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口子?都离婚了,倒打起擂台来了。
最高兴的还是傅芹。按照老爷子?的标准,儿子?和丈夫各有一套,他们家可以得两套房子?。
两套观澜苑的房子?,按现在?的市价,也一百多万了。
沈栾原本?也觉得挺不错,直到那天他亲耳听到小叔对爷爷说:“观澜苑的房子?我就不要了。”
沈兴邦听了嘟囔了句:“也就你妈看上那地方。”
言语中满是不屑。
回到家里,沈栾听到他妈酸溜溜地对他爸说:“安吾哪里看得中观澜苑,老爷子?刚把樟墅过户给他。”
樟墅是沈兴邦名下最贵的房产,那是他跟尚蕙兰婚后买地盖的庄园,庄园里头盖了别墅,建了花园和果?园,还凿了个巨大的人工湖。
尚蕙兰搬到香港去后,樟墅一直空在?那儿,只有管家和保姆在?那。
这次两人离婚,沈兴邦便把那套别墅过户给沈安吾了。
沈栾瞬间觉得观澜苑的房子?也就那样。他本?身对房子?没什?么兴趣,开学后他就要住校了,架不住他妈一直在?耳边念叨。
话里话外的意思,是打算把这两套房子?留着他当婚房。
去观澜苑的车上,沈栾拿出手机给宛月发了条短信:你喜欢什?么样的房子??我妈今天带我去选房子?。
为了跟宛月联系方便,他给她?也买了台手机。两人一有空就发短信,每天几乎都能发几十条短信。
电话那头宛月似乎在?忙,隔了一会才?回:“我喜欢有阳台的大房子?,可以在?阳台上种?花、看风景。最好有电梯,不用一层层爬楼。”
宛月住城中村的楼房,她?和妹妹住在?顶楼,最讨厌的就是爬楼梯。
沈栾已经能想?象她?说这话的语气和神色,唇角不由勾起,飞快地按键回复:“那我看的这个小区很合适。”
傅娟坐在?后视镜看到儿子?对着手机那沉迷的模样,便知道他又是在?跟那个姓宛的姑娘在?联系,胸口一阵堵,面色冷了下来。
偏偏这个时候只能当作看不见,之前已经跟儿子?闹得不愉快了,她?要在?车上旧事重提,儿子?可能当场就会推门下车。
儿子?平时都很好说话,一旦犯起脾气来倔得很。她?还记得儿子?小时候,有一次惹了祸,丈夫罚他下跪,让他跪两个小时,结果?时间到了,他还执拗着跪在?那儿,不吃不喝,就是不肯起来。最后她?哭着求他,他才?起来。
观澜苑售楼大厅,章衡正在?门口等。远远地看见两个贵妇从车上下来。年长的那位穿着一身黑色套装,戴了幅墨镜,气场强大。年轻的那位穿着墨绿色的连衣裙,神情透着淡淡倨傲。
沈栾百无聊赖地跟在?母亲后头下了车,手机揣进兜里不再?看。项目经理手里拿着图纸,将他们往里头迎。
观澜苑视野最好的那几套房子?在?小区东头的那两栋电梯房里,视野无遮无挡,正对着浔江。
项目经理拿出图纸向她?们介绍了观澜苑最好的两个户型。尚蕙兰本?身就是干房地产出身的,听了介绍,看了图纸和沙盘,很快就选中了两套房。
她?给两个侄子?选了两套三居室的房子?,除了楼层,房型、朝向都一模一样。她?自问?已经够一碗水端平了,实在?不行到时候抓阄吧。
傅芹却一直拿不定主题,最后索性让儿子?替她?选。沈栾随便一指,指了两套有着大露台的房子?。
要么说母子?连心呢,儿子?选的正是傅芹看中的。
章衡和片区经理忙不迭地夸赞沈家小公?子?眼光好,随便一挑就挑中“楼王”,傅芹心里欢喜,嘴里却嗔怪儿子?:“你一挑就挑中最贵的两套,让你爷爷怎么想??”
