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菲菲三步并两步往哥哥身边走,搬了个凳子坐下:“哥,别?说话,你歇会。”
朱凤喜端来两碗热茶,想着舅舅兴许喝不得茶又兑了碗温水。
“我没事,就?是近来受了些风寒,不碍事。”沈有后摆着手:“你看着,是真的好利索了。”他侧着头手作拳捂着嘴又咳了好几声,顾菲菲光听着就?很难受,起身帮着拍后背顺顺气。
“家里事多,就?不吃饭了。”沈有后没了力气说话,拿脚踢了踢儿子,在家里说好的,他说完话看过了妹妹就?走。
沈宝方忍着情绪,压着嗓子对姑姑低声说:“家里还?熬着药,耽搁不得,就?先回去?了。”
“大嫂喊吴大夫去?了,就?快来了。”朱凤喜看向婆婆,舅舅明显很不好……路上万一有个什么事?
顾菲菲自然也看出哥哥快要不行了,她强忍着眼泪,笑着说:“药,药不能断,得喝,哥,我扶你出门,你看我身子骨也好利索了,十几年没回娘家,是想的很,天天做梦都想回娘家,哥,让我随你回去?吧。”
“舅舅你得答应我娘,我娘近来身体可?好了,就?一直在说今年中秋要回趟沈家,太久没有回去?,也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回去?呢,她这病好了,就?想回娘家。”朱凤喜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就?只?知道一定得让娘随舅舅回去?,要不然,娘日后定会遗憾,这人呢,心里就?不能有事,有了事容易积郁。
本来沈有后要拒绝,听着这话,想了想,便说:“好。”
沈宝方顾菲菲扶着沈有后往院里去?,朱凤喜连忙进屋帮婆婆收拾一下包裹,这一去?,不管舅舅有没有事,都得过了中秋才能回来,谁陪着去?好呢,她正想着,就?见六妯娌走进了屋里。
“二嫂,我陪娘去?。”顿了顿,柳春香又说:“你放心,我定会好好照顾娘。”
六妯娌确实是合适人选,时间紧急朱凤喜也没法考虑的更周全:“行,你回屋收拾收拾,现在就?走。”
等着牛车出了院,眼看就?要出村子,刘娇杏喊来了吴大夫:“人呢?”
“走了,娘跟着一道去?了沈家,老六媳妇陪着。”朱凤喜抹了把眼泪:“舅舅,舅舅等不得了。”她吸着鼻子:“吴大夫不好意思劳您空跑一趟,您坐着歇会。”转头朝着院里喊了句:“给吴大夫上茶上糕点瓜果。”
刘娇杏一跺脚,急了!“怎么就?不等等我,老六媳妇懂什么,她怎么照顾得了娘,娘,娘……哎呀!我得去?,走多久了?”想着收拾衣裳吧,又怕赶不上,一咬牙:“算了,我去?看看。”
“大嫂,你别?急。”朱凤喜一把拉住大嫂:“大哥他们都不知道这事,得跟他们说声,要去?也是下午去?,驶着家里的驴车去?,你这么慌慌张张的像什么样,兴许没事呢,沈家人看着怎么想?”多晦气啊。
当头一棒,刘娇杏稍有清醒:“行,我去?镇上一趟。”
第66章
巳时?过半,店里陆续来了生意,有?两?桌客。两?桌都是老?顾主?,与顾元初很是熟悉,两?桌并?一桌,七八个围坐一起高声笑谈。
顾元正在柜台盘着店里还余多少酒,哪些酒近来卖的好,需要买进多少,哪些酒近来卖的差,还要不要买进一些,按着母亲教他的方法,拿个本子清清楚楚的记录,除了酒的多少还有?进货时?间价格等,列得详细又一目了然。
盘好柜台的酒,顾元正扬声喊大哥。
顾元初正津津有?味的听着桌上的酒肉朋友吹昨儿徒手逮了只小贼,其过程是相?当的刺激精彩,飞檐走壁腾空翻跃连隔山打牛都给吹上了,激动处唾沫横飞拍着桌子猛身站起,还真有?那么一点点吓唬人的气势呢,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一个人逮一群小贼,实则是一群人逮一个小贼罢了。
假归假,十成里头估且信个两?成吧,小贼定是逮着了一只,要不然也不会有?钱来顾记吃饭。二弟喊他,顾元初眼神都舍不得给个,只扯着嗓子问?了句:“干啥?”
