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看来,苏尘是要断情绝爱呀。
沈青杨蔫了。
毕业大考尚未结束,高压之下容不得他分心。
一场与群鬼的厮杀过后,沈青杨突然悟了。
没姻缘就没有吧,大不了他也把姻缘线斩了,哥俩好陪苏尘一辈子。
反正他的一辈子比苏尘短得多,很快就过去了。
趁考试间隙补充物资的空档,沈青杨去了趟青山:“我要斩断情丝!”
秦悠吓一跳:“你咋这么想不开呢。”
沈青杨昂头挺胸:“不,我是想开了。”
尤浩戈给他后脑勺一巴掌:“我看你是想多了。”
沈青杨:“我……”
尤浩戈:“擅改命数者,天地难容。”
沈青杨又蔫了。
秦悠拍拍他:“回去备考吧,等你拿到毕业证,说不定有惊喜哦。”
没等他的经纪人宣扬,这消息不知怎么地就传到了网上。
沈青杨的粉丝欢呼雀跃,期待着哥哥早日回归娱乐圈。
网友也都好奇沈青杨将来的路会何去何从。
毕竟玄易的毕业生可从来没人去当艺人。
沈青杨没想那么长远,他只想休息。
青山每天都有大批求购的顾客登门拜访,他去那住不太方便,于是便在苏尘的教师公寓旁边租了个房子。
苏尘忙着替玄易干活,他就在家里洗菜做饭。
苏尘难得休息,他列出好几张纸的休闲计划。
这样清闲的日子没维持几天,苏家现任当家人,苏尘的父亲登门了。
开门那一刻,沈青杨下意识侧身低头,还以为是敲错门的邻居或外卖员。
苏尘迎上来叫了一声“爸”。
沈青杨跟被点了穴似的,立在门口都不会动了。
苏父瞅瞅他:“你……”
沈青杨抬头就往外走:“我走错屋了。”
苏父一把将他捞回来:“走错到我闺女的屋里,咱俩得好好说道说道。”
沈青杨的冷汗哗哗直淌。
苏父按在他肩上的手逐渐加力。
沈青杨通红的脸变得惨白。
苏父似笑非笑:“小伙子年纪不大,骨头怎么跟老头似的,平时没少歪靠沙发玩手机吧?”
沈青杨笑得比哭难看。
苏父:“相逢即是有缘,我帮你正个骨吧。”
沈青杨又不动了。
苏尘去厨房泡好茶出来发现这俩人还在门口站着,纳闷地叫他们:“都在门口干嘛呢,乐善好施喂蚊子呀?”
沈青杨刚要张嘴。
苏父先说话了:“啊,有蚊子骚扰这小伙,我帮他拍死。”
沈青杨立马把张开的嘴闭上了。
苏父遗憾地收回举到沈青杨脸边的手,换鞋进屋。
落座的苏父一改进门时的模样,整个人严肃得沈青杨大气都不敢喘。
他这时才体会到玄门世家之主、一代宗师是何种气势。
合着玄易那帮没正经的老师们背地里其实都是这种画风?
苏尘也正色起来:“家里都准备妥当了?”
苏父紧绷面皮点了点头。
苏尘微微低头淡然一笑:“父亲尽可放心,我会带哥哥姐姐们平安归来的。”
沈青杨的耳朵一下里立起来了:“你要去哪?”
苏尘:“有点家族的事要去处理。”
想说“带我一起去”的沈青杨默默闭嘴。
玄易出差他可以厚着脸皮跟去,苏家的内事他一个外人就不好掺和了。
苏父瞥他一眼,忽然开口:“你要不要一起去啊?”
沈青杨:“啊?好……”
苏尘:“不行!”
