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俊本来就心情不好,被母亲念叨了一通,心情更加不好了。
他忍不住回嘴,“你也不想想,我为什么成绩不如她!”
“关姨一个人承担了所有的活计,挣钱养家是关姨,干家务活的也是关姨。月月只需要每天读书……她所有的精力全都放在学习上!妈你知道吗?月月不会做饭,不会洗衣服,她甚至连择菜都不会!”
“我呢?除去上学的时候,我每天在家至少有三分之二的时间都在帮你干活!”
“我哪有时间去好好学习?”
“妈,距离高考只剩下最后几个月了,你能不能多承担一点,让我把精力放在学习上?我也不想造成你的负担,我也想考好一点……”
陈晓霞怒了,“祁俊你什么意思?你自己蠢笨,还要怪是我影响了你?我一个女人,又没什么本事,我起早贪黑的干活,供你吃供你穿供你上学,我容易吗?你要是我,你根本做不到我这程度!”
祁俊烦闷地叹了口气。
看,每次他想和母亲好好谈一谈的时候,她就开始一边倒的指责他,把所有的问题全都推给他……
这时,陈晓霞突然又来了一句,“儿子,不如你想个办法,把那小妮子拿下?”
祁俊一愣,“什么?”
陈晓霞压低声音说道:“你跟她把生米煮成熟饭啊!这样的话,她妈就得也供你读书了!妈妈也就不用那么辛苦……”
“再说了,关春玲长得好看,关月旖那小妮子也美,你办了她,你又不吃亏!”
祁俊心里怦怦狂跳了起来,“妈,妈……”
陈晓霞继续说道:“你要是不喜欢她,那也没关系,等她妈妈供完你读书,你毕业了,分配了,遇上更好的姑娘了,再找个机会和她分手呗,就说性格不合!”
祁俊停下了拉车,正色说道:“妈,不……”
不可以,我是真心喜欢月月的。
祁俊没能说完这句话。
因为不远处很突兀地出现了两个人高马大的男人。
其中一个还流里流气地说:“哎,那女的,过来和你大爷耍一耍!”
桐叶镇不大。
镇上的治安一向很好。
再加上年关将近,外乡人早就已经回了老家,留在镇上的人,大多都是知根知底的。
无论是祁俊还是陈晓霞,从没有想过会在这里遇上流氓。
此时是深夜。
母子俩都没有手电筒。
唯一的光源,就是关春玲挂在板车上一前一后的两盏油灯。
可煤油灯的光芒很弱,只能照亮大约三四米的地方,甚至照得也不甚至清晰……
祁俊并不能看清两个大汉的模样儿。
只能从他们凶巴巴的语气里,听出他们是不怀好意的。
祁俊的第一反应就是弃车逃跑。
他飞快地逃到母亲身边,一个劲儿的往她身后躲,还紧张地喊道:“妈!妈!”
殊不知,陈晓霞比他害怕多了。
她的第一反应,就是将祁俊朝着那两个大汉的方向猛然一推,尖叫道:“祁俊你还是个男人吗?快去!把他俩收拾了!”
说完,陈晓霞转身就跑。
祁俊被母亲一推——
再加上大猛和狗蛋为了吓唬这对母子,慢吞吞走了过来。
祁俊猛地一头撞进大猛怀里。
在这一刻,祁俊被吓得目瞪口呆。
他缓缓抬起头,看向大猛。
然后看到了大猛面上的一道斜斜的刀疤……
祁俊晃了晃,被吓晕了。
他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大猛很意外,连忙对一旁的狗蛋说道:“老子没动他!”
陈老板说了的,只能吓唬人、不能真伤人,否则就不给他们红包了!
狗蛋也连连点头,“对对对,我们可没动他,是这个窝囊废自己晕了的。”
而另一边,陈晓霞已经跑了。
赵五早已布了局。
陈晓霞一逃,立刻就跑进了其他混混的包围圈。
那几个混混为了把戏演得更真一点,朝着陈晓霞嘿嘿直笑,一步一步逼了过来。
陈晓霞被吓到腿软,坐在地上呜呜地哭,“求求你们……我、我没有钱!我真的没有钱!”
这时,突然传来一道声音,“春玲,你别害怕,我来救你了!”
陈晓霞又陡然睁大了眼睛。
她不会认错。
这个声音……
是许培光啊!
