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累了,程公子请自便吧。”
李春雪心头正烦闷着,哪里会惯着他。她有一种能力,一种辨别人心的能力,在家中时,她会观察爹娘的脸色行事,在发觉他们开心的时候,她凭借着聪慧灵巧,能让自己和妹妹吃饱饭;在发觉他们气愤之时,又暗自收敛,降低自己与妹妹们的存在感,以此少挨一顿毒打。
如今也是,在察觉到程琛言对自己没有杀意的时候,她便学会了踩着梯子往上爬。在不让程琛言生恼的同时发泄自己的不满情绪。
果然,程琛言心情正好,被她这样敷衍也不生气,依旧笑意盈盈。
“夫人去歇息吧,我守着夫人睡。”
即使知道程琛言现在心情不错,这话还是让李春雪一惊,她忍不住回头奇怪地看了一眼程琛言。莫不是中邪了吧。
她摸了摸香囊中的匕首与药丸,乱跳的心脏渐渐平息。
女子忽然转过身来,小跑过来,她张开手心,月牙白色的香囊映入眼帘。
“答应给你缝的香囊。”
程琛言也愣了愣,他接过香囊,微微弯眸:“谢谢夫人。”
香囊缝着罗纹样式,轻嗅之际,还有一股淡淡的茉莉花香。程琛言兀自勾起唇角,只觉一向冰冷的胸膛忽然开始散发起热意来。
昨日程琛言还在为李春雪送给他的香囊心悸,今日便只觉浑身冷得刺骨。
他冷眼看李春雪与苏祯学站在一起说话,女子背对着他,他看不见李春雪的神情,却将对面苏祯学痴态与欣喜之意的眼眸尽收眼底。不知说到什么,李春雪惊了一下,手下意识落在苏祯学手背上,又意识到不对劲,连忙挪开,徒留男子不自在的神情,脸上尚有红晕。
他心中的燥意愈发浓烈,一双眼眸陡然失了笑意。
李春雪还在为刚才的冒失感到尴尬,她实在是太心惊了。今日碰到苏祯学,他似乎破相了,简单包扎下,依旧可见伤口之深。天底下一向对女子的容貌较之男子更为苛刻,但容貌总是重要的东西。不提其他,苏祯学尚未娶妻,突然破相定会对此产生影响。
倘若是自己碰到,悄悄走掉也未尝不可,只是苏公子的目光蓦然与自己相撞,这种情况下再走便是有失礼节,出于礼貌,李春雪走上前简单问候了几句。
只是说着,她的心有些惊了。
李春雪问苏祯学的脸是如何了,对方竟也是一脸茫然:“实话说来,某也不知晓,昨夜与老师说了一会儿话,眼见天黑了,便告辞回房,或许是天太黑了,某自己摔得严重。”
说着,他自己也知晓这理由的牵强,摇头笑道:“无妨,不是什么大伤。”
李春雪暗自敛眉,心底的直觉在告诉她这事应当是程琛言干的。
昨日他莫名其妙地提及苏公子的名字,言语里满是厌恶,紧接着苏公子便破了相,哪里有这么巧的事情。
两人简单说了几句,便匆匆告别。
李春雪回屋的路上,仍在心悸中。
踏进屋门的那刻,竟是平静下来了。屋中没有程琛言的身影,她在椅子上坐了许久,起身去熬了一碗粥。
粥的香味传来,回屋的途中,碰到了程老夫人,她关切地问道:“春雪可是饿了?怎么不让厨娘做饭?”
