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白泓绾觉得自己非常可怜,
文曲星转世的他过不了情劫,
导致经过百年还待在凡间继续修练,
然而盛榛这个代理阎王还要他去想对策躲天劫,
为保安宁,他祭出绝妙好策,却没想到……
盛榛觉得自己真的很冤,只是认了太上老君当师父,
立马就有一个天劫!
为此,盛榛想尽办法去找命格相属的挡劫福星,
直到一语惊醒梦中人,他才恍然大悟
找不到,总能生一个,只是……
真龙命脉的风流王爷,古板固执的天上星官
娃子他爹到底该要哪个?
楔子
——地府——
陈旧阴森的阎王厅四周挂着巨大油烛,略带绿焰的烛光在飘匆不定的阴风下摇摆,明暗交迭的光影下只看到一个个微小的人影在穿梭着,有条不紊的处理着各项事务。
整个大殿一片寂静,整座鬼城一如既往地重覆着同样的工作,唯独不同的是,案上的阎王大人满脸春风,刚刚从人界回来不久的他,日子过得非常惬意,翘班不说,还有爱人伴在旁,若不是鬼儿子一天十道鬼符催促,他倒是很想游逛百年、千年以后才回来接班。
“阎王,这是新的鬼魂报到册,请审阅。”
正自得意间,牛头马面已联手上交新一轮的工作册,现任阎王晁翔双目稍稍一睁,然后正待批覆册子的笔停在了半空。
“这是……新的报到册?”
瞄瞄已经批覆完的册子和现今抬上案头的小山相比较,不管怎么看,晁翔都想像不出为什么突然间鬼魂的册子会多如泰山压顶地叠在案头,居然比他的个子还要高,这怎么得了?不说别的,光是地府能不能容下这么多鬼魂就是一个大问题。
“是的,由今天开始,瘟神至凡间报到,实行瘟疫,往后十年间无法阻断,以证昏君当道。”正要搬第二叠册子的黑白无常听到阎王的问话,立刻回答,毕竟这事等于是加重他们的工作量,他们也很不乐意,无奈天命如此,他们唯有不停的做、做、做。
“这是什么鬼论道?今年凡间是什么年头,怎么会这般天怒人怨?我怎么从没有听过天上要派瘟神到凡间去?别乱传旨意啊?”
半是威吓的声音并没有吓倒案下一干人等,只见鬼鬼漠然,都伸出指了指已批覆好的天命,这些都是不可违的旨令,由天庭发来,由地府执行:晁翔赶紧大手一挥,从中抽出一份厚厚的旨令翻开,果然看到堂堂正正写着:
凡间成化十一年,乙末年,八月,福建大疫,延及江西,死者无算。
看了看‘无算’二字,再望望堆砌在案头的册子,晁翔很有鬼嚎的冲动,按下心神,往下看去,只见批覆者签了‘代理阎王盛榛’六字,晁翔当场无语,握着旨令的手在颤抖、颤抖、继续颤抖。
“十年?这里只批了一年?”
怀着期望的问话并没有得到黑白无常的认可,只见他们上前在旨令间翻找几下,顿时出现十多本册子,一一看去,只见写着:
成化十三年,福建长乐县平地起一山,度之,高二丈余,横广八尺。
山旁一池,匆生大蚬,民取食之,味甚美,乃争取食,不数日,患痢死者干余人;成化十六年,庚子十八都昆、由里平地突起小埠高三四尺,人畜践之辄陷,乡人众观以为异,明年复于左涌起一山广袤五丈余,是年傍近居民大疫;成化二十一年,自三月十雨至闰四月终不止,溪水泛溢,涌入城市,闽侯官、怀安,古田、连江、罗源、闽清、永福八县,漂流官私庐舍,浸没仓粮、文牍、淹溺人畜、伤害田稼不可胜计。
继复大疫,死者相枕籍;成化二十三年间……(备注一)
手终于颤抖到无法稳住旨令,也不管这些旨令的重要性,任其滑落在地上,晃翔只觉头疼、牙疼、全身上下都在疼,过于用力的忍耐连骨骼间都发出抗议的声响,目光死死盯着旨令下方的批覆,无一例外,皆是写着‘代理阎王盛榛’六字。
代理阎王……好一个代理阎王!为什么他不连这些事也一并代理?连下十几道鬼符催促我回来,果真没有好事,铁定是他发现接下来十年阎罗殿都不会有空闲的日子过,所以决定落跑,而且还是隐瞒事实落跑,以至让我没办法在事前做好充足的准备……
眼前这如山般高的小册不用说只是前餐,接下来的十年我能有一觉好睡、能有一天和亲亲爱人共聚,恐怕都很渺茫,这盛榛倒是好,拍拍屁股就想跑,他想得太美了!
