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零夫妻人生小记by陈财主
陈财主  发于:2025年01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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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春生看孩子不哭不闹,握了握他的小手小脚,心软得一塌糊涂,拿出自己写的几个名字让周长城万云这对新手父母选,但周长城还是问了桂老师的意见。
“我个人更倾向‘慎’这个字,慎思明辨,现在是新时代,一切皆有希望,就做个新时代的聪明人。”桂春生取名字没有想得很复杂,也并非翻阅了许多古书名典,他解释道,“之仪的名字是‘有凤来仪’,之齐是‘见贤思齐’,长辈对其的愿望都很简单。”
周长城和万云都笑着同意:“好,那就叫之慎。”
家里早先就重新拉了电话,万雪那头通知到了,她握着话筒轻轻啜泣:“阿云,你可终于生了!我等会儿就打电话回寨子里给娘报喜,前几日她还问你生了没有。”
万云包着头巾,坐在二楼的软沙发上,看着周长城在房间哄着娃娃吃奶,丈夫孩子热炕头,心里感觉满满的,这样的平静幸福,拿什么来她都不想换:“姐,你和娘之前老担心我不生,现在终于生了,可不能再操心了。”
“不操心,不操心!”不过,万雪又担忧问道,“现在谁帮你坐月子?我跟你讲,坐月子可不能碰冷水,一点重活儿都不能干的!还有啊,头也要少洗,洗的话要用姜水,立即吹干!”又叹,“也就是甜甜现在还没放寒假,你姐夫又跑到县里出差了,不然我肯定现在就买张票去你那儿。”
说到这个,万云也有点愁,家里多了个孩子就多了许多没完没了的杂事,喂奶、洗澡、换尿布、洗屁股,还得预防他夜惊、皮肤长疹子、积食、肠绞痛,怕他热着,又怕他冻着,夜里熬着自己和城哥,白天让阿英姐过来帮忙,而云记快餐开着门,人手不够,就只能让万风再多找个零工来帮忙,至于桂老师说找个熟手保姆,现在近年关,哪个愿意当保姆的都要回老家了,不熟的人又不敢让人进门:“周长城请了两个星期的假,现在夜里是我们在带,白天只能靠着阿英姐和桂老师。”
庆幸的是,周之慎小朋友还算好带,饿了哭,没睡醒哭,嗓门虽大,但其他时间都是乖乖任人抱着的,桂老师最喜欢把他裹得严严实实,抱着在小院儿里看鱼,总笑呵呵地叫他小尾巴,一副有孙万事足的模样,香港那头也暂时不回去了,从他的角度出发也很好理解,错过了桂之齐和桂之仪的出生成长,现在有个一张白纸的小婴儿,看着这样新鲜的生命,总是更愿意倾注心血去养育的。
“今年过年晚,甜甜一月中旬才放假,你和阿城再熬一熬,等她一放假,我立即就去深圳,至少帮你带到明年开春甜甜开学前一日,我再回来。”妹妹生孩子,万雪这个当姐姐的自然义不容辞,“老家还有什么想吃的,要我带些去?”
其实现在近年关,定安市来深圳又这么远,万云是不同意万雪带甜甜来的,但是姐姐让她别管,说姐夫会安排好,万云虽担心,可那是自己亲姐姐过来,她肯定更欢喜,更放心,阿英姐虽好,动作慢得实在效率太低,只说:“姐,要是路不好走,就千万别来了。”
“啰嗦!”万雪不跟她讲,把电话挂断,盘算着要给妹妹和外甥带东西。
在家带孩子的时间过得很快,这对新手父母熬得眼圈都出来了,痛并快乐着。
期间董孝武还带着瓜果礼品上门探望过周长城万云和刚出生的小子,直夸他们夫妇:“这小孩儿养得真好,白白胖胖的!你看这鼻子,高高的,像长城!”
“董哥,坐,今天中午留在家里吃饭。”周长城现在身上沾了一点孩子的奶味,走到哪儿都有奶粉香,孩子要喂奶,万云打过招呼后,便带着小尾巴上楼去,又给钱阿英姐去多买几个菜。
董孝武也没客气,说好中午吃饭,坐在一楼跟桂春生和周长城一起喝茶说话。
周长城记得当初学车,董孝武是没结婚的,现在黄锐鑫孩子都两个了,自己也当了爸爸,便问起他的情况:“董哥结婚有孩子了吗?”
