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钱算特长吗 by八月糯米糍
八月糯米糍  发于:2025年01月0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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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谈判专家和 ?王家兄弟谈判的时候,周淮琛压着耳麦,低声向指挥中心传回信息:“自制手雷,真的。”
这不是一个好消息,指挥中心那边,赵队长面色沉了沉:“一定不能刺激他,尽量拖延时间。这兄弟俩有一个舅舅,在他们家困难的时候接济过不少,很说得上话,已经派人去接了。”
周淮琛看了眼底下,这两人有一定的反狙击意识,带着人质退到了柱子前面,三院一楼又是一个相?对密闭空间,除了大门没有窗户,所以不论是他还是对面狙击手都无法一枪将歹徒击毙。
这时候院长已经赶来,和?谈判专家一起劝兄弟俩释放人质。但歹徒的情绪依旧很不稳定,对院方的承诺也非常不信任。
“舅舅还有多久到?”周淮琛从耳麦里?问。
“25分钟。”
周淮琛在心中预判了一下现场形势,问题不大。
变故却在这时候陡生,歹徒手上挟持的女?性人质忽然浑身抽搐、呼吸急促。仔细一看,人质面色发紫,短短几秒之?内,就?失去了意识。
挟持人质的歹徒也露出错愕,但很快,他一条手臂横过人质的脖子,仍旧牢牢挟持住人质不松手。
“怎么回事?”
指挥中心那边同步着现场画面,赵队在耳机里?问。
医院大厅内,陪同人质过来的家属在一旁哭着喊:“她去年才做过心脏搭桥手术啊,最近一直在喊心脏不舒服,心跳时快时慢,今天实在是受不了了,才会大晚上来医院。你?快放开她啊,你?这样她会死?的!”
医院院长听到了家属的话,再看人质的症状,急道:“应该是室颤,你?快放开她!室颤是一种致命性的心律失常,如果不尽快除颤,她几分钟之?内就?会猝死?!”
二楼,周淮琛听见院长的话,目光微动,半指手套下的手几不可察颤了下。
然而歹徒两人听见院长的话,情绪却更加激动,大声喊道:“你?现在知道急了,我妈死?在你?们医院的时候你?们怎么不急?她的命是命,我妈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歹徒的发怒引起了在场其?他人质的慌乱,持刀的歹徒拖着发病的人质往后退了退,刀指着其?他人:“不许动,通通不许动!不然引爆炸弹,所有人一块儿?死?!”
他的手臂残忍地勒着心脏病发人质的脖子,人质已经失去意识,被他拖在地上移动。
周淮琛眯了眯眸。
“没时间了。”
他压着耳麦,对指挥中心说了一声,旋即手撑上护栏,一个轻巧的起跃,索降到一楼。
周淮琛一身利落作战服,腰带紧系,裤腿又长又直,收束进军靴里?。他落地无声,飞奔向歹徒的速度又快又轻,眨眼就?逼近到歹徒身后的柱子。
手持手雷的歹徒正在激动地向院方喊话,冷不防被人从身后一举锁喉,他陡然失声,与此同时,电光火石之?间,他手中高举的手雷被人空手夺走。
周淮琛全力夺下了手雷,却也在同时将自己?的身体暴露给了旁边的另一名歹徒,那人手上有刀,见周淮琛夺走了手雷,提起刀就?向周淮琛腹部刺去。
孟逐溪一向听劝,让她不要下车,她答应了就?真不下车,只是紧张地扒在车窗上看对面医院的情况。
忽然之?间,只见门外埋伏的所有特警一同闯入,与此同时,警笛声大作。
她的心顿时蹦到了嗓子眼儿?,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警戒线外采访的记者立即高举相?机,对准医院的方向,但从外面看,具体什?么情况也看不清,只能看到人很多,有特警、民警,也有很多普通人。
好在很快,医院大厅里?被困的人就?被陆陆续续救了出来,他们挨个往外走。
最后是两名歹徒,他们手上的武器已经被没收了,戴着手铐,被警察押解出来,直接带上了警车。
孟逐溪以为到这里?这场突发事故就?算是安全解决了,松下一口气,开门下车,却见对面,原本?被疏散到安全地带的几名医生匆匆往医院里?面跑。周围停着的警车在陆陆续续开走,人群离去,现场秩序在迅速恢复。他们身上穿着白大褂,逆流而上,往医院里?面跑,这画面无端就?让人紧张起来。
孟时锦还没走,在不远处跟一名警官低声说话,孟逐溪跑到孟时锦身边,等她打听完消息,紧张地看着她:“谁受伤了?”
