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林雪风会不会听到,但是跟他聊天,假装有人在陪伴的话,会开心许多。到后来,我已经开始幻想他苏醒后的言行举止了。”
她想到这里又开心起来:“虽然有一点点差异,但是醒来也还是很好很好的林雪风。那我会喜欢他,不是很正常的吗?”
她说完又深深叹口气,成熟地拍了拍周潜的手背:
“沉星姐曾经跟我讲爱情,吴越也跟以前的我讲过……那些都是很复杂的东西,我不需要去懂。”
“我只知道,我很喜欢跟他在一起,就好了。”
周潜听懂了。
不过也没什么好惊讶的,小榆从一开始就这样直白热烈了。
他再次追问:“那林雪风呢?他都那么大年纪了还哄你……”
本来人人称赞林雪风的年轻有为,他的样貌也格外清朗,但看在周潜眼里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我喜欢被人哄啊。”
怀榆理直气壮:“我也谈过同龄人的——你看那个垃圾!”
她把鸡蛋磕进碗里,筷子咔哒哒搅拌起来,力气大得仿佛要把碗都打破。
“周潜哥,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你觉得感情来得太快,怕去得也快是不是?”
“不会的啊!我一直跟林雪风聊天,他也一直听着,在心里回答着,期待我很久了。”
“他说了,只有我不会放弃他,会坚定地选择他,再苦再累都没有抛下他……哇我这么完美又高尚!他会放弃我才是傻子呢!”
“你想想看,如果有人这么对你,你是不是也不会离开?”
“哦,那个晦气的除外。”
周潜:“……”
他就是这么沦落为长工的!总之怀榆一点没吃亏!
包括沉星他们,她什么都放弃也要跟他进荒原找小榆,难道不是因为怀榆曾经豁出去救她吗?!
虽然自己知道那还不是怀榆豁出去的状态,但是在沉星看来,已经是了。
既然如此……
他伸出无情铁手拿出锅里的烙饼,狠狠咬下一口来:“你开心就好。”
怀榆眉眼弯弯地给碗里冲开水,此刻回答得很是坚定:“我特别开心。”
林雪风直到一点多才回来。
离得老远,就能听到怀榆跟周潜正在聊着以后房子的规划。他沉凝的面容骤然生动起来,此刻加快脚步冲上高处,迅速就跨越了眼前的障碍。
期间有几只变异生物在周围犹豫探头,但都是些小东西,他只当没看到了。
等离得近了他才发现,原来不仅仅是聊天,还在地上画了图来详细规划。
他眼里忍不住满含笑意,曾经的不安与那些蠢蠢欲动的阴暗角落都在昨夜的安心倾诉中渐渐散去,此刻下意识走上前去,迫不及待想要参与进来。
直到他看到了地上的图画。
这是——
不确定,再看一眼。
他又看了许久,但周潜和怀榆仍在讨论杂物棚的规划,于是忍不住问道:“这个图……是从哪里看?”
是错失了一开始的话题所以没办法切入这个图吧?曾经美术专业的他只能认真发问了。
周潜看了他一眼,想想他哄小榆,难免有些不顺眼。但想想小榆从头到尾的想法还有没吃过亏的人生,这种不顺眼又代入如今自己长工的人生,变得微妙起来。
于是“哼”了一声,扭头不看。
倒是怀榆是真的才发现他回来了!
此刻欢欢喜喜招手:“林雪风!你回来啦……快来看这里,这是我们房子的规划,这里是周潜哥的大屋子……”
林雪风又定定看了一眼地上的图,一个不算规整的方块,里头有圆的方的一些几何图案……
啊,原来这是房屋啊。
他看了看一脸自信的怀榆,此刻自然地从她手里接过树枝,含笑道:“我刚才没听到你们的构思,现在重新给我讲一遍好吗?”
他后退两步腾出空地,然后起笔在地上画了一道标准的直线。
周潜看了看怀榆歪歪扭扭看不出东西的图,又看了看林雪风,再看看什么也没察觉的怀榆……
算了,不看了。
但怀榆已经拉着他同样后退几步:“快,周潜哥,你再跟林雪风说说你的生活习惯啊!他会做家具的,肯定能帮你做的更好——是吧?”