尚蕙兰看不上她?这扭捏的作派,淡淡道:“沈兴邦好不容易开口了,不挑贵的难不成?挑便宜的?”
傅芹讪笑,没作声,心里也知道这位前婆婆说的对。
傅芹比较来比较去,连未来孙子?的房间都考虑到了,完全?是给儿子?选婚房的架势。尚蕙兰想?到自己儿子?,一阵意兴阑珊。终究这些年,母子?情淡了,在?儿子?婚事上她?没有置喙的余地。
给两个侄子?选好房,尚蕙兰便拎着包走了。又不是给自己儿子?选婚房,她?能专门跑一趟已经不容易,工地就不用去看了。年纪大了,在?工地上摔一跤不划算。
傅芹还想?去实地看看。章衡和项目经理陪着她?一起去工地,沈栾跟在?母亲出来,远处工地上好几栋房子?已经封顶,塔式吊车高高矗立在?那儿,在?烈日下反射着刺眼的白光。
在?聒躁的蟬鸣声和工地上传过来的丁丁当当的敲击声中,他听了一个很熟悉的声音。
“申舜,你们先回去吧,我和曹思清肯定会去火车站送你们。”
女孩清脆的声音在?躁热的天气里像是一汪清泉。沈栾昂着头看着脚手架上的人,几个画工正拿着笔刷在?涂打墙面,其中一个身影格外纤细,正勾勒着山峦的色块。
脚手站下,申舜也昂着头看着上面的人,狭长的眼睛里全?是紧张和关切。
许青菱低头跟申舜说话,突然感觉不远处似乎有人在?看自己。
她?抬眼看过去。
傅芹将安全?帽递给儿子?,看他站在?那儿不动,“怎么了?”
“没什?么。”沈栾收回目光,戴上安全?帽,跟着母亲走了。
曹思清一边拍身上干硬的颜料,一边对何景辉道:“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这点觉悟还是有的!”
不远处人影晃动,刚才?甲方那两个男的领了两个人一起上了车,其中一个身影很眼熟。
她?好像看到沈栾了?
第27章
女儿天?天?在外头不着家,儿子也不愿意帮忙看店。许德茂和吴桂芬两人只好轮流在便利店照看生意。
马上要开?学了,李梅领着女儿宛月去买开?学需要的东西。路过村口的迅达便利超市,正好看到吴桂芬在店里?,李梅想?邀她一起去。
吴桂芬撇了撇嘴:“我家那死丫头天?天?不着家,不知道在外头干什?么。她要买啥东西到时候让她自个去买。”
李梅笑了笑:“你家许青菱懂事,不需要你操心。”
“不给我惹事就算不错了。”吴桂芬语气微缓,扫了眼一旁的宛月,小姑娘穿了条带花边的泡泡袖连衣裙,看上去特别?文静秀美。
吴桂芬不免想?到自个男人那天?说的话:“自家闺女穿衣打扮还不如宛树鹏的闺女。”
确实是不如。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她给青菱买衣服,还想?着最好能留着给俊文穿。
男孩的衣服,女孩能穿。女孩那些?花里?胡哨的衣服,男孩哪里?能穿。
大女儿打小不在身边,二女儿的衣服她都是给买的男孩穿的款式。
老二打小就像个假小子,用?村里?的人话说就不像个丫头。也就红茭回来摆酒那天?,她穿了一身新衣服,吴桂芬才发?觉这丫头已经是大姑娘了。
样貌不比别?人差,就是不会捣鼓自己。这段时间,她在外头帮人画画,每天?回来简直不像人样,衣服上全是涂料,头发?上的颜料沾成块。
别?说姑娘样了,和工地上干苦力的农民工差不多。看看宛树鹏这漂漂亮亮的闺女,再想?想?自家女儿那灰头土脸的模样,吴桂芬心里?不是滋味。
趁着这次开?学,得好好给她买几身衣服。
李梅看吴桂芬没?空,不再勉强,领着闺女直奔附近的步行街。
宛月已经列好单子,被褥床单热水壶这些?学校会发?,自己还需要准备不少东西,行李箱、书包、台灯、床帘,七七八八的。
李梅是个细心的妈妈,给女儿买了几套换洗的内衣内裤,换季的衣服鞋子也买了,从头到脚从里?到外,全都备齐了。
女儿对买衣服这种?事非常有主见,都是她挑好,李梅来付钱。幸好步行街上卖的衣服比商场价格要实惠很多,李梅摸了摸兜里?的六百块钱,这些?钱应该够了吧?