“看着柜台,我去后院盘酒。”说完,顾元正就放心的放后院去。近些日子一起管着店子,大哥看似不靠谱其实也挺靠谱。
盘酒啊,不能耽搁正事。顾元初又舍不得酒肉朋友的吹嘘,听着老?有?意思了:“兄弟们等一下,容我说一句,咱们换个位置呗,店门口怎么样?位置敞亮光线又好,有?风往里吹多凉爽啊,最最重要的是,我站柜台里也能竖起耳朵听一听,你们真是太厉害了!几日不见令我刮目相?看,今儿可得好好听听你们的英雄事迹,给我个面?子呗,坐门口的两?桌,我给兄弟们把酒菜端过去,你们啊,只管跟过来就成。”他说着话,动作麻溜儿端酒菜,脸上不显心里高兴坏了,坐门口也好,显眼!吸引下过路的人,指不定就有?人听了一耳朵生了好奇心往店里走。
顾元初是什么人,是童生啊,正正经经的读书人呢!
喝了几口酒的几人被他这么一捧,顿时?就飘上了天,哪有?不同意的道理,纷纷帮着端菜拿碗筷,还有?实在没事可干的就挪凳子,顾元初一看,不得了哩这兄弟喝的有?点高,忙拉住他的手推着人往桌边的凳子坐:“大哥,有?凳子呢,用不着你费这个力,好生坐着,该吃菜吃菜该喝酒喝酒,有?我呢,不用你干活。”
刘娇杏匆匆忙忙的到了镇上,慌慌急急的朝顾记去,隔了好几个店子远,就听见从店里飘出来的说话声,哎呀那嗓门大的,食味居的说书人都没他这么会说,难怪店门口围了好几个人,要走不走的样子,丈夫不会把他的狐朋狗友喊店里来祸祸了吧?想着她更着急了,小跑的往店里去。
还没到中午呢生意这么好?见着门口的两?桌,刘娇杏愣了下,进了店,里面?还有?一桌,就点了盘排骨一盘酥豆,三人竖着耳朵听门口桌上的客人吹嘘,七个人抓一个小贼?好意思搁这胡吹海吹呢?她拧着眉头想不明白,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竟然听的津津有?味,她早就看见了,一进店就看见了,丈夫上半身趴柜台上乐呵呵的笑着听的别提有?多认真。
刘娇杏故意从丈夫面?前走过,好家伙眼睛都不带眨一下,她吸了口气往柜台进,来到丈夫身边朝着他腰间的软肉不轻不重的掐了下,压着嗓子一个字一个字的从牙缝里嘣:“这可是顾家公中的生意,别把你的酒肉圈子往店里带,小心老?六媳妇抓着你的把柄,店子又回?了她手里,到时?候你哭都没地哭。”
“没事,他们花钱来店里吃饭,我还能赶客不成,你个妇道人家懂什么。”顾元初挥苍蝇似的挥了两?下手,眼睛依着盯着口若悬河的兄弟们,心不在蔫的问?:“好端端的你来镇上干什么?是不是娘想吃什么?”说到后面?才舍得看眼媳妇,也就瞄一眼。
看把你能的,才当了几天掌柜就飘上了,刘娇杏翻了个白眼,懒的跟丈夫计较,扯着他的胳膊:“有?事跟你说,舅舅来家里看娘,才说了几句话就有?些撑不住,娘跟着一起回?了沈家,我喊吴大夫去了没赶上,随娘一起去的是老?六媳妇。”
能有?什么事出来时?还好的很,在顾元初眼里只要娘没事就都是小事,可是听着听着,他就急了!“娘就这么去了?你在这守着,我去趟后院,守着啊。”他边往后院跑边喊:“老?二,老?二。”声音大的连在灶上烧菜的顾元良都听见了,对着侄儿说:“你爹声音听着不对,快去看看。”顾阳德放下菜刀,拔腿就往院里奔。
正从杂物?间出来,站在走廊看向朝自己跑来的大哥:“出什么事了?”