最后这句是满怀期待地看着林雪风问出来的。
林雪风果断点头:“是的。”
但这个描述反而是周潜最困难的,他住惯了规整的宿舍,一时让他想,他竟然没太多想法了,此刻想了想,只能转移话题:
“房子不着急,回去看看地方再规划,冬天也不适合盖房子——对了,林雪风,你去查看废墟,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没有?”
说起这个,林雪风伸手挡住怀榆的眼睛,然后从兜里掏出来一个东西——
他收回手的时候,怀榆只看到一道金光自掌心掉落,然后晃荡两下,露出了真容。
那是一个黄金掐丝珐琅镂空香盒,仿古如意的款式,金黄的外表像是刚被清洗过,黄色一点也不陈旧。上头点缀的红宝和翡翠融洽和谐。
整个香盒不过五厘米长度,被一根金色项链挂着,在阳光下闪耀着格外炫目的美丽。
“喜欢吗?”
香盒后面是林雪风含笑的眉眼。他眼神流转,看着怀榆开心地将东西拿到手中,翻来覆去的看,接着提醒道:“这个盒子可以打开,你喜欢的桂花、梅花、野菊花的香球,可以每天塞一颗进去。”
说到这里,他又看了看远处林边工作的克太郎。
怀榆已经将香盒挂在胸前,然后又拿起来看了看,转而高兴地问道:“好看吗?”
“好看。”
再看周潜,他默默看了一眼林雪风,也闷声道:“好看。”
等怀榆进车厢去挑香球了,周潜这才问道:“废墟被埋得很浅吗?金饰都露出来了。”
“没有。”林雪风摇头:“那里有一棵变异凌霄跟燕子共生,冬天了燕子没就在这里,凌霄也凋零了,露出这个被挂在枝上的香盒。”
他收了回来,花费了一些时间来认真清理,所以才耽误了一会儿。
“我猜,它可能是跟随废墟一起被埋葬,然后新生的枝条卡在这个香盒的扣环上,一起生长出来。”
所谓废墟遗迹,其实裸露在地面的就只是几块断壁残垣。如果不是大地翻覆深深埋葬,在有异能的情况下,戍卫军首先要做的就是掘地三尺。
但事实上一夜之间天地翻覆,很多人在梦中无知无觉就被……高楼大厦如今只能露出断壁残垣,他们执意翻动的话,整片荒原都要坍塌。
只有探险者们喜欢这种地方,因为就算断壁残垣总也能找到些有用的东西。但更多时候,废墟也已经成为变异生物们占据的家。
周潜点头,对这个猜测也不稀奇。就是……
“带小榆过去看看吧,她没见过,会很感兴趣。另外她喜欢变异植物,上层现在还收集了许多扦插枝条,你问问她要不要变异凌霄花。”
林雪风点头:“我知道了。”
另外他又指了指地上的图:“这个谁画的?你吗?”
周潜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
怀榆并不知道外头的纷争。
她回到车厢,找出一棵野菊花的香球试图塞到黄金香盒里,但因为太大了,最后只能一分为二。
不知道克太郎以后能不能把球搓小一点啊……
她转身准备往外走,转头却看到已经又被周潜放回角落的树茧,脚步顿了顿,又折返回去,轻轻用手触摸着那乳白色的微凉须根。
直到这时她才发现,这须根底部竟然有些许枯萎的痕迹。
这让怀榆不由紧张起来:之前从山上拖回来后,没发现这些呀?是因为被带在车上太久了吗?还是说它必须要扎根在土里才能行?
她站起身来:“周潜哥!帮我把树茧搬出去吧。”
灶台边等指着地上的图画讨论着什么的两人瞬间转过头来,比周潜更快的是林雪风——有异能加持,他的身体素质比周潜要好很多,反应速度也更加快。
“怎么了?”
他第一时间低头看着怀榆:“你的声音有点慌……”
有人安慰,怀榆心里突然就很难受:“树茧的根好像枯萎了。”
“我看看。”
林雪风拍了拍她的肩膀,二话不说走过去,然后将树茧微微抬起,察看根部。
就像怀榆说的那样,树茧的根部原本是乳白色饱满细韧的根须,如今却变成了丝丝缕缕、没有丝毫重量的枯萎状态。
但好在这种情况并不多,只占据了底部边缘的?,应该还有机会能补救。
林雪风将树茧抬了出来,周潜站在门口刚好接过,一边皱紧眉头:“是要把它放在地面,还是需要赶紧回去,送回蔷薇走廊身边?”