东西买得差不多,手?里?大包小包拎满了,宛月想?起来自己还缺一只行李箱。步行街上有几家专门卖箱包的店,她看中了一只硬壳带密码锁的行李箱,一问价格要两百多块。
店家看她们这个样子,就知道是买来开?学用?的,死活不肯降价。李梅兜里?只剩下一百多块钱,听到这价格,忙拉住女儿:“我们去别?家问问吧。”
又去了几家箱包店,价格跟第一家大差不差,箱子外观却远不如第一家大方洋气。
宛月不甘心,又拉着母亲回到第一家去。店家看她们折返回来,更加不肯降价了,赚的就是这几天?开?学的钱。
箱包店生意冷了一个暑假,这几天?开?学,生意才好转。就这么一会功夫,带孩子来买箱子的家长络绎不绝,店家根本不缺这一单两单的生意。
李梅看店家态度冷淡,犹豫片刻劝女儿:“家里?还有只皮质的大手?提袋,可以装很多东西。咱家离学校近,坐个公共汽车就到了,也不一定?非要买行李箱,用?那个手?提袋装东西就行了。实在不行,到时候我多跑几趟,你缺啥我给你送过去。”
宛月不高兴:“那只手?提袋哪能提出去啊!人家看了还以为是哪年月翻出来的老古董。用?那个手?提袋装行李,还不如去农贸市场买两只蛇皮袋装算了!”
那只行李袋是当年李梅在工厂上班时买的,确实老气了点。看女儿小脸垮了下来,她心里?也不好受。以前家里?光景好的时候,别?说买行李箱了,就是天?上的星星她也想?办法?给女儿摘。
店家看这一对母女站在店里?不肯走,一看就是诚心想?买的,语气缓和了下来:“小姑娘,要不你选这种?软壳的吧。虽然?没?有硬壳的洋气,但颜色好看,款式也过得去。而且软壳的比硬壳的更能塞东西。这款你要是想?买,我一百六卖给你。”
宛月拿起她推荐的箱子看了看,款式中规中矩,虽然?没?硬壳的看上去高级,但勉强能接受。
李梅看女儿似乎对店家推荐的箱子还算满意,豁出去了跟店家讨价还价了一番,最后一百二买了下来。
出门时兜里?带的六百块,花得就剩最后几块钱,总算把女儿上大学要的东西全都备齐了。
李梅松了口气,在女儿身上她从来不抠。在橡树村,她三个女儿都是很拔尖的。她一直觉得,女孩子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找对象才有挑选的余地。
说到找对象这事,李梅脸上笼上一层阴云。丈夫看上去了村长的儿子,可她知道闺女眼光高,并不喜欢那男孩。
李梅觉得找对象这事不着急,女儿都考上浔大了,长得又那么漂亮,用?得着担心以后找不到条件好的对象?
可怎么说丈夫都听不进……
魏东来这几天?心情?不好,成天?黑着脸,窝着家里?也不出门。
小祖宗不高兴了,魏文山两口子也不舒坦。魏母知道儿子什?么德性,她一心想?找着能管得住儿子的媳妇,宛月哪哪都好,可是人家看不中自个儿子有什?么办法?。
“强扭的瓜不甜!你看上人家,人家没?看上你,哪个像你一样,一棵树上吊死!”