许培光来救她了……
等等,许培光为什么喊出了关春玲的名字?
难道说,关春玲在这儿?
陈晓霞左看看、右看看,却并没有看到关春玲。
她无意间低下头,看到了自己身上穿着的漂亮绿棉衣。
陈晓霞心里一动。
她想起了之前听过的那个,姐姐穿着妹妹的衣裳,半夜勾引妹妹未婚夫,最终成功上位的故事。
她心想,与其眼睁睁看着关春玲嫁了许培光,成为万元户家的富太太,
还不如让她陈晓霞成为万元户家的富太太呢!
这样她就不会再为了两块钱,辛辛苦苦大半夜地要拉着一百多斤重的板车奔波往返了。
犹豫再三,陈晓霞捏出娇嗲的泣音,“培光哥,救我!”
许培光自然清清楚楚地听到了“春玲”的话。
但由于陈晓霞捏着嗓子说话——
落在许培光耳里,只以为是关春玲太害怕了、又哭了,声音才会失真的。
毕竟她没有否认自己不是关春玲,不是吗?
于是,许培光开始了“英雄救美”。
那些混混也是真的很尽力在配合他了。
一个二个的狞笑着冲上来,被许培光挥着棍子一掀……棍子还没捱到他们呢,他们就哎哟哎哟地大叫“好厉害”、“好汉饶命”……然后一个二个倒了地,再滚到一旁去,又冲上来继续佯装进攻。
六七个混混,硬是营造出千军万马的气势!
躲在草丛里的关春玲、关月旖母女见了这一幕,有些无语。
——这也太假了吧!
关月旖心想,大约是因为前世她和妈妈太慌乱了,才会看不穿。
现在看来,真是刻意又矫情!
她悄悄转头看向妈妈。
只见妈妈正皱着眉盯着许培光,一脸的嫌恶。
关月旖这才松了口气。
只要妈妈厌恶了许培光,那就一切好说。
那一边,许培光还在卖力地表演着英雄救美。
这一边,关月旖心里惦记着祁俊……便趁着妈妈没注意,悄悄朝着祁俊晕倒的方向潜伏了过来。
祁俊正躺在地上,紧闭双眼,不省人事。
关月旖蹲在一旁观察了他一会儿,摸了块小石头朝着祁俊砸了过去。
石子落在祁俊身边,但祁俊完全没有反应。
关月旖的胆子大了些。
她趁乱跑到一边,搬起一早瞄准好的一块大石头,高高举起,又重重地朝着祁俊的右手狠狠地砸了过去。
干完这事儿,关月旖立刻往后退,蹲了下来。
“啊啊啊啊——”
昏迷中的祁俊惨叫了一声。
不过,隔壁许培光英雄救美的动静太大,根本没人注意到这一边。
祁俊被生生痛醒,低头看了看自己被大石压住的右手,死命地抽出来,发现右手已经血肉模糊了!
他哭着喊了一声妈……
然后又被痛晕了过去。
至于关月旖么……
她已经被妈妈关春玲一把给拽了回来。
刚才关春玲只顾着看热闹,冷不丁地发现女儿跑了?!
再一看,女儿搬了块大石头,把祁俊给砸了!
吓得她赶紧跪趴在地上,飞快地爬过来,一把拽过女儿,赶紧又躲了起来。
幸好天黑,那边又热闹得很,根本没人注意到这一边。
关春玲快被女儿的举动给吓死了!
毕竟她的女儿一直都是乖乖女……
怎么今天突然做出了这样的暗中袭击人的事?
而且她砸的还是祁俊的手!!!
关春玲有一万个为什么……
可现在不是开口询问的时候。
因为另外一边的战况已经慢慢安静了下来。
是的,那些混混已经被许培光给赶跑。
可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关春玲和关月旖居然同时听到了一些……暧昧的声音?
“春玲?春玲你干什么?”这是许培光的声音。
黑暗中,关春玲和关月旖对视了一眼。
母女俩都知道,现在和许培光在一起的是陈晓霞。
那么,陈晓霞到底在干什么呢?
