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她将经过详细说?与大儿听,说?完,又讲了讲自己的想法:“有?机会?能够进贡康书院读书,我就想让你和春荣抓住这机会?,你读书多年很能明白,藏书于读书的重?要,镇上的书肆能有?多少书?咱们家?里更是无一本藏书,便是明年你考上了秀才,春荣呢?春荣也考上秀才就行了吗?咱们顾家?就这样?慢慢的,一代一代一点点的积累?太过漫长了元初。”
顾元初脑子?有?些木,他舔了舔干干的双唇,僵着身子?坐了小会?:“娘,”清朗的嗓音才过了多久便变的干哑涩然:“纵,纵我愿意带着春荣去贡康书院读书,可可陈青林他不一定就真的可以将我俩送进贡康书院,普通百姓的子?弟想要进书院,必须通过族长及山长的考试,品性?学识两方?面双双得族长及山长的认可方?能进书院。”
“镇上的陈夫子?,考上秀才后曾去过贡康书院,没几日他又回来了,而后便断了继续科举的念头,开了个学堂当起了教书先生。”顾元初看着母亲:“娘你说?的对,能进贡康书院确实是机会?,我必能得中秀才,春荣日后也能走的更远。娘,就算陈青林愿意为顾家?说?话?作引荐人,可他的话?能有?多大的份量?太难了娘,人人都?知?贡康书院好,高峰不可攀,有?些东西,自生下来,”他沉默了下,幽幽的说?:“就已经注定了。”三六九等,这里头有?多残酷,整个顾家?他最是清楚。
多么眼熟的一句话?。
略有?迟疑的顾菲菲目光瞬间变得坚定,读书是唯一的出路,在现代是古代更是,古代的读书远比现代要艰难的多,认命吗?不,她不甘心?,她在现代生活了三十多年,获取了很多知?识,她相信阶层是可以用知?识来打破,她就要为顾家?捅一捅这封建王朝的阶层圈。
“大儿,生来注定又如何,我命由我不由天。”顾菲菲站起身:“你好好读书,剩下的事娘来想办法。”她偏要勉强!
娘走了,顾元初呆呆的坐在桌边,久久无法回神。
我命由我,不由天?
半响,他长舒一口气?,老太太年过半百都?能有?如此风骨,他作为儿子?自然得紧随母亲。
刘娇杏从东厢出来,送走陈青林见?娘闭目养神她便来东厢看看儿媳和小孙孙,这会?母子?俩都?睡了,她打算回屋里一趟,总觉得这陈青林没安好心?,说?变就变可见?是打着什么算盘,听丈夫说?话?像是对陈青林颇有?了解,赶紧和丈夫说?说?这事。
刚撩起厚重?的门帘正要出门去,就见?丈夫匆匆走过,走的特别?快,刘娇杏想着莫不是眼花,出了屋往垂花门看,瞧着背影就晓得还真是丈夫,她有?点急了,边跑边问:“你去哪?寒风刮得多猛啊,你怎么不披个大衣就这么出来了?”
“我去趟陈夫子家。”媳妇不提醒顾元初没点感觉,听完媳妇的话?,他顿时打了个哆嗦,满腔热血泄了近半,缩了脖子垮了腰双手往衣袖子?里揣:“快,快快给我搞个大衣来,”跺了两下脚,往旁边的墙角躲:“这哪是风分明就是冰刺,这天冷得也太快了。”
刘娇杏真是哭笑不得:“你别往风口上站,你去东厢外间坐会?,没事,阳鸿媳妇睡着了,羊羊也睡着了,你坐会?里头暖和,我给你拿大衣,别?站外头,”她说着转身就往正房去,小跑了几步回头见丈夫仍缩墙角:“到外间坐会?,寒风厉害着呢,你哪受得住准会?打喷嚏,还怎么看书!快进去的!”她不高兴的催了两句。
鼻子痒痒的顾元初低着头,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拼命的忍,人往东厢大儿屋里去,见?媳妇走远了,他痛痛快快打了个喷嚏,揉了下鼻子?,可真舒服,双手抱胸埋头往前冲,撩起厚重?的门帘热气?扑面迎来,差点又打了个喷嚏,想着儿媳孙子在睡觉,他忙捂住嘴,打了个闷闷的喷嚏,身子?一扭躲进了外间,没坐,就搁门口站着,搓着手还是屋里暖和啊!