李春雪的手指微颤,回道:“没事的娘,我就是突然想喝粥了,下次也给娘熬。”
程老夫人笑得合不拢嘴:“那好那好,下次我可有口福了。”
月落乌啼霜满天,李春雪熬好了粥,却没急着回屋,她在凉亭里坐了许久,思考了许久,久到太阳落山,才慢吞吞地将粥又热了一遍,端着回了屋。
果然,刚踏进屋门,程琛言坐在椅子上,奇怪的是,他垂眸看着桌面,不知在想些什么。
李春雪看到他恍惚了一阵,忽然想到不知从何时起,程琛言竟是会按时地坐在屋内等着自己。
她坐到了程琛言的对面,将冒着热气的粥放置在桌上,热气模糊了李春雪的眼前,面前的程琛言也变得愈发深不可测起来。
青年抬起脸颊,面上依旧挂着笑容,他轻佻地笑着:“你回来了。”
李春雪嗯了一声。
气氛沉默了。
她忽然下定决心,抬起眼眸:“苏公子脸上的伤是你弄的吗?”
程琛言唇角弯起的弧度慢慢抚平,他慢条斯理道:“是呀。”
李春雪实在困惑:“为什么?你还在怀疑我们二人之间的关系吗?”
除此以外,她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原因,程琛言甚至与苏祯学连面都未曾见过,在提起苏祯学时,程琛言的言语之间满是浓浓的恶意。
“因为他喜欢你。”
程琛言慢吞吞道,他说得很认真,仿佛在回答夫子问题一样。
他当然知晓两人之间没有什么,但他讨厌苏祯学看向李春雪的眼神,那是对他的妻的觊觎。
也幸好两人之间什么都没有,所以他只是包容地将那苏公子的俊俏面容伤了,不然伤的就是支撑脑袋的东西了。
程琛言兀自弯了眸,他想,他现在可真是脾气太好了。
李春雪微微抿唇,她一直都知晓程琛言的心性之恶劣,接触得越深,愈发心惊于他的狠毒。那苏公子与她之间清清白白,即使真如他所言,也不至于这样伤人。
热粥的热气翻滚着,程琛言笑道:“这是夫人给我熬的粥吗?”
青年笑眯眯地看着李春雪,她的心里忽然有些慌乱,微微偏头,嗯了一声。
程琛言唇边笑意越来越深,眼底的冷色也愈发浓烈,仿若一潭死水般孤寂。
冷玉般的手指落在碗的边缘,轻轻滑动:“既是夫人亲自熬的粥,我自是不能辜负夫人的美意。”
话虽如此,心中的恶意却在不停地酝酿中。
轻轻抬手,热粥便顺着口腔滑落到胃里面。
程琛言再抬眸时,一双墨色的眸子都红了。他只觉自己的一颗心都要碎了,年幼之际,那只曾受自己喜爱的小花猫死后,他的心里只有畅快。
不认主的猫,死了甚好。
眼下他第一次喜欢上一个女子,却觉得心被扯得七零八落。
李春雪的背后贴上了一个身影,对方阴冷的气息缠绕在自己的耳边:“你为了苏祯学要杀我。”他平静地说道,仿佛没有一丝不快,紧接着,耳垂被人含在口中轻轻舔舐。李春雪的身子微微颤抖,听见他的话语,睁大了眼睛,她想要反驳,却被人搂着肩膀转过身来。
看到程琛言此时的模样,她微微心惊。以往程琛言在露面之时,总是笑着的、神秘的、令人恐惧的,现下他实在狼狈极了。即使衣冠整齐,也能看出的狼狈。他冷着脸,眼里甚至隐隐透着些许扭曲的恨意与嫉妒来。
便见那玉面公子忽然掀唇笑了笑,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攀上自己的脖颈,微微收紧,窒息感传来,李春雪的面色迅速红紫,她瞪向程琛言,在她的注视下,青年的面上竟然浮现出几抹红晕来。
“春雪,你想杀我,我便依你,但我舍不得你,更见不得你与那苏祯学双宿双飞,我想让你陪我,你自是愿的吧。”
说着,他的另一手爱惜地摸上李春雪的脸颊。
