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宝的七零小日子by林芷筠
林芷筠  发于:2025年01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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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的,一年也就那几天,熬一熬就过去了。等收完麦子,天气也就凉快了,到时候不管干什么活都轻松多了。”姚秋月安慰闺女道。
嘴上是这么想,姚秋月心里也不由得感慨,这日子一年又一年的,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这日子像搅稀泥一样过,整个公社的人搅和在一起,明明都已经这么卖力的干活了,却还总是缺衣少食的。
抢收完麦子,还有晚谷、黍等夏播作物也正是播种最忙的季节,要趁着前段时日的暴雨,稻田里还有积下来的雨水,赶快把秧子插了。
另外,春天时候播种的玉米、大豆也正在需要除草、施肥的季节,土豆也要在这个季节抢挖,许多蔬菜瓜果也是在这个季节移栽。
忙忙碌碌、脚不沾地的熬过了农忙季,社员们才终于可以好好地歇一歇喘口气了。
正巧一场暴雨整整下了一日,冲刷掉了七月的所有忙碌和疲惫,原本刚经过丰收的土地被冲刷平整,原本就长势正好的作物愈加青翠鲜亮了,整个绿水村浸在雾腾腾的雨中,像是走进了江南的水墨世界。
次日雨停了,唐宝儿就和家里的哥哥姐姐们一起上了山,刚下过雨,长出来的野菜是最新鲜的,种类也多,有野韭菜、马齿苋、薤白,几个孩子们在山里泡了一整天,每个人都挖回去了一大篮子的野菜。
这种天气吃点清爽消暑的野菜是最合适的了,配上粥吃,那真是无比的惬意,陈老太用香油和醋,拍了点蒜米拌上了,上桌不到一会功夫就被夹光了。
一连躺了几日,感觉身体的元气都恢复了,唐实便盘算着要带闺女到公社上去了。
大清早的吃过早饭,唐实找熟识的人借了辆凤凰牌的自行车,宝儿坐前杠,姚秋月坐后座,一家三口就这样到公社去了。
从绿水村到芦花溪公社有十几里地呢,反正也不赶时间,他专门挑阴凉的树荫下骑车,遇到上坡母女俩就下来走路,唐实推着车等她们。
走了大概四十分钟,终于到公社了。
“咱们先去国营食堂吃碗馄饨,再去供销社买做衣裳的料子。”唐实道。
唐宝儿感觉上次吃馄饨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听到爹爹说要带她们去吃馄饨,想到那鲜美的味道,紧实的肉馅,当下口水就忍不住流了下来。
“小馋猫!”姚秋月点了下她的下巴。
国营食堂是由国家出钱建立的,食堂门口挂着块方二尺的小牌子,上面用粉笔写着食堂今天供应的主食和菜谱。
馄饨有三种口味的,素馅、三鲜还有鲜肉,他们一致地选择了鲜肉馄饨。
“离早饭已经过去了这么久,肯定早就饿了,快吃吧。”姚秋月刮了刮她的鼻子,笑着说道。
于是唐宝儿就开动了,那馄饨皮薄馅大,晶莹剔透,一口下去全是肉,馄饨汤里还加着紫菜,特别的鲜特别的好吃。
唐宝儿在家里时食量不算大,但馄饨整整一大碗她都吃完了,但是汤喝不下了,唐实便主动替闺女消灭了剩下的馄饨汤。
从国营食堂出来,他们转了转,去了公社里的供销社。
这个供销社是两间青砖砌的瓦房,门口挂着一块木牌,上边用绿墨水写着“芦花溪供销社”的几个大字,里面还挺大的,有各种日用品、吃食、还有文具以及布料,平日里村民们需要买个盐和酱油醋,火柴蜡烛,一般都是到这里来买。
临近开学,售货员对这样的一家三口早已见怪不怪,分别指了指两个不同等级的料子,“这个好一点的料子六角钱一尺,还需要3尺的粮票,这是次一点的料子四角钱一尺,1尺粮票。”
姚秋月分别看了下两种料子,便宜的是普通的棉质布料,一共有黄红蓝三个色,贵的是化纤布料,也叫“的确良”,颜色要更鲜亮多样些。
一共有三款颜色:粉红、豆绿和浅灰。她听说现在城里就流行这种料子做衣裳,穿起来又薄又耐穿,不用烫,不褪色,容易洗,干得快,不走样。
姚秋月犯了难,要是挑贵的料子她手上的粮票不够,要是挑便宜的还能有些富余。
她就这么一个闺女,自然想给她买好的。
“娘,咱们买便宜的。”唐宝儿拉着姚秋月的胳膊往料子前走,不愿意让母亲为难,“挑一块这个料子吧,我喜欢棉布,穿起来又透气又舒服。”
队里每年按人头,一个人就能分上五六尺的布票,要是买的确良的衣料,那得用掉他们一家三口一整年的布票了。
万一到了冬天,想要再添置件棉衣添置双袜子,那就只能捉襟见肘了。
唐实对于布料没啥想法,听到唐宝儿想要棉布料,便拿起一块在她身上比划了一下,“咱们闺女皮肤白,穿啥颜色都好看!”