四目相对,苏尘眼底是前所未有的决绝。
沈青杨先是茫然,随即也变得坚定起来。
他面向苏父,一本正经地请求:“我要去。”
苏尘:“你不能去。”
苏父:“想去就去。”
苏尘急了:“不行。”
气氛在这一刻僵住了。
三个人谁都没有言语。
看神情,谁都不肯先退一步。
半晌,苏父呷了口茶:“小伙子你想去可以,但首先你要清楚此行有多凶险。”
古老世家各有盘亘区域,苏家临山,随着灵气觉醒,家族管辖范围内的邪乎事愈发多了起来。
长眠土中的物种最先感知到灵气变化,修正统的阴物抓住千载难逢的良机加速提升自身,修什么都无所谓的一大类反倒是肆无忌惮起来。
苏家子弟忙于驱邪守护百姓,一年到头都聚不齐。
外出多了,伤亡在所难免。
尤其苏家年轻一辈在灵气助力下,陆续到了第一波修行瓶颈,该应劫了。
苏尘的第一劫是家族中最凶险的,因为她天赋最高修行进度最快。
而落到她哥哥姐姐头上的劫数没那么要命,却也刚好卡在他们的修为水平上,能否平安渡过犹未可知。
苏家长辈都是过来人,对孩子们渡劫信心满满。
然而一连三个出色子弟都在与邪物的对战中身负重伤命悬一线,还有三个子弟下落不明,令苏家主不得不亲自登上青山求问缘由。
尤浩戈推演的结果显示因灵气日渐浓郁,更有利于各大古老世家的修行,而世家们若想要得了这份天大的好处就要应劫。
这场家族的劫难会落在每个世家子弟头上。
其他人自身命数气运正旺,只要走正路就没啥大事。
而自身就要应劫的人等于是两劫合一,凶险翻倍。
换言之,这波名为落在古老世家头上的劫难其实是在考验各家族的后辈。
挺过去了,家族繁荣昌盛修行更上一层楼。
挺不过去,家族没落便是不可逆的结局。
苏家长辈哪能眼看着孩子们去送死,他们不能替后辈承受修行带来的劫数,那家族的那一份他们分摊一下不过分吧。
于是再有后辈出任务就会由长辈随同。
重伤的三人哪怕耗尽家底也要把人救回来。
失踪的三人命数显示人还活着,但已呈现出将死之局。
苏家抽调所有人手全力搜找,务必要把人活着带回苏家。
苏尘是年轻一辈中唯一应过一劫的人,理论上,家族的劫难不会对她造成太大影响。
可苏父私下里给苏尘推运时发现她最近的气运有很不正常的波动。
他问尤浩戈缘由。
尤浩戈什么都不肯说。
苏父直觉不对,又拗不过女儿要去找哥哥姐姐的决心。
苏尘上次能顺利渡劫有一半功劳是沈青杨的。
这次让他跟去,说不定也能化解掉苏尘命数中那看不透的异常。
苏父的算盘打得啪啪响。
苏尘却是怎么都不松口。
此行有多凶险,她心中有数,连她自己都不敢保证能活着回来。
带上沈青杨,让他去陪葬么。
沈青杨见苏尘生气了,只得暂时缓口说自己再想想。
当夜,原定第二天才走的苏尘偷偷提前出发。
沈青杨则去找了秦悠和尤浩戈。
谁知却扑了个空。
好在苏父背着苏尘给他留了张地图。
沈青杨不熟悉地形,找了两天才找准位置。
彼时,苏尘和同去的两位苏家长辈已经浴血奋战了一天两夜,人均带伤。
沈青杨看见苏尘背后两道见骨伤痕,眼珠子都红了。
他提剑冲进战圈,将不停舔舐嘴角血迹的行尸逼退。
他刚要去扶踉跄的苏尘。
苏尘一把将他拽到身后,一脚将那从地底下钻出来的骨手踩得粉碎。
情势过于危急,俩人谁都顾不上说话。
苏尘自身灵力消耗过度,只能靠不停吞服丹药来续航。
沈青杨初来乍到体能满格,奈何他那两下子在这种生死局里能自保都有侥幸成分,救人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战局重新陷入胶着状态。
苏尘为了保护沈青杨又挨了行尸两爪子。
沈青杨没想到时至今日自己仍然是个拖后腿的,气血上头,他把秦悠当毕业礼送他的一瓶丹药都给吃了。
霎时间,汹涌的灵力灌注全身,胀得他仿佛是要自爆。
他抬手攥住一只掏向苏家长辈的骨爪,愣是把一副结实的骨头架子给薅散架了。
沈青杨如同开挂,苏家人压力骤减。
苏尘想先把沈青杨送去安全之地。
苏家长辈却想再冲一波看能不能将困在最里面的三个苏家晚辈救出来。
长辈不撤,苏尘左右为难。
她正犹豫,沈青杨已经一马当先冲到最前面去了。