“我不知道。”
怀榆坐在车厢边沿,看着周潜将树茧放好,接触到土壤的根须自动自发地扎进土里,但她紧皱的眉头却并未松缓:
“我对它也不了解,我是从这里醒来的……但醒的时候不知道它这么重要,所以也不知道它在道宫里是什么状态。”
“后来它就被蔷薇带到地底下了,我也不知道它是不是需要一直在土里才行。”
林雪风在被冰封的状态时,听怀榆絮絮叨叨过一路她的生活她的经历,此刻皱了皱眉,下意识抚摸着胸前。
那里曾经别着一支仿佛永远不会凋零的蔷薇花,又在生死存亡之际织补了他的心脏。而此刻,每一声心脏的跳动,都仿佛是在诉说着蔷薇的不平凡。
此刻他也跟着坐着来,轻声问道:“小榆,你跟我讲过你跟蔷薇走廊微妙的关系……有没有可能,你跟它是共生的?”
“嗯?”怀榆瞪圆了眼睛。
而远在千里之外的花城。
白羽处理各种事项处理得头都要炸了,此刻两腿翘在办公桌上,头向后仰,做出一副摆烂状态。
但伴随着有脚步声自门外接近,她迅速正襟危坐,又恢复了一派沉稳且可信的状态。
进来的是自己从帝都带过来的近卫。
对方难得情绪有些不稳,哪怕办公室有隔音装置,也仍是下意识压低声音:
“指挥,我查到一点了不得的东西。”
白羽眉头一皱:“有多了不得?”
对方深呼吸一瞬,而后缓缓在她面前坐下:“了不得的程度……就是假如您把握好时机小心筹谋的话,戍卫官的位置,很可能就在您手上。”
白羽眉毛飞扬,但很快又收敛起来,神色冷静。
“不可能——不,很有可能。”
但那并不算是一件完全的好事。
戍卫军中如今的体系是战时紧急成立的,很多程序都很简单粗暴。包括等级体系。
在战时,戍卫官一人就可以掌控一切,务必要高效且极具凝聚力和领导力。
等过渡到如今,全国上下所有留存城市都已走上正轨,国民中默认的最强者林雪风因伤退役,比他本事略差一等的吴越就顺利上位,并在上任数月之后,顺理成章的因为能力不足而被分权。
他们这五名指挥就是最直观的证据。
按照程序推行,等到指挥官在各地同样能跟着政务官的步调走上正轨后,一切可能就要再次回到灾变以前——私人的枪杆子永远不能扩大。
那才是能尽可能维持和平长久状态的模式。
所以,既然亲卫这样说,白羽就相信假如她像对方所说的那样用心筹谋,把吴越拉下马自己上也是能做到的。
因为现在戍卫官的权柄和能力已经不要求很高了。
“德不配位,必有灾殃,我还不到能胜任的时候,就算上去了,恐怕也要成为靶子。”
她摊开手:“到底查到了什么?”
亲卫深呼吸一下:“是关于吴将军的——像您之前猜测的那样,蔷薇走廊的催生,果然另有隐情。”
白羽瞬间坐直了——
她暂且没有想法自己能够过五关斩六将、成功获得这戍卫官的位置,可假如能借此机会把吴越拉下马,她也绝不会有丝毫手软!