“嗐,没有。”董孝武的普通话带着点北方口音,但听不出是哪里的人,周长城和黄锐鑫问过,他只模糊地说是北方人,“我是四海为家的人,行踪不定,哪能耽误人家好姑娘。”
话是这么说,周长城笑话他:“不会是挑花眼了吧?”
董孝武的身形条件很好,高大威猛,善于顾虑周围人的感受,又给大领导开车,这种位置,暗处油水很多,门口停着黑色的奥迪也是他自己的车,经济条件好,不可能找不到妻子,要么就是他自己不想找,要么是不想说,不论是哪个理由,周长城都没再细问。
“不说这个!”董孝武大手一挥,显得十分豪迈的样子,“长城,你之前说你在的那家港资公司当经理,他们接不接建筑产品的单?”
怎么问起这个话题?
周长城摇头:“我印象中,好像只有91年价格双轨制,钢架结构最不容易买的时候,接过一家大国企的订单,但账期走得太久了,我们老板光是为了收回货款,就送了很多礼出去,把他气得后面就不愿意再接国内的订单。我经手的所有订单,都是走外贸的。”
“这样啊,那太可惜了。”董孝武喝口桂老师倒的普洱茶,连声道谢,他同时还是热情有礼,无甚架子的人。
“怎么,你是有订单需求吗?”周长城问他细致的产品,“我认识不少同行,可以帮忙介绍。”
董孝武放下茶杯,看了眼周长城,想了想说:“我现在没有给领导开车了,前两年自己开了个公司,专门对接一些基础设施订单,”他说得很隐晦,但周长城还是听出来,应该是政府或公家的单子,“现在深圳到处修路建楼盘,有朋友想把这个生意给我做,订单多,量很大,来钱也快。我不是做制造业出身的,就想找个信得过,品质有保证,可以长期合作的公司。”
“大家都是兄弟,我不怕跟你讲,钱肯定能及时到位,要是前头困难,还能付全款,再供货。”董孝武听周长城喊桂春生为老师,看他斯文的面孔,以为他是退休老师,不懂这些门道,也没藏着掖着,“不过呢,票点肯定要开高点,账务要做得漂亮。”
周长城明白了,董哥有人脉和能力可以拉到公家的单子,但要在中间拿抽成或返点,还要合理避税,这种中间人作为牵头者的订单在任何公司都不是什么新鲜事儿,昌江除了自建有销售团队,也有不少第三方的外聘的销售人员,都是签了雇佣合同,拿提点接订单的。
听董哥的话,似乎这样的订单不会少,周长城有点心动,那点“自己干”的心思浮起头,不知怎么罗四桢那副圆胖无奈的面孔说要卖厂房的事也钻入他脑子里,只是可惜,他现在没有更多的钱,而手上还有好多昌江的工作,关于这份工作,他暂时也舍不下。
“董哥,你把产品列给我,要是有合适的同行,我替你推荐推荐。”周长城知道董哥找到自己,一是自己人,有人情在;二也是交情的缘故,既然有钱,能链接到,就大家都赚点钱。
董孝武掏出自己的名片,上面写着是金融实业公司,又掏出钢笔,不过只写了两样产品:住房排水管材、阳台花样铁栏杆。
果然是建筑类的产品,周长城便慎重地将名片收了起来,盘算着哪个同行在这两样做得较好,说尽快给董哥答复。
董哥却摆手:“不急于一时,现在年底了,工厂都放假了,有的话喊出来认识认识,肯定不能一上来就合作的,何况像这排水管,没那么快能落实招标,我估计也得等过了年才有信儿。”
“行。”周长城答应。
吃过午饭,等董孝武开着车走了,万云刚刚看他们在楼下聊了这么久,好奇问道:“这个董哥身光颈亮,穿西装开好车,是做哪行的?”
周长城把中午董孝武的名片拿给万云看,万云没看懂,金融实业有限公司,有点玄,不是她常接触的商业公司。
以周长城和万云的出身和见识,不懂不奇怪,这是个很复杂的金钱游戏,表面上它看着是金融公司,实际上这家金融公司背后可能关联着十几家不同行业的公司,且法人股东全都不同,如房地产、大型商超、机械设备、公益组织等等,董孝武只是其中的一个环节而已。
桂春生抱着刚喝饱奶,困得眯眼睛的小猪尾巴,坐在摇椅上,慢慢晃着,金口吐出两个字:“掮客。”
甚至是白手套。
周长城恍然大悟,顿时又觉得十分合理,董哥虽不再给领导开车,可原先的身份实在太适合做这种中间人了,他拿起那张名片,看了又看,再看看桂老师怀里的儿子和眼前的妻子,心动得更厉害。
桂老师一看周长城的脸,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说道:“阿城,你那个朋友说得对,若是做这门生意,那就得找专业的财务人员做账,不能小打小闹。他能以合规的条件把订单拿到手上,那后面接单的人,就得操心更多细节。这种钱,好赚,也不好赚。”
好赚是因为钱肯定会到位,看他能分多少来说。不好赚的是,恐怕要付出一点自尊和笑脸。
但没关系,赚钱本来就是要赔笑的,给人打工不也一样吗?
