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辰王回京后的半个月后,平静的宫中终于有了动静。
日日前来御书房前跪求皇上的齐贵妃,突然在自己宫中自缢了,此事被暗中按了下来,对外只说齐贵妃突发重病,不治而亡。
寝殿内,皇帝黯然神伤。
许公公守在一旁不敢多言。
因为齐贵妃一事,宫中今日并未早朝,皇上身着明黄色的简衣在床边坐了许久方才起身。
夏日的光景本该是充满生机和希望的,但同时也掩盖了许多不为人知的丑恶与自私。
“齐妃不再是从前的齐妃了。”这话似是感慨,实则失望。
许公公不敢接话:“……”
当年她初入宫时,机敏灵动,直率聪慧,每每见她,皇上便能忘却前朝一大堆的烦心事。
也正因此,她从一个小小的美人一路升到贵妃的位份,并生了一儿一女,幼女体弱,未能保下,早早便去了。
这也是皇上心疼她的原因之一,由此对辰王变得越发宽纵。
如今物是人非,他的纵容换来的却是今日不可挽回的结果,齐贵妃是想以她的死结束一切,保下辰王的性命。
翌日,鹤安下午入宫,呈上了近些天的问询记录。
皇上并未急着翻看:“听说辰王妃的身世另有隐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回皇上,辰王妃并非真正的何氏女,而是何念晴身边的贴身丫鬟,一时起了歹念取而代之,可见其居心叵测,心术不正。”
“那她腹中的孩儿……”
鹤安稍做迟疑:“皇上,事关皇室血脉,臣不敢妄言,但依据太医诊断的时间和辰王妃身边的丫鬟证词判断,这孩子并非是辰王的。”
皇帝:“……”
皇帝长叹一声,低头翻看手中的记录,查到了关于辰王妃的那几页。
上面清楚的记录着,贴身丫鬟供述辰王妃与何震有染一事,如此一来,无论那孩子到底是不是皇室血脉,都留不得了。
他也相信鹤安,他没必要在此事上动手脚:“辰王一事,尽快查清,尽早结案吧。”
“是,皇上。”
往日里风光的辰王府内一片萧瑟之相,府中下人皆被下了大牢,就连辰王身边的亲信也都被羁押,只余两三个年纪大的婆子留下来伺候。
深夜,王妈妈小心翼翼来到辰王门前,轻唤了声:“王爷。”
“进来吧。”
王妈妈曾是母妃身边的老人,自打他立府以后,便被调到府中掌事,她之所以能留下来,是因为年过花甲,也算是给了齐贵妃一丝薄面。
王妈妈明显哭过,浑浊的眼里无神又伤心,进门便噗通跪到地上:“王爷,娘娘……殁了。”
辰王:“……”
接下来几天,大理寺审理辰王案的进展明显快了许多,辰王妃不止身份被揭穿,就连与何震有染一事也没能瞒住。
在被押回牢中时,辰王妃依旧是懵的。
日前母妃给她送过信的,说是定会保下她和孩子,让她咬死身份坚决不能松口。
怎么会是今日这样的结果?
另一处牢房内,裴冲已经被折磨得不成样子,躺在草势上苟延残喘的活着。
从前只当是谋划大事,便可将生死置之度外,可真到了生死关头,好多想法都变了。
他之所以挺着这口气,就是希望在行刑时,能再见见那刚出世的孩子。
如果他算得不错,孩子应该出生了。
远处传来脚步声,裴冲没有抬眼,依旧那么躺着,直到牢门铁链被撤下,一个一瘸一拐的身影走了进来,他这才挪了挪脑袋。
在看清来人时,裴冲下意识想起身,琵琶骨的锁链实在太紧,动一下便痛得他浑身颤抖,青筋暴露。
裴展站在门口看了他半晌,心绪久久难平。
不由想起几年前那一晚,父亲先是中毒而亡,而他因为并未饮多少酒,神识尚且清醒,结果便被人乱棍殴打,最后绑到京郊扔下悬崖……
当时的他,真是做梦也想不到,竟还能有与他对峙的一天。
裴展胸中悲戚:“裴冲,你我本是兄弟,我父亲是你大伯,你怎么能下得去手?”