一边安抚,一边收紧力度;一边怜爱,一边充满杀意。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放在一个人的身上,只觉他既割裂又融洽。
“一、二、三……十”青年慢吞吞地数着,在第十下的时候松开了手,李春雪几欲窒息,好不容易得来放松,连忙按着胸腔拼命吸气。
下一秒,又被掐住脖颈,李春雪在瞪大眼睛的同时,知晓不能再束手就擒了,自己坚持不了多久的。
她拼命地拍打着程琛言的手臂,企图自救,她的眸中含着祈求,看着那双眸子,程琛言心中的激动倏忽间烟消云散。
他的面上浮现几分迷茫,手中的力度松了。
被束缚的女子也随之落了下来,她坐在地上,拼命地喘着粗气,眼角还闪着泪花。
程琛言垂下眸子,他本想着李春雪既然为了苏祯学要杀了自己,他哪里肯如愿,只想着将她杀了,收了她的魂魄,与自己日夜相守。
李春雪受了外面牛鼻子的指使,却不知那破药丸根本伤不了他。这般想着,看到女子几欲窒息的狼狈模样,他还是忍不住心头微软,始终没真正使出力度来,而不是像方才那般轻飘飘的,仿若玩闹似的。
等了许久,依旧没见身体里的药效发作,青年愈发迷茫了,他微微垂眸,看向坐在地上的女子。
李春雪此时也喘过来气了,她瞪着程琛言,只觉气不打一处来。怒火燃烧着胸膛:“我哪里要杀你了!”
脖颈还在隐隐作痛,她想着想着也有些委屈,她知道程琛言心肠狠辣,在看到苏祯学的模样时,也在恐惧他日后是否会对自己下手。
想到那老道士给她的坠魂丹,李春雪犹豫着是否要拿这个来对付程琛言。犹豫之下,还是将那药丸碾成碎末,丢了出去。
或许是程老夫人对她的关怀,李春雪不忍让她的亲生儿子魂飞魄散;或许是那进入的两次梦境,程琛言遭同窗欺凌、害怕、辱骂的经历让她心生怜悯;又或许是他出面相救自己的几次经历,都让李春雪改变了主意。
程琛言日后可能会心生厌烦,将自己弄死,但那也是可能之事,她不能因为这个猜测便先让程琛言魂飞魄散,再无转世的可能。
想到程琛言说过喜欢自己,李春雪忽然心生一动,或许她可以用爱将这厉鬼束缚住,让他永世生不出杀自己的心思。
李春雪不是傻子,程琛言如此厉害,那老道士定是打不过他,才将主意放在了自己的身上,哄骗着自己,区区一颗药丸便能有这么大的效果的话,那老道士为何不直接上门捉鬼,搞这些弯弯道道,谁又知道他心里在打着什么鬼主意。
她既然害怕程琛言有杀她的心思,自然也能对那老道士心生防备。
现在看来,自己这一步似乎走对了。程琛言果然对自己下不去死手。
程琛言此时似乎也呆愣住了,半晌回不过神来。
他真的以为李春雪将那药丸下在粥里了,不然怎么会突然这么殷勤。
青年微微蹙眉,还是坚持着自己的想法:“你该杀我的。”
应该是自己猜错了,没有将药下在粥里。
李春雪抬眸看他,心里升起畅快之意来,这是第一次,她觉得两人的地位颠倒了过来。以往她在程琛言面前总是畏惧的,生怕丢了性命,眼下以往的下位者竟是扬眉吐气,将那称为“爱”的铁链锁在了上位者的脖颈处,让他变得怯弱起来。
女子扬眉,眉间的风姿绰约,吸引了程琛言的目光,他紧紧盯着李春雪的面容,心中想着,她定是还在想着要杀自己的办法。
李春雪忽然笑了笑,犹如枝头的梅花绽放,她站起身,扑近程琛言怀里,软软地挽住他的脖颈,娇滴滴地开口道:“你方才掐我的脖子,掐得我好疼。”
程琛言的目光蓦然定住,他一动不动地盯着李春雪,心中知道她在打着鬼主意,还是说出口:“你想怎么样?”