天那么黑,天地间只有板车那儿亮着灯。
可板车那儿没人。
关氏母女根本看不到许培光和陈晓霞,只能根据动静,知道他俩应该是在大约十来米远的地方。
不过,关氏母女也不知道赵五那些人是不是真的走了,不敢过去查看许陈二人的情况。
但可以从许培光的反应里,大约知道他和陈晓霞正在干些什么。
因为许培光的嘴巴就没有停过:
“春玲?春玲你别这样……”
“春玲,你是不是也喜欢我?不然你不会这么主动对不对?”
“春玲,你别这样……你先把衣服穿好成吗?我知道,我现在已经知道你的心意了,可这儿是外边儿……天寒地冻的!一会儿当心有人来!”
“春玲,我们结婚好不好?明天我就向你求婚,然后我们去领结婚证……”
关春玲皱起了眉头。
——陈晓霞从头到尾都没有澄清她不是关春玲?!
这怎么行?
她岂能任由陈晓霞败坏她的名声!
关月旖也悄悄在妈妈耳边说道:“妈,我们可不能让陈晓霞败坏你的名声……不如我们现在赶紧走!要是能在路上遇到认识的人,也好有个见证。”
关春玲点点头。
于是,母女俩摸黑离开了现场。
还别说,母女俩离开现场大约一百米以后,还真遇上了熟人!
都是镇上的邻居们。
有汤爷爷、汤奶奶,还有莫叔叔莫婶婶、吴叔叔吴婶婶他们。
看得出来,是因为汤家的爷爷奶奶眼神不好,所以莫家和吴家的叔叔婶婶们耐心地扶着他们慢慢往镇上走。
除去邻居们之外,还有赵五一众人。
赵五是莫婶婶的娘家侄子,他好几个兄弟也和汤家爷爷奶奶、吴家叔叔婶婶沾亲带故的。
小混混们在长辈们跟前装得人五人六的,那些流里流气全都收了起来。
只是,当赵五一众见了关春玲与关月旖后,顿时目瞪口呆!
他们不敢置信地看看关春玲、又看看关月旖,最后又看向了刚才许培光英雄救美的地方。
老天爷!
如果眼前这女的真是关春玲……
那刚才许老板救的到底是哪个美啊?
邻居们可不知道赵五他们在想些什么。
汤家爷爷奶奶已经在叔叔婶婶们的解释时,知道关氏母女也在,连忙笑开了花,喊道:“春玲儿,你和月月也在啊……刚才我们还在说你呢!”
“说你做的油炸红薯粑粑特别特别好吃!”
“你看,这马上就要过年了,不如我们几家凑点儿钱,求你多炸几锅红薯粑粑,我们也好收起来当年货,过年有人上门拜年的时候请客人吃,美味又体面……”
关春玲的厨艺么,老实讲是被逼出来的。
如果摆摊买传统小吃,可取代性太高,很容易和其他的小贩打价格战,到时候又累又挣不到钱。
但传统美食的受众很广,她再在传统美食的基础上做出一点小创新,顾客们就会很喜欢。
关春玲的油炸红薯粑粑就是这样。
她把红薯做两种方式:
一是蒸熟红薯块再压成红薯泥,加点儿红薯淀粉增加粘性与弹性;
一是把生红薯削皮切成薄片,
然后架油锅,在两片红薯片里夹上厚厚一层红薯泥,外头再裹一层加盐、胡椒、五香粉调味的面糊糊,下锅炸熟。
这样炸好的红薯粑粑,表皮酥脆,内里的红薯泥香甜之中带着Q弹软糯……
特别特别好吃。
关春玲来到桐叶镇打拼的这些年,镇上的人家都已经习惯了,过年的时候一定要来她的小摊上买点儿油炸红薯粑粑才行。
但现在,关春玲都不怎么出摊了。
所以汤奶奶刚才要出声预订。
关春玲现在心乱如麻。
汤奶奶这么一说,关春玲便满口应下,“成啊!”
莫婶婶突然问道:“春玲啊,你的板车呢?”
关月旖抢着回答:“莫婶婶,刚才我肚子疼,我妈陪着我先走一步,我们的板车交给陈阿姨和祁俊哥了!”
说着,关月旖还不忘看了赵五一眼。
赵五一众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莫婶婶关切地问关月旖,“那现在呢?你现在肚子还疼吗?”
关月旖摇头,“现在不疼了。”
莫婶婶念叨了起来,“估计在庙会那儿吃得太杂了!现在天气冷,肠胃弱的人是不能乱吃东西的!一会儿回去了,让你妈给你吃点儿十滴水……”
关月旖乖巧应下,“好!”