裴冲:“……”
裴冲像是受了刺激一般,身体不停颤抖,看着裴展的眼中全是惊惧之色。
想当年,他也曾不惧神佛,从未有过半分愧疚,可今日见到他,却是心绪激动,恐惧万分。
口中喃喃:“不要找我,不要找我,要怪就怪你多事。”
“是辰王让我灭口的,我也是没有办法。”
“不要找我,你们去找辰王,不要找我……”
哪怕无法起身,他的身子却极力向后挪,直到撞在墙上,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正如此时的他一样,再无退路可走了。
裴展吃力的蹲下身来:“你可曾后悔过?”
裴冲不停摇头,不停摇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看到他今天这个下场,裴展却高兴不起来。
不论是裴冲,还是整个裴家,都是辰王密谋造反的牺牲品,裴冲的结果是他咎由自取。
犯下如此大罪,断不可能再有活路,与其这般受尽折磨,不如早早投胎的好。
裴展从袖中取出匕首:“裴冲,你我兄弟情谊,此生便了了,若有来事,永不复相见。”
利刃刺入他体内,裴冲只闷哼一声便不再挣扎。
这一刻,他好像解脱了,自从他懂事开始,母亲便教导他,男儿要立业安家,追名逐利,要重振裴府门楣。
他也一直是这么做的,在有机会时便投到了辰王手下。
初时,他也的确有过风光的时候,坐到了护城军守将的位置,于裴府的现状而言已经十分难得。
后来渐渐的,辰王的命令越来越难达成,不是需要巨额银子,便是行动异常危险,可那时的他已经陷了进去,不可能全身而退。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在没有退路之后,就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慢慢就成了习惯。
只可惜,终是走到一败涂地的下场,裴家非但没能发扬光大,反倒成了遗臭万年的谋逆罪臣……
终是家破人亡……
“哥……我错了……”裴冲吃力抬起的手,在快要触到裴展时重重落下,裴展扶着栏杆起身,转身之际擦了擦眼睛。
第179章 那人好像认得你
裴展如同行尸走肉般出来,遇上听到消息赶来的鹤安与大理寺卿,大理寺卿见他满手鲜血,升出一股不好的预感:“裴展,你……”
裴展跪在鹤安面前:“丞相大人,裴家的罪,裴家该担,但裴氏亲族无辜,还请大人在皇上面前禀明实情,我裴家上下愿以死谢罪。”
鹤安:“裴展,你这是何苦呢?”
大理寺卿摇头:“如今辰王谋逆一案基本定案,你裴家牵扯其中,要我们如何求情,你这不是强人……“
后面的话还未说完,裴展突然口吐鲜血,吓得刚走上前的大理寺卿又退了回去:“这……”
“他这是……服毒了?”大理寺卿皱眉,忙叫差役找郎中。
看他毒发情势凶猛,鹤安知道来不及了,但这个承诺却说不出口,谋逆之罪株连九族,一切都要看辰王一案定案之后,圣上如何定夺。
十天后的早朝,圣上就辰王一案做了最后的判决。
辰王李恒,不尊法理孝道,生出谋逆叛国之心,设私兵,屯兵器,引发江南临江河一战。
身为皇子,为一己私欲不顾国之安危,百姓生计,实属忤逆不忠之举,自今日起,削去王爷身份,贬为庶民,永居北地清风寺,终身不得出。
辰王妃蓝嫣儿顶替何念晴身份嫁入王府,又与官员私通混乱皇室血脉,实乃欺君罔上,罪无可赦,诛连九族,斩立绝……
裴家、何家、齐州、肃州等一干涉案之人,均做了判罚。
辰王一事自此尘埃落定。
翌日城郊,阮清欢和楚离亲自来送何念晴。
何念晴眼含热泪,心中对她们存着万般感激:“大恩不言谢,念晴和母亲能躲过这一劫,多谢两位贵人相助,无奈念晴身无长物,这份恩情,来世定要结草衔环来报。”
阮清欢:“此事是皇上圣明,念你也是受害者,便不做发落。”
楚离将人扶起,催促道:“快走吧,往后的日子再不用躲躲藏藏,可要好好活下去。”
目送何念晴母女离开,楚离叹气:“何氏一脉,就只剩这母子俩了。”
是啊,何家那三房为了名利不惜对亲兄弟下手,结果却落得满门抄斩的结果,若早知今日,他们可还会算计,还要争抢?