李春雪唇边笑意更深,她凑到程琛言耳边:“我也想掐你。”
程琛言冷笑,他将那双柔软的手握住,牵引着掐住自己的脖颈,连带着收紧,使的力道极大。
分明是鬼,不知他用了什么伎俩,那惨白的脖颈竟是真的显出青紫的红印来,看起来好不瘆人。
李春雪心头舒畅,狠狠为方才他掐自己出了口恶气。
程琛言勾唇道:“夫人如此可杀不了我。”
他先前不是已经说过了吗,那把匕首可以让自己魂飞魄散,偏偏李春雪就是不信,错失了多次杀他的机会。
李春雪觉得他此时的模样有些虚张声势的可爱,她仔细思考了一下,自己之前为什么会觉得他可怖,害怕他害怕得睡不着觉,想着想着,不禁眉眼弯弯。
温热落在自己冰冷的唇瓣上。
青年原本似笑非笑的模样转变为错愕,两人更为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这却是李春雪第一次亲他。
心头忽然发热,比昨日接到香囊时更加滚烫。
屋外的风声呼啸,落在人身上透心得凉。
屋内放了两三个暖炉,莺桃觉得自己热的直冒汗,可那床榻之上的女子依旧冷得嘴唇发青发白,几个厚被子将人裹成圆球,只露出一张瘦削的脸颊,她打着哆嗦。
嫁进程家多日以来,本来瘦弱的女子渐渐圆润起来,脸颊上的胶原蛋白出现,甚至有了婴儿肥,看起来气血十足。
不过几日,竟又被那古怪的病折腾成原样了。
莺桃忍不住悄声道:“这到底是怎么了,夫人可是还为鬼怪所困。”
李春雪摇摇头,冷得牙打颤。
此刻她只觉浑身仿若坠入冰窟,眼前迷迷瞪瞪的,魂被搅得七零八落的。
程琛言便坐在对面,平静地看着女子病弱的模样,似乎一点儿也不为所动。只是自从李春雪病了后,这几日目光始终落在李春雪身上,不曾挪开。
估摸着时辰到了,莺桃连忙起身去端药汤。
房中的温度这么高,李春雪的眼睫毛上仿佛还沾着冰霜,她看起来病怏怏的,先前灵动鲜活的模样全失了去。
程琛言知道她是怎么了,这是被人下了毒蛊。那牛鼻子为了杀他可谓是用尽心机,表面用什么坠魂丹骗取李春雪的信任,实则在接触之中,给她身上下了极其狠辣的毒蛊。
这蛊名为鸳鸯蛊。依字面意思。中了此蛊的一人倘若与旁人交合,便会将此蛊传递到那人身上。牛鼻子以为李春雪与厉鬼有着非同一般的关系,不曾想,这几日两人竟是从未交合过,最亲密的行为不过也只是嘴唇相贴。
如此,他的计划便落空了,只剩下这傻女独受那毒蛊的折磨。中了鸳鸯蛊的人,先是浑身发冷,四肢无力,紧接着便是七窍流血,最后失血过多而亡。
眼下李春雪尚处于第一个阶段,不过看她这模样,显然撑不了多久便要到第二个阶段了,到时再想救回人命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程琛言盯着李春雪病怏怏的模样,她灵动的眸子此时灰扑扑的,看人时毫无光彩,仿佛一颗夺目的珍珠骤然被扑满了灰尘。
他冷冷地心想着,李春雪死了也好,这几日她似乎自以为抓住了自己的把柄,借此利用他达成自己的目的,这些都无伤大雅,他只是厌恶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
死了也好。待他收取了李春雪的魂魄,到时便是乖顺的李春雪,两人依旧可以相伴。他也不用再顾忌李春雪是否会爱上旁人。
想到这里,程琛言心胸畅快,看着李春雪这虚弱的模样也顺眼多了。
李春雪咽下喉间的腥甜,碰巧抬眸,便看见对面程琛言笑意盈盈的模样,顿时怒火中烧,只觉再也压不下,扭头,鲜血吐了一地。