“以后上了小学,咱闺女肯定是班级里最漂亮的那个。”
唐实说的是实话,他就没见过绿水村有哪个孩子比他们家闺女还漂亮的。
唐宝儿鼓着气,“爹,你就是看我看顺眼了,才觉得我好看。”
“谁说的!”
父女俩插诨打科。
供销社里供应的棉布都是那种老式机器织出来的土棉布,跟旁边的的确良比起来显得皱巴巴的,姚秋月开口,“要不咱们先扯上两尺的确良的料子,你外婆那里应当还有些剩余的布票……”
“娘,外婆家里还有好几个表哥呢,他们也要开学了。”
姚秋月感念她的懂事,心里也有些埋怨自己的无能为力,摸了摸她的脑袋道,“那你自己挑一块喜欢的料子吧。”
唐宝儿便挑了块黄色的,黄色不像蓝色那样沉静,也不像红色那样张扬,却透着一股朝气蓬勃的鲜活气息。
姚秋月便要了6尺的黄色料子,那售货员用布尺量了,沉重的大剪刀一刀裁过去,正好6尺,不多不少。
买完了布,姚秋月还让售货员称了一点水果糖,难得出来一趟,不给家里孩子带点零嘴说不过去。
水果糖的滋味在嘴里蔓延,甜滋滋的带着水果的清香,真好吃,唐宝儿幸福地眯了眯眼睛。
姚秋月知道孩子吃多了糖对牙齿不好,因此也控制着宝儿吃糖,不许一次吃太多,但家里也没几次能吃糖的机会就是了。
临近中午的时候,已经办妥了所有的事情,唐实便像来的时候那样蹬着自行车,载着媳妇和闺女回家了。

第7章 南瓜粉蒸肉
夏季是南瓜的丰收季,唐家的自留地菜园子里种得最多的就是南瓜,黄澄澄的南瓜浑身是宝,富含多种维生素和胡萝卜素,可以补充能量,对肠道,眼睛皮肤都有很大的好处。
而且南瓜也很好吃,香甜软糯的,能用来蒸着吃,炒着吃,还能用来做南瓜饼,而且南瓜还耐储存,放到冬天,北方在外面呼啸的吹,在屋子里喝上一碗烧得热乎乎的老南瓜汤,别提有多惬意了。
除了南瓜外,南瓜籽也能吃,加上盐巴用大铁锅炒得酥酥脆脆的,用来当做打发时间的零嘴,上嘴唇下嘴唇那么一嗑,饱满醇香的南瓜仁就出来了。
南瓜藤蔓和南瓜花都能吃,用猪油和蒜米那么一炒,清脆爽口,这就是一盘备受欢迎的粥菜了。
但天天吃南瓜,多了也会腻,这天轮到姚秋月做饭,她看着眼前的南瓜,想着家里也有段日子没吃肉了,大人小孩估计都馋得厉害。
她问了嘴在院子里玩的几个娃娃,“孩子们,你们想不想吃南瓜粉蒸肉?”