听妻子这么说,魏文山不高兴了。他魏文山的儿子很差吗?
魏家是赶不上沈家,但好歹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他三个闺女都出嫁了,就剩这么个独苗。
宛月以后嫁进来就是魏家的宗妇,自己儿子除了不爱读书,身高样貌哪里?差了?
魏文山越想?越气,便直接去宛家找宛树鹏。
宛树鹏也才回来,坐在饭桌边,端着酒盅喝白酒。看到村长来了,他还热情?招呼他一起喝酒。
魏文山四下看了看:“你老婆和闺女呢?”
宛树鹏:“马上开?学了,李梅带孩子去买上学用?的东西。”
魏文山在他对面坐下,开?门见山道:“树鹏,你这有点不地道了!我原打算帮你把外头欠的那些?债给还了。你家姑娘眼光高,看不上东来,跟她班上那个姓沈的处对象。既然?如此,他们的事就算了!你闺女这都搭上沈家小孙子了,你在那头欠的那点子钱也不算什?么!”
宛树鹏知道闺女班上有几个有钱有势的同学,其中好像是有个姓沈的?前阵子听李梅说过一嘴,他没?往心里?去。
这几天?他一直在外头打牌赌钱,才回来就听魏文山说不帮他还赌债了,心里?一阵慌,吓得嘴里?的酒也没?滋味了,“村长,这肯定?是有什?么误会!东来和我家宛月从小一起长大的,他们俩那是打小的感情?。等宛月回来,我问问她。肯定?是有什?么误会,到时候我让她上门去跟东来赔礼道歉……”
魏文山摆了摆手?:“我就是来跟你说一声。年轻人的事我也不想?掺和。是我家那小子跟你家闺女没?缘份,过一阵子等他想?通了就好了。”
他是地道的生意人,生意人把条件摆出来,行就行,不行就拉倒。现在摆明就是宛月看不上自己儿子,没?啥好说的。
魏家找儿媳妇,不看中学历和门户。只要儿子看中喜欢,服媳妇的管,两人能安分过日子就成。会不会掌家都没?关系,他们两个老的命还长,慢慢教慢慢学。再不济多留点老本给儿子。
吃着碗里?看着锅里?,一山还望一山高,肯定?是不行的。
年轻人,情?情?爱爱就是过家家,一阵一阵的。等过了这阵子,再给儿子找几个姑娘相亲。
魏文山觉得儿子总能找到合适的对象的。宛树鹏却觉得他是没?办法?找到能这么爽快,肯替他还债的岳家了。
看着魏文山的背影,宛树鹏酒也不喝了,阴沉着脸坐着门口等母女俩回来。
观澜苑的房子,傅芹去实地看过了,对儿子选的那两套房更加满意,当场拍板定?了下来。
沈栾没?什?么感觉,什?么婚房不婚房的,他以后住不住那还不好说呢。
选好房子,他发?了条短信给宛月:“马上要开?学了,你东西都准备好了吗?后天?我去接你吧。我们一起去学校。”
宛月一直没?回。到家后,沈栾拨了个电话过去。电话那头传来宛月的哭声。
沈栾听到她的抽噎声,心头一急,忙问她怎么回事。宛月在电话那头只哭,什?么都不肯说,没?一会电话就挂断了。
再打那边又掐掉,过了一会宛月回了条短信过来:我爸非要我跟魏东来订亲。不订亲不准我去上大学。
沈栾的目光落在那条短信上,脸色“唰”的变了,没?想?到这个魏东来这么阴魂不散!
他在家坐不住,拿起钥匙就准备出门,走出房门又想?起什?么,返身回去将抽屉柜最底下的抽屉打开?,拿了两本存折揣进书包。
傅芹看儿子刚到家又急匆匆地要出门,不满道:“马上要吃晚饭了,你这又跑出去干嘛。”
沈栾边穿鞋子边道:“我去找同学打球。”
傅芹眉头直皱:“李正奇他们不都开?学了么,你找谁打球?”