女子转回头,嘴角溢出血液,她冷冷地看着程琛言,用手轻轻地擦去唇边的血迹,继而放在口中舔舐,眼眸中分明是平静之意,程琛言看得却心头直跳。
——她在勾引自己。
这个念头出现在程琛言的脑海中,让他的面色更加冷硬,看起来可怖极了,终于有了几分厉鬼的模样,眼神却一眨不眨地落在女子的唇瓣。
没错,李春雪的确是在勾引他。她知道自己快要不行了,但她不想死,所以将主意打到了程琛言身上。他定知道自己是如何了,定也会有解救自己的法子。
现下,便是赌程琛言是否会救自己。
青年用冷幽幽的可怖目光盯着李春雪,他忽然弯眸一笑,走上前来,方才的阴冷模样消散而尽,又恢复了原先的温润模样。
程琛言贴近李春雪,慢悠悠道:“你、赢、了。”
他怎么会忘了,他最舍不得的就是李春雪鲜活的模样,散发着热意的血液,以及现在和自己斗智斗勇的模样。
第一次碰面,在不知道自己底细的情况下,这女人都敢写下纸条表达自己的蔑视。
程琛言冷冷地看着李春雪苍白的面孔,有句话他一直没说,其实他看李春雪这副病怏怏的,快要死了的样子真是烦够了,每次看到都只觉胸腔生出燥意来,却仍要逼着自己直勾勾地盯着她。
将那层层的被子掀开,将李春雪抱到自己怀里。
李春雪本来想抗议的,她本来冷得就要死了,他浑身冷得像个天然的冰块,现在还往自己身上贴,只怕她这为数不多的寿命也要迅速夭折了。
待真进怀里时,她忽然顿住了。
程琛言的身体暖洋洋的,仿佛蒸炉似的,缩进他怀里,竟是比包裹那好几层被子还要暖和,舒服得李春雪不禁眯起眼,仿佛八爪鱼似的将人搂住,只恨不能住进他身体里。
将人细软的腰身搂着,程琛言的心情兀自好了起来。
莺桃忽然进门来,将那翻滚着热意的汤药放在桌上:“夫人,药熬好了,奴婢给您放在桌上了,可要奴婢伺候着您用药?”
李春雪软绵绵的声音传来:“不用了,你下去吧。”
莺桃应了一声,觉得听着夫人似乎好了些,心中一喜,这药汤可真神奇,喝了一两天效果就这么显著,夫人的病说不定很快就好了。
待人离开后,李春雪准备跳下去喝药,腰身被人牢牢地箍住,紧接着,身子被放倒在床榻上。感受着青年炽热的气息,李春雪眼睛瞪大,不可置信道:“你干嘛啊,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这事,我可不想死,赶紧起来,放我去喝药。”
程琛言微微起身,好脾气安抚道:“有了我,夫人还需要喝什么药。夫人可知道你为何会这样?”
说到关键了,李春雪也不挣扎了,急切地问道:“我怎么了?”
“你中了鸳鸯蛊,此蛊凶险,眼下看你这状况,不出三日,便会惨死屋中。与我交合后,便可将此蛊过渡到我的身上,我好用鬼力化解此蛊。”
话落,李春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么厉害的蛊,定不是为了自己而下的,想杀的是谁显而易见。她忍不住咬牙心想,真是气人,自己已经心生警惕了,还是被人钻了空子。
没待李春雪再气恼,对方柔刚并济的手段已经落在自己的身上,让她忍不住面色潮红。
那暖炉的作用终于显现出来,李春雪觉得浑身滚烫,先前还是冷得如坠冰窟,眼下便是烫得如掉岩浆。
女子一双水眸潋滟,柔得好似一滩水,程琛言盯着她的时候只觉心都要化了。
忍不住俯下身去含她的唇。
唇上还留着李春雪的血迹,又被程琛言舔舐到自己的口中,鲜血的味道刺激得他愈发激动了。
李春雪忍不住用手去挪他,困惑道:“鬼也会喜欢吸食人类的血液吗?”
