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散在空气中的魔气聚拢,变成了个高十余丈的庞然大物。
乐童三人布阵迎敌,只一个回合便有点招架不住。
尤浩戈拿来秦悠刻的树枝,御剑绕后偷袭。
鸭子很机灵地在斜侧方嘎嘎大叫吸引魔物注意。
魔物果然上当,被尤浩戈一树枝抽得结结实实,又碎成了无数小块。
魔物仍在尝试重组。
秦悠满手水果逮住机会就砸。
乐童那边也是能收多少收多少。
最狠的还属鸭子,撑得翻白眼了也要挂在魔物身上多咬两口。
不断有被困的人从迷魂阵中解脱出来,人们满脸迷茫,他们明明在按部就班进行着各自的工作,怎么一转眼就什么都不一样了呢。
解释的工作由沈青杨负责,他把人们带到后方安全地带,却未料想他们被灵车又吓了一大跳。
乱哄哄的一上午过去,剧组全体失踪人员均平安脱困。
魔物被诛一半,逃走一半。
乐童三人全部负伤。
秦悠和尤浩戈连根头发都没掉。
伤最重的王副主任打趣他俩:“要不你俩来我驱魔系吧,能有效降低我们的战损率。”
尤浩戈:“把我俩当盾牌顶在前面,战损率怎么算都是我俩承包。”
王副主任:“把你俩顶前面没准战损率就是零了呢。”
秦悠给他包完手臂上长长的伤口,用力勒紧绷带。
王副主任的胖脸立马疼得变了形,再没闲心跟尤浩戈胡侃了。
剧组的戏份在迷魂阵里拍得差不多了,结果一看摄像机,什么都没拍下来。
转场后的工作要从头开始,然而没人敢在这里继续待下去。
魔物有多可怕,他们在刚刚那场大战中已经形成了充分认知。
主创们碰头开了个短会,导演组肯定要重新挑选拍摄场地,几位主演给的档期肯定不够用了。
主演们都表示可以协调后续工作。
于是对外宣称封闭拍摄的剧组就地解散,人们先各忙各的,等导演选好新场地再另行通知二次开机的时间。
乐童三人先行一步离开,秦悠和尤浩戈各开一车,在临近城镇歇脚。
沈青杨跟他俩享了半天清闲就被经纪人拖走,因拍电影而缺席的新剧宣传和采访统统可以补上了。
秦悠不急着走,好不容易来外地一趟,她得瞧瞧这边有没有需要她顺利拉回去的尸体。
尤浩戈就更不着急了,他这回是名正言顺出差,如今魔物跑掉一半,没追回来之前他都有正当理由不回学校。
不过想也知道这事后续追踪会由驱魔系全权接手,他的出差任务本质上已经结束了。
尤浩戈拿出差旅费信封跟秦悠分钱,给表现优异的几小只也各发了一张。
几小只没想好这张票子能换什么好吃的呢,钱就都被熊头卷跑了。
眼见几小只追出去,秦悠一拍脑门:“把那蝉给忘了。”
蝉在树上叫时存在感十足,如虎落平阳被缠得死死的,早不知道滚到灵车哪个犄角旮旯去了。
俩人把驾驶室翻了个遍才在座椅底下的缝隙里找到奄奄一息的蝉。
秦悠戳戳它的肚子。
蝉一动不动。
尤浩戈:“它是不是快憋死了?”
秦悠瞅瞅蝉那个包得比木乃伊都严实的脑袋,急忙找牙签挑开个缝隙。
蝉的肚子剧烈收缩两下,六条腿一通狠蹬,竟将粘性没那么足的蛛丝全部踹掉。
秦悠对上那双小豆眼,莫名地心虚。
蝉跨前半步,用扯碎的蛛丝拼字。
秦悠挑眉:“你还认字呐。”
蝉转头斜楞她,似乎对秦悠当它是文盲很不高兴。
尤浩戈忽然开口:“你得给我找个媳妇。”
秦悠惊得差点跳起来:“啥?”