很快刘娇杏便拿来了大衣,丈夫穿大衣她就帮着戴帽子?,完事塞了个手炉:“快去快回,天冷着呢,瞧着又要下雪。”
“知?道了。”
丈夫走后,刘娇杏往里间看了看,母子?俩睡得正香,她轻手轻脚出屋去,到了正屋外间没人,往里间瞧了眼,娘坐在书桌前不知?在写什么,她往桌边坐,边烤火边想事。
闭门读书的丈夫怎么会?突然想着找陈夫子??
顾元初从陈夫子?家?里出来,站在巷子?口,昨儿大雪今儿阴天,积雪未融化,一眼望去白茫茫的,呼呼风声从耳边过,穿了大衣戴了帽子?怀里还揣着手炉,他并不觉得有?多冷。
按理他该回家?,可他并不想回家?,他想喝点酒。
在前店招呼来客的顾阳鸿见?爹踏进了店里,他愣了下,慢半拍才反应过来,小跑着来到父亲身边喊了句爹,眼神瞄啊瞄,不知?道说?什么好。
顾元初没管大儿,自顾自的往里走:“还有?包厢吗?”
“有?,还有?两间。”爹不是闭门读书吗?顾阳鸿一头雾水。
进了包厢,顾元初往桌边坐:“跟你六叔说?声,我想喝点酒,让他整两个菜。”
“哦,好的好的。”顾阳鸿连声应,飞快的出了屋。
店里的伙计麻溜儿的上了炭盆,上了热茶。
下雪天,店里生意不太好,前面没有?客人点菜,顾元良就教柳有?为调酱,这酱和顾记麻将的不一样?,也是刷饼用的酱,他稍改良了下,不仅让柳有?为吃,还让他带回家?给家?里人尝尝,觉得行就教。
柳家?二嫂很有?眼力劲儿,次日亲自到店里说?酱饼味道很好,话?里话?外很是感谢感激,还说?天冷,娘身上穿的厚袄子?里头的棉太旧,结成?了团不暖和,寻思着买点棉花换一换,老人家?嘛,上了年纪身子?骨挨不住冷,就得穿暖和些,家?里是穷了点手头紧他们年轻火力还算旺就先紧着家?里老人。
如此上道识相顾元良琢磨着回头再教柳有?为两样?小食,眼下先让他学会?调酱汁。
顾阳鸿进来,顾阳德先看见?,他手里拿着块酱饼吃:“哥你要不要吃?有?为烙的饼,硬了点也还凑和。”
弟弟吞的眼睛发直,要咳不咳,顾阳鸿就晓得这饼定不是一般般的硬,没理弟弟喊了声六叔:“我爹过来了,说?想喝点酒,劳烦六叔上两个菜。”
“大哥?大哥不是关屋里读书吗?”顾元良讷了闷了:“喝酒是吧,你爹喜欢猴儿酿,切盘酱肉,片儿往厚的切,你爹就喜欢吃厚块肉。”说?着他抓了两大把花生米:“阳德生火,阳鸿给你爹上酒上肉,一会?花生炒好了我端过去。”对了,他想起什么似的:“看看卤猪蹄还有?没有?,有?的话?拿一只,整只的拿别?剁。”
一旁的柳有?为掀开卤锅,拿着勺子?往里捞了下,捞出一只油光油亮的卤猪蹄拿了个碗装好,飞快的往门口跑,追上顾阳鸿跟着进了包厢,将飘着浓郁卤香的猪蹄往桌上放。
“让我安安静静的喝点酒,你们出去忙,别?管我。”顾元初拿筷子?夹起一片厚肉往嘴里扔,心?里头美滋滋,老六没白疼。
炒好花生,顾元良又凉拌了个豆芽,脆嫩爽口很是解腻,他端着两个下酒菜往包厢去,进了屋放下菜,见?到堆的跟小山似的酱肉没了一半,他乐了:“哥你馋肉了?馋肉了你让大嫂跟我说?我带回家?送你屋里多好,这么冷的天还往外跑。”哥吃得香,他看着也馋,拿起筷子?夹了些碎肉往嘴里放:“不够锅里还有?,店里生意不太好,正想着送些去顾记麻将,那边忙的很,我还想着要不要早点关门去搭把手,我媳妇近来累的胳膊都?抬不起来了,哥,我想让阳德过去你觉得如何?”