“舅舅来家里看娘,好像快不行了,娘跟着舅舅一起回了沈家,娘的身子骨才好一点,哪经得住这折腾,咱们村到宜和得有两个多时辰,有?段路都没修官道,坑坑洼洼娘哪里受得住!”顾元初说完看向二弟:“你管着前店,我得回?家一趟。”他不是商量而是陈述,拍了两?下二弟的肩膀:“这两天辛苦你了,对了门口两?桌合一桌,喝多了容易耍酒疯,我只卖半坛酒给他们,答应每人送两碗猪骨汤,记得啊,已经送完一碗。”
顾阳德还没来的及说话,就见父亲一阵风似的从他面前跑没了影。他最佩服的就是爹胖胖的身板还很灵活,不用问?二叔,都听爹说了,回灶上告诉六叔一声。
顾元初刘娇杏夫妻俩从镇上回?来,朱凤喜喊了老?四媳妇一起帮忙,套好了牛车,又细细的收拾了个包裹,还擅自开了娘的箱子,娘命悬一线时买了半只参,还剩小截儿兴许用的上。不知舅舅家情况如何,竹篓里绑了两?只鸡,鸡汤最是补。
朱凤喜坐不住站院子里往外望,一遍一遍的捋着,吃的穿的用的,还有?没有?漏,需要再收拾些什么,她静不下心生怕自己漏了什么,一来一回?颇费功夫。
“大哥大嫂回?来了。”同样坐不住慌了手脚的老?四媳妇张婉桃站院门口,远远的见着一个牛车,车上有?两?个熟悉的身影,她赶紧回?头对二嫂说。
“婉桃你再帮我看看,没漏什么吧?”朱凤喜扯着四妯娌的衣袖:“你再看看。”说着话,牛车进了院,不待大嫂开口,她先说:“大嫂我喊月莲帮着你们收拾了个包裹,东西应该是齐全的,现在走?还是进屋喝口水?”
顾元初往堂厅看了眼:“吴大夫走了吗?”
“没呢。”朱凤喜隐隐觉的,吴大夫不能走,可能还会需要用上他,就苦留了一番,硬要张罗个午饭。
“正好,我去问?问?吴大夫愿不愿随着去趟沈家,娘的病情也很凶险,好几回?差点……都是吴大夫及时?吊住了一口气。”娘就这么一个亲人了,顾元初想着无论如何也得把吴大夫带到沈家去。
进了堂厅的顾元初对着吴大夫说了心中所想,言语恳切。
顾家二儿媳很是苦说不让他回?去,吴大夫就略有?猜测,顾家长子一开口,态度谦恭,他也没怎么拒绝,只说了一个要求:“宜和早几年我去过一回?,路很不好,牛车不行,到了沈家一把老?骨头都得颠散了架,你家有?两?头驴,咱们骑驴去。”
朱凤喜听着吴大夫的话立即出了屋去屋后牵驴,刘娇杏瞪圆了眼睛,问?了句:“那我呢?我不去了?”
