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阿姨正笑眯眯地看着她,眼里的慈爱几?乎要将她淹没。
沈家别的阿姨,许青菱可?能不记得,眼前?这一位却无论如何都忘不了。
陶姐。许青菱差点脱口而?出,幸好嘴里嚼着鱼丸。
谁知下一秒陶姐竟然开了口:“难怪昨天?安吾就打?电话回?来,让老孙做三鲜鱼丸汤。看来这孩子是真?爱吃!”
这话一出,桌上几?双眼睛都盯着许青菱。许青菱一口丸子差点噎在喉咙,没想?到沈安吾戏做得这么足!
沈兴邦搁下了筷子,抬头看着陶姐:“他什么时?候打?电话回?来的?我怎么不知道?”
沈安吾有些无语地揉了揉眉心:“陶姐,你就不能给我一点面子!这种事你也要当?着这么多人面说出来。”
尚蕙兰和沈兴邦结婚的时?候,陶巧妹就在沈家干了。她跟尚蕙兰家沾点亲戚关系。和男人离婚后,一个人到城里打?工。她没什么文化,也没什么手艺活,根本找不到啥好工作。刚好尚蕙兰那时?候快生孩子,缺个保姆,便把她留下来了。
沈安吾出生,就是陶巧妹在带,可?以说是看着他长大的。
上辈子许青菱是沈栾的女?朋友,后来又成了沈家的长孙媳,陶姐一直对她淡淡的。
人和人的机缘大概就是这样,毕竟沈家这些人,陶姐跟沈安吾的感情?才是最深的。
沈安吾戏做得这么足,她自然也不能落后。众目睽睽之下,许青菱站了起来,从中间那盘啤酒烧鸭中夹了一个鸭腿到沈安吾碗里,冲他眨了眨眼:“谢谢啊!”
沈安吾喜欢吃鸭子,是上辈子她在他手下工作的时?候就知道的。不管是烤鸭、卤鸭还是酱鸭,他都喜欢。
果然,陶姐笑得见?牙不见?眼,这小姑娘竟然连安仔喜欢吃什么都知道!
沈安吾也没想?到她鬼灵精怪到这种程度,竟然能猜到他的喜好,唇角不由自主地翘了起来,右手握拳抵在鼻尖,掩住唇角的弧度,低头将那只鸭腿给吃了。
孙师傅的手艺不错,挺香。
这顿家宴吃到这里,可?以说是其乐融融。说实话,许青菱都没想?过,御园的家宴竟然有氛围这么和谐的时?候。
然而?在一片和谐之中,突然响起一个清甜的声音:“青菱,你的保密工作也做得太好了。一个学校的同学,我和沈栾竟然都不知道你就是小叔的女?朋友。”
一时?间,饭桌上所有人都看向宛月。宛月假装没看到那些或狐疑或冷冽或审视的目光,只将眼睛定定地放在许青菱身上,脸上自带一派天?真?的笑容。
沈安吾很明显不快,许青菱倒没什么,笑意清浅:“那是沈栾没告诉你。他早就知道了。安吾陪我买电脑那天?,我们还在食堂碰到他。”
宛月嘴角的笑容一点点僵硬,转过头扯住男友的胳膊,嗔怪道:“好啊!青菱跟小叔谈恋爱,你竟然不告诉我!”
沈栾这一顿饭早已憋了一肚子不爽,哪里不知道她在撒娇卖痴。好像天?底下就她最聪明,别人都是傻子。那些女?人的弯弯绕绕只是因为他喜欢她,平时?不跟她计较罢了。
他用力?甩开她的手,冷冷道:“谈恋爱而?已,用不着昭告天?下吧?”
傅芹眉头皱得老高,来之前?她就跟宛月说了,少说话。没想?到她倒上赶子在老爷子面前?表现起来,傅芹气得简直想?给她一耳光。
她还没来得及制止宛月,就听到上首的老爷子开了口,语气沉凝:“你们三个是同学?”