孟时锦神情有些凝重:“一名人质在手术室抢救,还有,周淮琛。”
周淮琛受伤不重,猎豹队的装备都是当前最先进的,加之?歹徒往他刺来的时候,他也迅速往后退开。他虽腹背受敌,歹徒的速度也快不过他,刀也就?没捅深,但还是见了血。
孟逐溪上去的时候,他刚包扎完,护士端着器具从换药室里?出来。
孟逐溪轻轻走进去。
周淮琛背对着她,肩膀宽厚,背脊挺拔笔直,小?麦色的肌肤,像山岳一样沉稳。
腰腹上缠了一圈纱布,面积不大,但挺刺眼的。
周淮琛起身拿外套正准备穿上,一回头,就?对上门口的孟逐溪。

第19章
周淮琛没来得及穿衣服, 裸着上身,除了腹部包那一圈纱布,其他地方也有伤疤。有两处, 一处在左肩,一处在肋下。
伤疤已经成了和皮肤一样的颜色, 陈年旧伤,只是有些长, 所以一眼看去仍旧很明显。
很明显,他那时候受的伤一定不轻。
孟逐溪只看到那圈纱布的时候其实?还好?, 这时候的她对周淮琛是有些紧张的,但他们说到底都不算熟,她也还没有到心疼得掉眼泪的地步。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 当猝不及防看到那两处蜿蜒的旧伤,她的眼角忽然就有了热意。
周淮琛这一愣神的功夫, 就眼睁睁看着面前?的小红娘红了眼眶, 他一面手忙脚乱往身上套衣服,一面哭笑不得说:“你怎么还跟来了?”
他本来想说的其实?是:你怎么还哭上了?我还没哭呢!
但他知道有些情绪千万不能招, 尤其是对小姑娘, 你越说,她越哭。
所以话到舌尖临时转了弯儿。
孟逐溪果然被带偏, 吸了下鼻子, 辩解说:“我没跟着你来,姑姑他们台里报道, 我跟着她车来的,听说你受伤了, 我就上来看一看你。”
周淮琛也就是匆匆把衣服套上,不至于当着她面赤身裸体, 手指刚捏上胸口的扣子准备系,又觉得两人这面对面的,他当着人家小姑娘这么泰然自若地穿衣服扣扣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
他手指尴尬地停了下,没好?气说:“那你看得还挺实?在啊。”
孟逐溪没听懂他话里的调侃,愣了下,眼睛睁得大大的:“哈?实?在什么?”
你说实?在什么?
谁家好?人看望伤患是看伤患裸体的?
周淮琛:“你能先出去,让我把衣服穿好?吗?”
孟逐溪这才反应过来,说了声:“抱歉,我不是故意冒犯你的。”
连忙退到门外走廊,背靠着墙面等他。
换药室终于清净,周淮琛无奈地摇了下头,这才继续扣衬衫扣子。他手指修长灵活,从第三颗扣子往下,又回到最上面两颗。
男人身体笔直有力,轮廓英挺硬朗,一旦将所有的扣子全部系紧,就莫名有种禁欲的反差,仿佛身体里的荷尔蒙随时都要崩开他最上面两颗扣子。
也好?在这一幕没被孟逐溪看到,不然怕是要再问一句:现在扑上来算不算激情犯罪?