沈栾背着书包,打车到浔大附近,找了家干净的宾馆定?了个房间,安顿下来后发?短信给宛月:“你爸都动手?了,你别?在家里?待着了。学校附近的假日宾馆,1206,我刚定?了两晚。你可以一直在这边住到学校开?学。”
宛月一直没?回他的信息。沈栾在酒店等到十点多,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宛月拎着行李站在门口,看到沈栾她的眼泪像珠子一样直往下掉,嘴唇不受控制地哆嗦着:“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女孩脸色苍白,红肿着一双眼,像是被暴雨摧残过的花儿。沈栾心下一阵抽痛,将她一把搂进怀里?:“放心,你还有我。”
沈栾安慰了她一会,将她安顿好,看了眼时间,柔声道:“你今天?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这两天?你就在这待着,缺什?么告诉我,我帮你买。后天?报道,我陪你一起去。”
说罢,他掏出那两张存折递给宛月:“这里?两张存折,一张是我妈那边亲戚给我的压岁钱,一张是我爸那边亲戚给我的压岁钱。加在一起有十万块钱,够付你四年的大学学费了。”
第28章
浔城火车站人头攒动,许青菱和曹思清紧紧跟在两个男生后头,都快被人群挤成?相?片,泡面味、烟味混合成?臭脚丫子味直往鼻孔里钻。
零零年还?没有动车和高?铁,火车车次也少。从浔城坐火车到京市要二十个小时,侯车的队伍也是所有车次里最长?的,挤满了?送孩子上学的家长?。
申舜跟何景辉买的同一趟车。何景辉直接坐到京市,申舜中途在安市下车。两个男孩都没让家里人送,一个拎了?个大?箱子,背着大?书包,站在人群当中,俨然已经是大?人模样。
何景辉没抢到座位票,曹思清带了?个折叠凳送给?他。
看着只有自己巴掌大?的凳子,何景辉有些啼笑皆非:“这凳子我能坐吗?连我半个屁股都放不下。”
“自己屁股大?,怪凳子小!”曹思清不满地嘟囔,硬塞给?他,“你?带着吧,到时要是用不上你?扔掉就是了?。”
何景辉勉强收下。后来上了?火车,他才?知道曹思清有多明智,车厢里根本转不开身,上厕所都要硬挤。只有车厢两头有些许空位,当他把折叠椅摊开坐下,迅速收获了?无数羡慕的目光。
申舜又恢复了?一贯的高?冷,明明是他让许青菱来送他,在火车站却板着脸一句话也不说。
经过一个暑假,许青菱觉得申舜人挺仗义的,和上辈子印象里那个“魔王”对不上了?,就是脾气有些阴晴不定?。
也许这个年纪的男孩就是这样,浑身写满别扭。
不远处检票员打开铁门,喇叭里传出催促检票的声?音,人群开始骚动起来。
申舜俊脸紧崩,看着许青菱,欲言又止,半晌开口道:“等我到了?学校,换了?手机号码,就打电话给?你?。你?别忘了?把寝室电话号码告诉赵子贝。”
临到开学,申舜妈妈不顾丈夫反对,给?儿子买了?手机。赵子贝也在浔城读大?学,又是班上为数不多有手机的,便顺理成?章成?了?班上同学联络的中转站。
许青菱点了?点头:“好。你?们火车上注意安全。”
两个男生拎着行李,越过闸口,随着汹涌的人群上了?火车。
京市离浔城这么远,以后每年最多也就回来两次。离愁在这一刻变得特别具体?,曹思清鼻子有些发酸。
闸口处,有个妈妈将?行箱送到女?儿手里,一转身眼睛红通通的。
