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清安也不知究竟有没有看出云舒其实完全没有听懂那些书生们的论点,总之他也没提,只是温声向云舒解释道:
“策论本身是没有所谓的正确答案的。
主要还是得看答的内容是否符合考官的心意。
康州上一任巡抚之所以遭到贬谪,便是因为他在任时,揣摩圣意,知晓当今圣上重视寒门学子,
于是为讨陛下欢心,在康州境内大肆修建书院,招收寒门学子,想要以此作为自己的教化功绩。
他将钱都花在了修建书院上,却对那一年康州境内受旱灾影响的灾民们视若无睹,后来灾情严重,陛下震怒,这才有了如今的这位康州巡抚。
先治民还是先教化这个问题,从某种程度上,其实也可以说成是……支持前任巡抚,还是支持新任巡抚。
殿下觉得,这位新人巡抚是喜欢支持他的考生,还是喜欢支持他前任的考生?”
“当然是喜欢支持他的!”
云舒恍然大悟。
这样一说就清楚多了嘛!
里头那些书生一个个吵来吵去吵得不明白的,也不知究竟在吵个什么劲!
“殿下是不是觉得奇怪,明知考官喜欢什么样的方向,这群书生却还要争论不休?”
此刻的叶清安就像是有什么读心术一般,根本不需要云舒开口,便总能精准地踩中她想要询问的点——
“自然是因为,他们其实并不知道康州巡抚之事。”
“都说寒门学子比不过出身豪门望族的读书人,这话的确不假。
但他们却并不一定是输在念书本身上面,很多时候,他们其实是输在了获取消息的途径上面。”
叶清安负手而立,透过那一道细小的门缝望着院子里头仍在争论不休的读书人,仿佛透过他们看到了一个又一个如他们这般信息闭塞的寒门学子们的缩影。
“豪门望族的子弟,有太多太多的途径可以帮助他们了解到某位大人,甚至是当今圣上的某些经历、偏好、政见等等,然后以此来作出更符合考官喜好的文章。
这样的优势,无疑是巨大的。”
“太傅这意思是,若能让寒门学子也都有获知这些信息的途径,兴许寒门学子与豪门望族子弟之间的差距,就能缩小许多了?”
“不错。”
见云舒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叶清安低叹道:
“但这太难了,我……”
“不难啊!”
“……什么?”
虽然叶清安今日带云舒过来,还特意给她讲了这些,目的确实就是希望云舒能够想办法解决这个困难。
但他也是真没想到云舒竟会轻飘飘地说出这事儿不难解决这样的话来!
叶清安一时间都差点儿没能反应过来,眼神霎时间就变得格外炙热起来:
“殿下莫非是已经想到办法了?”
“想到了。”
云舒一脸无辜地点点头:
“多出几套《三年科举,五年模拟》就行了。”
“三……五……什么模拟?”
叶清安听得表情一懵:
“这是……书?”
“对啊,书。”
难得能看到叶太傅在说到科举方面的问题时,能表现出这一脸茫然的模样,
云舒学着他方才现场授课时的模样,双手负在身后,像模像样地踱了两步:
“会试不是三年一次吗,那我们就把这三年里各州府的乡试题目全部收集起来,再把这些考题相对应的典型试卷也都放进去,
并且在旁边写好注释,标明这张答卷为何能排名靠前,另一张答卷,又为何会榜上无名。
这样一来,考生们看完之后,便能大致了解这三年里天盛各处究竟发生了哪些大事,
而朝廷又传达出了怎样的态度。
这,便是三年科举。”
“至于五年模拟,那就更简单了,就是……咱们可以根据过去五年所发生过的事情来出一些模拟试题,换一种说法也就是——押题。”
叶清安本来听到云舒前面的解释,还挺兴奋的,感觉可行度非常高。
但最后这“押题”二字一出,却让他瞬间又冷静下来——
“押题初衷虽好,也确实能让那些学子们有更多练手的机会,可万一……压中了呢?”
“叶太傅是担心,万一真压中了,被人污蔑成是泄题,会有口难辩?”