穿好?衬衫,他又重新往身上套作战服,腰带收紧,宽肩窄腰的线条立时就出来了,两条长腿笔直,裤管收束进?军靴。
最后?拿起枪,别回身上。
不知道是时间太晚了,还是刚才经历过恐慌,换药室这一层很安静,走廊上看不见?人。孟逐溪背靠着墙面,能够听见?房间里周淮琛穿衣服时,衣服面料摩擦发出的窸窸窣窣的声音。
但她此时一点儿都没有想歪,脑子里全是周淮琛身上的纱布和陈年伤痕。
他为什么要选择做特警呢?
在这个安静的夜晚,这样一个念头忽然在孟逐溪脑子里萌生?,然后?盘桓不去。
他为什么要选择这样一份危险的工作呢?
孟言溪说他家世很好?,她或许都比不上他。可?是这样他不是更应该像她一样躺平吗?而她连毕个业都费劲,他却时时刻刻准备着出生?入死。
走廊尽头忽然传来脚步声,步伐很快,却整齐有节奏。
走在后?面的一人是陈卓,他身上还穿着作战服,头上的头盔都没来得及摘下。陈卓跟在一名中年男人身后?,男人身上穿着常服,大步走在前?面,面容沉肃。
孟逐溪飞快看了眼他的肩徽,两杠三星。
周淮琛的领导。
孟逐溪立马识趣地往边儿上退了退。
领导脚步没停,径直进?了换药室。陈卓没跟着进?去,在门口替他将门拉上。
孟逐溪敏感地察觉出气氛不太对,用?口型问陈卓:“这谁啊?”
陈卓手指往远处指了指,示意孟逐溪跟他走。两人走远了,陈卓才说:“赵队。”
赵常平是猎豹突击队支队长,今晚这场行动的总指挥。周淮琛刚别好?枪,一抬头,就见?赵常平一脸严肃地走进?来。
周淮琛挑了下眉:“哟,知道我受伤,领导这么快就亲临医院慰问来了?”
男人混不吝地握拳碰了下胸口:“组织的关怀记心上了!”
“少给我卖惨!”赵常平手指指着周淮琛就骂,“别以为你受伤,今晚这事儿我就不跟你算账了!”
“我问你,为什么不听指挥,鲁莽行动?”赵常平大马金刀往椅子上一座,面容又沉肃了几分?,兴师问罪,“你就这么单枪匹马冲上去,你想干嘛?怎么,董存瑞以身炸碉堡,你是想效仿先烈,肉身挡炸弹不成?”
周淮琛收起了脸上的痞笑,打?了个立正,正色道:“报告领导,我不是鲁莽行动,我是谋定后?动!我在上面已经预判好?了形势,有一定把握才会?下去!周淮琛本事不大,但也还不至于死在这么两个杂碎手上!”
“你本事不大?我看你本事大得很!”赵常平给他气笑了,“那么多特警出动,最后?全让你一个人逞了英雄?怎么,是不是还要我向组织上替你申请一个嘉奖啊?”