青年轻笑着,敷衍地应了她几声。
又俯下身专心做事。
李春雪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的,好似有些烧糊涂了,她嘴里一直在嘟嘟囔囔着什么,说个不停,刚开始程琛言还会回应她,后面开始怀疑自己的能力。
越想越恼怒,他忍不住咬了一下她的唇,冷声道:“专心点,这是在救你的命。”
话落,李春雪果然嘘声了。
缠绵过后,李春雪果然精神大好,面色红润,嘴唇也有了血色,整个人神采奕奕的。反倒是程琛言脸色愈发惨白,整个人摇摇欲坠。
李春雪忍不住弯眸捂唇道:“你这样子,好像话本里被吸了阳气的书生。”
程琛言没说话,微微垂眸看着她,暗自运气与那蛊虫厮杀。
蛊虫狡猾,像有灵性一样,在体内乱窜,程琛言微微动手,便见那活蹦乱跳的蛊虫忽然没了气,奄奄一息的,停了许久,在体内消失了。
看着轻松,却损耗了程琛言三分之二的鬼力。
青年的魂魄暗淡了好多,虽看着面色无异,李春雪也知道救自己程琛言定是费了不少心力。
心中升起几分惭愧,有心对他好一些,李春雪将人拉着坐下,殷勤地给他端茶倒水,作势还要给他捶背捏肩,程琛言一双凤眸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李春雪少见的红了脸颊。
屋门莺桃与四妹的声音传来:“夫人/大姐,上次那小道士又来了,身边还跟了个老道士,说府上还有鬼魂没捉干净,此次上门是来捉鬼的。”
提到他们,李春雪面上浮现几分燥意。
想到什么,她忽然看向程琛言:“怎么办,他们要来捉你,你现在功力大减,还打得过他们吗?”
这好像还是李春雪第一次关心他。程琛言后知后觉,她似乎也有几分喜欢自己了。
青年笑眯眯道:“打不过了,你会保护我吗?”
李春雪坚定地点点头,程琛言是为了救自己才打不过那臭道士的,她定是要护住程琛言的。
外面传来的动静越来越大,眼看要到李春雪这屋门前来。
李春雪“啪”的一声打开门。
便见那老道士和小道士站在外面,一脸正气。
看着李春雪神采奕奕的模样,老道士心中一喜:“夫人别来无恙啊。”
李春雪冷笑道:“谁跟你别来无恙了。”
她这副样子与先前大相径庭,判若两人,老道士便知晓她定是知道了。
想不到那厉鬼与李春雪竟是有些真感情。不过没关系了,人鬼殊途,他也是为了夫人好,助她早日脱身,也是为了更好地解救她。
老道士摸摸胡子,好脾气道:“夫人先让开吧,贫道前来是为了捉鬼的。”
李春雪摇摇头:“我们府上没有鬼,几位道长倘若是为了来府做客,还请另择时辰,今日爹娘有事出行,春雪唯恐招待不周。”
话说到这种份上,逐客的意思十足,老道士一张老脸气得又红又紫,身后的小道士奇怪夫人的态度为何变化得这么快,明明前几日他们还一起相聚商讨捉鬼的事情,怎么今日就翻脸不认人了。
他忍不住说道:“夫人,您怎么了?”
李春雪冷着脸道:“我怎么了你们不知道原因吗?向我下蛊的不是你们吗?用什么坠魂丹来骗我的不是你们吗?”