曹思清想到姨妈送表姐上学的情形:“我表姐在沪市上大?学,已经二年级了?,我姨妈送她?的时候还?会哭。幸好我不是在外地上大?学,我妈那么粘我,肯定?哭得稀里哗啦。她?一哭,我也受不了?。”
许青菱目光越过涌动的人群,看向远处缓缓驶离站台的列车。她?想起姐姐去京市上大?学的时候,吴桂芬也哭了?。
要说吴桂芬有多爱大?女?儿,也未必。有时候可能只是母亲的一种本能反应。
许青菱没有当母亲的经验,她?试着代入:“这大?概就是儿行千里母担忧……”
两个人正感慨着,前面一个梳着发髻的中年女?人突然转过头。
女?人衣着考究,原本有些凌厉的眼睛正柔情地注视着她?们俩。
许青菱看清她?的面容,怔了?一下。女?人气质实在独特,她?一眼就认出来了?,牵动唇角,冲对方点头示意。
对方没说什么,只用温柔慈爱的目光打量着她?们。那是独属母亲的目光。
上辈子嫁给?沈栾,听了?太?多关于这个女?人的传言,围绕她?的形容词都是:冷漠、严厉、不近人情。
许青菱搞不懂她?干嘛这样看着自己,有些尴尬地挪开视线,心里涌上些许不自在,仿佛她?把属于某人的母爱都给?偷走了?。
尚蕙兰正搭火车去沪市,她?要从沪市转机去温哥华。检完票后,她?打了?个电话给?儿子。
“当初你?去京市上大?学,都是谁送你?的?”
沈安吾正在办公室,冷不丁被母亲劈头盖脸一通问,愣了?一会,“还?能有谁。每次赵叔开车送我去机场。”
赵叔是沈兴邦的司机,前些年已经退休。
“怎么突然问起起这个来?”
“没什么。”尚蕙兰打完电话就后悔了?。她?是被今天火车站里离愁别绪给?影响了?。
两个像春天柳条一样娇嫩的小姑娘,让她?想到儿子小时候。打儿子出生的时候,她?就庆幸他是个男孩,可以名正言顺的“糙养”。
她?并不是那种嘘寒问暖母爱泛滥的妈妈,在母职方面她肯定是不合格的。辛苦打拼半生的成?果都留着儿子,就是她能给的最大程度的母爱。
“你?忙吧。”尚蕙兰挂断电话。
沈安吾放下电话,回想了?一下上大?学时的情形。实际是他只让赵叔送了?一次。
母亲长年待在香港,父亲在外头养了?女?人,还?生了?儿子。
上大?学那几年,他根本连浔城都很少回。
观澜苑的墙绘项目总算赶在开学前完成?了?,鲁明把许青菱和表妹的工钱都给?结了?。原本干了?五天,一人五百块钱。鲁明一人多给了两百。
“以后周末放假有空,继续来帮你?哥画啊。”
曹思清笑嘻嘻地看着表哥:“我们现在可是熟练工了?,你?得给?我们加钱。”
鲁明也笑了?:“加钱,必须加钱!按熟练画工给?你?们算,一天两百!”
这个暑假画墙绘许青菱赚了?三千块钱,曹思清比她?多一千。钱赚得很辛苦,但许青菱觉得挺值的。
她?跟着老师傅学了?很多画墙绘的经验和技巧。这些都是学校里的老师教不来的。以后如果有大?块时间,又缺钱倒是可以继续干干,或者自己拉订单来找鲁明合作。
画室那边学生的课也结束了?。有的家长?想让孩子继续跟着她?们学。许青菱和曹思清怕忙不过来,各收了?一个学生。这两个学生住得离浔大?都不远,价格还?是和以前一样,50元块一次课。
送走了?学生和家长?,两人开始修补幼儿园那面彩绘墙。画惯了?复杂的商业墙绘,再画这种卡通明快的图案,小菜一碟,两个小时搞定?。
园长?夫妇俩特别满意,把三百块押金退给?她?们,“以后寒假暑假你?们还?继续开吗?”