“那倒不用?。”周淮琛此刻的严肃看起来竟莫名有种客气的喜感。
赵常平哼了一声,没被他带偏,门清儿地回头算账:“为什么不等我统一调度?就算等不到歹徒的舅舅到现场劝说,我也可以安排外面的特警配合你行动。”
“时间来不及。”周淮琛眼眸漆黑,坦荡迎视赵常平,“心脏搭桥后?引发的室颤,患者?几分?钟之内就可?能猝死,如果等陈卓他们从前面进攻,两个歹徒一定会?拼死反抗,不仅会?拖延解救人质的时间,还会?极大增加歹徒引爆手雷的风险。不如我一个人从后?面进?攻,一击即中,釜底抽薪。”
赵常平眯眸注视着周淮琛。
从他还是个皮猴子的时候,他就见?过他。一二十?年的时间,当年那个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男孩已经成长为铁骨铮铮的汉子,一个真正的男人,忠直、热血、有担当。
赵常平在指挥中心看到周淮琛不顾一切冲上去的那一刹那,心都跟着提了起来,大声喊:“淮琛!”可?是周淮琛人已经冲上去了。
那一刻他的心情挺复杂的,他既恼怒,又骄傲,还有一点遗憾。
恼怒周淮琛一把年纪了还跟个拼命三郎似的,一点儿没把自己?命当回事。骄傲周淮琛即使到了今时今日,依旧少年热血。
遗憾的是,不论周淮琛平安解救多少人质,他最想救的那个人终究是回不来了。
走廊的尽头,陈卓靠在窗前?。孟逐溪靠墙站着,垂头盯了会?儿自己?的脚尖,又看向陈卓。
她没有进?到现场,不知道当时的情形,陈卓跟她说了周淮琛“没有请示、擅自行动”的事儿,孟逐溪担忧地问:“那他会?受到处分?吗?”
陈卓:“不一定,看上级决定,不过多半不会?。”
孟逐溪点点头:“也是,他虽然鲁莽了一点,不过怎么说也是立了功。最后?手雷没爆,也没有人质受伤,这么大个公共安全事故和平解决,领导再铁面,也不能否认他那部分?功劳吧。”
听着是附和,可?言语间全是维护。
陈卓瞧了孟逐溪一眼,笑说:“这么快就护上了?会?说多说点儿。”
孟逐溪:“……”她说的明明是事实?。
陈卓安静了两秒,敛了笑,对孟逐溪说:“有一点你说错了,周淮琛不是鲁莽。周淮琛从来不鲁莽,我们那些人里面,就数他最沉得住气。你没有经历过我们的极限生?存演练,你没有见?过那时候的周淮琛,他就像是一条少年狼王,他明明有着最凶狠的利爪、最锋利的猎齿,还有一身气血,毫不畏惧最残酷的搏击,可?是他偏偏又比谁都沉得住气。他凶狠锋利,却又沉着耐心,他可?以旷日持久地蛰伏,只为等待时机,一击即中。”
孟逐溪安静地看着陈卓,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种名叫臣服的情绪。
过了会?儿,孟逐溪轻声问:“那他这次为什么会?冲动?”
陈卓沉默了半晌,侧头看向孟逐溪:“你知道周淮琛为什么会?当特警吗?干我们这行累个半死,工资还低,还随时可?能会?没命。”
孟逐溪轻轻摇头。
她刚才看到周淮琛身上的伤就在想这个问题了。
陈卓:“周淮琛的爷爷叫周阅川,老爷子现在都还没退。”
孟逐溪听到这个名字,嘴巴微张,呆呆望着陈卓:“真,真的吗?”
为什么她那么不敢相信呢?
周阅川的孙子,会?浑身的伤疤吗?周阅川的孙子,会?为了救一个普通人质奋不顾身冲上去吗?
“真的。”陈卓点了下头,“不过自从周淮琛的妈妈死在那一场绑架案后?,他就不怎么回周家了。每次都要老爷子三催四请,甚至派人去押回来。”
“为什么?”孟逐溪轻喃。
陈卓讥诮地扯了个笑:“因为绑架周淮琛妈妈的人正是他爸的小三儿。”
“他爸不从政,男人嘛,商场浸淫,逢场作戏,时间久了总能浸出一些骨子里的劣根性。假戏真做应该不少,在外面跟一个女的好?上了。他爸心里也门清儿,一开始也只想着外头彩旗飘飘,家里红旗不倒。可?是小三儿怀孕了,有了不该有的妄想,也不知道想逼宫还是干什么,反正条件没谈拢,就找人/绑/架了周淮琛的妈妈。本来是真没敢干什么,就是逼一逼,想要点儿更大的好?处。周淮琛他爸这边儿呢,知道是小三儿,念着情分?和肚里的孩子,也没报警。结果没想到周淮琛的妈妈有哮喘,小三儿那边的人用?□□迷晕她以后?,引发了她的哮喘,绑匪以为她装的,没救她,周淮琛妈妈就这么白?白?没了。”
孟逐溪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久久看着陈卓,回不过神来。
难怪,难怪他看到人质病发,会?奋不顾身地冲上去解救人质。即使对方只是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他自己?也有可?能会?因为冲动行事背负处分?。
他应该一直都是不甘心的吧?