“白无常,去把盛榛叫来,他爹忙,他自该帮忙。”
理所当然的传召没有得到白无常的回应,只见白无常翻翻白眼,一脸受不了的模样,而一旁的黑无常则是乖巧地回应了。
“早在阎王回殿当日,小阎王已经离殿出走,暂时去向不明。”
“去、向、不、明?”看着自幼便宠惯盛榛的黑白无常,晁翔一字一句皆是愤然。
若不是有他们包庇,我会这么惨要在这里当班?盛榛到哪里去了他们铁定知道!
阎王的眼光是雪亮的,鬼差休想在阎王面前耍手段,冷哼一声,晁翔不理两位无常,手指一掐算,却是怎么算皆是空卦,再看看仍旧一脸无辜的黑白无常,晁翔怒极反笑。
好、好、好,养大儿子反咬爹一口,如今他翅膀硬了,飞出地府寻乐子去了,他可知道虽然他非神、非人、非鬼,但是没有实体的他除了地府哪里都待不得,更别想借尸而居,没有定尸丸,他遇烈日一晒必定消亡无遗!
想到这里,晁翔连忙奔回阎王后殿去看看自己收藏的珍贵宝物,可不管他怎么翻,乾坤袋里仍旧空空如也,别说是定尸丸了,连同他收藏的兵器、药物一并皆无,没想到这盛榛不光是欺上瞒下,连带还卷物潜逃,这个罪名可大了。
兀自欢喜找到一条名目要求黑白无常将鬼子抓回,晁翔欢喜的正要踏出房间,却忽闻一声轻叹如雷震耳,亲亲爱人贺麟就坐在不远处的椅上望着喜形于色的他。
“你的宝物是我给盛榛的,要抓,你连我一起抓吧!”
经过多年一身武夫装扮的贺麟已消弱许多武者之气,被晁翔浓浓的宠爱包围着的他,天天吃灵丹当补药,整个人越显得英挺俊气、气质内敛温驯,让人一生亲近的念头。
晃翔自遇贺麟至今,已是百多个年头已过,可是随着时间流逝,他对贺麟的感情是越加浓厚,如无必要,他向来依贺麟的愿望而动,少有忤逆之时,如今太座发话,他顿时哆嗦一下,动作也停了下来。
“他上去凡间会遇上重重危险,如今他正是大劫之时,怎么可以让他离地府而去?”
会奔回来,除了盛榛的十道鬼符猛催之外,也因为晃翔算出盛榛的劫数定在今年,出生便带有法力的鬼子非人、非神、非鬼,原该在三界之外,但是他出生时蒙受太上老君神器庇佑,长成后拜太上老君为师,自此列为神籍,居地府行代理阎王之职,从此生天劫渡红尘受劫难。
原以为他在地府,地府的阴气能挡住五雷行劫,可这个不听话的小孩偏偏逃离最有力的保护圈,如今想赶在天劫前找到他实在是难、难、难,这些道理贺麟应该也明白才是啊?
“他不是小孩子了,该懂的事他都懂,只是尚有许多问题不让他亲身面对一回,他总是不能明白,人生在世,因为经历许多才显得珍贵,不然一路平顺也是嚼之无味,盛榛像你,你便是不安定的鬼,他又岂会是呆坐在阎王殿的阎王呢?让他去吧,受些苦难总是好事,你的宝贝他拿了一大半,总能护到他的。”
想到盛榛跪在自己脚边一个劲追地问凡间的种种,贺麟不由泛起一个温柔的笑容,鬼子虽然狡黠,可是在凡人之身长成的他还是非常向往凡间的一切,能在劫难来临之前到处走走也是好事,不然劫难过后,就算能活下来恐怕也需要几百年的修养,时间如白驹过隙、飞逝如风,但是对于百年如一日的鬼来说,还是会活得很痛苦的。
经亲亲爱人劝说,晁翔终于愿意冷静看待此事,可一想到前殿还有许多待处理的事情,又不由咬牙切齿起来。
“可是他丢下工作一去不回,可知他爹的痛苦,不孝儿,也不懂得孝敬长辈!”