“孩他娘之前也说?过,娘好像有?别?的打算,她想着到娘跟前去,让我先教阳德学会?顾记麻将的吃食,回头娘那边有?事了,她走了阳德也能及时接手,顾记麻将的吃食阳德已经学透,做出来的各种吃食不比孩他娘的差,也能独自掌勺,我寻思着吧,这边清闲他过去搭把手也好……”
说?着说?着顾元良觉得不对劲,他哥怎么一个劲的吃肉喝酒:“哥,”他喊了声。
“你觉得阳德能过去就让他过去,你现在是他的师傅,怎么样?都?行不用问我。”顾无初放下空空的酒壶,抓下一旁的卤猪蹄大口大口的啃着,毫无形象宛如饿死鬼投胎。
“哥,哥哥,哥你是不是有?事儿?”顾元良急了,大哥明显不太对劲:“你有?什么事儿你跟弟弟说?说?,我兴许帮不了什么,但说?了心?里舒坦,哥你别?一个人喝闷酒,”见?大哥没点反应,他伸手抓住了大哥的胳膊:“别?这么吃肉,不噎得慌啊!”拧紧着眉头,从大哥手里拿过啃得乱七八糟的猪蹄扔一旁,筷子?往大哥手里塞,凉拌豆芽炒花生推了过去:“吃这个。”接着去拿酒壶,果然空了,小小的一壶也有?四?两酒,就这么喝完了!
“元良啊!”顾元初扔了筷子?,毫无预兆的就哭了起来,拿手往心?口指:“哥哥心?里慌,哥哥心?里慌啊……”考秀才是他独自努力奋进,带着家?人的期许盼望,贡康书院是娘想要的,妄想与老天爷较个高低,他实在是怕,怕自己拖了娘的后腿……
第114章
柳春香打开靠墙的樟木大衣箱,冬衣一件一件往外?面拿,眼睛看着往外?拿的衣裳,不是,不是,都不是,她记得两件老旧的棉袄子?是放这个箱子?,怎么没?有呢,琢磨着一心二用随口问:“今儿你怎么和大哥一道回来的?”
厚厚的一叠衣冬手里拿不住,捧着冬衣往床边走整整齐齐的放好,柳春香继续往箱子?旁去,难道不是在这个箱子?里?不对啊,冬衣都在这个箱子?里:“问你话呢,大哥不是关屋里读书吗?怎么突然去了店里?”
顾元良正在犹豫要不要说出实情,媳妇心不在蔫的催促他的心瞬间滑向了大哥,大哥心里难受特意跑店里哭,只当着他的面哭,他不能将这事挂嘴上随便?说,大哥是信任他才在他跟前哭的,已经是当爷爷的人了,他得帮大哥藏好这事:“我?哪知道。”他含含糊糊的应,赶紧问道:“找什么?衣服都往床上堆,不准备睡觉了?”
“我?记得我?有两件旧袄子?,艳艳的大红色穿了没?两回,褪色特别厉害显得又?脏又?旧我?给?压箱底了,你没?有印象?”箱子?见底了,还是没?有找到,柳春香拧着眉头难不成没?在这个箱子?里?不对啊,她记得冬衣都在这个箱子?里,怎么会找不到呢,她往床边坐,对着放床上的一堆衣物,一件一件重?新看。
媳妇嘴里说的旧衣顾元良还真知道,他笑着说:“别找了,床上的冬衣就是来回翻个三五遍也肯定找不到,那旧袄子?根本不在这里,我?说你这记忆真不行,搬家的时候你嫌衣服实在是丑,又?不愁冬衣穿就扔老宅了,后来被大树媳妇捡了去还拿了衣服过来问你,是不是真的不要,你点?了头说既然她想要便?给?她。”
“啊!”柳春香一声惊呼,她想起来了!“我?说呢怎么找不到,我?记得清清楚楚冬衣都在这个箱子?里,难怪找不到,原来送人了啊,这可真是,”她拍了下脑袋,满脸的后悔:“那袄子?看着旧,里头的棉还是新的呢,我?都没?怎么穿。”心里窝了团无名火,气的将手上的冬衣一扔:“最近忙的很,围着锅灶转,我?的冬衣洗的再干净还是有味儿,熏了香味儿就更怪了,都没?法穿出门去,烦死了!”