小道士瞪大眼睛,眼里满是惊愕。
一旁的莺桃与四妹本来听着迷迷糊糊的,听到这里也瞪大了眼睛:“你们竟然敢害夫人/大姐!”
李春雪瞧着,似乎还有隐情。看着这小道士似乎不像装的,他好像真的不知道这些事。
不过也无所谓了,她现在看这群道士就烦。
老道士闻言有些心虚,还是镇定道:“贫道这些也是捉鬼的手段,何况夫人现在不是也照样毫发无损地站在这里吗?夫人再咄咄逼人下去便是打扰贫道捉鬼了,到时让那厉鬼逃脱了便是夫人的责任。”
真、贱、啊。
李春雪没忍住在心里骂了句脏话。
她冷着神情,强硬道:“我今日偏就打搅你们捉鬼了如何。莺桃,将人赶出去。”
莺桃早就看这老道士不顺眼,闻言立马上前来轰人。
老道士冷哼一声:“夫人今日是决心要拦贫道吗?”
“当然。”
他眼神狠毒,狠声道:“那就休怪贫道无情。”
步伐飞快,转眼间便到了李春雪身旁,一道力度袭来,李春雪便从门口摔了下去,“嘶”,她痛呼一声,莺桃与四妹连忙过去把人扶起。
该死的。
这个该死的道士竟然真敢下狠手。
李春雪看着他的背影,心下担忧,只怕他是知晓了程琛言功力大减的事情,下定决心要在今日将他捉拿。
预想之中的刀光剑影的声音一点儿都没出现,反而平静地好似一潭死水。李春雪心生疑惑,正在她耐心消散,准备进门之际,门口忽然飞出来一个奄奄一息的身影。
李春雪心下一惊,看过去时才发现是那不可一世的老道士。
他喘着粗气,一只手按着胸膛,止不住地吐血,眼里都是不可置信。口中念叨着:“不可能……不可能……”
没人知道他是如何了,李春雪却心下了然,看来尽管程琛言功力大减,这老道士还是打不过他,现下看他这模样,估计也留不住一条命了。
小道士见此,连忙扑上前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师父——”
小小的身影将那奄奄一息的老道士靠在肩头,艰难地将人带着往府外走。
李春雪看着这一幕,心中却没有一丝同情之心。是老道士先向她出手在先的,倘若不是程琛言将那毒蛊引到自己身上,她现在只怕是在棺材里待着,况且,她再三阻挠,还是没能拦住他进屋捉鬼的心思,眼下成王败寇,也是他自作自受。
莺桃和四妹被这一幕看得一愣一愣的,却心中畅快,只道是老天也看不下去,出手收拾了那老头。
进屋后,青年悠哉悠哉地转动着茶盏,瞧见李春雪进来,弯眸道:“夫人保护我的英姿,可是毕生难忘。”
李春雪咬唇,她最后不还是没拦住那老道士进屋。
青年忽然捂住胸膛,微微蹙眉,好似极为难受的模样。
李春雪立马上前来问道:“你怎么了?可是又难受了?”
程琛言将人拉进怀里,笑得狡黠:“现在不难受了。”
回应他的是对方气恼地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
第78章 番外[If线]单纯好骗女鬼x腹黑小……
岸边流水潺潺,偶有鱼儿扑腾的声音传来,几个小孩在水边嬉笑打闹。
他们用手心舀起水泼到对方脸上,水顺着脸颊往下流去,身上也湿了。见大家这么狼狈,他们哈哈大笑着。
笑着笑着。他们的目光落在了远处坐在树下的孤僻少年身上。
“嘿,程琛言,你在这里干嘛呢,来和我们一起玩水啊。”
为首的男孩热情地喊道。
被喊到的少年穿得干干净净的,脸也白白嫩嫩的,和他们黝黑的皮肤与脏乱的衣服形成对比,程琛言抬眸摇头:“我不来。”
“嘁。”
他肯定是在嫌弃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