辰王一案尘埃落定,京中的暗涌也渐渐平息下来,这日,阮清欢带着清弛和子墨回了阮家。
周云芝听闻女儿回来,高兴得不得了,一大家子都来门口迎接。
阮晓月与母亲郑巧慧闻听消息,也迎了出来。
这一年多的风云变幻,阮家也历经磨难,如今又重新将二房迎了回来,好在一个也不少。
阮晓月上前想将两个孩子抱下来,哪知这两条小泥鳅自己跳下车便往院子里跑,阮清欢扶着她的手下了马车。
“回来有些时日了,可还好?”看她脸色比刚出狱时好了许多,阮清欢知道,她当是从心结中走了出来。
阮晓月从袖中取出一张文案:“姐姐,我与裴冲再无瓜葛。”
阮晓月将文案打开,是京兆府判的和离书,这事她早就听说了,但为了不提起她的伤心事,便没有提及。
阮晓柔笑呵呵问道:“姐姐,姐夫为何没来?”
“他有公务,晚点便过来。”
一家人簇拥着进了院子,向来嚣张跋扈,阴阳怪气的郑巧慧安静的走在人群后面抹着眼泪。
这次大难不死,全亏了大伯一家和丞相大人, 她是真的悔过了。
她知道自己以往做下诸多错事,不想搅和了大家的兴致,便拉着阮承林回了二房。
阮承林以为她又犯了老毛病,想起什么幺蛾子。
正要发火,就听她道:“老爷,如今事情都了了,等过两天,咱们还是搬回别苑去吧。”
阮承林:“……”
自从出了监守自盗一事后,两人的关系便降到了冰点,阮承林对她的情义也都耗得差不多了。
今日她主动提出要搬走,着实让他有些意外。
眼看天色渐暗,阮承富差人到门口看了三四趟,也不见女婿过来,有些着急:“清欢呐,大人今晚不会不来了吧?”
他为了今天这顿饭,特地从四海楼请了厨子,就是为了感谢鹤安的。
如果没有他,弟弟一家怕是难逃此劫。
阮清欢:“他说会来的,想是临时有事,耽搁了吧。”
院中摆了四五桌,老太太带着儿媳孙女们都落了坐:“你急什么,再等等。”
“是是是,不急不急。”
老太太看着几个孙子孙女,从前啊,只要一聚到一块,必然是剑拔弩张,用不了一会便要吵上几句。
像今日这般其乐融融的样子,似乎只在她们年幼时曾有过。
老太太心中感慨:“清欢,晓月,你们都姓阮,是正儿八经的堂姐妹,打折骨头还连着筋呢,往后,你们要相亲相爱,永远念着这份亲情。”
阮清欢点头:“祖母放心,我们明白。”
阮晓月红了眼:“从前是我不懂事,让祖母操心,姐姐受累,更差点连累了爹娘弟妹,我是打心底里忏悔了,也知道这世上,什么才是真正值得我牵挂的。”
阮晓柔在一旁抽泣,阮晓月拿出帕子:“行了,这次好不容易脱险,该高兴才是。”
阮晓柔破涕为笑:“我就是高兴才哭的。”
当即逗乐了桌上所有人。
正说着话,姗姗来迟的鹤安总算到了,除他之外,还带了四人。
江齐江明,阮清欢倒是经常见到,江恒嘛,虽跑外务多些,也时常会来丞相府,至于最后一位,就有些陌生了。
算上江南这一行,不过数面之缘。
尽管如此,阮清欢却注意到了他,因着他一进门便盯着阮晓月,那目光丝毫不加掩饰,透着股子痞气。
阮晓柔不明所以,扯了扯阮晓月的衣袖:“姐姐,那人好像认得你。”
“别胡说,那是大人的人,在江南时见过几次。”
“见过几次,是几次?”阮清欢发现阮晓月的神情也不对,可见两人应该早就认得。
早前便听鹤安说,在何鸿志身边有部署,难不成就是他?
除此之外,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可以令两人产生交集的地方了。
第180章 真没想到,阮姑娘竟如此担心我啊?
鹤安眼中全是夫人,自是没注意到别的,所以当阮清欢问起这事时,他也是一头雾水。
只得将江臣潜伏在何鸿志身边的事详细解释了一遍,正是他在暗中保护阮晓月的。
原来是这样。
如此一来,那倒也说得通,可一想到他的眼神,阮清欢还是有些生气:“可这人看似痞气极重,大人都不管束吗?”