“等信,我和吴大夫先去,老?六媳妇也在,有?我帮着看着点,娘你不用担心。”顾元初略略的安抚了媳妇一句,看向吴大夫躬身作请,吴大夫走前他走后,两?人出了屋。
院里,朱凤喜张婉桃手里各牵了头驴。
“幸好今早喂的饱,要不然,这驴得闹脾气了,让大哥骑这头驴,二嫂你手里的驴给吴大夫骑。”张婉桃细声细气的提醒,见大哥过来后,她又说:“我装了小布兜的玉米粒,若是驴半道不走,可以?拿玉米粒吊着,这驴打不得越打越倔。”要说不听话吧,磨面?拉车干活时?又很卖力,就是偶尔使小性子,得哄一哄。
娘十几年没有?出过远门,刘娇杏担心的不行,追到了院门口:“近来早晚寒凉,娘身上火气还算旺,都说老?小孩不能全由?着她,娘膝盖年轻时?落了病根,天冷就容易酸胀,记得多给她揉揉,手心搓热了,五禽戏也不能断。”这话好像不太妥,又说:“在屋里悄悄的练,千万不能断,娘练了这么些日子是越来越好……”
“知道了,你说我都记得,回?去吧。”顾元初软着嗓门哄了句:“我会照顾好娘,放心。”
朱凤喜扶着大嫂的胳膊:“大哥你还不放心呢?要说孝顺家里他可是头一份儿。”
“舅舅病的这么重……”刘娇杏叹了口气,二妯娌也不是别人,就说了心里话:“娘病刚好,我就担心,娘受不住。你大哥是孝顺,可他是儿子啊,有?时?候还是会不太方便。”说着,又觉的这话委实丧气,吸了下鼻子:“算了,真有?什么事,沈家会捎信来,老?六媳妇眼下看着也改变了不少,这个中秋啊,还不知道要怎么过呢。”
朱凤喜没说话,心里堵的慌,不知道说什么好。
妯娌俩就这么慢慢的进了院。
顾月莲和何花合力取着车套,顾金秋在旁边搭把手,取下车套后顾秀秀牵着牛往屋后去,剩下的三人抬着车套往磨房走。
朱凤喜和刘娇杏看着,妯娌俩相?视一笑,沉重的情绪略有?宽慰,家里的孩子长大了,眼里有?活都不需要大人安排。
第67章
熬个药,秦二?春往屋门口跑了好几趟,一只手都数不?过来。好不?容易药熬好了,自小灶上取下药罐小心翼翼的搁墙角,陶壶搁小灶上放着,灶里还?有点余火别浪费了用来温水正?好。她?放下抹布连围裙都顾不?得取,又急急忙忙的往屋前跑,只看见郁郁葱葱的竹林,她?呆不?住心烦意乱,想了下,朝着竹林去,过了竹林不?远处有条河,河上有座桥,她?就站在竹林旁等着。
怎么还?不?见回来!都说了不?要去,喊村里顺道的给捎个信,非不?听,一定要去,若是在顾家或是路上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好!
秦二?春在竹林旁站了片刻,秀眉深蹙眼里堆满了愁绪,一妇人匆匆寻来:“娘,河边风大,你身子?不?利索可经不?得这风吹,我来等爹,你回屋歇会,远远的看到了爹,我就跑着回家告诉你。”
她?是沈宝方的媳妇尤梅,家里的猪闹腾的厉害,丈夫不?家只得她?挑了担子?割猪草,两只猪特别能吃,割了猪草剁猪草好不?容易喂饱两只猪,总算不?闹腾了,得了安静她?擦着汗往灶间去,见着搁墙角的药罐就晓得娘定是又跑外头等爹。爹病着,一日日喝药不?见好,若是娘也病倒了,她?便是铁打的身子?骨也撑不?住家里一堆事?。