一方面,现如今有实力竞争这个位置的,与她的实力相差都不大。在这种情况下,后续自己想要向上,机会反而比如今要大的多。
而她比其他人胜在年轻,一时半会不会有人将自己作为目标。可正因为年轻,私人班底不够,中间跌宕的时间差足够她在花城养精蓄锐,打好地基。
另一方面,像吴越这种人,想起至今还滞留在荒原毫无消息的周潜,以及莫名其妙就丢了性命的怀榆,白羽冷笑一声,眉宇间尽是锋利锐气。
亲卫的叙述很简单,可里头隐藏的信息却很爆炸。
吴越至今仍在医疗舱中靠着高昂的药剂来维持,好消息是,他身上的榆黄菇大约是孢子已经散尽,如今长势没有那么快了,很多时候一天只零星长出十几朵。
坏消息是,他至今也没有苏醒的意思,身体仍处于亏空当中。躺在医疗舱的这数月时间,已经成一个俊朗男子,变成了形销骨立的瘦弱模样。
当然了,变异榆黄菇的强生长性和还不错的口感,使得如今的推广工作正在如火如荼的计划当中,一切顺利的话,来年开春便可推行。
就是不知道这份功德到底该怎么算了。
白羽略有些促狭地想。
而在这期间,那位不知节制、债台高筑的吴将军的亲妈,终于在高利贷几次三番且越来越大胆的行为中渐渐羞恼。
也可能不是羞恼,而是被对方精准的抓住了小辫子。
只不过中间又赶回帝都变卖家产,稍微将调查难度加大了一些,可因为对方实在没什么掩饰的本事,所以最终还是轻而易举把话套出来了。
“高利贷公司拿来威胁她的那条消息是——当初老太太给儿子的前女友伪造了一张遗书。”
亲卫在调查过程中也是脑洞大开,但此刻只能尽可能的将原本的故事客观叙述出来。
关于吴越的前女友……
白羽想起他在荒原中提到的那副缅怀模样,还有被怀榆辣椒一样毫不客气地呛回去的狼狈,眉宇间忍不住又流露出一丝笑意。
但随后,这份笑意又化为了愠怒——
“伪造遗书……对方现在还活着吗?”
“没有。”
亲卫摇了摇头:“这才是可疑的地方。”
“根据我们多方调查,吴将军当初确实有一位前女友,但在基地中没过多久就分开了,而分开了许久之后,老太太突然又在蔷薇走廊催生后让人模仿笔迹写了这样一封遗书。”
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那会儿,吴将军刚催生完蔷薇走廊,重伤休养在基地,名声正是如日中天煊煊赫赫的时候。在花城人的心中,他那时甚至一度超过了正在外拼杀的林雪风将军。
可越是如此,越显得那多余的动作诡异。
白羽心中有了大胆的念头,但又纷纷杂杂不成体系,此刻只再次追问对方:“她长什么样子?有照片吗?”
她想起吴越还曾装模作样地提起这件事,内心的恶心感愈甚,而亲卫也摇了摇头:
“没有,据说当初植物变动时他们的家已经毁了,仓促逃离,对方没有携带任何能够证明自己的身份的东西。而且那个女孩子很有自保意识,大约是样貌不错的关系,在基地里向来都打扮得灰头土脸。”
白羽就很能理解。
因为任何大的变动,带来的都不是一如既往的和平,而是掺杂着各方的动荡。那会儿基地就算乱世重典,可实际上仍有地方管理不到位。
一个漂亮年轻的女孩子在那时韬光养晦,低调处事,是再正常不过的做法。
但她随后沉吟起来:既然对方那么小心的护着自己,连面儿都没露,那封遗书就越发多余了,难不成那个老太太还有胆子杀人不成?
她又皱了皱眉。
因为据自己观察,吴越的妈虽然贪婪成性,毫无正常人的三观,且酷爱奢侈,花钱又虚荣……但若让她直接动手杀人,她恐怕还没那个胆子吧?
不,不一定。
乱世时分,人被逼急了,能做出什么事白羽也不敢保证,此刻就耐心听着亲卫继续讲述。
“根据调查,对方写过那份遗书之后不久,基地里就传出了有一名女子失踪的消息。但那时蔷薇走廊刚刚催生,许多人借着狂欢闹出纷争来,有许多人因此受伤或者是遭遇意外,基地中并未查到对方的尸体,此事就不了了之了。”
白羽立刻捋清楚了这条线。
“那么,她当时在三清山吗?”