现代那些老师们给学生押题,可以肆无忌惮地随便押,押得越准越好,那是因为现代各种设施、系统足够完善,有没有泄题一查便知。
但这个时代不一样。
云舒身为公主,今年又还是春闱的主考官,若她押中了题目,
在这样一个节骨眼上,必然会引来不少人的攻讦!
这个问题云舒当然也想到了,但……
唇角缓缓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云舒转过身,深深地看了叶清安一眼:
“我要的,就是有人妄图污蔑我的这份心。”
以身为饵,诱敌入套?
叶清安反应倒是迅速,当即就明白过来云舒的意思。
只是他心里却忍不住掀起了一阵波澜——
虽然昨日听说太子向陛下举荐圣安公主主持本次春闱一事时,他就已经意识到太子这是又一次对圣安公主下手了。
事实上,太子从前也对圣安公主下手过好几次,
但之前每一次公主基本上都是只守不攻。
而这一次,圣安公主的态度却明显发生了一些变化。
她开始主动出击了,
是终于被太子惹出了火气,还是说……
叶清安眼底掠过了一丝异样的光彩,有什么念头自脑海中一闪而过,但最终他却什么也没表现出来,只是微微颔了下首,顺着她的话继续往下说:
“既如此,那殿下可想好了‘五年模拟’这部分押题的答卷和注释该由谁来写?”
“押题部分就不要答卷了,直接给解析吧。”
小院里那些书生们一个正确答案都没有的辩论已经没有必要再听下去了,云舒转身开始往回走:
“就写一下破题思路,和大致的下笔方向就行。
翰林院那边不是还有一堆往届的科举人才闲着没事儿做吗?
这些东西交给他们去办正好。”
就在云舒和叶清安一边聊着《三年科举,五年模拟》的事情,一边原路返回的时候,
济慈院外,一个衣料虽然有些普通,但却干净整洁且一个补丁都没有的青年正惊疑不定地打量着云舒他们留在济慈院外的侍卫和高头大马。
几乎是一步三回头地进了前院,却发现院内看起来和平时并无二致,
窦继飞快步拦下正端起盆子要往外倒水的妇人,低声询问道:
“大娘,你可知外头那些人是什么情况?”
“不知道。”
被拦下的妇人正是之前给云舒他们带路的那个,
一大盆儿水端在手里沉得要命,偏偏这人还跟没长眼似的,非要拦在她前头。
妇人神情不耐:
“让让,我这水要洒了!”
“那些人就在门口,你一直在前院怎会不知道?”
窦继飞不依不饶地继续拦人:
“外头那些人一看便知身份绝对不简单,你……”
“那跟你有什么关系?”
一再地被人拦住去路,妇人的火气也上来了:
“你让不让?再不让我这水可就直接泼你脸上了!”
“你!”
窦继飞气结,本想发火,但不知想到了什么,又强忍了下去,甚至还咬咬牙,掏出了三十多个铜板递出去:
“这样呢?你总知道了吧?”
三十多个铜板,对云舒他们这样的人来说很少,
但对妇人来说,却是二十多斤白花花的大米!
她咽了咽口水,弯腰将手里的盆儿放在地上,迫不及待地将那些铜板接过来仔细数了数,然后生怕对方反悔一般,立刻塞进了怀里,低声道:
“是两位贵人,一男一女,说是朝廷派来观察你们这些读书人品行的。
但之前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事情,而且那小姑娘瞧着才十几岁的模样,
若是我没猜错的话,他们应该是在替那小姑娘相看对象!”
“来这儿相看?”
窦继飞先是心头一喜,但旋即又有些怀疑:
“外头那些侍卫可不是一般人家能有的,这样的贵人会来这种地方寻成亲对象?”
“你们不是来参加春闱的吗?”
生怕窦继飞不信她说的话,等会儿又要把钱要回去,妇人跺了跺脚,分析得有理有据:
“你们若是考上了,当了官儿,那身份是不是一下子就不一样了?
每年放榜的时候,是不是总有老爷派人去榜下捉婿?
那榜下捉婿的时候,万一捉到了光有才华,人品却不好的怎么办?