还以为是什么事呢,顾元良幸灾乐祸的说:“当掌勺就不能经常换衣服,有两套就行,你老说我?在店里穿得不像样,跟你解释还不听,现在懂了吧!”见媳妇拿眼瞪他,他笑得更欢了:“对了,明儿阳德过来帮你,顾记麻将的几样吃食他都学会了,你不想掌勺可以让他来。这样你也能歇一歇,别皱着个眉头,一会又?要说自己长了皱纹。”
不太高兴的柳春香听着这话郁闷一扫而光,笑着问:“阳德就可以当掌勺了?他才学了多久?天赋这么好?”丈夫倒不至于说好话哄她,想着她喃喃自语:“大嫂家的两个儿子?都很不错呢,一个沉稳一个聪明,阳鸿媳妇看着性?子?可好了,大嫂往后的日子?一准儿舒坦。”
顾元良得意的扬了扬下巴:“自然!也不看看是谁的徒弟,上手特别快,做出来的吃食味道不比你做的差,明儿你看着就是了。”
“阳德真不错。”心情变好的柳春香看着堆床上的冬衣,眉开眼笑的一件一件重?新叠好:“我?和二嫂总算可以歇会了,明儿上午我?来掌勺,吃食不够需要继续张罗,再让阳德上手,阳德过来这边?文觉会不会觉得冷清?他俩处得好着呢,跟亲兄弟似的,自从阳德到了店里,我?发?现文觉人都见开朗了不少。”
“哪有什么冷清,一天天的光忙着店里的事,回了家还是同睡一个屋又?没?分?开,就你们女人感情好了,腻歪了恨不得拿麦芽糖粘着,”一口一个大嫂喊得多亲昵,想想之前妯娌俩相?互看不顺眼,谁能料到短短几个月就能亲如姐妹,顾元良摇着头站起身,要说女人心啊,可真真是难琢磨哟。
他来到床边,弯腰捧起一叠媳妇重?新叠好的冬衣走到箱子?旁将冬衣往箱子?里放,闻了两下,哪有什么味儿,不挺香的,来回搬了两趟,冬衣都放进了箱子?里,他压根就没?闻到什么怪味,老喊着累晚上不想着多歇歇净是瞎折腾:“行了吧?我?要睡觉了啊,好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麻溜儿的脱了外?衣往床上去。
“睡吧睡吧。”柳春香揉了揉自己的胳膊,按着肩膀甩了好几下,舒服点?了,脱了外?衣熄了灯往床上去,被窝里暖乎乎的,她笑着往丈夫身边挤了挤,拿脚将被子?掖实。
刘娇杏也在问丈夫:“好端端的为什么去陈夫子?家?”读书时遇到了看不懂的?好像不是这样。
“打听点事。”在食馆的包厢里发?泄了通,顾元初这会情绪平稳:“你先睡,我?再看会书。”
丈夫夜里不会看书,很紧着一双眼睛,今儿夜里忽然说多点一盏油灯,他要看看书,刘娇杏总觉得有点?怪,应该是藏了事,试探着问了句,丈夫不说,她也就熄了心思:“那我睡了啊。”
“嗯,你睡。”
夜里寒气重?,愈发?见冷,刘娇杏说是睡却?不见往里间去,瞧着伏案书写的丈夫,她轻手轻脚的往炭盆里添了两块炭,伸手摸了下桌上的茶壶微微的烫手,看了眼门窗不漏风,又?朝着书桌旁的丈夫瞄了眼,身上披着大衣,手旁有个小暖炉,处处妥当,她却?不想回里间,走了两步往桌边坐,其实有些困,丈夫这般刻苦用力她睡不着,便?是什么都做不了坐着陪陪他也好,也不知要看到什么时候,万一饿了也好去灶间弄点?热乎吃食垫肚。
哪里舍得他吃干巴巴的糕点?,想着在心里轻轻的叹了口气,菩萨保佑明年一定要考中秀才啊!