尤浩戈指指蝉拼出来那几个歪瓜裂枣。
秦悠定睛一瞧,先是长长出一口气,紧接着这口气又憋回去了:“我上哪给你找媳妇去?”
蝉肚皮朝天往她面前一躺,摆明了是要碰瓷。
秦悠跟尤浩戈商量:“要不咱一鞋底把它拍死得了。”
尤浩戈立马把鞋脱下来了。
蝉不断振翅在地上转圈圈,像个要糖失败的熊孩子。
秦悠强忍一脚踩上去的冲动,好言相劝道:“我听说雄蝉交~配后就死了,你难得开了灵智,多活些年不好么。”
蝉的翅膀振得更使劲了。
见秦悠不再搭理自己,蝉翻过来爬到电视遥控器上,鼓捣好半天打开了偶像剧频道。
剧中男女主正在甜蜜相拥。
蝉的小眼珠仿佛变成了心形。
秦悠:“……”
看来人类踏足山坳这两年,蝉除了认识几个字就没学来一点儿好。
术业有专攻,非人的事要由非人来解决,秦悠将死活说不通的蝉交给几小只。
几小只得知它的诉求,二话不说先送它一轮圈踢。
秦悠在这座陌生的小城镇上还真接到一单生意,去乡下接个溺死在池塘里的小孩。
按当地风俗,溺死在水里的孩子不能直接葬入祖坟,要拉到离家很远的地方下葬,直到其阳世年龄成年才可以起坟迁回祖地。
尤浩戈听得直乐:“这里的人挺精明啊,横死的小孩有多远埋多远,要闹也闹不到自家十里八乡。等到孩子成年了也祸害够了,尸骸只剩下一副骨头架子,可以安安心心埋进祖坟了。”
溺死之人的魂魄受困于水,尸身可是该怎么闹腾还怎么闹腾。
事发的村落不算太偏,淹死孩子的池塘大得惊人。
秦悠蹲在池塘边上好久,表情愈发沉重。
这是她第二次跨地拉尸,虽然是顺路吧,但还是有种受骗上当的不爽。
孩子落水溺亡是真事,差别在于那尸首至今仍泡在池塘里,还没捞出来呢。
死者家属包了个大红包硬塞给秦悠之后就什么都不管了,连来这俩人会不会游泳都没问过。
秦悠指着自己的鼻子:“我像冤大头么?”
尤浩戈回以礼貌微笑。
秦悠很想躺地上学着那蝉也转几圈。
可惜她没长翅膀。
尤浩戈在家属塞红包时要来了孩子的八字,这会儿他在岸边写写画画,再把家属准备的纸钱丢进火盆里点燃。
秦悠:“这样能把孩子的尸首招过来?”