那是不是得先提前把人都看看,有瞧好了的就先记下,
等放榜的时候再比对着去找人,是不是就好多了?”
“言之有理……言之有理啊!”
窦继飞一下子就被说服了。
他自问长得不差,尤其比起住在这济慈院里的其他书生们来说,他的模样几乎可以说是最顶尖儿的那一个。
况且他还有把握一定能够高中……
不行,他得瞧瞧那小姐去,只要那小姐长得不是太丑,
这乘龙快婿,他可就当定了!
窦继飞打定了主意,一边往后院儿那头走,一边飞快地思索着自己该如何引起那小姐的注意。
恰在这时,树上传来了一阵儿微弱的喵喵声,
窦继飞下意识地回过头去,瞧见那一只瘦弱的小狸奴畏畏缩缩地趴在树枝上的瞬间,他脑海中的计划顿时成型——
这小狸奴看着像是刚出生也才没多久的样子,不到巴掌大的一只,都不知道是怎么爬到树上去的,
这会儿距离地面其实也不算高,但它却不敢下来了。
窦继飞走过去手一抬,便掐着这小狸奴的后勃颈把它给拎了下来。
随后他四下环顾一圈,很快又捡起了一块儿拳头大小的石头,放在掌心里掂了掂,
确认这附近再没有第二个人后,窦继飞狞笑着举起了手中的石头——
“喵!!!”
幼猫凄厉的惨叫声,瞬间惊飞了这一片树梢上停歇着的鸟儿。
正往这边走来的云舒脚步一顿,缓缓拧起了眉心:
“太傅可有听见什么声音?”
“好像是狸奴的叫声。”
叶清安大致分辨了一下方位,指了指前方:
“好像是从那边传过来的。”
“去看看。”
刚刚那小猫儿叫得太惨了,听起来有些不正常。
云舒大步朝着声音传出的方向走去,大概也就走了十几二十米的样子,迎面就见一个穿着竹青色长衫的青年抱着一只后腿上染血的小猫匆匆朝着这边跑了过来。
云舒眯了下眼,当即把人叫住:
“等等!”
“我,我吗?”
青年骤然抬眸,像是才发现云舒他们的存在一般,结结巴巴地小心询问道:
“二位是有什么事吗?”
他看上去倒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但不知为何,云舒就是瞧他不怎么顺眼,
眸光落到小猫那被人用布条胡乱包扎过的后腿上,眉心皱得越发的紧了:
“你是何人?你怀里抱的这只小狸奴又是怎么回事?”
“回这位小姐,在下窦继飞,徐州人士,乃是进京赶考的举子。
方才从前面路过,恰巧看见这只小狸奴从树上摔下来,腿正好砸在了一块儿石头上,在下瞧着它实在可怜,便想试试看能否将它救下。”
窦继飞垂下眼,满目怜惜地轻抚着怀中瑟瑟发抖的小猫,
怎么看都像是个内心温柔良善的读书人,
可云舒却还是没有放下怀疑:
“你为何刚巧从前面路过?”
“这……”
青年有些愕然地抬起眸,似是没想到云舒会这么问,犹豫片刻,他还是有些羞赧地解释道:
“因为在下听闻天外天酒楼还有碧云阁茶楼那边每日都聚集着不少从天盛各地赶来的举子,
那些举子家境殷实,甚至有不少出身于豪门望族之人。
在下想着他们见多识广,聊天的时候兴许能透露出不少在下不知道的消息,
于是每日清晨便都会去那边碰碰运气,看能不能听到点什么有用的信息。
今日也是刚从碧云阁那边回来,恰好就碰见这小狸奴从树上掉下来的场面。”
“原来如此。”
这解释听着似乎也是合逻辑的。
云舒面上的神色稍稍缓和了几分:
“不过我瞧着这小家伙似乎伤得不轻,公子手中可有什么合用的伤药?”
“伤药……”
窦继飞神情尴尬:
“在下囊中羞涩,确实是……”
“公子能有这份心便已实属难得。”
意料之中的回答,
云舒平静地点了点头:
“公子若是信得过的话,或许可以将它交给我,我这儿别的不敢保证,但照顾一只小狸奴绝对不成问题。”
“那太好了!”