顾菲菲睁开眼,在暖洋洋的被窝里赖了会,拿起衣裳一件一件的穿着,屋里不是特别冷,应是外?间烧了炭盆,二儿媳向来是家里起得最早做事最为周全的一个。
总觉得似乎格外?安静,她有点?感觉,昨儿半夜约摸着下雪了吧。
推开门,寒风夹着雪花迎面扑来,侧头拿手挡脸,这风吹得比昨儿还大,这样寒冷的天不可能去宜和接哥和侄儿过来,得往陈记赌坊说声,砌炕床的事天好了再说吧。
端着半盆热水从后院过来的刘娇杏见着站门口的母亲,赶紧说:“娘,风大,快些进去,您甭去灶间洗漱,我?端热水过来,一夜过去后院的积雪都到脚脖子?了,昨儿的雪是真的大,这会还在下着呢,娘当心灌了寒风,快进屋吧,”她说着话脚步没?停:“羊羊大清早就拉了臭,娘我?送热水去东厢就来。”
顾菲菲出了屋,站在走廊里对着往东厢去的大儿媳说:“你忙你的,顾着点?阳鸿媳妇母子?俩,我?慢慢走去灶间洗漱。”说完,不慌不忙的往夹道去,夹道的穿堂风特别猛,夹着雪渣子?没?法往前看,得略略低头以脑袋挡挡风。
大房的顾月莲正好从屋里出来,前面从夹道过来的好像是奶奶?她拿手挡着风认真看去,真是奶奶!立即深一脚浅一脚踩着积雪往前面去:“奶奶,您怎么过来了?风雪大您还是回屋里吧。”这会太早,后院的积雪都没?来的及清扫,只有一条数人踩过的脚印路。
“这点?风雪不成事,不用扶我?自己能走。”顾菲菲轻轻的推开了孙女伸过来的双手。
虽重?生为一个老太太,可她从不拿自己当老太太,也就是之前病刚好身子?实在弱,没?办法只得借助外?人帮忙,随着五禽戏日日坚持练,她身子?骨也越发?轻便?有力,能自己做的事她都喜欢独自完成,自搬来了镇上,绑了棉垫的凳子?除孙媳用了一回外?就再也没?用过。
奶奶推开了她伸出的双手,顾月莲只得紧紧跟随在奶奶身边,绷着精神连眼睛都不敢随便?眨,就怕奶奶有个万一她没?来的及。
路走了一半,顾菲菲忽得停下,侧头看着紧跟在身边的孙女,笑着说:“用
不着紧张,”她伸手拍了下孙女的背:“挺直了,看前方,”她往前跨了一大步,然后回头说:“走吧。”
站到了奶奶身后的顾月莲才发?现,矮小清瘦的老太太走在雪地里,每一步都走的特别稳不急不徐,仿佛脚下踩的不是厚厚的积雪,也没?有凛冽的寒风吹刮。
太稳了!