这年头谁能不想吃肉?孩子们异口同声,“想。”
姚秋月便在征得婆婆的同意后,拿了六毛钱到村口的猪肉摊割了一斤的五花肉。
卖猪肉的也认得姚秋月,专门给她切了一整条肥瘦相间的足斤足两的五花肉,光是看着就知道这肉做熟了一定特别好吃。
姚秋月拎着肉回了家,泡好的大米用水淘洗干净,倒入筲箕中把水沥干,泡过的大米吃起来口感软糯很多。
将八角、茴香还有干辣椒洗干净,干辣椒剪成段,这些大料还是过年时炖肉剩下的。
唐宝儿看到姚秋月回来,就不跟其他堂哥堂姐玩了,而是噔噔跑了进来在灶台前坐下,“娘,我帮你烧火。”
“行嘞。”姚秋月摸了摸孩子的脑袋。
唐宝儿虽然年纪不大,但她可是一个烧火小能手,拿起火夹钳把一根根不同的干柴放进灶膛里,架成一座井字形的桥梁,那火柴一点,橘红色的火焰蹿了起来。
陈老太说过火要空心,人要实心,烧火要把灶空里的柴架空,这样火才能旺。
混着香料的大米放进锅里用小火炒,米香混合着香料的香味,瞬间吸引了在院子里玩的几个孩子,都凑了进来,围着灶台看姚秋月做饭。
把大米炒黄后,姚秋月就用石磨把大米碾了,她只碾了一遍,做蒸肉粉不能太粗不能太细,稍微有细小的颗粒,这样口感才会好。
接下来就是腌肉了,肥瘦正好的五花肉切成厚片,加上黄酒和酱油腌了,再加进一大勺蒸肉粉与肉充分拌匀,切成块的老南瓜也稍微沾上一点盐巴铺在碗底,上面铺上拌好的五花肉,等水开了后就放进去蒸三十分钟。
出锅的粉蒸肉香味浓郁,糯而清香,酥而爽口,米粉油润,有肥有瘦,红白相间。底下的南瓜也沾满了五花肉的香味和油脂,吃起来香极了。
家里人对这道粉蒸肉赞不绝口,“弟妹这个做粉蒸肉的手艺真是一流,能赶上国宴大厨了!”
姚秋月听到这话忍不住笑了,“我哪有人家国宴大厨的本事,不过是从小看我娘做多了学着的。”
话虽然这么说,但她眉眼间带笑,也是为自己的手艺感到骄傲的。
做衣服的料子买回来了,姚秋月便要开始给唐宝儿做衣裳了。
时下直接买成衣是很贵的,大多数老百姓都是买了布料回家自己做衣服,姚秋月的娘做得一手的好针线活,姚秋月耳濡目染,做针线活也算精通,唐宝儿从小到大的衣服袜子都是她给做的。
尺寸是不必量了,孩子有多高多大,她都心里有个数。
衣服是照着大众款式裁剪的,但姚秋月还另外花了些心思,在领口和袖口分别缝上了绿萝,袖子也不是那种宽大板正的,微微收了些做成了“荷叶边”的样式,还专门挑了好看的扣子。
大概做了两三天,衣服就做好了。
姚秋月叫了唐宝儿回来试衣服。
布料是唐宝儿自己选的花色,清新艳丽,唐宝儿本来就生得漂亮,眼睛大而有神,睫毛又长又翘,皮肤白皙细腻,村子里很少有其他小孩比唐宝儿长得还白净的,换上这衣服,更显得小姑娘精神了。
“我们宝儿真漂亮。”
唐宝儿被夸得不太好意思,忍不住吐了吐舌头,她伸手在衣服上的花纹处摸了摸,上边的绣花针脚细腻,布料缝合处的线补了一道又一道,看着就知道这衣服肯定穿着很严实牢固。