所以才会?做警察,用?余生?去解救千千万万被厄运盯上的人。
这么多年,每一次执行任务,当他面对受困的人质,他是不是都会?想起自己?的母亲?所以才会?每一次都那么奋不顾身?
可?是这么多年,不论他解救再多的人质,都不会?有一个人是他的母亲了。
他救再多的人,都救不回他的母亲。
鼻间有酸热往上,直冲眼睛,孟逐溪飞快地眨了两下。
她移开目光,看向窗外。
短暂的事故过后?,这个城市又迅速恢复如常。楼下大街车如流水,灯光缀了一路,像歌舞升平盛世之下的彩练。
孟逐溪轻声问:“他那时候多大?”
“你说周淮琛?”陈卓回忆了一下,“八九岁吧。”
赵常平有一会?儿才出来,脸上神情板正,看不出情绪,帽子夹在腋下。
没过两秒,周淮琛也出来了。拖着步子,明显没有跟着领导一块儿走的意思。
陈卓看了孟逐溪一眼,快步走到赵常平身边,笑着说:“赵队,我送您回去。”
两人很快上了电梯,走廊重新安静下来。
孟逐溪走到周淮琛面前?,轻声说:“我送你回去吧。”
“你送我?”周淮琛似笑非笑,“会?开车吗?”
“会?,但是开不好?,所以平时不开,不过开慢点儿没关系。”孟逐溪老实?解释,想想又心虚地补了一句,“你系好?安全带。”
周淮琛忽然就笑了,勾着唇角,一声低笑在寂静的走廊里散开。
“我还有事儿,不用?你送。”周淮琛抬步走向电梯,按下上行。
孟逐溪走到他身边,跟他站在一起,沉默地盯着那个向上的红色箭头,忽然说:“我没事儿。”
周淮琛没听懂,侧头问:“什么?”
孟逐溪仰头看着他,又重复了一遍:“我没事儿,我可?以等你。”
周淮琛:“……”
电梯这时候到了,周淮琛有些无奈,怕小姑娘跟着他,进?电梯前?安抚地揉了下她的头发:“听话,快回去。”
孟逐溪站在原地没动,安静地看着周淮琛走进?电梯,还向她挥了下手,示意她早点回去。
室颤人质在12楼做手术,换药的时候周淮琛向护士打?听的。
周淮琛上去的时候,手术灯还亮着。两名家属在外面的长椅上等候,空旷的走廊里,隐约回荡着低低的啜泣和断断续续不甘的抱怨。
“什么事儿啊……”
“早知道……”
“谁想到会?遇见?这样的事……”
是啊,谁想到会?遇见?这样的事?