一直到奶奶推门,自灶间内飘出说话声,顾月莲骤然回神,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看呆了眼,甚至忘了自己站在寒冷的雪风里,忘了要跟随奶奶。
“大嫂说一会送热水进正屋呢,”朱凤喜打了半盆热水,往盆里兑了点?冷水,端洗脸架放着:“娘,快洗把脸,暖和暖和。”
顾菲菲不着急,笑着说:“我?先漱个口,今儿早饭吃什么?”她往灶上看了眼,还是冷锅冷灶有点?意外?。
“前面铺子?里的顾客说想吃包子?,好些人都闹着让店里张罗些包子?卖,老六媳妇便?琢磨着今儿吃包子?,一会去前面灶间拿,还有萝卜炖羊排,冬日里吃羊肉最是补。”朱凤喜絮絮叨叨的说:“家里的羊养了一整年,眼看年底了,我?正想和娘商量着,留两只满月宴用该是足够了,剩下的咱们自个隔三差五的炖汤喝如何??咱们家的羊养的很是用心,比外?头买的要更好,还有几头猪,肥着呢,正是吃的时候,等这场大雪完事,寻个好天请了杀猪匠到家里拉一头宰了吃,天寒地冻一日两日吃不完没?关系,搁院里冻着咱们家墙院高着呢,也不怕翻墙进来偷,住宅院也有住宅院的好,团团围着严实的很,”她将母亲洗了脸的水往屋后倒,麻溜儿的关了门:“娘想吃饺子?吗?待杀了猪,多包些饺子?冻着,想吃了烧锅水煮,多省事啊。”
朱凤喜想着又?说:“娘,该买两个小炉子?回来了呢,大哥大嫂屋里放个,东厢阳鸿屋里放个,要吃点?什么或用点?热水不用往后院跑,小炉子?里添把炭就张罗了,大风大雪来趟后院不容易。”她笑着将大嫂昨儿半夜来后院张罗吃食的事说了说。
“这些琐碎你看着安排,一会到屋里我?拿些钱给?你,”顾菲菲往桌边坐:“家里的事一直是你在管着,往后我?每月月初给?你五两银,家里需要什么你看着买,不够了再跟我?说,没?用完的留着下月再用,”顿了下,又?说:“让元正教你记账,咱们家只会越来越大,人越来越多,管着一大摊子?事,光靠脑子?记不成,还是学了记账更妥当。”
五两管一大家子?开销必是远远不够,但顾家的饭菜一半从老宅拿一半是跟着两个店子?一道,账从店里走,除吃饭各房的开销用不着管,旁的琐碎五两银也就差不多了。
娘说得确实有道理,朱凤喜却?窘迫的低下了头,绞着双手难得的细声:“娘,我?我?我?不识字。”
“不识字可以学,”二儿忙着前面店里估计没?时间教,顾菲菲看着二儿媳目光饱含鼓励:“不用担心,下午吧,下午稍有清闲时来我?屋里,我?每日教你学两三个字,日积月累过了年你就能认识不少字了,记得账不难,我?教你,文觉也是我?教的呢。”
朱凤喜又?惊又?喜,颇为手足无措:“可可可,可,可……”
“我?相?信你。”顾菲菲笑着说:“我?也相?信自己可以教会你。”
支支吾吾结结巴巴担心自己年纪大学不会,各种不自信的朱凤喜心底涌出满满的勇气:“好,娘我?跟你学!我?一定可以学会!”娘这么厉害,跟着娘识字,她一定可以学会。
识字啊,顾月莲有些心动,看着欢喜的二娘,朝着坐桌边的奶奶瞧了瞧,奶奶笑得好温柔,看向二娘时眼里带着浓浓的笑意,她脑子?一热话脱口而出:“奶奶,奶奶我?也想跟着您识字,”啊,怎么说出来了?“可,可以吗?”面对奶奶和蔼的目光,她硬着头皮大胆寻问。
“可以啊。”顾菲菲非常爽快的回应着,有点?儿惊喜:“想识字,可以,还可以问问你的几个妹妹若她们也想识字,下午,每天下午过来正屋,我?教半个时辰。”
顾月莲激动的捂住嘴,恨不得一蹦三丈高,天呐,奶奶答应了,答应了!她太高兴了,兴奋之下人往门口去,她要去告诉几个妹妹,奶奶同意教她们识字,可以识字了!
刘娇杏就见小闺女从灶间出来,笑得别提有多高兴,连亲娘都没?看见,顺着屋檐往东边屋去,她还在讷闷是有什么好事,小闺女已经进了屋,不知说了什么,就听见屋里飘出惊喜交加的笑声,干什么呢?