亲卫点点头,而后深呼一口气:“是的。很大可能。”
虽然没有证据,但以他探寻的方向,能找到的人在回忆起过往时,都知道对方因为有木系异能,所以常在三清山里找寻食物、食材和药草。
“那个女孩儿是孤儿出身,成绩不错。高三时原本孤儿院院长替她准备了学费,但恰好当时两个小孩子的心脏病必须要在期限内进行手术,她就直接退学了。”
按照亲卫打听来的行为模式和言语,对方倔强且自强,对自己的生活很有规划,并不是那种能依赖人的性格。
白羽慢慢听着,此刻忍不住心想——
这样优秀的女孩子到她麾下,还不知能做出怎样的成就来。偏偏跟吴越这种人在一起……
就他那个妈一般人都招架不了。
“这是许多人根据她的言谈和回忆拼凑了解来的消息,但好多人知道的并不清楚,对方对自己的事藏的很严密。”
“但那天早上,她确实说了要趁着基地即将催生蔷薇,而戍卫军会先一轮清扫山中变异生物的机会,争取多收集一些食材——他们在基地里办了一个新的孤儿院,里头收留了很多孩子,那个女孩在孤儿院打工,很缺这些。”
白羽握了握拳头,脸上的神色却越发冷静。
“继续。”
亲卫顿了顿,又接着说道:“也是那一天,因为吴将军自己报名参加选拔,获得了催生蔷薇走廊的机会和异能增强的药剂。他的妈妈并不配合,一路哭着喊着不能没儿子,并闯进防线,直接冲上三清山。”
那种面对直系亲属的防线并不很严密,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吴越跟自己的妈相依为命,也是有名的孝顺儿子,母子俩的关系很是亲密。
催生蔷薇确实有一定风险,痛苦也是实实在在的。对方身为母亲,一心爱自己的孩子并没有错处。山上蔷薇走廊还未催生完全就已显出颓势,周边的戍卫军其实已经默默猜到很有可能会失败了。
在这种前提下,放一位哭诉绝望的母亲进山,并不违反规定。
甚至大家心中默默有着期待:有至亲之人在旁边呼唤,说不定能唤醒他最后的斗志呢?
毕竟以他们现存的兵力,没有蔷薇走廊分割防线,在下一次荒原变异生物大举进攻之前,很有可能花城也要守不住了。
而就在对方进山不久之后,自三清山选定的那株蔷薇陡然扎根向下,深深蔓延。
而后枝条拔地而起,在所有人惊叹的目光中,用自己的枝叶和花朵,织成了一道牢不可破的防线。
这道防线在不久后有了新名字——
【蔷薇走廊】
林雪风有些惊讶:“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怀榆叹口气:“如果我跟她共生,那她干嘛喜欢我给她磕头啊!也太坏了吧!”
林雪风:……
万万没想到是这个原因,但他仍是温和地摸了摸怀榆的头发,然后眉眼含笑:“可能……小小一只乖乖巧巧磕头的模样,太可爱了吧。”
他知道很多植物都喜欢她,这其中仅仅一个木系亲和力是解释不了的,最大的猜测是怀榆本身,也属于植物类。
这个想法有点匪夷所思,但他听说怀榆在树茧里沉睡很多年,此刻就说道:“什么样的异能能让人的时光倒转,形象大变?还让你从曾经 30岁的疲惫,回到自己梦想中希冀自己会拥有的模样呢?”
见周潜也在一旁认真听着,林雪风也同样郑重:“小榆,你说有没有可能,当年的怀余已经死去——而你是她与蔷薇走廊的融合?”
他看了看根须重新扎入地下的树茧:“毕竟,这个树茧的存在并不符合植物的天性,反而像是动物孕育生命的过程。卵生或者胎生。”
他讲得好复杂,怀榆只默默伸出手来:“你的意思是……我身体里的血管,该不会也是这样千丝万缕的根须吧?”
林雪风失笑。
随后他握住怀榆的手:“不是。我知道你带回我的路上,曾经流过许多血——你应该是个人类。”
怀榆却没有纠结这个,而是努力翻找着记忆,片刻后才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其实,很有可能。”
她形容着那种感觉:“我看自己的记忆,不像是亲身经历过,反而像是在看电影——我知道我不是她,她也不是我。”
她说完这些话,原本应该轻松下来的。
可不知为什么,突然眼圈一红,心中一阵酸痛,泪珠便不受控制地扑簌簌落下。
这让林雪风有些猝不及防,赶紧伸出手掌来替他擦眼泪。他的手指白皙,手掌却全是全是粗糙的茧子。此刻哪怕是轻轻抹在怀榆的脸颊上,也带出了微微刺痛。
但怀榆根本顾不得这个。
她只是一边哭一边说着:“我、我也不想哭的,我就是觉得她好可怜……怎么会遇到那么坏的人啊!我真的不想哭的……”
可是,偏偏控制不住。
她哽咽着,泪流满面。
林雪风正要召唤清水的手掌一顿,随后他按住怀榆的头轻轻带到自己胸前:“那就替她好好哭一场吧。”
“她不能成功完成学业,是社会有失。”
“她在年轻时遭遇吴越那样的家庭,是人间道德只约束了好人。”
“但是小榆,你哭完之后,要永远记住她。等回到蔷薇走廊,我会为你,为你们,带回那对母子来做祭奠。”
他说话时带动着胸腔微微震动,怀榆埋首在温暖的怀抱中,泪水浸透衣襟,可听着这些话,仿佛被手掌紧攥绞痛的心脏似乎都舒缓下来。
林雪风温柔的声音传来,这一次,他没有在周潜面前隐藏自己冷漠的眉眼:“你问问你的心,这样做,那个怀余会满意吗?”