“夫人,人不可貌相,江臣常年身负各类要务,免不了潜伏其中,若非这一身演戏的本事,又怎能获得何鸿志的信任?”
阮清欢:“……”
好像也有几分道理。
阮晓月陪着祖母坐了一会便离开了,只身来到后院的花园中,月光投在水波之上,泛起粼粼波光。
裴冲死了。
她一直觉得,自己是盼着他死的,如果不是他,自己也不会落到今日这般田地。
可当他真死了,阮晓月才发现,让自己走到今日的,并非任何人,而是她自己。
阮清欢跟着她过来:“我就知道你在这儿。”
“姐姐为何也过来了?”
“来看看你。”阮清欢坐在她旁边:“从今往后,一切都是新的开始,你便同晓月一起,学习生意上的事,有了事做,便没时间胡思乱想。”
被窥透了心事,阮晓月苦笑:“姐,我想走了。”
阮清欢敛眉。
知道她误会了,阮晓月解释:“我是说,我想出去走走,想看看外面的世界,顺便也能散散心。”
“可是……”
“母亲那边我已经说好了,只是还没告诉祖母,到时,我会想个合理的说辞,以免她老人家担心。”
也好,全当是散心了。
“想好去哪了吗?”
“我想从齐州开始,咱们在齐州、肃州也有铺面,若是觉得好的话,我便留在当地生活。”
“如果你已经决定了,我便不劝你,阮家不止齐州、肃州,江南几城也有铺面,你到哪里都不用犯愁。”
“多谢姐姐。”
两人聊了会,丫鬟来叫阮清欢,她便先行离开了。
阮晓月如今不喜欢这样应酬的局面,便想回房歇着,刚转身便被人挡住了去路。
“阮姑娘好心狠呐,在下为你挡剑,回京后你却像无事发生一样,看都不看一眼,实在是让人伤心。”
江臣吊儿郎当的样子让阮晓月有种秀才遇到兵的感觉:“我不是让人给你送了药材和谢礼吗?”
回京后,阮晓月让人打听了他的住处,送了极好的药材和礼品。
“冷冰冰的银子可入不了我的眼,那可是剑伤啊,会留疤的,我如此风流倜傥的公子身上留了疤痕,岂不要被人嫌弃?”
阮晓月叹气:“那我改日让人去药铺问问,看看有没舒痕的药膏,若是找到便给你送去。”
江臣摆出忧思深重的样子:“表面的疤好了有什么用,里面的疤还在啊?”
阮晓月:“……”
阮晓月无语抬头,他这分明就是无赖闲扯。
见她面露蕴色,江臣也不收敛:“好歹咱们也一同经历过生死,你就这般对待自己的救命恩人?”
说着又往前两步:“如果我没猜错,若非我那日及时赶到,你是打算拉着裴冲跳崖吧?”
阮晓月眼神躲闪,不想再同他废话。
刚绕过他没走两步,就听身后噗通一声,回头哪还有江臣的身影?
阮晓月当即失了分寸,快步回到湖边,可湖面除了层层波纹,一点动静都没有。
此刻的她哪还顾得上礼数,一面伸手拨弄着湖面,一面喊着江臣的名字,可半天过去,一点挣扎的动静都没有。
“真没想到,阮姑娘竟如此担心我啊?”
身后传来江臣的声音,吓哭的阮晓月转过头来,见他好好站在那里,当即气得火冒三丈。
“江臣,你救我一事,我心存感激,但你也是奉命行事不是吗?”
“是啊,可是奉命行事也没让我们……那个……唔……”
阮晓月情急之下捂住他的嘴。
可她刚刚大声呼喊江臣的声音,还是吸引了一些宾客和府中下人,正好看见两人暧昧的一幕。
阮清欢和鹤安过来时,也被这一幕惊到了。
鹤安睨了眼江齐,江齐只得上前,附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
阮晓月刚刚只想着救人,如今面对众人,更加局促不安,直到看见老夫人过来,阮晓月莫名升出深深的负罪感,深怕祖母再为她担心。
下意识解释道:“祖母,我刚听到有落水声,所以才……”
她伸手捂江臣嘴的一幕,许多人都看见了,让她的解释变得越发苍白无力。
一个坏人想要变好,真的好难啊,因为你可以忽略别人的看法,却很难越过心中那道槛。
回府的路上,阮清欢还没来得及质问江臣的事,便被一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打了个措手不及。
皇上任命鹤安出任安平王,镇守江南之地。
鹤安也没想到:“夫人,咱们的游山玩水的计划,恐怕只能在为夫就任的路上了。”
马车内安静许久,阮清欢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安平王?”