周淮琛没有走近,就停在走廊尽头,身体倚在窗前?,目光安静地落在手术室的方向。
身后?夜风萧瑟,他眼眸漆黑,如一潭深不见?底的墨。
凌晨两点,手术室的灯灭。
护士推着病床出来,坐在长椅上的家属立刻迎上去,周淮琛倚在窗前?没动,远远看着。
长廊很长,像长得没有尽头。夜风从他的身后?灌进?,前?方的声音和动作仿佛被揉碎,一切变得缓慢而虚妄。
周淮琛眯着眸,看主刀医生?单手摘下口罩,对家属说话。
他们应该说了不少话,医生?、家属,可?是周淮琛只听见?“救回来了”这四个字,其他的都虚化?成了遥远的背景。
他像是在看一场2倍慢速的电影,画面和声音都跟着被拉长,直至变得虚幻。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
直到病人被推回病房,医生?和家属也已经离开,走廊彻底回归死寂,周淮琛看了眼脚下,抬步离开,孤身一人。
转过回廊,却倏地停下,黑眸静静盯着一点。
前?方长椅上,小姑娘安静地坐在那里。她双手撑在座椅两侧,垂头盯着脚尖,柔软的长发垂落,将白?皙的小脸掩去一半,只留下柔和清晰的五官线条。
夜风穿过长廊,寒凉寂寥。
不知道是听见?了他的脚步声,还是感觉到了他的目光,孟逐溪忽然转头。
周淮琛站着没动,笔直的长腿定在原地。
小姑娘起身走到他面前?,脸上的笑容干净明媚,眸里似有星光闪烁,将身后?无尽的黑幕也照得明亮。
“刚才有句话忘了跟你说。”
周淮琛低眸注视着她,喉结轻滚了一下。
“什么?”
“我想抱抱你。”
孟逐溪伸臂抱住他的腰,扑进?他怀中。
长夜寂寥,风也萧瑟,他身上的作战服冰冷粗粝。
怀里的小姑娘,鲜活柔软,明媚热烈。

周淮琛今年二?十?七岁, 活了二?十?七年,极少有过?脑子?一片空白的刹那。
刹那有多短?佛经?里讲:“壮士一疾弹指顷,六十?五刹那。”
而他人生的大部分时候, 一个刹那已足够他预判形势做出决定。就如他对赵常平所说,丘壑于胸, 谋定后动。又或者如那天?,孟逐溪用孟言溪的微信给他发消息, 没两?句话他就知道对面不是孟言溪。
孟言溪懒,有事都是直接电话, 就算微信也多半发语音,压根儿就不是打那么多字的人。
他看?着那条介绍对象的消息,只一个刹那, 就猜到?了那是孟逐溪。
可?是刚才,孟逐溪扑进他怀中, 他却清晰地看?到?自己的脑子?,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一片空白。
他僵直立在原地, 手臂如失去意识一般, 垂于身侧。怀里的小姑娘,两?只手抱着他的腰, 头安稳地埋在他胸前。
风从深夜的走廊里耀武扬威地穿过?, 留下一地兵荒马乱。
周淮琛不知道自己将人从怀里扒拉出来的时候经?过?了多少个刹那,反正那时候他的脑子?已经?恢复了清楚。
他双臂控制着孟逐溪的肩, 和?她保持一条臂的距离,不让她再扑过?来, 没好气地问:“孟逐溪,现在几点了?你还是女孩子?吗?”
显然孟逐溪没他脑子?转得快, 这会儿还空白着,被他这么一阵训,只是仰着脸,茫然又无辜地望着他。
周淮琛本来挺大义凛然的,甚至觉得胸臆间憋着一股气,他一定要好好跟她说道说道。小姑娘这样不行,这样容易被男人占便宜。结果被她那双眼睛一看?,那股气儿瞬间就提不太起来了,可?又消不太下去,最后就卡在了肋骨那块儿,像极了岔气。
周淮琛顿时又好气又好笑?,也不知道是被她气笑?的还是被自己给气笑?的。看?了眼这凌晨两?三点空洞洞的医院走廊,拉着她的手就大步往电梯走。
出了医院,大街依旧冷清,只有偶尔一辆车仗着深夜的马路空荡,肆无忌惮地开?过?。远处的路灯下,有两?三名行人慢腾腾走过?去,身体东倒西歪。
医院的停车场建在对面,周淮琛往那方向看?了眼,又转头问身边的小姑娘:“你车呢?”
