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洛松开?手,小童噗通往后仰倒。
巨人的动作僵在半空。
洛洛抬眼看他:“师父,还好玩吗?”
——戏耍别人,很好玩吗?
——好玩啊。
这一下?,轮到自己被?戏耍啦。
“话?多”和“失手”,洛洛都?是故意的。
巨人如泥塑般缓缓张开?嘴,瀑布般的浊血哗啦啦坠下?——小童阿苗受到的伤害,在巨人身上完全同步。
“师父。”洛洛嘶哑道,“你幻想出阿苗这个自己,是因为你杀了父母,心中愧疚吗?”
巨人眼珠一抖。
“阿苗的父母,是很善良,很坚定的人。手中有武器,却不抢人、不伤人。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跟别人易子而食呢。”洛洛的声音越来越小,“你见旁人这样做,就以为自己的父母也这样,于是先下?手为强。”
她笑了笑,“父母死不瞑目的眼睛、自己沾满鲜血的双手,让你良心不安了吗?你必须认定是他们对不住你,所以把自己分裂成另一个受害者‘阿苗’,再由另外?一个冷酷无情的自己来执行?‘正义’。”
巨人用力张大嘴巴,呕出倾盆般的血。
“这样你就可以心安理得?吃了他们,活下?去。”洛洛的眼睛里流露出悲伤,“师父,原来你是这样一个虚伪的人。”
无论是愤怒、鄙夷还是痛恨,清虚都?不会在意。
但她眸中的悲伤却狠狠扎了他的眼。
“嗬……”他发出了拉风箱一般的可怕的声音,“下?一次,我?不会留手。”
巨人轰隆倒地,这一方地狱化为虚无。
“一!”
徐君竹冷冽的嗓音在耳畔炸响。
寒剑袭来,李照夜下?意识反手出剑去挡。
“铛!”
双剑交架,长天激动得?嘤嗡乱颤。
徐君竹眼睛一亮:“你们回来了!”
李照夜蹙眉,下?意识活动了一下?手指,听到一声闷哼。
他瞳仁一震,急忙循声去望。
只见洛洛双眼半闭,可怜地张着唇瓣,一下?一下?轻轻倒气。
他那只该死的左手掐着她脖子,本来就细的脖子又被?掐细了一整圈。
李照夜倒吸一口凉气。
他不敢一下?子松开?手,怕空气乍然呛
进去,会伤她气道。
他俯身先把她抱进怀里。
洛洛半躺在他身上,用力睁眼看他,见他唇角紧抿,眸光冰冷。
扼在她颈间?的那只大手一点一点缓缓松开?。
她知道动手的人不是他,但他这么掐着她命脉,克制着不肯一下?子放开?的样子,实在是危险又冷酷,强制又温柔。
她的心脏因为刺激和恐惧而猛烈悸动。
“呼吸。”他沉声示意。
“哦……”
在他的带动下?,她找回了平缓呼吸的节奏。
蕴满灵力的沁凉空气渐渐充满肺腑,她没有呛咳,喉咙也没有很难受。
他的手掌还没有彻底放开?。
被?他这么握着,她干脆借他的支撑倚在他身上。
他的喉结滚了几下?,恨声道:“早晚把这手砍下?来给你当球踢。”
洛洛:“……”
她在他身上轻轻蹭了蹭。
他的手掌还捏着她脖子,力道收尽之后,他开?始左左右右检查那只死手留下?的淤伤。
“不疼。”洛洛赶紧安慰他,“你掐的不难受。”
为了不让他砍手,她稀里糊涂补充道,“你怎么样我?都?喜欢。”
李照夜:“……”
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危险的鬼话?。
视线扫过一圈,只见这阁楼里仿佛被?飓风吹过,门户洞开?,没搭好的木板窗框落了满地。
徐君竹缓缓收功,周身冷汗淋漓,仿佛从水里捞上来一样。
李照夜颔首:“多谢。”
徐君竹叹息:“不必客气,我?也算是越了一道心墙。”她皱眉,“你二人究竟遭遇了什么?”
洛洛知道李照夜不爱说?那么多话?,赶紧从他怀里爬出来,简单把事情说?了一遍。
她用气音说?话?,倒是一点儿都?不伤嗓子。
徐君竹认真听着,眉头越皱越紧。
趁她沉思时,洛洛转头去盯李照夜。
她已经想问他半天了:“你怎么知道阿苗是他?”