“谢谢娘给我做衣服。”唐宝儿心里很感动。
“娘给你做一切都是应该的。”
姚秋月摸摸孩子的脸蛋,从五年前决定收养她的那一刻起,她就发誓要把她当成亲生女儿对待。
唐宝儿想要把衣服脱下来,这么好的新衣服她可舍不得现在穿,万一弄脏了就不好了,她得等到开学那一天再穿上新衣服上学。
眼看着唐宝儿要把衣服换下来,姚秋月拦住她道,“先穿着,晚点再换下来洗吧。”
唐宝儿点点头,“好。”
篱笆院的墙根下,几只鸡正用喙啄着地上的鸡食,主要是一些剩饭、菜叶和麦麸,晓巧抠着衣服上的补丁,表面上是在看鸡吃食,实际上心思早已经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晓巧今年正好九岁,正在绿水村小学念三年级。
家里的老二永远是最不收待见的那一个,就拿做衣服来说,弟弟成孝每年都能做两套新衣服,晓梅还有舅舅家表姐的旧衣服可以捡来穿,她就只能穿晓梅再穿旧的三手衣服。
从去年过年,娘就没有给她做衣服,眼瞅着就要开学了,村子里的不少同班同学都做了新衣服,林丹红却看起来一点给她做新衣服的意思都没有。
她长到这个年纪,早已经懂得了一点爱美之心,她每次看到班级上的同学穿着新衣服,自己却总是一身补丁,瞧着总是灰头土脸的多寒碜,连别人看她的眼神都带着异样。
要是开学了她还穿着这一身带补丁的旧衣服,那班上的同学会拿什么样的眼光看待她,晓巧想到这,感觉都能急哭出来了。
前几天唐实和姚秋月带唐宝儿到公社扯布料做衣服,晓巧心里真羡慕啊,要是她的爹娘对她也能像四叔四婶对唐宝儿那样那该有多好啊。
想了很久,晓巧还是想去找林丹红。
起码她应该为自己争取一下。
她找到林丹红里的时候,林丹红正在屋里套被子。
“娘,我来帮你。”
林丹红已经把被单给套上了,于是晓巧便抓住被子两个角,帮着一起把被子给抖平整。
“娘,开学我就上四年级了。”她戳着自己的手指道。
“嗯。”林丹红正忙着,没工夫理会她。
“娘,你看我这衣服都旧了。”
林丹红头也没抬,“哪里旧了?不是还能穿?我瞧着挺好。”
“你瞧这里都快要磨破了,还有这,这里……”晓巧扯着膝盖和手肘的补丁给她看。
“娘,你给我做一身新衣服呗,去年过年你就没给我做衣服,旁人家的小孩都有新衣服。”
林丹红睨她一眼,“你当买布料不要钱不要布票?想要做新衣服,哪里是那么容易的。”
“四婶都给宝儿做新衣服了,你也给我做一身新衣服嘛,好不好……”晓巧拉着她的衣角撒娇道。
林丹红本来就烦着,她不提姚秋月还好,一提林丹红就气不打一处来,“新衣服,做梦呢你,先不说家里没布票,有了布票,也得先紧着你爹,再是你弟弟,一个女娃子赔钱货,做什么新衣服,做了也是浪费!”
“你瞧见你四婶给唐宝儿做衣服你眼红了?!眼红就去给你四叔四婶当闺女去啊,想要新衣服,我告诉你门都没有!”