宛月对上沈兴邦冰冷的视线,直觉他脸色不大好看,不过这个时?候她可?顾不上那么多。她脑中只有一个声音:许青菱,凭什么?!什么都不如她,凭什么找比她强的男朋友?!
对面许青菱神色淡淡地喝着甜米酒,似乎桌上谈论的并不是她。她纤细的手指握着杯子,手指上的戒指和脖子上的项链无不刺疼宛月的眼。
宛月冲沈兴邦点了点头,一副乖巧模样:“是。我跟青菱,还有沈栾,我们三个是高中同班同学,现在也都在浔大念书。”
御园二楼,沈兴邦书房。
父子俩一个在坐在办公桌后,一个坐在沙发上,谁也没开口。
沈安吾想?起来,自己上次来这,还是他母亲跟江开诚结婚的时?候。
有多久没来了?他忍不住开始数日子。然而?那头老爷子已经憋不住开始咆哮:“沈栾才刚满十八,还不到十九。你竟然找了个跟你侄子一般大的女?朋友!”
沈兴邦越说越激动,手里的拐杖用力?拄着地毯,发出沉闷的“咚咚”声。
小时?候每每听到这种声音,沈安吾都害怕得想?躲起来。然而?此刻,他内心早没了波澜,随手打?开茶几?上的雪茄盒,取出一根,用雪茄剪将两头剪了,将充气打?火机对准雪茄点上,凑到嘴边用力?吸上一口,眉头皱了起来。这么长时?间了,他还没办法接受雪茄的味道。再好的雪茄,闻起来也有一股艾灸味。
这玩意沈兴邦是四十多数以后喜欢上的,御园的地下室,藏着上千支雪茄,全是他从世?界各地搜罗回?来的。就像娶尚蕙兰一样,这些东西都是他用来标榜成功男人身份的。
在一片青白?的烟雾中,沈安吾看着父亲阴沉欲滴的脸,蓦的开了口:“爸,儿子这都是跟你学的。你能娶一个比你小十四岁的老婆,我为什么不能找个比我十二岁的女?朋友?论不要脸的程度,我恐怕还是比不上你……”
沈兴邦气得脸色铁青,嘴唇哆嗦,身体?也跟着颤动起来,抄起手边的烟灰缸便向儿子砸了过去。
“你这个畜牲!老子把你养这么大,是来气我的!”
沈安吾将头往旁边偏了偏,那只烟灰缸还是堪堪擦过他的脸颊。
沈兴邦手指着儿子,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你要是玩玩我没意见?,你一上来就把你母亲留给你未来老婆的项链送给那女?孩。你知道那项链价值多少吗!”
沈兴邦和尚蕙兰离婚时?,夫妇俩所有财产,律师都列了清单。在尚蕙兰的首饰当?中,那条钻石项链他印象最深,是儿子两岁时?,他们俩一起从香港拍回?来的。
当?时?拍回?来的价格是三百万。儿子竟然这么随随便便就挂到人家姑娘脖子上。
沈安吾刚才还混不吝的模样,听父亲提到那条项链,眼里玩世?不恭的挑衅褪去。
他盯着父亲那双冷戾的眼,缓缓开口:“儿子这条命都是她给的,一条项链算什么?”
第70章
家宴吃到最后气氛有点僵。沈兴邦如今上了年纪,当着两个小姑娘面,倒没冲儿子发脾气。
饭后,老爷子把沈安吾叫到二楼书房。
许青菱估计这父子俩十有八九是说跟她?有关的事。不过她?只是个假冒的临时女友,确实?操心不来,只能坐在楼下等沈安吾。
沈绍周一家子还在,傅芹的脸色很难看,看到老爷子和小叔都上去了,满肚子火憋也憋不住,站了起来,冲宛月冷冷道:“你跟我出来一下,有话跟你说!”