孟逐溪被他问得一愣,呆呆地胡乱指了一个方向:“在我家地库……”
想想又不对,仔细回忆了一下,立刻摇头:“不对,孟言溪生日?那天?我给开?回去了,那应该是还在家里的车库。”
周淮琛:“……”
看?出来了,她是真不常开?车。孟言溪三月份生日?,这都快五月了,两?个月时间连自己车停哪儿了都不记得。
就知道小丫头片子?不靠谱。
还说要送他回去,拿什么送?共享单车吗?
周淮琛烦躁地从兜里掏手机,衣服粗.硬的触感传来,他才想起自己是出来出任务的,手机压根就没带在身上。
他瞥了孟逐溪一眼:“手机拿出来,打车。”
孟逐溪一脸歉意望着他:“我的手机还在你办公室。”
周淮琛:“……”
怕他没想起来,她还耐心地提醒他:“就下午在你办公室,你还我背包和?手机,我顺手就把手机塞里面了,本来都要走的,你又是给我送鸟,又是邀请我去参观你们队,我盛情难却,就顺手把背包放你办公室茶几上了。想着参观完再去拿的,没想后来走得急,就忘了。”
周淮琛都给她整笑?了,也懒得去纠正那鸟不是他“非要送”的,人也不是他“非要留”的,他不跟个小丫头片子?计较。
他嗤笑?一声:“这年头还会有人忘拿手机?”
孟逐溪无辜地眨了眨眼:“你不也忘拿了吗?”
周淮琛:“我那是出任务。”
孟逐溪:“哦。”
她不反驳的样子?很乖。
周淮琛这刹那又忽然意识到?,其实她大多时候都不反驳别人,她也就是喜欢出其不意地蹦出那么一两?句,让你措手不及无从招架。大概就是因为这样,才会给他一种这丫头特难伺候特难哄的印象。
其实仔细想想,别说是她这样千娇万宠的小公主了,就是随便换个人,当?时在小鹿岭又收走她毕设又收走她手机的,指不定得闹成什么样。也别说什么按照规定办事,他们这么多年哪件事不是按照国家规定办的?不也照样被投诉过??投诉都还是好的,曾经?还有群众拿命拦着他们执行任务,以死?威胁。
只有孟逐溪,明明自己也受了委屈,却那么虔诚地对他说神圣。
男人钢铁般的心脏,在那一刻,在他发现以前,有一个角落悄无声息地化开?了。
周淮琛前后看?了眼方向,最后往红绿灯那边走去:“跟我走。”
孟逐溪飞快看了眼对面的停车场,没吭声,双手揣在兜里偷摸了下车钥匙,默默跟上男人的脚步。
她是没带手机,但孟时锦给她留了车,就停在对面停车场,车里还有孟时锦的备用手机。
孟时锦把车钥匙放她兜里时还千叮咛万嘱咐,有事就拿备用手机给她打电话。
怪就怪周淮琛只问了她的车和?她的手机,那她的车是开?回孟家了啊,她的手机也确实还在他办公室嘛,她又没有说谎。
这么想着,孟逐溪立马心安理得起来,挺了挺小腰,加快脚步走到?周淮琛身边。
男人身高腿长,步子?也迈得大,正好赶上绿灯最后几秒,他拉过?她的手,带着她一起快步走到?对面。
他手上还套着作?战时的半指手套,但孟逐溪依旧能感觉到?他手心里传来的温度,还有指尖粗糙的质感。那种质感她是全然陌生的,跟她的很不一样,她浑身上下都软软的。忍不住就用指腹轻轻摩挲,用自己娇嫩的皮肤去感受他身上的粗粝,更像是在描摹他千锤百炼的人生。
男人身体一僵,忽然往后瞥了她一眼,警告道:“你给我老实点儿!”
孟逐溪本来没多想,被他这么一警告,反而意识到?了点儿什么,低着头,弯着嘴角偷偷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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