林巧红劈头盖脸的一顿骂让晓巧怔愣了好一会,赔钱货三个字像是一盆冻了好几年的冷水,迎头浇下来将她浑身浇了个透心凉,她抿着嘴唇呆站在原地好一会,眼睛泛酸,才捂着脸跑了出去。
“呜呜呜……”
她刚跑出去没几步就撞上了唐宝儿。
她已经穿上了姚秋月给她做好的新衣裳,鲜活的黄色明亮恬静,乌黑发亮的头发梳成了两个整整齐齐的辫子,粉雕玉琢,白净可爱。
看着甚至不像他们这穷山远水养出来的孩子。
再对比自己,一身早已经洗得发白的蓝色的旧衣服,已经是两三年前的剪裁样式,膝盖处还打了两个难看的补丁,头发也是自己梳的松松垮垮的。
一阵委屈怨恨涌上心头,本来晓巧新衣服没戏了,被林丹红骂了一通,心里就很难受,现在又看见这样鲜明的对比,心里更是被狠狠地刺激了一下,她眼泪肆流,用怨恨的眼神盯着唐宝儿。
唐宝儿被她这眼神看得发毛,“晓巧姐姐,你怎么了,是谁欺负你了?”
晓巧不愿意回答,她看着唐宝儿,手上使了劲,将她推倒在地上。

第8章 去看皮影戏好吗?
公社的前头大街上摆起了皮影戏,大人对这个是不太感兴趣的,但耐不住这年头孩子的娱乐少,看过的孩子回来了给没看过的孩子讲那皮影戏的精彩故事,可眼馋坏了没看过的孩子,纷纷跟家里大人吵着闹着也要去看皮影戏。
“宝儿,反正这几天没事要忙,娘带着你去看皮影戏好吗?”
唐宝儿闻言,捻毛线的手停顿了下,目光惊喜地看着姚秋月。
家里的哥哥姐姐都看过了,唐宝儿早就想看了,就是没好意思跟爹娘提。
“好啊。”
第二天,姚秋月母女俩吃过早饭,就准备上街了,日头已经从绿桂山那边升起来,照着村庄和大地。
大概是今年雨量充足,粮食来了个大丰收,公社的集上热闹得很,不少庄稼人在出售自家的瓜果蔬菜。
卖麦芽糖的老伯面前挤满了乌泱泱的人,五分钱一个,发出“叮——叮——当”的清脆金属声,吆喝着:“麦芽糖~麦芽糖咯~”
黏黏甜甜的麦芽糖用竹签串着,透着股麦芽的香甜气息,姚秋月一共买了俩,跟闺女一人一个。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今天的皮影戏演的正是《大闹天宫》,唐宝儿最喜欢听西游记的故事了,扒拉着前面的围栏,屏息静候,目不转睛。
木梆敲击的声响刺透昏黄的灯光,在灰白幕布下摇曳生姿。故事缓缓开始:话说在那东胜神洲,傲来国的近海,有一座名山,叫做花果山,山顶有一巨石裸露,自开天辟地以来,每受天真地秀,日精月华,竟然孕育仙胎,产一石猴……
直到孙悟空最终被如来佛祖压在了五指山下,这一出大闹天宫真正的落下了帷幕,表演皮影戏的手艺人都退场了,唐宝儿才恋恋不舍地跟着姚秋月离开了。
“娘,皮影戏真好看。”唐宝儿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激动感觉,姚秋月给她讲过好几次西游记的故事,但当故事中的人物忽然以皮影的形象出现在自己面前,唐宝儿是那样的感到激动和新奇。
姚秋月也看了个新鲜,脸上带着笑意,“饿了吧?咱们寻个阴凉的地方把午饭吃了,再到集市上看看能不能买点毛线和茶叶。”
唐宝儿早已经是饥肠辘辘,“好嘞。”
正好前边有棵阴凉的榆树,一阵风吹过,空气中飘着淡淡榆钱的味道。