鹤安点头。
东召国的异姓王少之又少,如今剩下的,多是先皇一辈之人,为防这些人拥兵自重,多被封在贫瘠荒凉之地。
可江南不同,无论是粮食还是商业,是整个东召最为富庶繁荣的。
将他交到鹤安手上,皇上怎么能放心?
“这是皇上和太子共同的决定。”鹤安猜出他的疑虑,解释道:“十余年来,江南多由世家大族掌控,留下了诸多问题,如今何氏一族虽倒了,但若不施以雷霆手段治理,只怕还会重蹈覆辙。”
阮清欢:“……”
原本打算,辰王一事落定之后,带她游山玩水一番的,如今看来,怕是又要失言。
不过好在去往江南上任的路上, 途经许多名山大川,也只能暂且退而求其次了。
为了不让她多想,鹤安将话题拉了回来:“江臣和阮晓月的事,我们就不要干预了。”
“什么叫不要干预?”
“各人有各人的命,他们两人之间发生过什么,只有他们自己清楚。”
阮清欢:“……”
言外之意是……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
第181章 大人今晚怎么来了?
“什么,他是你的救命恩人?”郑巧慧本是生气的,听女儿讲了来从江南回京途中的来龙去脉,却再也气不起来了。
毕竟,那人以身挡剑,及力营救是真。
阮承林神色沉重,但终究什么也没说,在他看来,就算是他救了女儿,但今日之举也不合适。
原本他是不同意女儿只身云齐州的,但眼下看来,离京避避风头也好。
阮晓月此刻心情也很乱, 她如今只想重新开始自己的人生,属于她自己的人生,不再依附于任何人,只做自己。
“爹娘,今日之事,是女儿错了,晓月愿意受罚。”
若是放在从前,阮承林定会勃然大怒,但如今二房历经大难后,好不容易保下了性命,他也深知女儿是真心悔改,叹气道:“月儿,你终是一届女子,不能一直这样在外漂着,齐州临近江南,若遇到困难,便去找你姐姐,若在外面觉得累了,便回家。”
“知道了,爹爹放心。”
辰王一案彻底落幕,京中朝堂风云变幻,丞相鹤安受封安平王,前往江南整顿吏治,这是东召国许多年不曾有过的了。
自从国势稳定后,朝中便再未封过异姓王,鹤安却再次打破了这一原则,可见在皇上心中,江南已成心腹之患,只有保证江南安定,东召国国势才能平稳发展。
行程紧急,一月后启程。
向来安静的丞相府,如今也是喜忧参半。
孟素秋:“你说说,从你们俩个成亲到现在,就没安生过,如今辰王一事总算落幕,却又要受命赶往江南,哎呀,我这……”
“好啦,安儿如今封王,自当负起平定江南的职责。”鹤齐章打断夫人的话。
话是这么说,可孟素秋心中想的,却是自己何时才能抱上孙子孙女,他们鹤家人丁本就不旺,好不容易儿子娶到了合心意的夫人,没想到两人都似拼命三郎,心思全扑到公事上。
鹤子墨拉着清弛跑进来,扑进孟素秋怀中,使得她这空落落的心情总算好转了些:“好在我还有这两个宝贝疙瘩,否则这日子可要憋闷坏了。”
本来还想着同他们两人多说说话的,哪知儿子干脆拉起媳妇回了自个的院子,全然不给她唠叨的机会。
当即又有些不高兴,对着鹤齐章抱怨:“你看看你看看,儿大不由娘,满心满眼都是他那夫人。”
鹤齐章点头:“可不嘛,这一点,随我啦。”
孟素秋:“……”
回房的路上,阮清欢与鹤安说起江南之事:“夫君,江南各州多与何氏有关,如今何氏满门抄斩,岂不有很多职位都要空缺?”