吴婶婶在一旁催道:“好了好了咱们一边说话一边走吧!这都已经大半夜了……”
于是,大家扶着汤家爷爷奶奶继续往镇上的方向走去。
走了没几步,关月旖突然指着不远处,惊呼道:“我家的板车!”
众人齐齐望去,果然从几株掉光了叶子的树枝间隙中看到隐约的光亮。
关月旖天真欢喜地说道:“陈阿姨和祁俊哥在那儿呢!那我们过去吧!一会儿让汤爷爷汤奶奶坐在板车上,我们大家一起拉车,就能早点儿回家了!”
几位叔叔婶婶连连点头。
于是,大家齐齐朝着板车的方向走去。
赵五他们心惊肉跳。
却说此时陈晓霞正缠着许培光,往死里献媚。
她恨不得趁现在天黑月高、四下无人时,与他生米煮成熟饭。
可她又不敢开口说话。
唯恐一开口,就会被许培光听出来她不是关春玲。
但不知为什么……
她都已经这么主动了,许培光却是一副拒绝的模样儿?
这是怎么回事?
许培光嘴上都已经在说明天和她一起去领证了……
证明他是真心想娶她为妻的。
那他为什么不要她?
难道说,许培光不是一个色中饿鬼?
女人都已经主动送上门了……他也不吃。
这证明他是正人君子啊!
在这一刻,陈晓霞心里又羡又妒。
羡慕的是,这样英俊多金、儒雅勇敢的正人君子,居然对关春玲这么死心塌地!
嫉妒的是,为什么她就遇不上这么好的男人。
关春玲到底有什么优点?
她不就是更年轻些,更漂亮一点儿吗?
哪及她陈晓霞更懂得风月!
所以许培光越是闲躲,陈晓霞越是不依,一个劲儿的献媚。
呃,等等……
是她的错觉吗?
她怎么……好像听到了脚步声?
而且还朝着她和许培光越来越近了?!
陈晓霞的第一反应就是想逃。
她要脸。
必须赶紧离开,才能保全脸面!
可转念一想,她不能离开啊!
就是要让别人知道许培光和她陈晓霞在一起了,日后她才能嫁他,正大光明地成为万元户家的富太太!
于是,陈晓霞佯装没有听到脚步声。
她缠许培光缠得更紧了!
此时的许培光很狼狈。
但他说不清,现在到底是怎么样的一种感受。
因为他一直觉得,关春玲是个传统女性。
她不应当这么热情。
可她又确实很热情。
这给了许培光一种极大的反差感。
就像一个女人,白天戴着贞节烈妇的面具,夜里却是火辣娇娃的那种割裂感。
可惜现在天色太黑了,他没办法看清她的表情。
真想看看她那圣洁又银铛的模样儿。
这么一想……
许培光突然来了兴致。
他先是一呆,继而大喜!
因为他已经萎了多年。
前妻要求离婚的理由之一,就是他不行。当时她还威胁他说,如果他不同意离婚,那她就把他那点儿破事儿广而告知。他输不起,也只好同意。
现在,他只是在心里想了想关春玲的表情,居然就有了反应?!
许培光很想现在就试试。
可是,他突然听到了一阵脚步声?!
这么晚了,还会有谁来这么偏僻的地方?
难道是赵五他们?
可是,他不是交代过他们,让他们赶紧离开的吗?
理智告诉许培光,他现在应该赶紧离开,或者躲起来、隐匿起来,等来人离开后,他再和关春玲再续前缘的。
但他又觉得,依着关春玲白天的高冷样子,说不定她又不认账了!
如果能借此机会,把他和关春玲半夜相会的事儿宣扬出去……
就不愁关春玲不嫁他了!
就算她死活不嫁,那也能为他正名——他许培光可不是杨伟!
于是,许培光更加深情地呼唤起喜欢的人的名字,“春玲!关春玲……我好喜欢你!我好爱你……我就喜欢你这么主动,关春玲,我们结婚好吗?”
此时,关春玲、关月旖母子,汤爷爷汤奶奶,莫家吴家叔叔婶婶们,并赵五一众已经朝着这边儿走了过来。
现在赵五特别紧张。
因为他不想得罪财神爷。
而且他也不知道财神爷到底走了没有……
跟着乡邻走近板车后,赵五突然听到了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声音!