宛月脸上还带着笑容,恍若无事般跟着她?出去了。沈绍周和儿子坐在许青菱对面的沙发上,他?性格内敛,对着跟儿子一般大的女孩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幸好陶姐端了茶和切好的果盘过来,打?破了尴尬的氛围。
许青菱不想搭理这对父子,端起杯子起身走到落地窗前。傅芹和宛月正站在草坪上,一个神色激动,一个木着脸站在那儿。傅芹显然在大声?训斥宛月什么,宛月倒也不是完全被骂得不还嘴的那种,偶尔见缝插针地回个几句。殊不知道,她?不回嘴倒也罢了,一回嘴,傅芹更生气了。
上辈子,许青菱一想到御园这个地方,心头总是有种沉沉的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大概是因?为她?那个婆婆屁大点的事,都能挑出她?无数错来。搞得她?如履薄冰,战战兢兢,越想表现好反而越表现不好。最后,反倒是她?自己想通了,彻底摆烂了。傅芹才拿她?没辙了。
许青菱眯着眼睛,一边喝茶,一边看着不远处那对未来的婆媳。看了几眼便觉得没意思。
外?头是难得的好天气,远远地都能闻到浓密的草木气息。有这吵架的精力,还不如绕着御园走几圈,全当是春游了。
陶姐从?厨房出来,看见许青菱一个人站在那儿,怕她?觉得无聊,“小丫头,安吾可能还要一会。他?刚才让我陪你在园子里逛逛,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捡玉兰花啊?”
许青菱忙将手里的杯子放下,冲陶姐笑道:“好啊!我正想好好逛逛园子呢!”
她?今天穿的一双单鞋,踩在其?乐园的草坪上,却并不觉得扎脚。这个季节,春草被太阳晒得软软的,樱花早已经凋零,连那玉兰树的花朵也只剩下一地的荼蘼。
陶姐从?家务间拿了把竹扫帚出来,开始扫地上枯黄凋零的花瓣,一边扫一边道:“这个天气老爷子经常会在草坪上晒太阳,一晒就?是好几个小时,得趁他?午睡结束之前赶紧把这些花给扫了。”
许青菱记得陶姐的年纪比尚蕙兰还大。按她?的年龄和在沈家的资历辈份,这种打?扫的粗重?活早不需要她?来干了。
她?忙上前:“陶姐,我来帮你扫吧。”
陶姐笑眯眯地看着她?:“我也没什么事,上了年纪,干点体力活身体才好。”
许青菱看她?似乎乐在其?中?,也不再勉强。
陶姐一边扫一边道:“这花年年都这样,开不了几天就?谢了。花谢了,叶子才会抽条出来。刚抽条出来的叶子比花还好看,青透水灵着呢,安吾他?妈妈就?很喜欢玉兰树。”
许青菱想起一面之缘的尚蕙兰,也觉得玉兰花跟她?的脾气确实?很契合。开的时候轰轰烈烈的,落的时候决绝果断,对托举她?的枝头毫无眷恋。
都说樱花的花期短,其?实?玉兰花更短,前后左不过一个礼拜,枝头上便一瓣不留了。
难怪有人说,绝盛之事,有时也能成为恨事。
许青菱拍了拍玉兰树的树干:“我看樟墅的小山坡也种了好几棵玉兰树,比这的还要粗呢。”
陶姐手上动作顿了一下:“安吾带你去了樟墅?”
许青菱:“嗯。我跟着他?去过几次。他?把樟墅推倒了,打?算重?建。我老师刚好负责新房子的室内设计,我跟他?们去了那几次。”
陶姐“哦”了一声?,地上的残花已经扫到一处,她?想弯腰把那一堆花瓣塞进网兜里。到底年纪大了,骨头都硬了,腰还没弯下去,就?听到骨头的咔咔声?。
许青菱这回不管陶姐拒不拒绝,直接从?她?手里拿过网兜,将那一堆枯黄的残花全铲进网兜里。
清理好草坪,许青菱转身一看,刚才还在草坪上吵架那两个人已经不见了,应该是回别墅了。
许青菱抬头看了眼二楼方向,拿出手机看时间,这都一个多小时了,那对父子也该聊完了吧?