“我是怕你爹在路上出?什么事?……”秦二?春说着话低头捂住嘴,呜咽呜咽的哭了起来:“让他不?要去,他不?听,一定要去,这么些年他就只念着一个妹妹,什么都没他妹妹重?要,大夫说了他不?能吹风,还?往外跑,他这是不?拿自个当活人也不?晓得想想我,想想这个家,他没了,这个家怎么办!心怎么这么狠啊他,为了看一眼妹妹连自个都不?顾了,大夫说他还?能撑些日子?的,好歹能过个中秋……现在呜呜呜呜能不?能活着回来都两说了……”
尤梅能说什么?公?爹的事?她?一个当儿媳的哪能说话,便是心里有情绪也发?不?得。她?沉默着将摇摇欲坠的婆婆往自个身上靠,安安静静的听着婆婆哭,心里盘算着公?爹的药还?剩两副,吃完了还?要不?要买?若是公?爹今儿去了,那事?情可就多?了去了,儿子?在他舅家住,是不?是得去接回来?孩他爹定是没时间,难不?成她?去接?她?去接儿子?家里怎么办?公?爹什么情况一眼就能看透,顾家定会来人,娘一个人怎么招待的过来。
还?是得把婆婆劝回屋里,河边风太大,她?一会到村里串串门,有顺道去娘家的正?好给带个信,让他舅舅送了孩子?回沈家。尤梅说:“娘,回去吧。”不?等婆婆说话,她?扶着婆婆的身子?一步步朝屋里回。
秦二?春的身子?本就有些虚,哭一场,没了力气由着儿媳将自己往家里扶。
尤梅将婆婆扶回了屋,伺候着她?躺到了床上,提了小灶上的陶壶倒了碗温水放床边的小凳子?上:“娘,你喝些水,我去竹林旁等爹回来。”说完,她?出?了屋轻合上房门,脚下生风的朝着村里去。
牛车缓缓停在了一户低矮泥砖屋屋前,柳春香长这么大第?一次坐这么久的牛车,一路颠的她?还?得扶住娘,到了地方她?松了口气:“娘,我缓会,就来扶你下车,你坐稳了啊,我把手拿开了。”
下了牛车的柳春香站在地上,来回甩着有些麻木的胳膊,原地蹦跳了几下,这路真的是太烂了,她?这一身骨头差点散了架,又捶了下酸痛的腰:“娘,我扶你。”
顾菲菲没说话,不?是她?不?想说话而是不?能说话,来到古代这么久,最远就去了趟镇上,走的是还?算平坦的官道,还?想着古代的路也不?是这么难走,万万没想到,出?门能有官道是因为离镇上近,像宜和村离镇上足有近两个时辰,就只有一段路是官道,剩下的路都不?能算路,不?是有坑就是有石头,颠的她?头晕眼花胃里翻腾直泛恶心,才到半路她?就受不?住了,想下牛车走,不?是绊了树枝就是踩了坑要不?然脚底被石子?给硌着了,天呐,太难了,她?只好又上了牛车,靠着六儿媳微仰着脸,忍,忍,忍。
柳春香扶着娘下了牛车。
扶着父亲回了屋的沈宝方让娘看着点爹,他麻利的搬了个凳子?搁墙角放着,扶着姑姑的另一条胳膊。
顾菲菲也管不?着后背是泥墙,就这么靠着墙,脑袋顶着墙面缓缓呼吸。她?太难受了。
沈宝方进了灶屋,见小灶上放着陶壶,赶紧倒出两碗温水:“姑姑你喝水。”
顾菲菲哆嗦哆嗦的抬手想要接水,才发?现她?的手颤的厉害,不?成不?成,这样怎么接得住水,手指一点点的回缩。
柳春香从表哥手里接过水,咕噜咕噜喝,连喝了两口听着表哥的话,她?下意识的看了眼娘,吓的赶紧说:“娘,我来喂你。”坏了坏了,幸好大嫂不?在,准又得说我不管娘只管自己。
缓缓的,小口小口的喝了几口温水,顾菲菲翻腾的胃稍微舒服点了,只是脑袋仍晕的厉害,根本没法张嘴说话。不?想喝水了,就闭上嘴微微侧脸。古代的五十岁跟现代的五十岁真的是完全没法比,她?就觉的乡下七十?岁的奶奶都比五十岁的老太太要硬朗,这身子?骨……许是之前病的严重?,要不?是她?穿来,明年这个时候差不多就是坟地里的一堆枯骨,她?真是太艰难了。