唐宝儿搬来两块石板和姚秋月坐下了,午饭是从家里带过来的高粱馒头,里边还夹着咸酱,母女俩一人喝了一口水,姚秋月还带了半根黄瓜,姚秋月和唐宝儿一口黄瓜一口馒头,这就是娘俩的午饭了。
吃完午饭,姚秋月要到集市上去买毛线和茶叶。
唐宝儿刚起来没走两步,鞋带就断了,她穿的是那种塑胶的凉鞋,她这个年纪的孩子大多数都调皮好动,每日不是爬树掏鸟就是下河捞鱼,运动量很大,唐宝儿的鞋带已经崩断过了好几回,但都用烧红的火夹钳给重新烫了接上去了。
现在鞋带已经越来越短,再烫也接不上了。
唐宝儿干脆将鞋子脱了下来,就要光着脚走,村子里有不少小孩也不爱穿鞋,但唐宝儿不穿鞋还挺不适应的,她觉得裸露在地面上的砂石硌得慌。
“娘背着你走。”姚秋月在她面前蹲下身来。
唐宝儿哪里好意思,她都五岁了,体重也不像两三岁的小孩子,“娘,我自己走就好了。”
“没事的,快上来。”
唐宝儿听到这话,只好拎着鞋子爬到了姚秋月的背上。
姚秋月的肩膀没有唐实的宽阔,她本来就不是那种大骨架的女人,天气太热了,她散落的细碎发丝粘在额头上,因为前段时间的农忙也晒黑了很多,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有些狼狈的农村妇女。
“姚秋月?”穿着一身剪裁合身的蓝色制服的男人站在她的不远处,手里提着烟酒,神色震惊。
姚秋月听到男人的声音,原本平静的脸色忍不住浮上一丝自卑和尴尬,她没想到自己会在这里碰上他,还是以这样的形象被他尽收眼底。
过了很久,她张了张干涩的嘴唇,终于还是开口,“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高中时期的姚秋月,一双明亮如秋水的大眼睛,总是穿着一身整洁的白衫,梳着两根乌黑发亮的辫子,身上带着淡淡的馨香,知书达理,温文尔雅,是他们班级里所有男生的梦中女神。
而现在的她,穿着一身土布做的过时衣服,皮肤晒得黑红,毛糙的头发用一根绿头绳捆了起来,身上带着明显的劳动的痕迹,背上还背着一个孩子。
他盯着昔日恋人的脸,没想到当初那个他千辛万苦才能追到的女生已经彻彻底底变成了一个农村妇女!
他投向姚秋月的目光中,带着打量、不屑和鄙夷。
唐宝儿觉得他的眼神令人非常不舒服,忍不住上前一步,将姚秋月挡在了身后。
田佳明的目光才落到唐宝儿的身上,“这是你的女儿?”
“嗯,这是我和我丈夫的女儿。”
田佳明不由得感慨道,“没想到你的女儿都这么大了。”
“你这几年……过得好吗?”
姚秋月看到唐宝儿护在自己身前的背影,眼睛有些泛酸,却终于拾起一丝面对他的勇气,“挺好的,吃饱穿暖,我丈夫和家人都对我很好,我还有一个乖巧可爱的女儿。”
“我能请你到街上的国营食堂吃顿饭吗?就当是老朋友叙叙旧,当年的事情,我一直感到很抱歉……”
她终于坦然地挤出微笑来,“不必了,我想我们以后也不必再见了。”
说完,她重新背上唐宝儿,朝着集市的方向去了。
田佳明看着她弯下的背影,久久不能释怀,但心里也不由得庆幸,如果不是他当初选择了正确的道路,他现在应该也成了一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了。
为了一个这样的农村妇女抛弃光明的前途,那才是真正的不值当!