李照夜难得?沉默了一下?。
“从前带你去那山谷,是因为老头子喝醉提到过。”他笑了笑,语气轻飘,“他身上有几件不值钱的东西,刻着禾苗。他这人,把累赘放身边,总有原因吧。”
洛洛默然。
对于巨人清虚来说?,“阿苗”也是累赘。
对于清虚真君来说?,那几件旧物也好,李照夜也罢,都?算累赘。
把累赘放身边,总有原因吧。
洛洛偷眼望向李照夜,见他微眯着眸,懒懒望到窗外?很远的地方。
从他脸上看不出难过。
可是怎么可能不难过呢?
曾经因为老头子喝醉酒,提到那个倒霉的地方是他故乡,李照夜便带她去了那里,屠遍了东鱼州所有妖魔。
他甚至都?没有对她说?起真正的原因。
他一定觉得?挺矫情。
洛洛抿住唇,借着虚弱,把脑袋靠在李照夜身上。
分他一点体温,给他取暖。
“我?想到了。”徐君竹眸光一动,望向依偎的二人,“虚空梦魇。”
“哦?”
徐君竹缓声道:“师父提到过,前任宗主秦无衣秦道君,曾经击杀了上古妖魔虚空梦魇。此妖魔擅长制造梦魇之境,将神魂摄入其中杀害吞噬,以滋养壮大自身。”
洛洛抬头与?李照夜对视一眼。
陈玄一继承了秦无衣的衣钵,清虚又将陈玄一玩弄于股掌。
洛洛:“他得?到了虚空梦魇,或者是它的能力?”
李照夜:“大差不差。”
洛洛若有所思:“陈玄一那么笨,不会是神魂被?啃过吧?”
李照夜:“啧。”
也不是完全没可能。
三个人正在细思极恐,外?面忽然有人匆匆赶来,扯着嗓子大喊大叫:“大师姐,不好了,打起来了!”
徐君竹&洛洛&李照夜:“……”
累了大半夜,还不得?消停!
愁眉苦脸出了门,徐君竹破罐子破摔:“说?吧,是谁打上门来了?”
“不是,不是。”柏毅心急如焚,“主殿盖好了,牌匾不还空着吗?铄云师叔做了个‘炎殿’,伏陵师叔做了个‘老君殿’,无咎师叔做了个‘青羽殿’……谁都?不服谁,争着挂正面!”
徐君竹&洛洛&李照夜:“……”
刚经历了惊心一夜的三个人完全不想说?话?。
柏毅错愕地瞪着这三个掉头就走的家伙:“不是,大师姐,大师兄,小师妹,你们倒是说?句话?呀!这么大个事,你们也不吱个声?不管管?!”
徐君竹:“呵呵呵。”
洛洛:“呵呵。”
李照夜:“呵。”
元真?君倒是没觉得哪里不对。
清虚这人从来都这样。凡事不上心,永远一副玩世不恭的贱兮兮的死样子?。
山门被拆了一大半,他无所谓。峰主和长老们跑了一小?半,他也无所谓。
元真?君一边跺着脚长吁短叹,一边真?情实感地羡慕他心大。
“好好的宗门,折腾成这样!”他含恨道,“这些小?辈,当真?是目无尊长!”
回想白日与李照夜短暂的交手,眉头不禁微微皱起。
他转身抱怨清虚:“你若是与我?联手对付他,未必就?打不过!”
清虚不得不回了回神,敷衍应付。
他抬起一双细长桃花眼,生?无可恋道:“打过了又能怎么样啊?你还能杀伤了神主不成?”
元真?君哼道:“哪怕付出些代价,拿下他,押回神宫,剩下那些小?辈便不足为虑!”
清虚摆出个无语的表情。
元真?君皱眉:“难道有什么问题?”
清虚斜他:“神宫不能自己?请回神主?要你越俎代庖?”
元真?君噎住:“……”
这些日子?,他一个人处理宗内大小?事务,忙到焦头烂额,一时想左了。
是嘛,神主在外面乱跑,该操心的是神宫才对。
“我?这便让人向神宫通报他的位置。”元真?君叹息,“当今天下危危欲坠,神主不在其位,苍生?不得安宁哪!”
徐君竹手上的宗主令也得早早收回来才是。
他叹口气,一回头,看见?清虚又在神游。
“就?我?一个人上心!”元真?君恨铁不成钢,“师弟啊,你能不能也长点?心,分担些重任?!”