如此一来,后路被行尸彻底封死,他们唯有前进。
苏尘从原本的冲锋位置换到后面做策应,力保队伍中的人不再受伤。
苏家三个年轻人直挺挺躺在最里面的小块空地上,周围有用血绘制的层层符咒阵法。
从他们身上流出来的血源源不断淌进符文里,这是他们自保的最后一道屏障。
两位长辈冲进阵内,一个检查三人伤情,一个加固阵法。
三个人伤得都很重,身材最高大的苏尘堂哥胸口被洞穿,还能留住一口气都是奇迹。
可算上沈青杨就进来四个人,怎么可能带着三个没有行动能力的人杀出去。
苏尘燃起苏家秘制传音符,请分散在其他战圈的苏家人尽快赶来援救。
等待的过程中,行尸们在阵法外面围了一层又一层,一双双凝滞的眼里透着即将吃人的疯狂。
苏尘紧咬槽牙,胸膛里有一股热血在翻涌。
出发前,秦悠曾来找过她,很隐晦地提点她此次救援到头来会演变成她的第二劫。
闯过去了,她的修为将比肩苏家中坚一辈。
闯不过去,她必死无疑。
她可以选择推后应劫,不去参与救援就行。
可她哪能不管从小一起长大的兄长姊妹。
这也是她铁了心不带沈青杨同来的原因。
古往今来还没有人在她这个年纪就闯第二劫,她自问想渡劫成功难于登天。
因而她这一趟是抱着必死之心来得。
用她一命换三个哥姐的命,她认为很划算。
可现在看,三个哥姐的命不一定能救得回来,还得倒把沈青杨也赔进去。
苏尘闭了闭眼,她年初去找秦悠玩时看过一本青山下出土的古书,书上尽是些闻所未闻的奇术。
其中有一则叫离魂傀儡术。
修行者强行将自己的魂魄拔出体外,生魂如线牵引失去感知的肉身搏杀。
这样别管受多重的伤都不影响战斗力。
后果是没了痛觉牵制,人会在拼杀过程中无所顾忌,缺胳膊断腿都算好的,很多施术者最先掉的是脑袋。
纵是天师在世,没了脑袋也死定了。
左右都是死,能保一个算一个吧。
否则就看眼前行尸的总量,整个苏家人都来也白扯。
她再燃一张传音符通知其他人往外撤,同时她高喝一声:“一人扛一个,走!”
苏尘人在阵内,甩手射出一把符咒,逼着行尸大军让出一条路。
两位长辈扛起壮硕的后辈,留了个瘦弱的女孩子给沈青杨背。
沈青杨扛麻袋似的将人扛在肩上。
背人扛人是玄易这两年着重训练的体能项目,虽然玄易不要求同队人必须同生共死,但在有能力自保的前提下能救一个就要救一个。
沈青杨训练时扛的人偶重一百八十斤,扛苏尘堂姐很轻松。
就是姿势对伤员不太友好。
没办法,他作为艺人不能太胖太壮,体重再怎么增也得有个上限,能扛动这个分量就成。
他没像两位长辈那样急着冲出去,而是站在苏尘身侧。
苏尘正在运劲逼生魂离体,见他不走急着催促:“你先走,我断后。”
沈青杨看她浑身都是不停流血的伤口,心疼坏了。
他抖抖因为他扛人姿势过于粗暴而疼醒的堂姐:“我扛她出去她得疼死,还是你来扛人我殿后吧。”
苏尘一阵眩晕,生魂堪堪从肉身的束缚中松动,耳鸣眼花神智混沌。
沈青杨敏锐地发现她的异常,一巴掌拍她脑门上。
苏尘松动的生魂硬是被拍得归了位。
她晃了晃,睁开的眼里布满血丝,还有满满的无奈:“你……”
沈青杨二话不说将堂姐甩给苏尘。
苏尘还有点迷糊,下意识接住。
姐妹俩都牵动了伤口,都清醒不少。
沈青杨左手横剑,右手从背包里掏出一把刻满符文的菜刀。
这是他去找秦悠和尤浩戈时顺手牵羊来的。
秦悠向来菜刀不离身,沈青杨还纳闷秦悠为啥出门没带刀,是不是去哪逛街了。
可他等不及他们回来,电话又打不通,他便留了纸条将这把菜刀借走。
敌我数量悬殊时,花把式只会浪费体力,唯有菜刀才是不败的真神。
沈青杨左手将剑抛出去。
宝剑得御剑之力直射而出,砍翻一众想要围拢上来的行尸。
沈青杨推了还在怔愣的姐妹俩一把:“快走。”
出了符阵,苏尘就没办法再集中精力剥离生魂。
她扶住勉强能站住的堂姐,结印厮杀。
堂姐想帮忙,奈何伤势太重,手都抬不起来。
她颤抖着手并住双指,往自己腹部伤口上狠戳。
凝固的伤口迸裂开来,鲜血汩汩而出。
堂姐疼得微微颤抖,脸上却是不变的决然刚毅。
她用尽全力将手上的血抹在苏尘扶她的手上:“结血印。”
苏尘眼眶泛红:“五姐!”