姚秋月带着唐宝儿到了供销社,重新给她买了一双凉鞋,至于原本的塑胶凉鞋则递给供销社折旧了,一共只花了两毛钱。
早已经远离了刚才那个令人难过的地方,她背靠着墙壁蹲在地上,想起来这些年经历的种种,流言蜚语,匆匆嫁人,从一个高中生变成了农村妇女,眼泪终究还是忍不住流了出来。
直到一双温热的小手落在自己的脸上,帮自己擦掉肆意横流的眼泪,姚秋月忍不住抱住了闺女,“宝儿,我的宝儿……”
唐实下工回家时,顺便到山里摘了一束新鲜的野花。
姚秋月正在炕上理毛线,看到他回来,忙扯出一个笑容来。
“你回来啦,正好准备开饭了。”
“媳妇,你眼睛怎么了?你哭过了?”唐实一眼就看到了姚秋月的不对劲。
“噢,就是和宝儿看完皮影戏,从公社回绿水村的时候被风刮了一下,吹起一阵沙子吹进眼睛里了,幸好宝儿帮我把沙子吹出来了。”
姚秋月接过他手里的花,虽然是野花,但五颜六色的很鲜艳,看着就心情好,还有淡淡的花香,“我去找个陶瓶装上。”
姚秋月正要起身离开,唐实便伸出长臂,将自家媳妇揽到了怀里,“媳妇,对不起,嫁给我让你受苦了。”
唐实的话落在耳边,姚秋月悄悄地揩了把眼泪,挤出笑容,“你这说的哪里话,你怎么就让我吃苦了?是你不嫌弃我是个名声不清白的女人,将我娶回了家,我嫁进家里以来,你对我好,事事以我为先,婆婆也体谅我,唐家就是我的福窝。”
姚秋月靠在唐实的怀里,一个轻盈的吻落在她的脸上。
姚秋月叫了唐宝儿进来,伸出胳膊将丈夫和女儿都抱在了怀里。
“只要咱们一家三口一直在一起,日子就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吃过晚饭,唐老三和侯松梅的大儿子成鸣将唐实叫到了院子里。
成鸣今年已经十岁,小小年纪性格却很沉稳,“四叔,那边的树林里有个男人蹲了半天了,他好像是跟着四婶和宝儿过来的。”
唐实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田佳明一路跟着姚秋月母女俩回来,就是想看看她到底嫁了个什么样的男人,这朵被他丢弃的高岭之花,最后又被哪个男人摘去了。
天色昏暗,一道人影挡住了光线,田佳明抬头一看,那双锐利的眸子,一身粗布麻衣,却给人强烈的压迫感。
他从地上起来,田佳明自己就是一米八的大高个,没想到这个男人竟然还比他高上半个头。
哪怕他现在已经是有稳定工作的干部,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看起来就是个文化人,在他面前,还是落了下风。
“你是什么人?”他强撑着硬气道。
他没有等来唐实的回答,一道拳头便击在了他的左脸上。
口中一阵血腥味蔓延,田佳明往旁边唾了口唾沫,“我跟你拼了!”
田佳明捡起根棍子就要跟唐实拼命。
唐实一把子力气,收拾田佳明这种人渣烂蒜自然不在话下,几轮交手下来,田佳明已经没了力气,被他压在脚下。
“饶命,好汉饶命!”田佳明伸手护住头求饶道。
唐实唾了一口,“再骚扰有夫之妇,我要你好看!”
唐实说完这话,才松开了拽着他衣领的手,田佳明生怕唐实又发起猛来再揍他一顿,连忙一瘸一拐的灰溜溜地走了。

第9章 三姐妹齐心协力
晓巧自从那日被林丹红骂了后,心里就赌着口气,她不愿意跟人说话,林丹红叫她做事也只当没听见。
昨晚刚下过雨,今天也是个阴天,感觉空气闷闷的不流畅,晓巧在院子里刷洗着衣服。
这套衣服是她最体面补丁最少的一套衣服,但是因为她放假穿着这身衣服去砍柴打猪草,上边沾满了草木树汁,东一块西一块的洗都洗不掉,晓巧又刮了一大勺碱面撒在污渍上,用力的又搓洗了一遍。
看着上边一动也没动的污渍,一阵无力的委屈涌上心头,晓巧眼睛泛了红,赌气地将衣服丢进了盆里。
“啪”一块石头被投进木盆中,污水混合着碱面被溅到了晓巧的脸上,还溅进了她的眼睛里,火辣辣的疼。
“啊”她捂住眼睛,直到溅进眼睛的污水和生理性的泪水一同流了出来,她才能睁开了眼睛。
丢石头的不是旁人,正是一脸得意的成新,他手里还拎着另一块石头,显然是故意的。
晓巧沉了脸色,看着嬉皮笑脸的成新,“你干什么?”
“略略略~”他朝她扮了个鬼脸,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赔钱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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