“有不成材的爹,自然有不听话的儿,好了,从明天开始我也到前殿帮忙,虽然帮不了你多少,但是小小的文书处理之职我还是会的,权当陪你如何?”贺麟笑道,伸手抱住仍旧气呼呼的爱人,只见对方的孩子心性数十年如一日,从未见更改,而盛榛可说是学到他爹的十成功力,让他一直觉得好像是带着两个小孩在过活。
“这倒还差不多,那从明天开始你就要到前殿帮忙喔!”
听到爱人愿意帮忙,晁翔再不愿也要做罢,回头还得派一些鬼差去看看盛榛附身何人,时刻监控,不然贺麟千辛万苦生下的鬼子就这样没了,别说他不甘心,光是贺麟恐怕就会心疼死。
“明白、明白,只是盛榛……”
“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的。”
说话间,晁翔的手已经不规矩地摸上光滑的脊背,引来贺麟一个瞪眼。
“前殿……”
“反正早晚都要苦,那还是先甜后苦吧……”
嘿嘿一笑,拥着贺麟朝床边走去,晁翔心底盘算反正这十年都会很忙,那么晚忙也耽搁不了什么,还是先行行乐的好。
“你这个色鬼!”
弹弹晁翔的额头,贺麟任由晁翔将自己推倒在床上,轻纱落下,遮掩情人美梦,至少此时此刻他们能将烦恼抛至脑后,且行欢乐!
备注一:引用自《福州古代疫病文献资料研究》摘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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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一声声哭嚎传遍大地,痛失亲人的悲凄除了哭诉之外,已经再无方式可以传达,亲人平生的幕幕回转脑际,都是再难寻觅的音容笑貌,亲人心中的痛、亲人心中的悔,又有何人明了?
痛,再不复亲近;悔,再不能聆听,总是要在人已离别之后才顿知重要性;人的自私、人的矛盾,总是在生死之间立见,白泓绾冷笑,不管在哪个年代,人总是如此荒唐地过着他们的人生,毫不更改。
白衣飘飘,站在堆积如山的尸体前,书生帽下的冷颜一如初见,即使如玉般俊逸,也只是玉雕的冷漠,不见人体的温暖,而身后仍旧是哀乐冲天,他却不为所动。
良久,村长前来请求指示,白泓绾才一指尸堆,“这些,不能再留,也不能下葬,找木材,晚上烧了它们,不然会死更多人。”
已经领教过这位半仙的铁口直断,唯唯诺诺的村长深恐漏了半点,接下来丧命的人就是自己。
之前这位半仙途经此村,曾经批下一卦,说村民今年走恶运,难逃一劫,当时村民还说他危言耸听,赶他出庄,如今铁断如山、难逃死劫,不只他村,从陆陆续续传来的消息来判断,怕且连县城都是灾劫连连,如今村长只祈求这位活菩萨能保全他们的性命,不要再尸积如山。
“晚上,不允旁观,若有违者,杀!”
听闻最后一字,村长不由打了一个寒颤,实在是很难相信这冷冷的字句会出现在如神仙般的人嘴中:死一命容易,救一命实在太难,看来唯有如此才能让病情不再传开,省得连还没病的也一起死掉,到时这凤凰村别说是凤凰了,恐怕连乌鸦也飞不起来一只。
点头应下的村长去安排事宜了,白泓绾继续站在尸堆前看着,并不畏惧尸体所散发的臭味,对他来说,这世间的五感已是丧失,若不是为了修行大道而降至凡间指点一二,依他半仙之躯,怎么也不会涉足这最污秽之地。
狭小的心早巳在多年前如冰尘封,如今也只挤出这一点点的良知,为世人走这一趟红尘而已。
日升复日落,待到周围火把点燃,一捆捆柴薪已圈住尸堆为成一个圆,眼看就要点燃紫薪来个一干二净,而在这微妙至极的时刻里、连针掉地也能听见的寂静中,众人皆听到一声哀叹,如泣如诉,竟是由尸堆中发出的,惊人心魂。
不由同时望去,只见层层叠叠的尸体当中慢慢探出一只手,然后推开压在其身上的几具尸体,再来举手扫扫挡住眉眼的长发,接着向众人咧齿一笑。
“鬼、鬼……死人复活……复活啦!”