陶姐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笑道:“安吾应该快下来了,老爷子每天这个点要午休了。”
跟尚蕙兰离婚后,沈兴邦算是半隐退状态,远星的事很少过问,也很少去公司了。
老爷子每天中?午刚吃完饭精神都特别好,一个小时后血糖升高,困意便上来了,这个时候无论如何是要盹一觉的。年纪大了,每天的行程都是固定的,一旦打?乱得好几天才能恢复。
许青菱听陶姐这么说,赶紧拍了拍身上的灰,在家政间洗了个手,便去屋里等沈安吾了。
别墅里,沈绍周和傅芹正坐在沙发上喝茶,宛月则和沈栾坐在一旁下棋,气氛看上去已经恢复正常。
宛月的嘴唇快被她?咬烂了,眼睛看着棋盘,心思早不在下棋上。刚才傅芹把她?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通,她?知道自己闯祸了。沈栾爷爷八成是在楼上书房跟他?小叔吵架。
不过,虽然挨骂了,她?心里却觉得痛快了不少。她?知道沈家这种人家,最讲体面。沈栾小叔找了自己侄子的同学当女朋友总归不是什么体面的事。
傅芹看到许青菱进来了,那张冷淡的面庞总算挤出一丝笑容,笑容透着些许尴尬,刚想跟她?打?招呼。楼梯那传来脚步声?,沈安吾下来了。
许青菱一抬眼,便看到他?脸颊上的擦伤。她?眉头拧了起来,上前抓住他?的手,凑近看他?右侧脸颊,青紫了一块,还蹭破了一道口子,正往外?渗着血。
看着就?觉得疼,她?眉头不由自主地皱了更深,小声?道:“这倒底是怎么回事?你们吵架了吗?”
这动静把沈绍周和傅芹也惊动了,夫妇俩看着沈安吾受伤了,都吓了一跳。老爷子这是动手了?
沈绍周和妻子对视一眼。父子这段时间倒是鲜少有这样大动肝火的时候。即便对安吾的女朋友不满意,也犯不着动手吧?
沈安吾竟然受伤了!宛月的心脏快跳出胸口了,说不出什么感觉,既后怕又有些痛快。即便傅芹指着她?的鼻子说,你今天得罪了沈安吾,你知不知道!
刚才她?还觉得得罪又怎么样?她?说的是实?情?啊!此刻看到沈安吾这副模样,她?莫名其?妙的有些慌乱起来。
许青菱拽着沈安吾的手腕,将他?按在沙发上。
回过神来后,多少有些不高兴。
她?也懒得问人了,转身打?开一旁的柜子抽屉,从?里头拿出酒精、棉签和绷带。然后走到沈安吾跟着,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帮你处理一下。”
沈安吾看她?板着脸,不高兴的样子,心下一动,淡淡笑意从?眸底漾出,温声?道:“我没什么。我都跟他?清楚了。”
说清楚了,还用得着动手?许青菱没吱声?,薄唇紧抿着,用蘸了酒精的棉签把他?脸上的伤口处理干净,然后取出绷带。
沈安吾看着那么一大圈OK绷,瞬间觉得脑壳有点疼,按住她?的手,带着一丝拿她?没办法的无奈:“一点小伤口而已,明天就?结痂了。你给我贴这么大一块胶布在脸上,我怎么出去见人?”
都这个时候还想着出去见人的事,许青菱瞪了他?一眼,拿起剪刀开始剪OK绷,咬着牙:“你放心,我肯定按你伤口大小给你贴。不会影响你英俊的面容的!”
傅芹坐在对面,看到素来严肃冷峻的小叔竟然嘴角一路往上扬,似乎一点也没受刚才和老爷子争执的影响。
沈绍周叹口气:“安吾,你跟爸这倒底是怎么了?”