等了半天,终于等到这一句话,
窦继飞眸光一亮:
“不知小姐芳名?”
下意识地问出这一句后,察觉到到有些不妥,他连忙又补充道:
“在下并无冒犯小姐之意,只是觉得在下与这小狸奴也算有缘,
若小姐不介意,或许……在下日后还能有机会与这小狸奴再见。”
“若真有缘,自会再见。”
云舒的名字,当然不是这莫名其妙冒出来的一个人就能要去的。
眼神示意叶清安帮她把那只小猫从窦继飞手中接过来后,云舒只微微颔了下首,便抱着猫儿离开了。
窦继飞看起来似乎也并没有表现出什么不满的情绪,
神色温和地目送着云舒他们,直到两人的背影彻底消失不见,
他才扯了下唇角,露出一抹得意的笑来:
“自然是会有缘的。”
并不知道自己离开之后,窦继飞秒变的那副嘴脸,
云舒出了济慈院后,看着自己怀里那只巴掌大小的猫咪,忍不住轻叹了声:
“今天就先到这里吧,我得回宫去见见父皇,让翰林院那边配合着尽快把《三年科举,五年模拟》弄出来。”
“是。”
云舒既然已经有了计划,那自然是要先把想办的事情办成。
叶清安点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上马与云舒一道原路返回,
直到快要离开这条破破烂烂的小巷时,他才又状似不经意地开口问了一句:
“刚才那个叫窦继飞的书生,殿下觉得他怎么样?”
“不怎么样。”
云舒单手握着缰绳,垂眸又看了眼怀里的小猫:
“直觉告诉我,他这人不行,但我的直觉也不一定准。”
“所以?”叶清安饶有兴趣地偏了下眸。
“所以当然是要让人查查了。”
云舒漫不经心地道:
“他要真是个好人的话,下次有机会再见面看他有什么需要,我应该都能帮。
但如果不是……”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完,叶清安也没问,但却几不可察地勾了下唇角。
防人之心不可无,
殿下年纪虽小,但却并不好骗,倒是让他这个做老师的省心不少啊!
南郊离着皇宫到底还是有些远了,
云舒带着小猫回宫的时候,它喵喵叫的声音都比前虚弱了不少。
若再多耽搁一阵儿,指不定连叫都叫不出来了,
云舒想了想,索性直接带着这小家伙一块儿去了御书房。
“喵~”
御书房内,还在龙案前认认真真批着折子的宣武帝还没等到云舒那咋咋呼呼的“父皇”二字,就先等到了一声孱弱之际的喵喵叫,
他诧异地抬起头,待看清云舒掌心里托着的那团毛茸茸后,嘴角顿时就是一抽:
“朕明明听人说你今日出宫是去办正事儿去了,这就是你办的正事儿?”
“这是儿臣办正事儿途中偶遇的一点小意外。”
双手捧着猫猫又往宣武帝面前举了举,云舒忧心忡忡的:
“父皇,您说它会不会寓意着儿臣这次主持春闱一事也很容易会出现各种意外?”
“你急着想救它就直说,少在这里给朕胡扯!”
一眼就看出了云舒胡说八道的真实目的,宣武帝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
“李德海!”
“奴才在!”
“先给这小东西上点药,再叫个太医过来瞧瞧!”
“父皇心善,能遇到父皇简直就是这小狸奴十辈子修来的福分!”
笑嘻嘻地凑到宣武帝身边去,给他捶了捶肩,
云舒顺势又提起了另一件事儿:
“不过儿臣今日过来,其实是想同父皇商量一下拉近寒门学子与豪门望族子弟之间差距的事儿。”
“拉近差距?”
宣武帝眉梢一挑,制止了云舒在他肩上装模作样的假把式,示意她把话说清楚:
“怎么拉近?”
“其实挺简单的,就是……”
将叶太傅今日带自己去城南看到的场景,以及她想要弄出《三年科举,五年模拟》的念头全都给宣武帝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末了,她才眨巴着两只圆溜溜的大眼睛,一脸期待地望着宣武帝:
“父皇,您觉得此事可行吗?”