他心里暗叫了一声卧槽,然后故意将脚步放得重重的,还提出建议,“姨妈(莫婶婶),这儿黑灯瞎火的,不如你和我姨父、和汤爷爷汤奶奶就在这儿等,我们几个过去把板车推过来就行……”
关月旖却毫不犹豫地拆穿了赵五的声东击西,大声问道:“哎呀,那是什么声音?是不是狗在配种?”
霎时间,众人安静了下来。
连赵五也不知道要怎么接下去好了。
众人一旦安静下来——
那疑似男女换爱的动静就愈发清晰。
于是,大家听到了许培光说话的声音:“春玲!关春玲……啊,啊你快说你爱我!”
“你说啊!你说你喜欢我,你要嫁给我!春玲!玲玲,你说啊!”
“关春玲,春玲……我的乖乖!我们明天就结婚,明天去领证登记结婚……”
乡邻们听得清清楚楚。
大家全都惊呆了。
吴婶婶呆了半晌才问道:“春、春玲?”
站在吴婶身边的关春玲应了一声,“我在啊!”
莫婶婶也不可思议地问道:“咱、咱们镇上,还有另外一个叫关春玲的女的?”
关月旖来了句,“说话的这男的,我一听他的声音就知道……他是我同学的爸爸许培光!至于他嘴里喊着的那个‘关春玲’,肯定不是我妈妈,毕竟我妈妈正站在你们面前呢!”
“再说了,许叔叔嘴里喊的那个‘关春玲’,也有可能是个男的!毕竟对方一直没说话嘛!”
此言一出,大家全都吓傻了。
现在毕竟是八十年代,连适婚男女谈恋爱都得藏着掖着的!
如果谈恋爱的是俩男的,还深更半夜的打野战……
这也太惊世骇俗了。
汤爷爷最生气。
他有眼疾,白天光线强的时候都看不清,到了夜里更是成了睁眼瞎。
也因为这样,他的听觉特别灵敏。
他直接拿起手电筒,又快又狠地朝着许培光和陈晓霞所在的地方照去。
手电筒的灯光所照之处,一对衣衫不整的男女赫然出现在众人面前。
一时间,所有的人全都惊呆了。
就连许培光和陈晓霞停下了动作。
关月旖用夸张地语气喊道:“啊?许叔叔!陈阿姨?怎么是你们啊!”
其实呢,虽然汤爷爷的手电筒准确地照到了许陈二人,但惨白的灯光,并不能让乡邻们在第一时间里就辨认出他们是谁。
大家只看到了两张惨白失真的脸。
所以关月旖在点出了他二人的名号以后,还怕乡邻们认不出来,又补了一刀,“许叔叔,陈阿姨!你们这么做,问过许倩子和祁俊的意见吗?”
这下子,乡邻们终于明白了、也终于看清楚了,这对男女正是许培光和陈晓霞二人!
关月旖抛出最后的深水炸弹,“许叔叔,陈阿姨,难道你们不知道,许倩子正在和祁俊谈恋爱?你们这么做,是想让他们两个有情人终成兄妹?”
此言一出,大家再次吃了一惊!
毕竟八十年代相对保守,即将高考的学生谈恋爱,也是一桩大新闻。
而且什么有情人成为兄妹啥的……
这是正常人能理解的吗?
别说乡邻们了,就连许培光和陈晓霞也被吓一跳。
不过,还有更让许培光觉得可怕的事。
那就是——
他居然在人群中看到了关春玲!
天啊,这……
如果关春玲站在距离他几米开外的人群中,那么躺在他身下……
那么骑在他身上的这女的是谁?
在这一瞬间,许培光的脑子变成了浆糊。
他已经完全不会思考了。
他只知道,他好像听到关月旖说“你们考虑过许倩子和祁俊的感受吗”什么的。
这个骑在他身上,往死里向他献媚的女人……
不是关春玲,而是祁俊的妈妈?
祁俊他妈,是不是那个没有眉毛的女的?
而直到此时,陈晓霞也终于回过神来。
她不是没做心理准备。
但她接受不了关春玲也在现场!