堂姐的颤声不容置疑:“快!”
苏尘挥开攻向堂姐的行尸,剑身在染血的手上蹭过。
饮了苏家人血的宝剑立时绽放寒光,光洁的剑身上浮起一层流动的咒文。
贴上来的行尸白骨感应到强劲的攻势,纷纷退避。
后面的行尸不明缘由,还在疯狂朝前挤。
夹在进退之间的行尸白骨倒了一地,被它们自己踩得不成人形。
苏尘结印后一剑斩下。
剑气激荡出层层气浪,行尸触之即被劈为两半。
沈青杨的菜刀砍出了花,一刀落下必有一个脑袋飞天。
两人配合默契,竟真的在绝境中杀出一条生路。
先行闯出去的长辈遇见了去其他方位找人的苏家人,当下一部分人负责护送伤员强突重围,余下人折返回来捞苏尘。
有了增援,苏尘一行的前进速度更快。
沈青杨换到苏尘身侧,与她并肩杀敌。
看见沈青杨周身是血,苏尘仅剩的理智亦烟消云散。
他俩就像掉进鲨鱼群的旅人,除了搏命别无选择。
激战终落幕。
苏家人全员集齐,个个带伤。
除了那三个从行尸堆里抢出来的后辈,几位长辈的伤情也不容乐观。
可他们弹尽粮绝,所有药品都在打斗中消耗掉了。
苏尘的身体因脱力而不受控制地颤抖,她用宝剑当拐杖撑住自己不倒下去,人活一口气,现在她就是苏家赖以生存的这口气。
沈青杨揉揉眼,眼前不但没有变得清晰,反而被血糊得更看不见了。
苏尘这才看到他脸上有一条巴掌长的外翻伤口,都能看见面颌骨了。
一张完美俊秀的脸上多了这么一道狰狞伤口,实在过于触目惊心。
苏尘眼里发热,鼻子酸酸的,却流不出一滴眼泪。
她的血都快流干了,哪还有泪呢。
沈青杨从疼麻了的感觉中找回一点痛感,他用菜刀当镜子照自己。
面上那道伤口快把他半边脸削掉了。
沈青杨乐了:“完了,毁容了。”
许是他乐得动作过大,他脸上那片岌岌可危的肉唰地耷拉下来,就剩一层人皮连着。
他啪叽将那半边肉又拍回脸上。
看见的人全都下意识五官抽搐。
只有他像个没事人一样。
一滴通红的液体从苏尘眼角滑落。
没人分辨得出那是血还是什么。
就在苏家人躺在地上,打算缓口气再想出路之际,一辆灵车晃晃悠悠开至近前。
一只小小砂糖橘从驾驶室蹦跶出来,怪声怪气说:“准备好了吗?”
所有人:“?”
灵车后门一开,奇形怪状的小妖铺了一地。
沈青杨定睛一瞧,全是蛛类。
它问蜘蛛:“你亲戚啊?”
小小砂糖橘摇晃螯肢:“不是不是,你看我们颜色都不一样。”
这一地花里胡哨大大小小的蜘蛛,怎么看都比那成千上万的行尸更可怕。
砂糖橘一声令下。
蜘蛛们各自组队爬到苏家人身边开始吐丝。
砂糖橘扯着嗓门喊:“都别挣扎呐,我们是来救你们的。”
怎奈它的音量跟体型成正比,它喊破喉咙都没有蜘蛛大军在地上爬的动静大。
小小砂糖橘很无奈地回驾驶室掏了个大喇叭出来,开关一打开,传出来的是尤浩戈的声音:“恭喜各位渡劫成功,想活的乖乖上车,找死的请自便。”
苏家人:“……”
尤大师都发话了,苏家人哪敢反抗,很快便被蜘蛛包成了一个个茧。
沈青杨和苏尘得到了砂糖橘的亲自照顾。
苏尘的伤都在身上,头露在外面。
沈青杨可就惨喽,脑袋包得就剩俩鼻孔。
砂糖橘警告他:“你还想靠脸吃饭的话就别动。”
沈青杨一怔:“我都这样了还能靠脸吃饭呐?”