尤浩戈:“尸首招不过来,魂魄说不定能来。”
秦悠两眼一亮,能把孩子魂魄招来就可以用渔网强行将它捞出水,不让它再受水困。
尤浩戈:“等把孩子带出来就送他们家去,让他们不捞孩子尸身。”
尸体至今没有浮起来,大概率是被外力挂在水底了。
至于这外力是水草铁丝网还是妖魔鬼怪,那得下水以后才见分晓。
尤浩戈不是不能代劳捞尸,却实在看不惯这一家人的做派。
尤老师很少生气,可他现在很生气。
感应到孩子的魂魄浮了上来,尤浩戈一面指挥秦悠戴泳镜撒渔网,一面点燃三支香朝池塘点了点:“逝者已矣,你已脱离苦海,尸身之事再与你无关。”
这天夜里,孩子家里闹了鬼。
一大家子因孩子之死聚起来的人鬼哭狼嚎却怎么都打不开紧闭的房门。
转天刚擦亮,人们争先恐后涌去池塘,犹豫再三还是没人敢下水,只好联系了专业水下救援队伍。
秦悠不太能理解这家人的脑回路,不在意孩子吧,大可以不必假惺惺聚到一块。人既然凑齐了,装也要装出个心痛孩子意外惨死的样子吧。
然而她只在这些家属脸上看到了见鬼的恐慌。
要不是捞起的魂魄亲口承认自己是玩水不小心溺死,她会认为这家人在谋杀这个没人疼爱的可怜小孩。
他们甚至连棺材都没有为孩子准备。
秦悠一刻都不想与这些毫无亲情可言的人多待,用随身的棺材板钉了个长方木盒将孩子暂时放进去。
小小的“棺材”占据灵车一角,老牛挤占余下全部空间。
秦悠回到垃圾山给灵车下了最后通牒:她绝不会再去外地接尸,要么灵车去找新司机要么她当场把它拆成零件。
灵车委屈极了,喇叭婉转地按出一串拟音:你冲我发火干嘛呀。
秦悠抄起扳手就要卸它轮子。
灵车火烧屁股似的开跑了。
甩掉一个烫手山芋的秦悠心情有所回升,盖房热情也提升了不少。
她先挑新砖盖四面外墙,旧砖可以做没那么重要的隔墙。
尤浩戈时不时过来帮忙,每次都会带几个免费帮手。
老师们又是出差又是为期末做最后冲刺,还得筹划暑假全员有份的夏令营,自然没空来干体力活。
跟尤浩戈来的都是非尤老师所带班级却巴不得能从尤老师和秦悠这多学灵活应战经验的学生们——自打期中考试改革,学生们只要做好出入登记并向班主任报备就可以在非上课时间走出校园了。
相比于成天绕操场跑圈,学生们更喜欢和水泥糊墙,他们对垃圾山向往已久,如今一见虽然不如想象中那么玄幻离奇,倒也挺好玩的。
学生甲:“咱这跟前就河边有棵树,居然还有蝉呢。”
学生乙:“河水那么急还有野鸭子呢。”
学生丙:“你们觉没觉得腿上冰凉的?”
三人同时低头,跟路过他们的蛇精看了个对眼。
爬梯子砌墙的秦悠差点被他们连番的尖叫惊得摔下来。
秦悠和尤浩戈都不是爱白占别人便宜的人,尤其他们还是在校学生。
俩人包的红包学生说什么都不收,没办法,秦悠只好摘了点能直接吃的新鲜蔬菜分给他们。
想要钱可以卖掉,自己吃有助于他们的修行。
学生们兴高采烈回了学校,第二天又换了几个人过来。
看热闹是常看常新,可盖房永远都是新手入门。
秦悠真怕他们把自己辛苦了两年才盖起来的新房给盖成危房,只分配给他们搬搬抬抬的体力活,跟盖房直接的工作都由她和尤浩戈负责,实在忙不过来就叫假人来搭把手,引得新来的学生们又是一阵惊叫。
新房初具雏形,秦悠终于有心情干其他的工作了。
垃圾要收,外卖要送,老师们送来的破损法器要抓紧修,新法器制作则全部押后。
等她手不哆嗦了再说。
尤浩戈忙里偷闲时会来跟她一块收垃圾,顺便聊聊新听到的八卦。
尤浩戈:“灵车撞飞那个凶手,你知道他为什么热衷挖人眼睛么?”
秦悠:“为什么?”