如此一来,他们到了江南,定然有一堆积压的政事要处理。只怕那时,不会比在京中轻松,反倒会更累。
“今日总算得了片刻清闲,咱们就不聊这些搅扰人的闲事了。”鹤安拉着她,步子越发快了几分。
阮清欢嗤笑:“这可不是闲事,等到了江南,这些事可够夫君头疼的,要不咱们先起草一份计划吧,免得到时候……唔……”
刚进了院子,阮清欢突然被鹤安抱起,封住了她喋喋不休的嘴。
进了房,鹤安将她抵在门上:“明日事来明日愁,今晚,为夫心里只想夫人。”
“鹤安……”
这种感觉忽然让阮清欢想到刚成亲不久时,他在辰王的宴会上误服了那种药,将她按在别宅三天三夜的事。
当时他如同一头猛兽,恨不得将她拆吃入腹才甘心。
后来此事还惊动了婆母,以为他金屋藏娇,行为不检,将她在房中抓了个现形。
回想当初那场乌龙,阮清欢依旧羞臊的脸红。
“叫夫君……”一切终于尘埃落定,鹤安总算放下心中大石,那种压抑的渴望快将他逼疯了。
他如此模样,与白日里正色严肃的样子天差地别,想到这样的一面是独属于她的,阮清欢心底有点小得意。
“夫君……”
“夫人,游山玩水之事为夫失言了,你可有气?”
“江南本就处于山清水秀之中,等我们到了那里,就劳烦夫君忙里偷闲,多带我四处转转,可好?”
她的善解人意让鹤安心中更加愧疚,但皇命难违,也只能如此了。
深情的吻点燃了夜色,也点燃了一室春光。
不知过了多久,阮清欢已经累得发不出一点声音,半是委屈半是抱怨:“夫君,我累了,咱们歇吧。”
“夫人乖,现在时候早着呢,听话……”
阮清欢:“……”
直到天边泛白,鹤安这虽消停了下来,却依旧觉得不够,无奈出京在即,手上的事需有个交代。
江府,江杰这几日都是从云衣口中得知齐思薇的情况。
果然如太医所言,自从知道有孕后,她的心绪比以往好了些,至少开始好好吃饭了。
可见,她是想要保下这个孩子的。
但暗中保护的侍卫也带来了坏消息,说是齐思薇暗中让人将她的嫁妆兑换成现银,存到了各地可取的银号内。
看来,她还是打算要走。
入夜,云衣将饭菜送入房中,见夫人精神稍好了些,劝道:“夫人,这几日大人回来的比较早,夫人为何不与大人一块用晚饭?”
“大人事忙,你不要去打扰。”云衣的性子藏不住事,齐思薇并未告诉她自己的计划。
她如今日日如坐针毡,就怕江杰会突然兽性大发,再找过来。
更害怕的是,如果他知道,自己的仇人怀了他的孩子,会干出什么可怕的事来。
再过几日,再过几日她应该也恢复的差不多了,只要离开京城,她和孩子就安全了。
正思量着,房门被推开,一身常服的江杰走了进来,他来得突然,吓得齐思薇手中的筷子掉在地上。
惊慌之中起身:“大人今晚怎么来了?”
将她害怕的样子看在眼里,江杰心中是不快的,可她会如此,不正是他一手造成的吗?
这些天,他查了当年自己与父亲被追杀的事,追杀他们的,是辰王暗中养的杀手,辰王要他们的命,齐家自是不可能保得下。
无论是他还是辰王案中牵扯的所有人,一旦入了局,便再难脱身了。
云衣不明所以,以为夫人正好借着今晚,将有孕一事告诉大人,哪知刚将取来的碗筷放下,便被夫人赶了出来。
虽说她愚笨,却也感觉到了气氛不对。
第182章 演下去也没什么不好
“三日后,我要出门公干,夫人与我同去,可好?”江杰又拿了双筷子递到她手上,打量着她的反应。
齐思薇强作镇定:“大人,此刻没有外人,你我也不必演戏了吧?”
江杰夹了菜放入她碗中:“人生如戏,戏如人生,演下去也没什么不好。”
齐思薇终是红了眼眶,此刻面对他,于她而言,与魔鬼无异。
自从落入他手中,她的人生便再无希望可言了。
只是当时的她还不知道,那时并非最坏的结果。
当她那晚得知,欺他之人就是江杰时,齐思薇震惊之余更多是不解,他为什么要这样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