砂糖橘在车顶挂下两条蛛丝,把他脑袋牢牢固定住:“秦老大说能。”
苏尘死寂的眼底燃起希望的光。
灵车后车厢一如既往地冷,倒是有效地帮这帮伤员们降低了痛感。
多数人比沈青杨伤得重,但没有沈青杨伤得那么狠,所以他们自发地挤着坐,尽可能给沈青杨留出空间。
一层坐不下,蜘蛛们又在上头结网格出两层。
堂堂古老玄门世家也是没料到有朝一日要像蚊蝇那般粘在厚重的蛛网上保命。
所有人如沙丁鱼罐头般挤进灵车,蜘蛛们却没上来。
沈青杨使劲翻眼皮向车外望去。
那群彩色蜘蛛涌进行尸的地盘,出来时用蛛丝带着一堆手机和武器法器。
后车门关闭,灵车缓缓启动。
沈青杨两眼一黑,脑海中仅剩一个念头:小秦老板还真是不改“节俭”本色。
青山脚下摆了好几排棺材,苏家人卸车一个躺一个。
秦悠实在来不及把棺材拆解成木床,只得挨个安慰:“就当体验生活了。”
苏家人表示:这生活不体验也罢。
伤者刚躺进棺材就有各式小妖来帮忙拆蛛丝。
蛛丝粘人的威力有限,加上每个人身上都有血污,并没有因为拆蛛丝而伤上加伤。
赶来帮忙的小宝和白骨大妖负责给他们发丹药和止血药粉。
修行之人体质都好,经过一路调养,已经有人能勉强坐起来了。
在金贵的丹药助力下,一部分苏家人可以为自己包扎上药。
而秦悠和尤浩戈的精力都在沈青杨和苏尘,以及苏家几个奄奄一息的人身上。
秦悠掰开沈青杨的嘴往里塞药。
沈青杨有点神志不清,嘴刚张开,半边脸就掉下来了。
他居然还有闲心问秦悠和尤浩戈去哪了,看没看见他留的借条。
“我们找药炼药去了,不然你们出得来也够呛活得下来。菜刀就是给你留得,好用吧。”
秦悠帮他扶正脸上那块肉,尤浩戈穿针引线开始缝。
沈青杨疼得直哼哼:“不给上点麻药啊?”
秦悠惊了:“你还知道疼呢?”
沈青杨:“我又没死,当然知道疼了。”
尤浩戈拍拍他缝好的脸:“知道疼就闭嘴,这半边脸再掉下来你就找神仙去吧。”
沈青杨嘴贱得难受,想回两句,余光瞥见苏尘担忧的神情又把到嘴边的话都咽回去了。
秦悠和尤浩戈对几位重伤员的伤处进行完基础处理,就要开始重中之重的灵力疗愈。
古早时的医修可不仅仅是医术了得,他们的修为同样不落人后,只是战斗技能太差而已。
秦悠和尤浩戈不是医修,却也懂点治疗的手法。
秦悠优先张开气场,温润的灵力同时灌注进几人体内。
苏尘神智清醒,因而她的感知最为敏锐。
这股磅礴之力既滋养了众人虚弱的魂魄,又在加速肉身伤口的愈合。
如今这世道,竟有内息如此强盛之人?
她望向秦悠,惊疑之余又很担心秦悠会吃不消。
当秦悠的灵力稍有减弱之势,一股凌厉霸道的劲气填补上来,拖着前面的温润灵力持续治疗。
这下其他几位重伤员也都有了感应。
尤浩戈懒洋洋撩起眼皮:“醒都醒了,各位,自个儿也动动呗。”
无需他们过分消耗心神,一刚一柔两道灵力便已推着他们的内息作调养。
这一治便是三日不断。
苏家人的外伤都见好。
青山灵气给予他们前所未有的修行体验,长辈们因祸得福,修为更上一层楼。
年轻人不太能适应灵气的变化,无所适从中选择了躺平。
最麻烦的还是沈青杨。
他的修为最浅,疼劲上来哪还顾得上运气调理。
秦悠从玄易医学院那弄来些止痛麻醉的药给他用上,好歹能让他不乱动了。
苏家人陆续离开青山。
在其他委托上忙活的苏家人包括苏尘父亲亲自来接,并送上丰厚大礼。
尤浩戈也没客气,给多少收多少。
苦战之后的苏家人实在狼狈,恢复不错的伤员们去河边简单冲洗换身衣服。
苏父趁这机会请尤浩戈借一步说话。
尤浩戈双手插兜吊儿郎当,半点看不出灵力高强度持续输出三天的疲累:“想问什么?”