尤浩戈:“他自己交代,第一次挖眼是怕受害者记住他的样子来找他报仇,后来觉得挖眼睛当泡踩很爽,就变成了他的作案标记。”
秦悠的手哆嗦得更厉害了。
尤浩戈:“咱们捡到的那双眼睛是受害者重伤倒地后滚进了淤积的雨水里,又顺着雨水冲进了下水道里。”
凶手担心会出事,可那些天下水道根本进不去人。
想想眼睛那么脆弱,在环境那么恶劣的下水道里又如何能保持原样呢。
凶手如此想着便安心下来,没过几天就又想犯案了。
结果先是撞到秦悠手里,再被灵车撞上了天。
秦悠忽然觉得灵车那天撞得太轻了。
想到灵车,秦悠的余光就捕捉到了那朵鬼鬼祟祟的黑花。
灵车从街角探出车头,随即做贼似的缩了回去。
秦悠假装没看见,自顾自搬运垃圾桶往棺材斗里倒垃圾。
尤浩戈也瞧见了,大大方方朝灵车招手。
灵车乐颠颠开过来。
秦悠视而不见,去搬另一个垃圾桶。
灵车也不搭理她,就围着尤浩戈一个人撒花。
尤浩戈:“正式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新座驾。”
秦悠脊背一僵,头顶缓缓升起个大问号。
尤浩戈收敛笑意:“去外地收尸确实容易被坑,但总比让那些惨死的人死不瞑目要好。无辜被牵连的活人要管,横死的逝者也要顾。”
秦悠浑身的肌肉绷得死紧,她想到了那个连魂带身困在水下的小孩,如果不是她正巧在当地收尸,他是不是要永远泡在池塘里,痛苦地烂掉也无法解脱?无人来救?
尤浩戈用上他鲜少会用的严肃语调:“我虽不才,却也要尽一份修道中人的力。”
秦悠绷直的肩膀松弛下来,她低低地“嗯”了声。
尤浩戈试探着问:“灵车的钥匙也给你一把?”
秦悠没有拒绝。
尤浩戈赶忙从灵车立马降下去的车窗里拿出钥匙,笑嘻嘻塞进秦悠的衣兜。
秦悠盯着他的脸看了好一阵,忽然有点后悔了。
她是不是被尤老师花式套路了?
第174章
秦悠发现尤老师变得忙碌起来,灵车出远门的活儿被他一个人承包了,每次还会去玄易的出差任务库里看看有没有顺手能办的怪事。
连白校长都想不通尤浩戈怎么突然就脱胎换骨重新做人了。
秦悠犹豫再三,还是偷偷问了尤浩戈:“你最近很缺钱么?”
正在往土灶里添柴的尤浩戈被一口黑烟呛得好半天没说出话来。
秦悠端来一盆水让他洗洗黢黑的脸。
尤浩戈:“你为什么会觉得我缺钱呢?”
秦悠心虚的小眼神飘啊飘,因为尤老师现在忙的这些都是她钱包掏空后急着赚钱才会去做的。
尤浩戈挺起胸膛:“我就不能仗剑走天涯,为正义为老百姓而战么!”
秦悠很慢地点头,那双溜溜的眼睛里写满了不信。
尤浩戈耸肩:“我也不信。”
秦悠:“……”
尤浩戈从车里拿了皮包,打开递给秦悠。
秦悠往里一瞧:“这么多符咒!”
尤浩戈得意一笑:“都是这阵子赚的。”
秦悠抽出几张,全是攻击类的符纸。
尤浩戈:“我要是缺钱,发个朋友圈搞几个预约算命推运名额就行,可这符纸只能一趟一趟跑才能换来。”
秦悠:“你要这么多符纸干什么?”
尤浩戈:“你是把夏令营的事彻底忘了么。”
秦悠:“……”
尤浩戈:“不多准备点保命装备,我怕咱们回不来。”
秦悠:“等等,我好像没答应去吧?”
尤浩戈:“你是没答应去,可全校师生都以为你会去,各项策划都带着你呢。你去报名处看看,好多学生冲着你才报名参加的。”
秦悠:“……我能收代言费么?”
尤浩戈:“恐怕不能,没有人明面提你,大伙只是心照不宣。”
秦悠:“……”
尤浩戈:“玄易毕竟是第一次策划这么大型的全校集体活动,几个老古董校长非要赶潮流,学会招商引资接商单了,我听说杨家投了一大笔钱,所以杨巡很可能也会去。”
秦悠:“……”
尤浩戈:“沈大明星那边只要不撞上电影补拍也一定会去。”
秦悠往藤椅上一躺,生无可恋。
尤浩戈面带沧桑:“现在你还觉得我这点存货多么。”
秦悠:“太少了!”