沈安吾转眸看着大哥,神色淡了几分:“没什么。爸有点误会,我都跟他?说清楚了。”
说实?话,许青菱对沈兴邦一直也没什么好印象。他?就?是那种典型的封建专制家长?,一言不合就?掀桌子。
儿子大了,他?手里权力渐渐流失,才收敛了一些。不过,毕竟是年轻的时候当惯了头狼的人,一时半会还收敛不了自己的专横霸道。
反正她?今天的任务完成了,她?现在只想离开这个鬼地方。
许青菱将手里的那堆处理外?伤的东西放进盒子,正要将盒子重?新塞回抽屉。
沈安吾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木盒,递到她?手里,眉梢眼角全是笑意:“这是我父亲给你的。他?说他?同意了。”
蛤?许青菱有一瞬间的角色错乱,这老头子倒底什么意思?
她?几乎脱口而出:“他?同意了,干嘛还对你动手?”
沈安吾淡笑着看着她?:“你打?开看就?知道了。”
许青菱打?开那个精致的木盒,里面是块十分精致的手表,瞅着跟他?今天非要戴在她?脖子上的项链有点像。
傅芹看到那块手表终于回过味来,老爷子这是认下安吾这个女朋友了!
家宴结束,沈栾不想?跟父母同车,和宛月打车回校。
沈绍周和傅芹开车回家。傅芹一上车,笑容便消失得无影无踪:“爸倒底还是心疼安吾,当初我头?一回上沈家,他老人家什么贵重见面礼都没有。安吾这?回带人上门,八字还没一撇呢,爸直接把压箱底的钻石手表送给人家小姑娘。我就不明白了?,你和安吾都他的亲儿子,再偏心眼子也不能这?么偏吧!”
沈绍周早就料到妻子必定有一肚子酸话等着自己。在他看来,这?事根本没有什么好掰扯的。
当初和傅芹开始谈对象的时候,他已经把沈家的情况跟她说得清清楚楚了?。从他进入远星那一天起,他就知道沈家以后肯定是交到沈安吾手里头?的,跟他没多大关系。
傅芹当时十分通情达理,说能理解他,可是结婚后,却总是忍不住要拿他跟沈安吾比。
这?顿饭吃得沈绍周心情复杂,此刻听妻子在耳边唠叨,一脸不耐道:“那块手表本来就是当年爸买回来打算送给尚姨的。现在安吾找了?女朋友,爸把那块手表给那女孩也没什么不对。”
傅芹噎了?噎。难怪她刚才看那手表眼熟。她就记得尚蕙兰有条款式很?像的项链。
原来夫妻俩把宝贝全留着儿子了?!
傅芹冷笑:“他们现在只是谈对象,又?没定下来。许青菱和安吾年龄相差那么大,说不定谈个几天就分手。爸倒好,一顿饭的功夫就把人给认下来了?。这?事你就一点不觉得奇怪?”
此刻,坐在车里,傅芹只觉得一脑门官司,心里像油煎了?似的。她不得不承认,她小瞧了?许青菱这?小姑娘。一个普普通通的学生,这?么快就把沈家两个最难搞的男人给搞定了?。
傅芹越想?胸口越堵得慌,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给傅娟。她这?个妹妹还真是,侄女跟沈安吾谈对象这?么大的事,竟然不告诉她!
许青菱已经坐上车了?,陶姐又?拎了?大大的保鲜袋追了?上来,说是准备了?些吃的给她,放在车子后备箱里了?,让她下车的时候别忘了?拿。
许青菱从车窗里探出头?来,冲她道谢,眼睁睁地看着车子已经发动?了?,陶姐还站在别墅门口目送他们。
这?大概是爱乌及屋吧。上辈子她可没有这?个待遇。看到陶姐佝着身子站在那儿,花白的头?发被风吹得乱蓬蓬的,许青菱眼眶有些胀,多少有些被人和人之间这?不可捉摸的缘份触动?到。
一上车,她便将脖子上的项链摘了?下来,放进盒子里,连同那只手表一起放进副驾的手套箱里,“这?么贵重的东西,你等会记得带回去放进保险箱,别再随随便便放在车里了?。”
沈安吾刚跟父亲吵了?一架,被烟灰缸砸了?,情绪却莫名有些亢奋,又?怕吓着她,侧眸冲她笑了?笑:“这?两样东西,你先替我收着。”
“这?哪行!就我们那宿舍……”许青菱话还没说完,兜里手机响了?,一看号码,是小叔打过来的。她转过头?看着沈安吾,“我小叔不会打电话来问我今天去你们家吃饭的事吧?我咋回啊?”
