动作顿住,发懵地站在原地。
但可以明确的一点是,她此刻的出现不合时宜。
楼上还有陌生男子的发怒的咒骂声,乔希只思虑了一秒,把西瓜搁在茶几上后想着静悄悄地离场。
至少,也得等他家的客人走了再来。
楼梯间出现脚步声,那道话很密的咒骂声也越发得近。
乔希刚至大门口,碰见正对面的宽楼上面下来的两个人。
咒骂声停止。
身后的陌生人叫住她。
他问她是谁。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别墅安静,乔希的心跳慢了一瞬。
她转过身,看见梁砚西身边站着的人。
他戴着眼睛,顺毛的发型,和他在楼上破口大骂的样子不同,眼前这人看起来很斯文。
乔希在见到他的时候,甚至觉得有些眼熟。
时间没给乔希细想。
梁砚西眼神漆黑冷厉,快步挡在乔希身前,眉头微皱着先一步拧开了大门。
夏天的热气流悄悄钻进。
刺目的亮光从这一扇门涌入,少年一头蓝发在太阳底下发光,他下巴紧绷着,低沉的嗓音冷冽低哑。
气氛骇然,他讥讽地扯了下唇角,打破了屋内的僵局。
他说:“你管不到。”
他对讨厌的人没耐心,失误放了周迎旭进门,耐心到此已经告罄,下一刻便在赶人。
周迎旭气急败坏的走了。
走前砸得门板碰撞声响亮。
别墅里恢复安静,梁砚西敛了眼中的冰冷,视线瞥到茶几上那块西瓜,水珠浸在绿色瓜皮上一滴滴坠落,深褐色的茶几上留下一摊水渍。
他挪开眼,倏然开口:“今天不写卷子?”
乔希之前来都爱带着习题册和试卷,安安静静的,低着头在那写卷子,存在感极低。
外来人口离开,别墅里变成乔希的舒适区环境。
她没了拘束,踩着软拖轻车熟路地往他家厨房位置跑,回答他:“这都周日了,当然是做完了呗。”
乔美玲那边总是很吵,乔希晚上静不下心的时候就喜欢找点正事去做,她效率一般很高,早就把学校老师安排的任务完成。
现在只想着找个安静的地方休息一下。
乔希在厨房里取了两只铁勺,冲梁砚西抬起下巴招他过来一起享用西瓜。
梁砚西看得懂,也配合她坐在一起。
客厅电视打开后随便定在一个频道,音量不小,洗脑的广告词不停地重播。
阿伯进的西瓜都是好的,也因为是熟客,用手指轻敲去听那道清脆的声音,悉心挑出最甜的瓜。
瓜弄总打着不甜不要钱的名义,但整个夏天过去,他的口碑也没砸掉。
那块冰瓜有一大半都是乔希的,线外只有一小块是属于梁砚西的。
对此,梁砚西没什么意见。他本来也不爱吃这些。
只是乔希刚刚坐在地毯上,就侧过脸眨巴着眼睛问,“刚那人是你的谁啊?”
她真挺好奇的,梁砚西这人看着浑不吝,这几个月来也没见他有过其他朋友,和李东拾两人就像在混日子一样,高中生活能过一天是一天,丝毫看不出对人生有什么别的追求。
空调室有些冷,乔希扯下属于她使用的薄毯盖在腿上,挖了块西瓜果肉塞进嘴里,还在执着这个问题。
她回忆了下:“他好像不是我们学校的。”
梁砚西支着条腿,懒懒地靠在沙发棱角,冷淡地撩起眼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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