尤浩戈:“我好像还忘了件事……是不是锅糊了?”
秦悠:“!”
莫名其妙成了夏令营隐形代言人的秦悠再没了盖房子的心情,就冲这养蛊似的阵容,她也得多准备点救命的法宝。
年前就预约了折叠木棍的老师们欣喜地发现小秦老板最近出货速度奇快,连破损法器的修复都能压缩在一周之内,平时至少要一个月的。
老师们兴高采烈拎着各自要修的法器登门。
秦悠全部要求符咒和低阶法器结算。
有老师想买点菜园子里的蔬菜。
秦悠也只收符纸。
渐渐地,老师们有点慌,私下嘀咕起来。
“小秦老板要那么多战斗系符咒干嘛?她日常卖的不是护身类符纸居多吗?”
“是不是要出大事啊?”
“啥大事是咱们不知道,小秦老板先知道的?”
“那可说不好,小秦老板向来走在危险的最前沿。”
老师们达成共识:工作再忙也要硬挤时间多画几张符。
秦悠偶尔会跟尤老师换班开车。
比如尤老师被一群学生围着问这问那的时候。
再次坐上灵车,秦悠内心五味杂陈。
平心而论,灵车对她很够意思,她对灵车没有任何不满。
所以她刻了两块平安符牌,灵车和小破车一车一块。
灵车的这块上面多刻了一朵小小的花。
秦悠:“上次对不起啊,我不该迁怒到你身上。”
灵车拟声了一串呜呜呜。
秦悠轻抚方向盘:“我不开灵车就能回避掉那些糟心的人和事,你连躲都没得躲。”
灵车哭得更大声了。
秦悠给灵车加满了油。
灵车立马不哭了。
秦悠 :“……”
她们这次不是去接尸,而是送凶案被害人回家。
人在这里遇害,如今凶手落网,尸首由家属跨省领回老家安葬。
秦悠看着来接尸的家属哭得死去活来,心情压抑而沉重。
尸体装在家属高价买来的木棺里,静静躺在开了冷气的灵车后车厢。
秦悠关闭车门锁,再去后面加一道挂锁,确保不会再出现尸体半路逃跑的情况。
这趟长途异常顺利,秦悠帮着家属将棺材抬到他们当地的殡仪馆里,换上冰棺。
家属给她封了个大红包。
秦悠送了家属两张平安符便踏上回程。
回程有一段路在修路,堵车非常严重。
灵车等得不耐烦拐进了小路,专挑犄角旮旯出溜。
秦悠:“你收着点,别走丢了。”
灵车不服气地响着喇叭。
秦悠闭上眼靠在椅背上补觉:“行吧,你随意。”
然后灵车就迷路了。
秦悠一觉睡醒发现车停在连条路都没有的山脚下,内心平静如老狗。
灵车原地转了两圈,有点不可置信自己居然会跑到这种地方来。
秦悠:“原路返回就好了。”
灵车的黑花更蔫了,它要是知道自己从哪边开过来的哪会等到秦悠睡醒还停在这里。
秦悠看看手机,信号格空空,怪不得导航也罢工了。
她试着往代购群里发信息也发不出去,说明这里并非灵异原因屏蔽了信号。
这是真的信号没有覆盖的区域。
秦悠彻底服了,只好蹲到地上找车辙。
轮胎印比较清晰,秦悠在前面找着,灵车像个做错事的小孩悄咪咪在后头跟着。
一人一车拐了个弯,前方是一望无际的杂草丛。
灵车小小声提醒,它没走过这条路。
可杂草上有很明显的车轮碾压痕迹。
秦悠犯了难,如果草上的痕迹不属于灵车,那她们会不会打从一开始就找错路了?