正欲再说他几句,忽然听?见?有人在远处废墟里小?声议论。
弟子?甲:“我?觉得神主真?的很像大师兄,他都没拆小?师妹以前?住的流光阁。师父他们却偏说不是。”
弟子?乙:“这还用得着怀疑吗,他参加青云大会就?是用那个名字啊,李照夜爆打陈玄一。越琢磨越有那个味,是吧?”
弟子?丙:“可不,小?师妹诛杀陈玄一,泠雪师伯都没有出手制止——我?觉得这足够说明一切了。”
弟子?丁:“别想啦别想啦,就?算是真?的那又怎么样?咱们是师父的亲传弟子?,就?算想去,人家也不会收留啊。”
其余众人:“唉……”
元真?君蓦地掐紧了掌心,额角绽出青筋。
说话的这几个,都是自己?的亲徒弟。
就?连他们也……
“我?何处对不住他们,何处对不住这个宗门!”元真?君怒不可遏。
正欲上前?分说,听?见?他们又说起了洛洛。
弟子?甲:“其实我?觉得大师姐不会计较出身的,小?师妹本也是清虚师叔的亲传弟子?啊,弃暗投明,不也就?一句话的功夫。”
元真?君眼角狠狠跳了两下。
他冷笑望向清虚,幸灾乐祸道:“听?见?没有,弃暗投明!叫你像个没事人一样。”
一转头,愣住。
清虚居然定在了原地,整个人看起来非常不对劲——身躯颤抖,表情扭曲,像是在强行压抑忍耐着莫大的痛苦。
元真?君颇为稀奇:“怎么,你一个没心没肺的,居然有这么在意你的小?徒弟?”
话音未落,只见?清虚胸口猛然一颤,“噗”一声喷出大蓬魂血。
元真?君:“……”
他震撼地望着自己?这个隔门师弟,“不是,有这么摧心伤肝吗?”
清虚吐血之后便微微弯下腰,垂着眼,眼神看不分明。暗色的血染红了唇角,面容显得异常苍白。
元真?君狐疑打量他:“你……”
清虚佝偻着身躯,抬手摆了下,示意自己?没事。
元真?君:“你这可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滋滋。”
落在山道上的魂血发出轻微的腐蚀声。
元真?君蹙眉去看,清虚一个趔趄踏上前?,堪堪遮住他的视线。
“对啊。”清虚摇摇晃晃直起身,抬起头,用衣袖擦掉唇角的血,勾出一抹冰凉的笑容,“洛洛她,可真?是让我?,催心伤肝。”
“你这魂血不对啊清虚。”
四目相对,元真?君眸中流露出几分强硬。
清虚脸上的笑容一点?点?冷却。
“元,”他道,“有些事,不要说破会更好。”
“比如?”
“比如。”清虚唇上都是血,嗓音也显得冰冷血腥,“这护宗大阵,当真?是泠雪让我?交给你的么?”
元真君眼角微微收缩。
“不用装出吃惊的样子。”清虚懒声道,“你如果不想投奔那些小?辈,那就?帮我?扫扫血。洛洛让我?伤心,我?很累了。”
他转过身,飘然离去。
元真君紧盯他的背影,眸中暗潮翻沸。
半晌,缓缓垂眸,望向山道上的血。
“嗡——”
即便心里已有准备,但是看见?魂血之间隐隐泛光的上古之息,元真?君还是感觉到了一阵头晕目眩。
三君之息已失其二。
最后一道竟在清虚手中!
元真?君僵硬地蹲下身,探手,触了触。
这道真?息与魂血融合极深,显然不是最近发生?的事情——清虚他,早已在多年之前?窃走了鸿瞢真?息,成功炼化。
他怔怔抬眸,望向远方山河。
这太平人间的根基,敢情已经彻底被掏空了啊。
冬君岭。洛洛阁。
“清虚手上那个东西,很有问题。”李照夜道,“可以打开封神殿入口,八成是真?息。”
一听?这话,徐君竹手上寒毛都竖了起来:“最后一道真?息?!”
洛洛也睁大了眼睛,坐直身体。
李照夜偏头看她:“对,就?你桌子?上那墨盒。”
洛洛的下巴咔哒一声掉落。
半晌,她呆呆点?了下脑袋:“往好了想,三道真?息都没了,封神殿也没塌,好事,好事。呵呵呵。”
徐君竹:“……”
李照夜:“……”
半晌,徐君竹幽幽叹了口气,转移话题:“三道真?息都没了,有些人还在为了三块牌匾打架。”
心好累。
洛洛疯狂点?头:“就?是!什么炎殿,什么老君殿,什么青羽殿,他们也好意思?争。”
徐君竹不禁老怀大慰:“是吧?”