“那,合法吗?”周长城问,他并不是那种特别具有冒险精神的人,他只想给妻儿一个更富裕的家庭环境,虽然孩子才出生,连睡觉都要人哄,他已经想到好远,孩子要读好多书,要见识更大的世界,不能走他的老路,这些都需要金钱支撑,以他现在的收入,远远不够。
说到这个,桂春生笑了:“那取决于他的上家能安稳走多久,又是否能平安下台。”
总之,钱可以挣,机会也合理。自然,也有赌的成分。
万云看周长城在认真思考,也没去打断,她不是城哥那行的,不知道其中的利润和订单量会有多大,但心中默叹,条件似乎非常不成熟,现在存折上的钱只剩一万多了。
在家带孩子的十天很快就过去了,周长城依依不舍,出门前,他把周之慎那嫩嫩滑滑的小脸蛋亲了又亲,直把人亲哭,留给老婆哄,这才出门,回到昌江去上班。
刚一进办公室,丁万里就来了,还关上门,先是恭喜周经理当爸爸,随后又神秘兮兮地对周长城说:“老大,姚生从富士康挖了个很有资历的项目工程师过来。”
周长城看着眼前那几叠要自己签字的单据,顿了一下,抬起头:“什么时候的事?”
“上周你在家陪万云嫂子的时候,姚生让叶特助来跟我们说的,说今天就要过来报道了。”丁万里是周长城一手提拔的,现在是项目部的二把手,他对这个上司很有几分忠心。
周长城转开钢笔盖子,又看看桌上的小钟,九点十分:“姚生这周在这里吗?”
丁万里点头:“说不定等会儿就来喊你开会了。”
“嗯。”周长城脸上没什么表情,飞快地在桌上积压的单据上签字,“项目都顺利吗?”
“勉勉强强吧。”说到这个,丁万里就有些不爽,前阵子姚生把他们项目的所有订单排序都打乱,又恰逢周经理请假回去看老婆孩子了,他们所有人忙得颠颠倒倒的,没放过一天假,姚生看订单进度这么慢,参与到销售和项目会议中时,又莫名发了几次脾气,“周经理,我隐约听说,香港那头好像有几个设计和报价工程师干到年底就辞职了,姚生近来都非常不高兴。”
“辞职?”还是好几个人,周长城这回是真的惊讶上脸了,“为什么?”
香港总部的技术人员工资不低,最基础的也有一万三港币,比他们大陆的工程师高了十倍不止,梁志聪那种级别就更不必说了。
丁万里这种小职员哪儿会清楚总部的事,只说是听到叶特助打电话时无意听了两句。
周长城后来找机会问过赵前进,赵前进奇怪归奇怪,不过并不持久,他是管人事这一块的,对员工流动看得很开,像是普工,今年厂里有一百个,明年说不定就会换五十个新面孔,高薪水的工程师跳来跳去也很正常,特别是在有公司开的价比昌江更高的情况下。
丁万里拿着周经理签好字的一叠单子出去后没多久,叶益豪过来敲门:“周经理,姚生叫开会。”
“来了。”周长城调整好自己的心态,拿上钢笔和笔记本,往会议室走去。
会议室里,梁志聪、周长城、魏振汉、叶益豪、赵前进,几个技术骨干,除此之外,还有一张紫红色脸的生面孔在,恐怕就是丁万里早上说的那位新来的资深工程师。
姚劲成是老板,他是最后到的,但也没有迟到多久,一进办公室,就笑着恭喜周长城:“周工,喜得贵子,恭喜贺喜!”说着递上一个红包,“公司给的,祝小朋友健康成长。”
“我替小孩多谢姚生。”周长城笑着,客气地用双手接过来。
寒暄完这个,会议就正式进入议题。
姚生指着新面孔说:“大家认识一下杨志荣,杨工,在富士康做了六年项目工程师,参与过的大项目非常多,英语也很不错,经验很丰富,今天入职昌江。”
大家鼓掌欢迎后,姚劲成对着周长城说:“周工,你和杨工都是做项目的,多沟通多交流。”