“听着还不错。”
宣武帝矜持地嗯了声:
“朕让翰林院配合你。”
“多谢父皇!”
云舒继续眼巴巴地望着他:
“但是还有件事儿需要麻烦您亲自来。”
宣武帝:“……”
云舒从御书房离开的时候,小猫后腿上的伤已经被重新包扎过了。
她小心翼翼地从李德海手中接过这小家伙,注意到它状态似乎是稍微好转了些,稍稍放心几分之余,也没忘了顺嘴再多问几句:
“太医看过之后有说什么吗?”
“回殿下,太医说,这小狸奴运气不错,伤口看着吓人,骨头也确实裂了,但若是好好养着,这些天先别让它到处乱跑,应该不会落下什么毛病。
另外这小家伙应该是才刚出生不到一个月,牙还没长全,所以最好是先喂些牛乳之类的。”
将太医走之前交代过的话一一转述过来,
李德海想了想,又想起一件十分重要的事儿:
“对了,太医还说,这小家伙的伤,看着应该是被人用石头砸的!”
“被人砸的?”
云舒蓦然抬眸:
“太医真是这么说?有没有可能,是这小家伙自己从树上摔下来,正好摔在了石头上?”
“这……”
李德海犹豫片刻,摇了摇头:
“摔石头上能不能摔成这样奴才不知道,太医也没说过,
太医只说一般正常情况下它自己是不可能摔成这样的,多半还是被人拿着石头故意砸的。”
“本宫知道了。”
她的直觉没有错,那窦继飞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云舒面色微沉,垂眸摸了摸小家伙毛茸茸的脑袋,沉声道:
“多谢李公公。”
“殿下折煞奴才了!”
李德海连忙摆手:
“都是奴才该做的。”
带着这小东西回了凤阳宫,云舒忙活了一下午,
第二天,新一期的《京城周报》便又提前出刊了。
而这一期京城周报上刊登的内容,几乎可以说是直接在即将参加春闱的所有考生之中投放了一个超级重量级的炸弹——
“大消息!大消息啊!”
刚刚才从茶楼附近路过,捡了一耳朵的书生回到自己下榻的客栈后,连水都没来得及喝一口,第一时间便将自己一块儿赴京来赶考的同窗好友全都召集了起来,气喘吁吁地道:
“我刚刚听人说,圣安公主她打算出一本叫《三年科举,五年模拟》的书,
上面不仅有这三年里各地乡试的题目,还有典型答卷可供咱们参考,甚至就连那些帘官们对答卷的评价都会标注在上面!
咱们只要将这本书看完了,基本上就可以掌握天盛朝各处这三年发生过的事情,以及朝堂上的大致风向!”
“刘兄此话当真?”
初听到这个消息的同窗们一个个果然也都兴奋不已:
“若真如此,这书对我等而言,可是大有裨益啊!”
“绝对假不了!”
被称作刘兄的书生抽空给自己灌了一大口茶水,无比欢喜地道:
“圣安公主在京城周报上写了,说这事儿当今圣上已经同意了,
如今翰林院的大人们正在着手整理,最多不出十天的时间,那书就能印出来了!”
“若是十天后出的话,距离春闱正式开考就还剩下不到二十天……但应该也够了!”
有人算了算时间,激动道:
“到时候我一定要买上一本!”
“没错,就算这书卖得再贵,咬牙我也得买上一本!”
另一名手头不算宽裕的书生赞同地在旁边踱了两步,忽然又想到了什么,连忙转身追问道:
“不过刘兄你方才说的那些,好像就只是三年科举的内容啊!
那书名不是叫《三年科举,五年模拟》吗?
这五年模拟,又是什么?”
“五年模拟……”
刘仁昌方才一时激动,还真就忘了说五年模拟的事儿,这会儿被人问起了,才一拍脑袋,想了起来:
“对对对,还有个重要的事儿!
圣安公主为了这个五年模拟,还发布了征集令呢!
说是让大家根据天盛这五年里发生过的事情,自己来试着出题,然后把题目送到京城周报的信息收集点去,
若是那题出得不错,还能得到圣安公主给的稿酬呢!