而周潜在一旁默默听着,神情中也是一片冷肃。
杀人冒工,杀的还是自己至亲的女朋友,这种人,当真无耻之极。林雪风这种果断,恰恰正和他的心意。
只是……
他皱紧眉头:“怀余的死肯定跟他有关系,但现在,一切都是我们的猜测。我们需要找到证据,然后……”
“不需要。”
林雪风眉目冷漠,神情全然不似他轻轻抚摸怀榆的头发那样温柔。
“周潜,你没有异能,带着小榆一个人住在蔷薇走廊,已经有了替她事事周全的想法——这种改变对你来说很辛苦,我都知道。”
防御军中没有瞻前顾后的懦夫。
周潜之所以处处忍让,纯粹是他觉得自己不能为小榆惹麻烦。这点怀榆自然也是明白的,不然,她又怎么会轻而易举就对周潜交托所有?
他们二人之间的感情真挚、纯粹又热烈,像是互为对方取暖的烛火。刚刚醒来时,林雪峰立刻察觉出了这份插不进去的信任,内心充斥着嫉妒与不甘。
但现在,当怀榆的泪水一次次滑落,当她的痛苦被感同身受,林雪风却又庆幸她能在孤单生活中有这样的支撑,这样的守护者。
也因此,此刻他说出的话就格外果断:“证据只在和平年代用来控诉犯罪者。但如今,灾变才只过去六年。”
他轻轻压住怀榆的头顶,企图避免她抬头看到自己那没有丝毫温情的神色:“既然我们能确定他就是害了怀余的人,那只需要了解清楚前因后果,直接将他、还有他重视的人带过来就行。”
甚至不需要前因后果。
把人带过来后,自然就能知晓了。
周潜微微担忧的神色凝滞了。
片刻后他微微叹了一口气:“你说得对。”
不过,他仍要强调:“我并不觉得我为小榆做的改变是牺牲,因为她也在包容我。”
林雪风点头,理所当然:“我知道。爱——”
他笑了笑,这个字眼说出来似乎让周潜有些难为情,但总归还是要表达的——
“爱是常觉亏欠。”
也是互相包容。
而怀榆的哭声渐渐停了下来。
片刻后,她伸手拿下林雪风按在头顶的手掌,抬起了泪痕满面的脸颊,眼神中充满希冀:
“你可以把他,还有他妈妈带回来,像对待那个重刑犯一样吗?”
“你说过的,动手一定要果断,也不要给小人物翻盘的机会,我一直记得。”
林雪风看了看她,突然又笑了起来。
他粗糙的手掌轻轻抚摸着怀榆的脸颊,眼神中满是赞叹与欣赏:
“当然。”
怀榆破涕为笑。
而后她伸出双手看着周潜:“周潜哥,我一直好想抱抱你的。”
周潜忍不住笑话她:“你还把自己当小孩呢。”
但却在林雪风冷下来的目光中大笑出声,仍旧大步向前,而后紧紧将怀榆抱在怀中。
他承诺道:“放心,我们会做到的。”
身处荒原,所猜测的一切都拿不出切实证据,包括怀榆和蔷薇走廊的关系。
但树茧已经扎根在地上,原本枯萎的地方渐渐又生出了新的乳白色须根,这让围观的三人都松了口气。
而周潜当即决定:“我们在这里休整两天吧。”
怀榆已经恢复过来了,此刻蹲在那里又摸了摸树茧:“好——等它完全长好吧,然后尽快回去,把这个还给蔷薇走廊。”
她略有些惆怅:“我有点儿想家了。”
周潜也想。
此刻他看了看林雪风——既然怀榆已经跟他在一起,那就认真把他当作家里的一份子,这种决定自然也需要对方的参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