许青菱和曹思清相?视一笑,异口同声?道:“不开了?。”
园长?觉得有点遗憾,但一想人家开学了?功课肯定?很忙,而且美术系的放假还?要去外地写生,肯定?没空忙这事。
这个暑假,许青菱赚了?九千多块。曹思清赚了?一万多块。
“辛苦一个暑假,只够买观澜苑两个平方。”说到观澜苑,曹思清突然想起一件事,“那天我好像在观澜苑看到沈栾了?,不知道是不是我眼花。”
许青菱:“不是你?眼花。”
曹思清:“啊?他去观澜苑干嘛?”
许青菱:“还?能干嘛。自然是买房子。”
那天后来她?回去想,也不知道沈栾是不是选的上辈子她?住过的那两套。
曹思清有些泄气,她?辛辛苦苦踮着脚都够不着的,人家轻轻松松就拥有了?。
不过转念一想,她?爸妈也不是买不起观澜苑的房子。是她?不想住他们出钱买的房子,每天念叨得烦死了?,她?恨不得早点开学就好。
开学那天,许青菱没让家里人送。就在本地上大?学,许德茂和吴桂芬又走不开,没什么好送的。
吴桂芬本来想让女?儿跟宛月一起去报道的,去宛家敲门,没人开门。晚上关店的时候,看到宛树鹏从门口经过,一问才?知道宛月已经去学校了?。
宛树鹏额角乌青,脚步还?有些踉跄,吴桂芬也不好问,只暗地犯起了?嘀咕:“这是又跟李梅打架了??”
浔大?许青菱来过很多次,还?是头一回以学生的身份走在校园里。主干道两侧,各个学院都摆了?自己的迎新服务台,帮助新生办理各种入学手续。
美术学院被几个文?科学院包围了?,对面是法学院,旁边是文?学院。许青菱和曹思清两个大?包小包找到美术学院的迎新台。
几个师兄模样的男生看到来了?两个长?相?清秀的女?生,听说她?们俩是美术学院的新生,迅速拥上来。
不到一分钟,许青菱和曹思清手里的包全都被抢了?过去。
“……”
“……”
这猝不及防的热情整得两人都有点懵。
浔大?美术学院迎新老规矩,师兄们负责给?新生拎行李,师姐们则帮忙登记领取新生物品。
许青菱低头在物品清单上签字打勾,然后将?签好字的单子递给?服务台的负责人。
对方看了?上面俊透飘透的字迹,又抬头看了?她?一眼,“你?叫许青菱?”
许青菱点头。
对面的文?学院柜台爆出一阵笑声?,隐约有个声?音在说,“这还?没开学就名花有主了?,哥们动作真快。”
许青菱抬眼望过去,突然看到对面站着两个无比熟悉的人。
浔城的?夏天向来热得毫无商量余地。九月依然烈日灼人。
许青菱所有关于浔大的?印象全来自于上辈子。那时候,她经?常到浔大找沈栾。以至于宿管阿姨都认识她,每次见?到她都笑眯眯地跟她打招呼:“小姑娘,又来找男朋友呢?”
后来因为太?熟了,宿管阿姨特许她可以直接上楼找沈栾。她去找过一次便?不再去,沈栾一直坐在桌子前玩电脑,把她晾在那儿不搭理她。
宿舍其他几个人想跟她搭话,碍于沈栾的?低气压,只能躲了出去。
沈栾心情好的?时候,会带她去南苑食堂的?热炒窗口点?炒菜吃。四块钱一盘的?蒜薹炒肉,六块钱一盘的?糖醋小排,都是沈栾爱吃的?,每次他都会点?。
以至于她和沈栾结婚后,还经?常想念南苑食堂的?热炒菜。
那时候,宛月偶尔也会跟他们一起。每次她在的?时候,气氛就莫名尴尬。沈栾的?话格外少,许青菱只能没话找话地活跃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