“当然当然,杨工你好,我是周长城,负责昌江所有订单的项目情况,还有部分工模设计。”周长城伸出手去,和杨志荣握手,“请多指教。”
杨志荣身材五短,但手上很有力气,跟周长城握手很真诚:“周工,久仰,我听同行说起过你,流程管理做得很强,是很有能力的工程师。”
“过奖了,都是公司和姚生给机会。”周长城笑着把姚劲成推出来,握手过后,各自坐下。
姚劲成先是说了一下昌江大致的情况,无非就是现在大环境对中国大陆制造业来说是个巨大的机会,全世界都在发力,尤其是欧美一些老牌工业国家,已经走在工业3.0的前端,甚至德国那里已经慢慢有学者提出工业4.0的概念了,昌江也会往自动化生产靠近,这些都离不开在座的努力。
前面一些大的演讲说完,姚劲成自然又开始说到昌江手上的客户,都是欧美来的订单,利润率高,只要服务和质量好,客户重复下单的次数就多:“那些鬼佬都是很死脑筋的,他们第一次认定你这个公司了,那下一次他们还会继续找你,所以我们必须以专业的态度去服务客户的订单!”
在这些方面,周长城是非常认可姚生的,制造业讲究的就是个真材实料,来不得一丝一毫的作假。
随后,姚劲成便开始分配工作,对周长城说:“周工,你现在手上项目多,压力太重,所以我特意请了杨工来替你分担,你也能少加点班。”
周长城一早就做好这个准备了,他无声地点点头。
姚劲成看周长城没有太大的情绪,也没再看他,而是拿着支笔,不紧不慢,一下一下敲在会议桌上,声音很慢:“周工,欧洲日本的项目你和你部门的人继续跟进。美国那里所有的新旧订单,全部由杨工接手,你派人跟他交接清楚。”
周长城暗暗地吸口气,心中飞快计算美国那些订单的利润和奖金额数,有不满,但没有力量和姚生抗衡,他这个“周经理”的权利,都是姚生赋予的,只能装作大方地说:“好,那就有劳杨工了。”
这个“分权”,出现得比他想象得要早,他以为姚生至少会等到明年开春再说。
“赵主管。”姚劲成又点名赵前进。
“嘿嘿,到!姚生请吩咐。”赵前进立即举手,带着点狗腿兮兮的。
姚劲成:“你快速招聘熟手的项目经理,给杨工组项目部门,员工标准对标周工手下那批人就行。”他还是认同周长城培训下属和管理流程那一套的。
赵前进领命:“好咧,我今天就去安排。”
后面大家又讨论了几个超过百万美金项目的进度,今早的会议就差不多了。
在周长城站起来出去之前,姚劲成忽然笑着问赵前进:“赵主管,周工这次请了几天假?”
赵前进对高层管理的考勤都门儿清,很快报出天数:“十天。”
“周工,是你老婆生孩子,又不是你生孩子,意思意思陪护几天就行了,何必搞那么久?”姚劲成的话是带着笑的,却让人浑身不舒服,“男人嘛,别钻在家庭里,还是要为事业和工作多奉献。”
周长城从前全身心地敬佩姚劲成,认为他出身贫苦,一路考上大学,念了名校工科,又冒险创业,挣下这么大的家业,不论是他家里人还是他太太家里人,几乎都安插在昌江各处上班,以一人之力养活两家几十口人,且还能平衡好广深港三地的生意,非常了不起,非常励志,美国人有美国梦,姚劲成就是典型的“狮子山下的精神”——拼搏进取,自强不息,但是今天,那层“了不起”的光芒几乎消失在他的眼前。
这也怪周长城早期太把姚劲成神化了,其实这样大的老板,也只是个人而已。
周长城在这一刻,看到了姚劲成的刻薄和寡情,他也学着姚劲成,面上带笑,平视老板的双眼:“因为我特别愿意陪着他们。”
不是多客气的答话,当然也是心中憋了气,一大早就被“分权”,接着又被警告请假时间过长,但之前为昌江无偿加班的事却又被是做理所当然,佛都有火!