因为这会让关春玲一眼看穿她的意图。
陈晓霞尖叫了一声,从许培光身上滚了下去……
但电石火花之间,她觉得当着许培光和关春玲的面,彻底斩断这二人的情缘也不是件坏事儿。
——要是她能高攀上许培光,那以后又何必在意关春玲啊!
于是陈晓霞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哭喊声,“救命!救命啊……许培光非礼我!大家可全都看到了!可不兴人赖账啊!”
许培光惊呆了。
他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他是冲着关春玲来的,可为什么推板车的人会变成陈晓霞?
天哪,他可不想娶陈晓霞!
他只想要关春玲!
这时,汤奶奶终于回过神来,用手里的拐仗击打着大石头,发出砰砰响声,骂了句“臭不要脸”,
其他乡邻们定了定神,也开始骂了起来:
“你俩还不快把衣裳穿上!”
“就是!你俩的孩子都已经快成年了,怎么你们还这么没羞没臊的?”
“伤风败俗啊!”
“春玲!你快把你月月的眼睛蒙上!小孩子家家的可不能看这个,会长针眼儿的!”
陈晓霞忸忸怩怩地穿好衣裳,抽抽噎噎哭了起来,又悲悲凄凄抹起了眼泪,最后含怨带嗔地看向许培光。
许培光的衣物倒是完好无损。
他急忙冲到关春玲跟前,一个劲儿的说道:“春玲,你原谅我!我、我真不知道是她……我、我还以为是你!春玲,我是喜欢你的,我……”
莫叔叔、吴叔叔上前,挡住了许培光,皱眉说道:“许老板,你不能这样!你刚欺负了陈晓霞,怎么能又来拉扯关春玲呢?咱们做人可不能这样!”
“是啊许老板,你可不能欺人太甚!你是返城知青,你有文化有道德,可不兴这样。”
莫婶婶、吴婶婶则上前去,像护崽儿的老母鸡似的,将关春玲和关月旖牢牢护在身后,还用仇恨的目光瞪着许培光。
许培光呆了半晌,突然抱头蹲在了起来,痛苦万分地说道:“怎么会变成这样!”
一旁的陈晓霞也开始飙戏,“是啊,怎么会这样!天哪我一个妇道人家……以后可怎么见人啊!春玲,春玲……你不会怪我吧!”
吴婶婶忍不住骂了起来,“我呸!你还怕不能见人?我看你挺享受的嘛,你还在上面……”
莫婶婶用胳膊肘儿戳了戳她,小小声说道:“你说啥呢,快闭嘴吧!有孩子在!”
吴婶婶自知失言,赶紧看了关月旖一眼——见关月旖的头已经被她妈摁进怀里?大约是在关春玲的喝斥下,小妮子还心不甘情不愿地举起双手堵住了自己的耳朵……
吴婶婶忍不住被关月旖的举动给可爱到了,轻轻地应了莫婶一声,“没事儿,孩子被她妈给管着呢!”
莫婶也因头看了关月旖一眼,放下了心。
然后莫婶也骂起了陈晓霞,比吴婶骂得还狠!
“陈晓霞你要脸吗?”
“大半夜的你骑在男人身上……那还不是你男人!你守妇道了吗?这事儿传出去,别人还以为我们桐叶镇的女人都不正经呢!”
“陈晓霞你要是想男人,可以请媒人帮你安排相看!深更半夜在这荒郊野外的勾个男人……你几个意思?亏我以前还觉得你这人可以,辛苦做生意也要把儿子拉扯大,我还不止一次向别人夸你呢!”
“结果你居然干出这样的事……”
莫婶越骂越大声。
陈晓霞不服气,弱弱地说道:“我又不是男人,他要是不乐意,我还能强迫他?”
莫婶的骂声戛然而止。
吴婶已经朝着许培光大骂了起来,“许培光你也不是个好东西!”
“你自己说说看,你嘴里喊着谁的名字?你又到底干了些什么烂事儿、臭事儿!”
“你这是在败坏春玲的名声你知道吗?”
“幸好我们从头到尾都和春玲在一块儿……”
“要不然啊,你们这对狗男女风流快活了,恶名声却让春玲来背!”
“你们啊,真是坏得流油!”
许培光有气无力地说道:“我看不上陈晓霞,我心里只有……春玲。”
莫婶脾气火爆,大骂了起来,“我呸!”
“就你这个野狗样儿,都已经天做被、地当床的配了种啦,还想着我们春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