“娘。”进了灶间的刘娇杏随手关了门,好奇的问:“月莲刚跑出去干什么呢?跑到了金秋屋里,姐妹俩笑得哟,隔着门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娘说往后每日下午,只要有时间就教我?们识字,月莲很想识字,得了允许可不就高兴坏了。”朱凤喜笑着说,又?说了说娘让她记账管家的事:“识字呀,就是从这事说起来的。”
“那可真是太好啦!”刘娇杏双眼明亮很是开心,倘若丈夫真的能考中秀才,她是秀才娘子?不识字多不好啊:“娘,我?也想识字,我?也跟着学学识字吧。”
顾菲菲痛快点?头:“可以啊。”
婆媳三个正说着话呢,房门被打开,家里的小姑娘一个接一个的冲进了灶间,小小的灶屋热闹的如鲜花盛开的春天。
一早起来发?现屋外?大风大雪,比昨儿还要冷,陈青林瞬间没?了出屋的心,由着小丫鬟们伺候洗漱,饭也是在屋里吃的:“注意点?门房,顾家会送老匠人过来砌大炕,要说了,利索点?准备好,今天,”想着顾家的老匠人不能太苛刻:“不,明天,最迟明天我?要看到大炕,我?要躺在暖乎乎的炕床上!”
“好的,少爷。”陈管家颔首低眉的应着。
约是巳时初,顾家确实来了人,来的是顾二,陈管家往他身后瞧了又?瞧,没?人,只有顾二一个,他心里咯噔了下,完了,大风大雪的天估摸着老匠人来不了,想想也对,这样的天气出门,怕不是嫌自个活得太久。
陈管家引着顾二往正间去,站在门口没?撩门帘:“少爷,顾家二爷来了。”
“来啦,”很是无聊的陈青林精神一振:“快,快进来。”
陈管家侧着身子?撩起厚重?的门帘:“顾二爷,您里面请。”
紧接着小丫鬟端茶上瓜果糕点?。
开开心心的陈青林见着进屋的只有顾二,灿烂的笑僵在了脸上,他眼珠子?转了转:“不是,怎么就你一个?”很是嫌弃的上下打量,随后恍然大悟:“我?知道了,是你对吧,你会砌炕是不是,行行行,一个也行,需要帮手尽管说,我?宅子?里有的是人。”
“对不住陈少爷,今儿天气实在冷,不能出门去接砌炕的老师傅,这事儿得往后推一推,什么时候天好,我?去接了老师傅送到陈宅来,今儿是不成了。”眼见陈青林脸色越来越沉,眉眼跳动隐有凶煞闪现,顾元正不慌不忙继续说:“店里给?陈少爷留了个炕桌,若陈少爷愿意可随时前往。”话说完了,他站起身:“店里忙,事多,就不久留了。”他双手作揖,往门口去。
顾二走了,陈管家宁愿站在帘子?外?吹着凛冽寒风受着雪花沾身也不愿往屋里去,别看现在屋里安安静静,等着吧,一准又?得砸得稀巴烂,唉!
一天天的,日子?太难了。顾老太太要是真有办法,赶紧出手吧,往后见着了他一定恭恭敬敬的待着。
等啊等,等啊等,咦?
陈管家有点?忍不住想凑门帘旁往里看看,怎么回事?也太安静了点?,难道不生气?不对啊,大清早就盼着砌炕的老匠人过来,依着少爷的脾气不可能这么安静,对,不可能这么安静,越是沉默得久就疯得越厉害。
不行,他得站远点?,站门口不安全?。
陈管家刚往后挪了好几步,就见厚得的门帘从里撩起,少爷沉着脸出了屋,匆匆忙忙的走了。
去哪?少爷正在气头上陈管家也不敢出声,只得老胳膊老腿的追上去。
陈青林去哪?他去了顾家,没?往顾记麻将去,而是从侧门进了顾家内宅,陈管家看着,找顾老太太,嗯,他放心了,转了身冒着风雪往陈宅回。没?他什么事,今儿轻松了。
顾菲菲起身往竹榻里去,在桌边坐了会,不是很舒服,冬天还是窝竹榻里好。
桌边还坐了一个人,自进屋后就一直不曾说话的陈青林,脸色铁青抿着嘴能看见他在苦苦的忍耐着。
像是一座随时要爆发?的火山,顾菲菲瞧着架势不太对,拉了大儿媳往里间去,让她别管,茶也不用上,忙自己的去。
刘娇杏自是不肯,这陈青林今儿看着格外?凶,多看一眼她心里都慌得不行,哪能让娘一个人在屋里呆着,便?是什么都不做,她也得呆屋里,真有个什么事好冲出来护着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