沈安吾看她慌慌张张的模样,忍着笑:“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这?是把解释权给自己了??许青菱犹豫地接起电话,果然,小叔小婶那头?已经接到傅芹的电话。傅娟被姐姐问得一头?雾水,侄女平时偶尔会打电话给他们,但没听她提到过谈对象的事啊。
青菱和沈安吾,傅娟自个做梦都不敢把这?两人扯一块。且不说两人的年龄差在那,一个是高高在上的公?司老总,一个是刚上大学的小姑娘,这?根本是八竿子打不到一块的两个人啊。
听到小叔在那头?问自己是不是在跟沈安吾谈恋爱,许青菱不敢说假冒女朋友的事,只避重就轻地说自己没跟他谈,只是跟他一起去御园吃个饭而已。
这?话许德佑和傅娟哪里会信?夫妇俩都以为她脸皮薄,不好意?思承认。许德佑还语重心长地叮嘱侄女:“既然你跟沈先生在谈对象,就好好跟人家相处。”
许青菱还能说什么,只能一通糊弄,把电话给挂了?。刚挂没多久,手机又?响了?,这?次是她家里的号码。
看到屏幕上那个不停跳动?的红色电话,许青菱脑门一阵发紧,感?觉自己捅了?马蜂窝,去御园吃个饭而已,这?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一样,迅速传到她爸妈那去了?。用脚趾头?都能想?到吴桂芬会问什么,许青菱毫不犹豫地将电话给掐了?。
她刚掐,那头?她爸妈接着打,她再掐,他们再打。就这?么循环了?好几遍,那头?总算消停了?。
许青菱这?边手忙脚乱,沈安吾却边开车边笑,俊眉朗目全是止不住的笑意,笑得胸腔都不停得震动?着。
说实?话,活了?两辈子,没见他笑得这么欢实过。一瞬间,平日?里的冷峻严厉统统不见了?,此时他看上去和浔大那些男生也没什么区别。
许青菱不明就里,她本来是好心帮他,怎么现在反倒被他笑,当即轻啧一声:“你这人真的!下回不帮你了?。”
她生气炸毛的样子,又?让沈安吾想?到某种猫科动?物。他忙止住笑,转过头?看着她,认真道:“今天真的谢谢你。”
许青菱看着他贴着绷带的脸,心里也觉得奇怪,这?架势刚才那对父子分明是大吵了?一架。她想?不通的是,沈兴邦怎么让儿子把这块手表交给自己。
沈安吾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目不转睛地看向前方,若无其事地缓缓开口:“我跟我父亲说了?,那天晚上是你救了?我。他就闭嘴了?。”
刚才在书?房他刚说完,他父亲就颓然地往椅子上一倒。
沈兴邦脸色不大好看,那一瞬间突然想?起来很?多事情。他和尚蕙兰刚认识的时候,两个都在市场上摆摊,他早就喜欢上她了?,而她却始终对他不冷不热。直到有一天,几个地痞流氓在她的摊子上闹事,他二话不说跟那几个小混混干了?一架,被人当场用啤酒瓶开了?瓢。
鲜血顺着他的脑门淌了?一脸一身,平时干练又?泼辣的尚蕙兰当场哭红了?眼,陪他去医院住了?好几天。出院后,两人就在一起了?。
人和人之间的缘分,谁说得清。儿子之前一直对那天的绑架案只字不提,今天却跟他把那晚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出来。
沈兴邦越听越心惊,最后叹了?口气,起身去开保险箱,从里头?拿出一个小木盒,推到儿子面前:“这?块手表,跟你母亲那条项链是一套的,你拿回去给她戴吧。”
刚和尚蕙兰分居那几年,沈兴邦不是没存着求和的心思,带着儿子去香港找妻子。