周长城没有等姚劲成再说什么,还是带着那个微微讽刺的笑,从会议室离开了,多不凡的工作,也比不上他的妻子和儿子。
何况,也不过是一份工作而已,又不是他自己的事业。

第217章
从结婚以来,不,应该说从出生以来,万云从未过过这样平静、足不出户,却一点也不担心生存压力的舒心日子,她现在满心满眼全是孩子,一个错眼都不愿意放开,从前不论是万雪对她说的“等你当妈就知道了”,或是江曼说的“婚姻是漏洞百出的关系,但孩子是天使”,以前她只懂一点点,现在她深以为是,孩子真是妈妈的心头宝,一生一世的牵挂。
周之慎小朋友在两周之后,基本上摆脱了从母体出来那种皱巴巴的形象,皮肤展开,胎毛黑溜溜的一小片,头也开始睡得圆乎乎的,像是年画上下来的童子,喝奶时无意识地发出一声“昂”,让万云全身心都充满了柔软和母爱的光辉:“昂,小尾巴,我是妈妈,妈妈,知道吗?”
当然,不止万云这样,周长城这个当爸爸的不遑多让,自从姚生请了杨志荣回来后,他当天就自觉撂下那些不该自己管的事,把三分之一的项目分出去,让丁万里也适当拼命,别真把公司当家了,自己则是回归管理层职责,立马轻松许多,一下班就回家洗手洗脸抱孩子。
夫妻两个对着孩子怎么看都看不够,醒着的时候看,睡着的时候也看,哭的时候就轮流抱着,周长城嘴里会一直不停地发出重复的、尽量让婴儿安心的声音:“喔喔,好了好了,宝宝不哭了,爸爸抱抱,妈妈在冲奶奶,马上就好了,乖乖的。”
阿英姐说,她有三个孩子,小孩从来没有这样哄过,还劝万云:“老板,你和周经理这样,会不会把孩子惯坏了?”
万云不认同阿英姐,她现在正是上头的时候,恨不得心肝都能摘下来给周之慎:“孩子还没满月,话都不会说,哪有这么容易惯坏?我们也没做什么啊!”
阿英姐就不说话了,她自己也是当妈妈的,自己的孩子自己可以打骂可以惯坏,但别人过来指手画脚,就讨人厌了。
又是一个碎片化的睡眠夜,已经是凌晨一点了,周长城和万云累得躺在床上,却还不肯睡去,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周之慎小朋友则是被妈妈用柔软的小被子裹得紧紧的,躺在爸爸妈妈中间,刚喝过一顿夜奶,睡得正香,两只小短手抬起,只能够到耳朵边上。
“我儿子真可爱!吃得也多,以后跟爸爸一样,长高高!”万云伸出食指,轻轻地摸了摸他那小小的手指,“呀,城哥,你看,他指甲长得真快,才十三天呢,就长了,可以剪了吧?”
周长城也侧过身去看孩子的两只手,是有点长了,怕小孩儿动起来的时候挠到自己,轻柔地摸摸他的小脑袋:“我去拿指甲钳,桂老师在香港给我们买了一套孩子用的指甲刀,放哪儿了?”
万云伸手指了指门外客厅的第二个柜子:“最下面那个抽屉。”
桂老师不愿意爬楼梯,就住一楼,他们一家三口住二楼,二楼三个房间,阿英姐现在过来帮忙,也占了其中一个,因此出去翻箱倒柜时还要小心不吵醒阿英姐。
于是夫妻两个大半夜不睡觉,关上房门,一起弯着腰,给孩子剪起指甲来,动作轻得跟做贼似的。
“小心点,别剪到肉了。”
“等会儿,他是不是眨眼睛了?别动,缓缓,别他醒了,我们又没得睡。”
“千万别剪到手指头,要是流血了,桂老师恐怕会拿棍子打你。今天我抱着他在楼下,放他下来睡觉的时候,不小心磕到这小尾巴的屁股,他扁嘴想哭,不过拍两下就不哭了。”万云看剪得差不多了,小嘴叭叭跟周长城“告状”,“你不知道,桂老师对我吹胡子瞪眼的,说我怎么带个孩子手脚粗重,也不晓得温柔一点。我跟桂老师认识这么多年,还没这么被他说过。”说着又皱鼻子,点了点周之慎的小脸蛋,“小不点,告诉你,妈妈虽然很爱你,但以后你要是调皮闯祸了,桂爷爷宠着你,我还是要打你屁股的!”
无辜的周之慎小朋友被剪光了“利爪”,此时睡得发出奶呼声,对妈妈的话毫不知情。
周长城收拾好指甲刀,放在房间的桌子上,糗万云:“我儿子乖着呢,怎么会闯祸?”