“嗯!”洛洛用力点?头,“这灵山,何等风水宝地,到处都金灿灿的,伸手都能捡到钱,主殿当然应该叫做发财殿啊!”
徐君竹两眼一黑:“……”
幸好李照夜并不赞同?。
他探出手,推了推洛洛的脑袋:“小?土包子?!哪有人殿名叫发财!”
徐君竹暗暗松了一口气:“呼——大师兄觉得呢?”
李照夜咧嘴笑:“那当然是富贵殿。花开富贵。”
徐君竹:“……”
在她万分无语时,那小?两口已经吵起来了。
洛洛:“你才土,土死了!”
李照夜:“我?土?有没有品味啊你!”
洛洛:“发财没品味,花开富贵就?有品味啦?”
李照夜:“哈,不然呢?”
洛洛:“你花才是栽在土里!”
李照夜:“……”
洛洛乘胜追击:“不然难道插在牛粪上?”
李照夜:“……”
徐君竹万分心累:“行了行了,殿名的事,不劳你二位费心。如今风雨欲来,我?认为当务之急,是尽可能提升实力,以应对时局。”
洛洛乖乖点?头:“嗯嗯!”
李照夜还没来得及还击就?被打断了,能把他憋死。
简直大获全胜。
徐君竹并不知?道洛洛在暗戳戳高兴什么,见?她这么乖巧,心中不觉更加怜爱。
清了清嗓子?,徐君竹认真?说起正事:“承平日久,大伙修炼还是懒散了些。如今遇到事,却是临时抱佛脚。”
洛洛顿时深感惭愧。
“是啊。”她垂下脑袋,老实认错,“我?都有好些日子?没有练剑了。”
徐君竹失笑:“你受了伤,自然应该好好修养。”
洛洛:“我?手没事。”
李照夜:“她手又没事。”
徐君竹:“……手没事也不能光拿手练剑啊!”
李照夜和洛洛对视一眼,不懂——怎么就?不能光拿手练剑了?坐轮椅上会影响练剑吗?不会的吧。
徐君竹继续说正事:“每日修炼若是定为六个时辰,会不会不太妥当?”
她略带一点?迟疑,抬眸望向这二人,看见?小?两口都皱起了眉头。
徐君竹不禁暗叹:六个时辰,果然还是太严苛了吧?
想想也是,日常四个时辰的修炼已经十分辛苦,再往上加码,负担是有点?重。
洛洛很心虚地道歉:“大师姐,我?有的时候,确实是太懒散了。”
徐君竹赶紧出言安慰:“不怪你,是我?一时心急,考虑欠妥。六个时辰不妥当的话……”
她有点?犹豫说五还是四。
洛洛羞愧得快要把脑袋埋进胸口,弱弱憋出气音:“大师姐,我?也不是每天只练六个时辰这么懒散,一般还是会练足八个时辰的。”
徐君竹感觉自己?有点?没听?懂:“……你说什么?”
洛洛脸蛋涨红,很老实地解释:“有时候李照夜兴奋过头,一打打一夜,第二天难免偷懒,就?只练六个时辰。”
李照夜轻咳一声:“只是偶尔。”
徐君竹:“……”
她恍恍惚惚开口:“所以,你们两个平时都练八个时辰吗?”
李照夜与洛洛对视一眼。
洛洛挺起胸膛:“如今风雨欲来,练十个时辰也没问题的!”
李照夜颔首:“我?说早该这样。”
徐君竹:“……”
行了,她总算知?道这两个家伙为什么打遍太玄无敌手了。
她心情沉重地点?点?头。
“距离天明还有三个时辰。”徐君竹道,“我?这便回去通知?所有人,明日准点?开始修炼。你二人也早点?歇息,洛洛养伤就?算了……”
她望向李照夜,“你能来吧?”
他笑:“我?还能起不来?”
“行。”徐君竹颔首告辞。
她从未有过如此紧迫的感觉——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回去闭关?修炼,把曾经落下的时辰一口气全给补回来。
“唰!”