苏父递上个超厚红包:“还是小女的气运。”
苏父这趟没能跟苏尘同去救人,即使人在其他更艰险的委托上也还是时刻忧心,但凡有点时间就要算算苏尘的气运。
修行中人的命数不同于普通人,乍看或许没什么区别,实则要经历的起落远比普通人要惊险得多。
苏家不精于命理,只在添丁进口时大致算算命数走向。
苏尘是被家里占算次数最多的晚辈,这能帮她躲过很多劫难,却也会为她招来很多不必要的灾祸。
要知道人的命数是天机,算命等同于窥探天机,占算者要承担天谴的风险,被算的人亦躲不掉。
苏尘的第一劫算是靠占算才寻得了一线生机,那后续就会有突如其来的危险落到她头上。
苏父担心闺女气运中那股看不透的诡异就是这么来得。
幸而苏尘平安归来,那古怪的气运应当是过去了吧?
尤浩戈瞥向苏尘。
她是玄易老师,不跟家里人走。
何况沈青杨的伤还没有多大起色,她要留下照顾他。
苏父的目光随着他望过去,正瞧见被苏尘坐起来喝水的沈青杨。
上次见面时还是个精致帅哥,这会儿“丑”得让人无法直视。
苏父身为一家之主没时间看电视追明星,但他也知道这个满大街广告牌都是的小伙子是个大明星,很红很受欢迎。
一个靠脸吃饭的年轻漂亮男人,毁容许是比死更难受吧。
苏父重重叹气:“我不该给他留地图。”
尤浩戈倚着门框,看沈青杨喝进去的水从脸边上漏出来直乐。
苏父小心翼翼叫他:“尤大师?”
尤浩戈摆手:“世人都以为命数是出生时注定好的,其实这人命就相当于老天的心情,玄妙得很,哪有当真能算得清的。翻脸比翻书都快这话你听过吧?”
晴朗的天空传来隆隆雷鸣。
尤浩戈:“你看,老天心情晴转阴了。”
苏父仰头,智慧的眼里盛满茫然。
尤浩戈:“不必过分计较劫难,过不过得去要看机缘,也要看老天的心情。太把命数气运当回事,你就会变成被老天吊下来的胡萝卜勾着走的拉磨驴。”
头顶的雷鸣更响亮了。
尤浩戈:“你看,驴叫了。”
苏父:“……”
等苏家人离开,秦悠背着手溜达过来,笑得贼兮兮的。
尤浩戈:“他们给你塞了多少好处?”
秦悠:“没多少。”
她从身后拿出个超大购物袋,里面装满了符咒。
尤浩戈:“这还叫没多少?”
秦悠皱皱鼻子:“他们人多嘛。”
所有符咒都是低阶,以镇宅护身为主。
以秦悠靠肉身保留下来的前世灵力闭眼都能画出来。
可她嫌费事,能借他人之手最好不过。
她把符咒倒出来,按功能分类:“等他们都好了,咱出去摆摊吧,货源足足的。”
尤浩戈搓搓她的头:“好啊。”
头发留长挽成发髻的秦悠秒变爆炸女鬼造型。
秦悠照着他脖子就是一口。
屋外传来沈青杨痛苦的哼唧。
秦悠撩开乱发向外张望。
苏尘正帮沈青杨盘膝,这样她可以给他输入灵力辅助他运气。
沈青杨每动一下,脸上的肉就疼得直抽抽。
完好那半边脸无所谓,缝上那半边都淌血了。
秦悠“啧”了声:“我光是看着脸都疼得慌。”
尤浩戈捏捏她终于有肉的脸颊:“他的命再好也只是一介凡人,想跟苏家未来的顶梁柱有交集就得付出代价。”
秦悠:“可若是没有他,苏家要不了多久就没落了。”
落在苏家头上这一劫远比尤浩戈对苏父描述的要凶猛得多。
苏家一半人都会死于此劫,年轻一辈更是凋零得一个不剩,包括苏尘。
苏家修为深厚的长辈们受不了打击,有的疯了,有的走火入魔成了人间大患,还有的会在后续与邪祟的对抗中战亡。
灵气的衰败与旺盛自有其周期,每轮转一次就等同于玄门中的创世再灭世。
这也是古早大神们几乎没有后代继承衣钵的根本缘由。
像苏家这种古早时就有一席之地的玄门世家扛过了灵气匮乏时期,却会在灵异复苏之后覆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