惊恐万状的众人朝着各处跑去,就是没人敢靠近尸堆,手上的火把胡乱抛去,有些点着了柴薪,有些则是掉落在墙角,更有些惊慌过度,连衣服地点燃了,正一个劲的跳着、意图扑灭火焰。
白泓绾木然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似乎还没有对死而复生的尸体做出反应。
尸体跳下了尸堆,先是整理了一下衣裳,接着嗅了嗅自身的味道,然后……捂住肚子呕吐不已;白泓绾看着这一系列的动作,仍旧没有半点反应,似乎不管这尸体怎么动,在他眼中仍旧如那一堆死去的肉块一般,不值得加以注意。
“我说这位兄台,你站这么久了,难道不打算去救火吗?”
呕吐了半晌,见自己实在是吐不出东西来,尸体也收起了作呕吐状的姿态,转眼四望,全是惊慌失措的人们在奔忙,救火的救火,乱跑的乱跑,场面一片混乱,唯独这个站在眼前的人一身雪白、丝毫不为所动,非常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本领。
盛榛不由跳到那个人面前,来个近距离接触,却见他眉不动、眼不动,似乎将他视如无物,顿时觉得自己挑这个时辰借尸似乎有点不如想像中好玩。
“你叫什么名字?”
白泓绾似乎这才发现眼前站着的尸体,瞄了瞄面黄肌瘦的难民尸体,修得半仙的他知道眼前人已非原魂,怕是什么人借尸还魂而已,只是挑在这个时候也实在是太巧,再晚半刻,他借尸的尸体恐怕只剩半边焦炭,而他只能变成僵尸吓死人。
“你不怕吗?你真的不怕?真的不怕?”
再三问道,盛榛觉得眼前人实在是没趣,有愧他的表现,至少捧个场,露出一个受到惊吓的表情,多少安慰一下他弱小的心灵。
“怕?要怕你什么?”
白泓绾微微扯动嘴角,在许多年前他便已经没有‘怕’这种情感,他曾经因为害怕而做错一些选择,至此,他便再也什么都不怕,即使成不了仙,他仍旧能逍遥自在,如果没有好友在耳边碎碎念,他恐怕连半仙也当不成,更别说下山积阴德,早日上天。
“我是鬼啊?鬼,不是人所害怕的吗?”盛榛搔搔头发说道。
这具身体实在是很痒,都不知道几天没洗过澡了?
对盛榛这个乖宝宝来说,实在是头一次遇到身体发痒的情况。平常总是每天一洗,从不间断,不是娘亲督促他,便是黑白无常帮他洗,何曾有过这样邋遢的时候?
依变装来说,这可是胜利之作,值得纪念!
一时间小脸上尽是古怪的表情,白泓绾看着这个才到他肩膀高的小孩,静静的等他将来历公布,至于人怕不怕鬼,鬼仍人的心魔,怕即是,不怕即不是。
这个小鬼还太小,恐怕还不懂鬼仍人之心魔的道理!
“你倒是回话啊?话说回来,你这一身白的小白模样我还真是熟悉,这书生的模样我也很眼熟,到底、到底在哪……”自言自语的盛榛突然一拍大腿,叫道:“我想起你了,你不就是……”
话到嘴边立刻截下,盛榛想到上次见到这个男人时的种种,先不说当年他是球,这男人认不出他,且说他与自家娘亲的纠葛,这陈年旧事他家无聊的爹已重覆不下百遍,无一例外是炫耀自己当年如何聪明、如何干掉情敌白泓绾,赢回他家娘亲,这般看来,倒是不认比相认的好。
盛榛欲言又止、满脸变化的表情并没有被白泓绾注意,冷冷一笑,看着终于开始壮胆围上来的村民。
我倒要看看世间人对死而复生这种事情有何看法,在瘟病当头、人人难以自保的眼下,恐怕他们会再埋了这借尸还魂的人一次吧……
见白泓绾笑得冷情,盛榛顺眼一看,乖乖,不得了,一个个手执火把的村民正将他和白泓绾围成一圈,杀气腾腾,而这杀意当然不会对准白泓绾。
看来我这条小命在劫难逃了!
一时间脑袋过滤了千万种想法,盛榛立刻挑出最省时省力、最安全的做法,人一跳就要跳到白泓绾身后去,可是他才动一下,村民手上的石头便已纷纷飞来,眼看就要砸死他这个可怜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