秦悠放眼四望 ,连她睡醒时那地方都找不着了。
反正都得找路,秦悠索性就选这片痕迹鲜明的草丛。
灵车油箱满着,她不怕试错。
天色无端阴沉下来,隆隆雷声仿佛下一秒就会劈到秦悠头上。
灵车似乎很焦躁,抽了风似的拧来扭去。
秦悠问它怎么了它也不说,就是扭的动作更大了。
无数电光聚拢在秦悠头顶的天空,秦悠瞄一眼后视镜里的自己,好多头发呈现漂浮的直立状态。
这是要被雷劈呀。
秦悠赶忙回到车里,关紧车门车窗,这样真有雷劈过来也能利用法拉第笼原理躲过一劫。
悬在车里的木牌晃得厉害。
秦悠按住方向盘,眼见着雷电一道又一道劈了下来。
即便没有看到雷电落点,她也知道是劈在了灵车上。
秦悠这摸摸那摸摸,生怕灵车成了精的内核被劈成灰渣渣。
灵车慢吞吞转动方向盘,向秦悠报平安。
雷电一顿狂轰滥炸后迅速退散,天清气朗云层飘远,刚刚的一切像是秦悠脑补出来的幻觉。
秦悠赶紧下车查看,万幸,灵车毫发未损。
一人一车沿着草丛朝着固定方向前行,不知走了多远,手机跳出来一格信号。
有了导航,灵车终于回归正轨。
午夜时分,秦悠回到了垃圾山。
闪烁的车灯惊醒了睡在露天藤椅上的尤浩戈:“怎么这么晚?你们被雷劈了?”
秦悠和灵车并排站着,沮丧点头。
尤浩戈围着秦悠转了一圈又一圈,神色凝重极了:“不应该啊,劈你干嘛?”
他又去看灵车:“这个没到被雷劈的时候呢。”
他的话音未落,后车厢外的挂锁掉到了地上,车门打开,下来个衣衫褴褛的脏老头。
秦悠吓一大跳。
尤浩戈却是寒起一张脸。
脏老头冲他们笑笑就要走。
尤浩戈捡起一把菜刀飞过去,正插在老头脚前的地里。
脏老头扬扬眉梢,把抬起来的脚缩了回去。
秦悠想起灵车被雷劈前的反常:“雷要劈的是你!”
脏老头转回身来抱拳拱手:“哎呀江湖救急嘛,你看我这个老头子浑身加一起也没有二两肉,哪受得起那么凶的雷劫。现在多好,我没事,车没事,你也没事,皆大欢喜。”
他再向尤浩戈抱拳:“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小老儿就此别过啦?”
尤浩戈一招手,那菜刀直直飞起来绕着老头的脖子转了两圈,又插回到刚刚扎出来的土坑里。
脏老头咽咽口水,抹抹脑门上的冷汗:“我真的是没办法嘛,你们大人有大量放我一马好不好?”
秦悠看到脏老头的指甲黑得泛光。
她的心微微一动,低声问尤浩戈:“僵尸?”
尤浩戈“嗯”了声。
脏老头耳朵动了动,又换上嬉皮笑脸:“小姑娘很有见识嘛,你既知我的身份,是不是能给予我多一点理解和同情呢?”
秦悠:“不能。”
脏老头:“……”
秦悠:“你不是第一次被雷劈了吧,那附近的车辙都是你搞出来的,我们会跑到那种地方去也都是你安排好的。”
脏老头:“车是你自己开的,怎么能是我安排好的呢。相逢即是有缘,我们明明是千里有缘来相……哎哎有话好说,别动不动就玩刀行不!”
秦悠的镰刀挂在脏老头脖子上:“蹭我车你跟我打招呼了吗?我同意了吗?”