霜冷剑光消失在洛洛阁外。
她一走,气氛立刻就?有点?古怪。
李照夜造这阁楼完全参照洛洛从前?的流光阁。
卧房里的床榻、桌椅、小?摆件,都是他从她的旧屋子?里搬来的。
恍惚一瞬,好像回到从前?。
“只能睡三个时辰啦。”她对他说。
这种时候,他都懒得再跑回自己?的阁楼睡,就?睡她窗台。
李照夜嗯一声,坐她榻缘上没动。
洛洛:“快睡吧,不然起不来。”
他偏头瞥她一眼:“你见?我?哪次起不了床?”
洛洛:“……是哦。”
“也不想想,”他道,“第一天带他们修炼,起迟了,不得给人笑话。”
她能感觉到他还挺期待这个“带他们修炼”。
她忍不住提醒他一句:“你那个线小?心一点?,别把人家手脚切断了。”
李照夜无语:“我?还能分不清敌我??”
洛洛抿唇,谴责地看着他。
李照夜:“……”
是了,欲浮生?幻梦里,她每天都在他的封印线底下手舞足蹈、分头行动。(字面描述)
“行行行,”他道,“我?不绑他们,只绑你。”
洛洛:“……”
她的脸颊浮起了可疑的热意,幸好夜色已深,月色被挡在窗外,看不见?脸红。
“你还不去窗台吗?”她淡定问。
过了片刻他才懒懒回应:“那不行。你半夜梦游过来找我?,能把自己?摔死。”他挑眉笑,“我?睡床。”
一边说,一边就?把长腿压了上来。
洛洛:“……我?才不会梦游。”
李照夜挑眉:“呵,你全身上下最硬的就?是嘴。”
洛洛不服气,转头瞪他:“你最硬的才是嘴!”
黑暗中,他的轮廓依旧清晰分明,好看得晃眼睛。
他失笑:“没见?识的东西。”
声线懒懒的,偏头说话时,身上独特的味道也向她漫来。
说不上是一种什么香。
炽烈的,侵略性十足的,一闻到这个气息,脑海里就?能清晰地浮现出他的样子?。
漂亮又嚣张。
“知?道什么叫硬,吓不死你。”他凑近一瞬,好像凶狠,又好像漫不经心。
洛洛的心跳忽地漏了一拍。
她……也不是完全不知?道啊。毕竟看过那么多话本。
没吃过猪肉,也,呃,也没见?过猪跑。
黑暗中,她欲盖弥彰地藏起视线。
“啪。”
他探过手,攥住她的手腕。
洛洛身躯一僵。
他道:“来来来,给你摸。”
洛洛惊得快速吸了一口气,差点?呛到。
摸、摸……摸什么?
越是不想胡思?乱想,脑袋里越是蹦囗囗。
幸好长天不在。
察觉到她的僵硬,李照夜低笑了下,手上用了更大力气,一下就?把她的手拽到他身上,强制她摸。
“……”
“……”
洛洛悄悄呼出一口长气。
李照夜:“怎么样,硬不硬?”
洛洛:“……硬。”
他得意地笑:“就?你那二两小?身板,也敢叫肌肉。”
洛洛抓着他硬若坚铁的小?臂:“你比我?硬多啦!”
黑暗中,她傻乎乎地笑开。
“还有更硬的。”他道。
洛洛呼吸停滞一瞬,假装若无其事:“哦……哦?”
他的大手松开了她的手腕。
在她愣神时,五根修长坚硬的手指覆了上来,强势利落地插入她的指缝,与她十指相扣。
洛洛镇定:“手上的,硬茧子?,吗?”
她整只手被他攥在掌心,他指掌滚烫,捏着她,好像用手在把她吃掉。
他又笑了下。
黑暗中,气息迅速逼近。
洛洛睁大双眼,还没回过神,手已被他攥着摁到一旁。
摁到了……枕头上。
她不自觉轻轻吸了一口气。
另一只藏在身侧的手被他精准无误地捕获。
同?样的姿态,同?样的强势。
十指被他紧紧扣死,压到了另一侧枕头上。
他的轮廓覆到她正上方,没有任何一处触碰,却更有沉重的、危险的压迫感。
洛洛的心跳急遽加速。
怦怦!怦怦怦!怦怦怦怦怦!
他俯身,垂头,凑近她。
鼻尖危险地蹭过她的鼻尖,洛洛心一颤,下意识闭上眼睛,微微分开双唇。
抓着手,按在枕头上亲——这个她在话本里见?过,她有经验!