住在市中?心的酒店里,看着街头?干练利落拎着包疾步行走的年轻女人,不免想?到尚蕙兰年轻的时候。那时候她也是这?样风风火火,雷厉风行。
他从第一眼见到她,就喜欢上她了?。为了?娶她,他用了?很?多见不得光的手段。不过他并不后悔,他知道像他那样的人,如果不是用了?点手段,根本不可能有机会拥有她。
到了?香港,他特意?到那间拍卖行,把当年没舍得和钻石项链一起拍下来的手表,给拍了?下来。
沈兴邦一辈子没向女人低过头?,带着儿子去见妻子,送上那块钻石手表想?把她哄回来。
结果,妻子根本看也不看一眼,只将儿子搂在怀里,轻声细语地和儿子说话。
无论他怎么劝说,妻子就是不松口跟他回浔城。
沈兴邦气得带儿子回了?酒店,打算第二天离开。谁知当晚,接到拍卖行的电话,说他刚拍下的钻表落在某某酒店了?。酒店经理联系不上他,只好照着盒子里留的拍卖行卡片上的号码打过去。
那时候,他才知道自己费尽心思恨不得将所有好东西都捧到她面前,在她眼里不过一钱不值。
第二天,沈兴邦去餐厅取回了?手表,带着儿子离开了?香港,打那以后再也没踏足那个城市。
回浔城后,那块手表一直锁在保险柜里,他没有再看过一眼。
今天看到那姑娘脖子上的项链,他才想?起保险柜里放的这?只钻表。
罢了?,一代人有一代的因缘。这?一次,沈兴邦不想?管儿子谈恋爱的事了?。
不管怎么说,今天自己算是完成了?答应沈安吾的事。
到了?学校,许青菱感?觉浑身的毛孔都舒坦了?。活了?两辈子,御园那个地方给她的感?觉始终都一样,暮气沉沉得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下车已经走到宿舍门口,沈安吾在后头?喊她,转过头?一看,他手里拎着陶姐给她的那袋吃的。
许青菱这?才想?起来自己还忘了?样东西,赶前上前去拿,冲他摆摆手:“再见!替我谢谢陶姐!”
沈安吾站原地,看着她的背影往宿舍里去,脑后束起的长发随着她奔跑而左右晃动?着,几步便消失在视线尽头?的那一截台阶。
说不上什么心情,有种刚谈完重大项目后的亢奋,又?有种空荡荡的茫然无措。
许青菱推开寝室门,探头?进去,屋里静悄悄的。天气好,室友应该都出去玩了?,她莫名地松了?口气。
洗了?个手,打开陶姐给她的那只保鲜袋,看到上面两个盒子她傻眼了?——刚才她还给沈安吾的项链和手表,又?被他给塞回来了?!
许青菱额角猛跳,心脏也不受控地乱跳了?起来。她不明白沈安吾为什么又?把这?两个东西塞回来给她。她住的可是集体宿舍,不管是项链还是手表,任何一个都比她还值钱。这?万一丢了?,找谁去?
许青菱用力咬了?咬唇,等心跳缓下来,拿出手机给沈安吾打了?个电话。他那头?也正?在打电话,一直是忙音状态。
她只好给他发了?条短信,问他为什么把项链和手表又?塞回来。她住在没有监控的集体宿舍,这?不是成心让她晚上睡不着吗?
发完短信,她赶紧将那两样扎眼的东西锁进书?桌那个唯一带锁的抽屉。至于钥匙,许青菱绕着自己那一方小小的地盘看了?半天,没有合适的可以藏的地方。
她从柜子里找了?根绳子,把钥匙穿起来,挂在脖子上,藏进衣服里。
戴好后,摸了?摸胸口那个小小的硬物,许青菱才算长舒一口气。
一切搞定后,她打开那只保鲜袋看了?看,里头?全是吃的。两盒进口巧克力,两盒又?大又?红的草莓,一盒饼干,还有两个玻璃瓶,里面装着她刚喝的甜米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