脏老头咕哝着:“跟你说你能同意么。”
秦悠眯起眼睛:“我不同意你就想别的辙去,当我和我的车好欺负是吧。”
脏老头不吭声了。
秦悠一指还没还回去的避雷针:“认识那个吗?”
脏老头:“眼熟。”
秦悠 :“我把你绑那上面怎么样?”
脏老头:“万万使不得啊,会劈死人的。”
秦悠冷哼一声。
脏老头讨好笑笑:“小姑娘你一看就是人美心善,今日你救我的恩情小老儿铭记于心,他日必当涌泉答报。”
秦悠不吃他的糖衣炮弹,镰刀卡得更紧了。
脏老头无奈,只得转攻尤浩戈:“这位小伙你一看就是个讲道理的人,你评评理嘛,我很真诚地道过歉……”
他的脖子上又多了一把刀。
尤浩戈用刀背在他脖子上轻抹了一下。
脏老头脸色大变,冷汗直流。
尤浩戈:“你以为躲在不相关之人的车里就能躲过雷劫?”
脏老头:“我确实躲过了呀。”
尤浩戈:“躲过这次还有下次,你没发现自己被雷劈得越来越频繁么。”
脏老头想要反驳的话再说不出口,嘴巴张得老大,恍然间似是才想明白。
尤浩戈哂笑:“僵尸修行不易,老天看在你没做过大恶的份上象征性劈几下就算了。你可倒好,不好好修行迎接雷劫,还拉无辜世人下水跟你一块被劈。不要以为被你蹭车的人没事你就没事,雷劫是玄雷,不讲科学那套,若真把车劈翻了,你就是杀人凶手。”
脏老头抖着嘴唇,看上去快吓哭了。
尤浩戈收了菜刀。
秦悠见状也挪开了镰刀。
尤浩戈:“你走吧。”
脏老头:“啊?”
尤浩戈:“怎么着,你还想拉我俩陪你再被劈一顿啊。”
脏老头语无伦次:“我我我不能走啊,我才修行两百年,哪扛得住正经天雷,劈一下我就粉身碎骨了。”
尤浩戈:“那是你的事,与我何干。”
脏老头:“怎么能没关系呢,我欠着你俩的人情,没还清就被雷劈死的话我做鬼都得来找你俩。”
尤浩戈:“放心,你没有做鬼的机会。”
脏老头:“……”
见脏老头说什么都不肯走,秦悠:“要不我给你算个吉凶吧。”
脏老头:“好呀好呀。”
秦悠拿出龟甲,特意冲他晃晃被雷劈成蛛网的那一面。
脏老头:“……告辞。”
等老头跑远,秦悠扔了镰刀再把灵车从里到外检查一遍。
灵车确实没事,还有心情约小破车去空地飙车。
尤浩戈:“你别紧张,我刚才那番话是忽悠那老头的,总不能下次再有雷劈他还让他拉无辜车辆垫背吧。”
秦悠放松下来,往藤椅上一躺就不想起来了。
尤浩戈帮着烧好洗澡水,催着她抓紧洗漱早点睡觉,有话明天早说。
秦悠起床时尤浩戈早已离开,给她留了一锅煮好的粥。
鸭子蹲在灶台边上,眼巴巴等秦悠掀盖。
秦悠盛出一碗,给老牛舀一大勺倒在喝水的大桶里,余下就都是鸭子的了。
鸭子进来食量大涨。
秦悠决定以后不能让鸭子无止尽地乱吃魔物,脏东西吃多了不好。
灵车在秦悠喝粥时过来露了个脸,随即慢悠悠离开垃圾山,开始它今日的本地收尸工作。
小破车主动挂上棺材斗,想想秦悠貌似今天不用去外面收垃圾,便卸掉车斗找了背阴处歇着去了。
秦悠刷完碗套上牛车去了玄易,她和学生们一样好奇这次期末要怎么考。
针对毕业班的考试变化不大,还是几人一队由老师带出去以实战定分数,表现优异者毕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