万云便去捏周长城腰间的软肉,娇横他一眼:“反正以后他要是不乖了,我们肯定要严加管教。”
周长城避开周之慎,被捏得想笑出声,眼角却瞄见儿子又动了动嘴巴,夫妻两个霎时又不敢轻举妄动了,赶紧乖乖躺下,一个大汉不一定制得住他们两个,一个不到十斤重的熟睡小婴儿倒可以。
“城哥,看你这两天下班都很早,昌江不忙吗?”万云拉过被子,盖在身上,跟丈夫说起话来,她记得往年的年底,他们经常忙到年二十八九才放假的。
周长城把手臂折起,放在脑后,双眼没有什么情绪盯着天花板,这些工作的烦心事他并不是很想对万云说,现在小云每一日看起来都很幸福,就让她如此单纯幸福一阵子再操心生计的事情也好。
但已经做了这么久的夫妻,万云怎么会看不懂周长城脸上的表情,她把手臂跨过周之慎,握着丈夫的手:“怎么了?这么沉默,工作不顺利吗?”
本来周长城想说没什么,但想想之前很多口角矛盾,就是因为不及时讲清楚,后面才闹出争吵的,自己也确实需要抒发,想了想,就把昌江最近发生的事情说了,姚生突如其来的焦躁和脾气,前天还来了个杨志荣,杨志荣的出现,就意味着两人的项目团队要开始抢占工厂的机器排班,每个人都认为自己的项目更应该优先,现在才开始,还看不出更多端倪,再过一阵肯定就会有很多的竞争。
“原来总部有什么风吹草动,梁志聪还会提醒一下我,但现在我主动去问,他也只说一切正常,让我好好工作。”周长城本想找梁志聪打听,香港那头为什么突然有几个工程师集体辞职,有消息传来,除了工程师,还有其他岗位也有人在走,不乏高层,今年的人事变动似乎特别大。
梁志聪的原话是:“只要姚生在,公司和工厂在,客户和订单在,每个月按时出粮发工资,就不用操心其他的事,做好自己手上的工作就行了。”
话是这么说,周长城还是觉得有点不对劲,可他也猜不出来什么原因,总不至于香港那边也弄出什么红包事件,进了纪律小组吧?
万云这才知道城哥自从在年初回归昌江后,竟发生了这么多的事,不禁对他的状态感到担忧。
就是周长城自己都感慨:“之前我刚从生产岗转入设计岗,天天都担心公司不满意我的工作表现,又让我倒回车间去上班,所以不停去夜校学习,保持进步。可真正自己带领了部门后,才发现之前的日子过得很简单,累的是身体,埋头做事就行。现在累的是心,要不停揣摩上级的意思,还要不停跟自己的平级互相消耗精神。小云,别人能感受到人与人斗其乐无穷,我身在其中只觉得烦。”
“还有,那个罗四桢,姚生明明那么生气老罗送来的产品合格率低,却还是愿意再给他一次机会。”周长城眨眨眼,“我可能是境界不够,真看不懂。”
万云自己也是个小老板,脑子转了转说,慢慢地说:“我可能可以理解姚生的做法,你姑且听听有没有道理。姚生生气是真的生气,但一个能做到要求的供应商确实比较难挖掘,看你们以前审过多少下游厂子就知道了,而且那个订单已经到交付的地步了,所以气过之后,姚生还是决定把这次合作完成。如果老罗能在见过姚生后,及时弥补,其实就是给了姚生面子,姚生自然觉得自己面子大,有能量影响别人,他不会管下属和供应商之间如何有矛盾,只会认为去解决这些冲突就是下属应该做的工作,不然就是工作不到位。而且听你说罗四桢的态度很好,姚生认为他还是能继续指挥人家替他做事的。所以,其实重要的不是下属的情绪,也不是罗四桢的反复,而是姚生自己能在其中感受到多大的权利和自尊满足。”
还有一点,万云没有说出来,罗四桢没有把周长城放在眼里。
刚开始周长城去找他,罗四桢或许忌惮退让过,可过了之后,就不会认为昌江一个员工对自己的威胁有多大,除非该员工有一票否决权,可周长城就是没有嘛,否则罗四桢并不会认同周经理能与他这个老板对话。不论是罗四桢本人还是姚劲成,都是一个组织的话事人,老板只对老板谈话,决策者只对决策者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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