她喜欢他的亲吻,喜欢他的味道。
她可以!
薄唇覆了下来。
她屏住呼吸,等待惊心动魄来临。
黑暗里看不清他的脸,只能感觉到他呼吸很沉,气息危险。
薄唇触到她的唇。
重重碾过,偏头,落向她唇角。
洛洛的手指蜷了起来,本该攥紧自己?掌心,手却被他扣在枕上,指腹只能轻轻在他坚硬的指骨上蹭动。
“嗯……”
气音溢出时,他的薄唇擦过她的唇角,张嘴,在她腮边咬了一口。
“嘶!”
洛洛吸气:“李照夜你是个狗吗?”
话一出口,立刻被自己?的声音吓一跳。
这嗓子?好像在蜜水里面泡了大半年,又甜又软,还沙沙的,带着浓郁的鼻音。
分明骂他,却仿佛在撒娇。
李照夜闷闷笑出声来。
他手一用力,更把她双手都摁到了枕头上方。手略一换,一个手攥住了她两个手。
“你……”
他腾出右手,捏住她下颌,逼迫她的头微微仰起。
没等洛洛回过神,他头一低,吻住她的颈。
她蓦地咬住唇,没让自己?发出失控的惊呼声。
双手在枕上无力挣动,膝盖不停地蜷缩。
他在亲吻间歇低笑着问:“这里疼吗?这里呢?”
他寻着自己?手掌和手指留下的淤青,一处一处用唇碾过。
洛洛睁大双眼,用力呼吸,空气却始终不够用。狭小?的卧房里越来越热,她仰在枕上,感觉自己?像一条被人扔在岸上的鱼。
“李照夜……”
这嗓音令她面红耳赤。
他停下动作,两根手指捏住她下巴,偏头望上来。
她稀里糊涂道:“明日,要早起……”
他笑:“放心,起得来。”
他的声音也变得低哑,带着笑,惑人得很。
偏下头,在她唇上咬一口,继续往下,又去吻颈上淤青。
很快,洛洛就?知?道他为什么要留着她的嘴。
他牵住她一只手,往他身上摁。
衣襟不知?什么时候被他反手扯开,交领懒散敞向左右,她手指微颤,被他带着,抚过他劲瘦坚硬的身躯。
洛洛迷糊的脑袋应接不暇。
什么胸肌,什么腹肌,什么腰肌……
他得意地笑:“怎么样?”
她不回答,他就?一直问。
洛洛恨不得捂住脸:“李照夜!”
她越是羞急,他笑得越是好大声。
他捏着她的下巴凑近:“亲你的时候,你可以随便摸。”
洛洛:“……”
她看过那么多话本,从没见?过像他这样的厚脸皮!
“知?道了吗?”他逼问。
“……嗯。”
他笑了声,偏头,吻住她的嘴。
眼睛看不见?,感受便愈发清晰分明。他的气息令她头晕目眩,还没怎样,脑袋里就?噼里啪啦放起了烟火。
顾忌着她的伤,他并没有压到她身上,两个人的身躯始终保持着只有温度和气息可以交织的距离。
洛洛被他亲得迷糊,时而他故意稍微后退,她便晕乎乎仰起头来,本能地追逐他的唇。
忽地,她身躯一颤。
“唔唔!”
薄唇利落覆下,将她的抗议声吞吃入腹。
洛洛睁大双眼:“……”
好家伙,亲吻的时候可以随便摸,原来是给他自己?发放通行证!
他手很重,指掌有硬茧。
覆住她心跳,她的心脏仿佛要冲破身躯,重重撞击他手指。
“李照夜……”
模糊的字音瞬间消失在唇间。
伴随着更加强势的动作,他吃尽了惦记多时的玫瑰糕。
呼吸彻底凌乱,洛洛失神地微微睁开双眼,忽见?一抹明亮的光芒顺着门缝、窗缝透了进来。
‘大半夜,哪来的光……’
她一边迷糊,一边乖乖地回应李照夜自唇角开始的又一次亲吻。
他手掌握着她的腰,抓她向他靠近。
正是亲吻得难舍难分之时,远处忽然传来一些响动。
隐约听?见?有人在说:“不可能啊,大师兄怎么可能还没起?”
李照夜很不高兴。
停下动作,微微偏头侧耳。
洛洛惊奇地发现自己?可以看清他的脸了。
光线虽然昏暗,却不再漆黑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