圣安公主还说,因为这是第一年,春闱还有不到一个月就开始了,若想要完整版的《三年科举,五年模拟》,时间肯定会拖得比较晚,
所以今年出的书上,暂时就先只有‘三年科举’的部分,
至于‘五年模拟’那部分,则是由天外天酒楼每日早上派专人公布。
头一天公布题目,第二天公布破题思路和方向,以及新的题目!”
“是在天外天酒楼里头公布还是在外头公布?”
天外天酒楼之名,如今这京城里还有谁不知道?
最便宜的都得五百钱一位,这要是天天都得进去,寻常人还真消费不起!
当即就有书生着急地问起了这个问题,
好在下一刻,他们就听刘仁昌嘿嘿傻乐起来:
“圣安公主说了,说好的《三年科举,五年模拟》,因为准备不充分,现在只剩下了‘三年科举’,所以那剩下的‘五年模拟’,她就当是补偿,免费送给大家了!”
“这意思就是说,是在天外天酒楼外头喽?”
“太好了!圣安公主简直就是菩萨心肠啊!难怪她能成为咱们天盛朝的第一位女官!
若朝中都是如圣安公主这般一心为民的官员,我天盛朝何愁不兴啊!”
从刘仁昌口中确认了‘五年模拟’部分的试题和解析全都不要钱对外公开之后,客栈内顿时传出了一阵欢呼。
与之相对的,则是那些同样得知了此事的豪门望族子弟们。
家族出身带来的优势被云舒那本儿“破书”一下子抹平了不少,他们的怨念自然不少。
奈何这事儿已经得了宣武帝的首肯,他们再怎么不痛快,也没有办法阻止,
只能一群人凑在一块儿,忿忿地说上几句起不到任何作用的废话。
整个京城里,几乎人人都在议论着这件事儿,
很快就连今日宫门都没有踏出过半步的太子也得知了此事。
和其他那些得知自己利益受损后愤怒不已的人不同,
虽然太子一派底下的人家中也有不少受到了影响,但太子得知此事的第一反应,却是痛快地大笑出声:
“她为了讨好父皇,获得那群寒门读书人的支持,还真是出了个了不得的昏招啊!”
“估计也是被逼急了。”
右相唇边同样挂上了嘲讽的笑意:
“殿下可要助她一臂之力?”
“自然是要助的!”
自打皇后被送去隆华寺以来,太子已经许久没有这般畅快过了。
他满脸都是真切的笑意,只那一双眼里,却透着饿狼一般的狠意:
“若是一切顺利的话,或许咱们其它的安排都还没用上,孤这位好妹妹,自己就先把自己给玩儿死了!”
“那老臣就先恭贺殿下了。”
“恭贺的话就该留到真正需要恭贺的时候再说。”
偏过头,看了眼四平八稳老神在在的右相,太子面上的笑意更深了:
“还请外祖父做得干净些,如此良机若是没能抓住,未免也太可惜了。”
“老臣办事,殿下放心。”
凤阳宫,并不知道自己要吊的鱼儿,已经出现在了前来上钩的路上。
云舒这会儿正一边撸着猫,一边听着阿苦的禀报——
“窦继飞,徐州人士,乡试第三十七名,今年会试上榜的可能性不大。
家中父母有一间包子铺,三个姐姐已嫁人,赴京赶考时,身上带了五十两银子。”
“五十两?”
这对寻常人家来说可算是一笔天文数字了!
有那五十两银子,窦继飞怎么着也不用住在济慈院才是。
云舒挑了下眉:
“他来京城的路上被偷还是被抢了?”
“都没有。”
阿苦一板一眼地道:
“窦继飞七日前入京,第一天住的是同福客栈。
当日,有自称是曹府下人的小厮找到窦继飞,声称自己能够提前拿到科举试题,只需三十两银子便可买到。”
“等等,曹府?”
云舒稍稍坐直了几分:
“哪个曹府?”
阿苦抬了下眼,选择了云舒最能听明白的一个答案——
“唐家大小姐从前的夫家。”
她表姐从前的夫家,曹文彬那个狗贼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