“娘再喝点,会舒服些,我刚喝了大半碗,觉的舒服多?了。”见娘闭着嘴不?喝,柳春香有些着急,娘看着就不?太好,不?喝点水缓缓怎么行,也不?知道二?嫂有没有给娘放点金家嫂嫂做的桃脯和紫苏杨梅,酸酸甜甜这会吃最合适:“娘,我去看看包裹里都有什么,拿点吃的给你垫垫肚。”娘不?喝,她?端着碗往灶屋跑,屋外头就一个凳子?娘坐着,连个放碗的地方都没有,总不?能搁地上。
跑遍了整个村,好不?容易找到一户还?算顺路的乡亲,尤梅连忙说了来意,乡亲很是热络表示一定把话带到。儿子?的事?处理妥当,她?心里放下桩事?,粗粗估着耽搁了小半个时辰,顾不?得擦汗小跑的朝家回,若是爹他们没回来就到竹林旁等一等。
上了坡远远的就看到停在屋前的牛车,回来了。尤梅脚步微顿,而后加快速度朝着家跑,秋日的凉风迎面吹,她?感觉不?到冷,只觉的热,很热。爹还?好吗?顾家来的人是谁?希望来个好说话不?添事?的,她?实在是没精力应付。
一口气跑到了屋门前,看到靠墙而坐的老太太,尤梅傻住了。这年纪……不?会是姑姑吧!姑姑不?是病的很严重?吗?说是好几次差点咽了气,爹生怕见不?到姑姑最后一面,非常罕见的在顾家住了两天,结果姑姑一直吊着一口气,爹只好回家,为了这事?娘还?发?了好大一通火,不?为别的,爹回来后又给咳上了,没几日就痰中带血。
姑姑能跟着回沈家,身子?骨应该还?算硬朗,娘又得生气了。尤梅深感疲惫,爹越病越严重?,娘就觉得是在顾家染了晦气,见到姑姑这个想法只怕又得变一变,不?知道那年轻的妇人是顾家哪房,希望不?是个泼辣性子?,婆婆就是嘴碎爱念叨,要说坏心却是没有的。
二?嫂做事?果然周全,柳春香翻出?了桃脯和紫苏杨梅,心里欢喜,忙拿到了娘嘴边,给娘喂了个杨梅:“娘,好点了吗?”
杨梅酸啊,顾菲菲正?需要这股酸味,酸的整个人都清醒了点,还?是没说话,却有了点头的力气。
“慢些吃还?有桃脯呢,拿了手帕包着,二?嫂想事?周全呢,坛子?哪经得住这一路颠簸。”柳春香自己也含了个杨梅:“金家嫂嫂的手艺真不?错,镇上的什锦果铺想收桃脯杨梅金家没同意,一直往县城供货,一斤要二?十?六文比肉还?贵,偏偏买的人还?多?,要说金家也确实有头脑,这金贵物儿在镇上买不?出?价格,舍得花钱买小吃还?得是县城的富户。”话还?没说完,看见有人靠近,她?侧脸瞧了瞧。
尤梅露出?个和善的笑:“姑姑,我是宝方媳妇。”
“大嫂好,我是顾家六房顾元良的媳妇闺名春香。”柳春香很有眼力劲的笑着开口。
“不?好意思我刚去了趟村里。”像是挺好相处,尤梅略略放松,见她?站在姑姑身边,红着脸说道:“我去给你拿个凳子?。”看样子?,公?爹应该是顺顺当当的回了家,她?捎信捎早了些,家里一团糟儿子?留娘家更合适。
沈宝方端着空碗出?来。
尤梅递了个凳子?给表弟媳,看向丈夫:“药喝完了?爹还?好吧?”
“睡着了,娘在旁边守着。”沈宝方将药碗给了媳妇,转身看向坐在屋檐下的顾老太太:“姑姑你要不?要睡会?这儿风大,还?是回屋里歇会?”
吃了两个杨梅一个桃脯的顾菲菲舒服多?了,坐着缓了会,被颠散了架的身子?骨也缓过来了,她?笑着和和气气的说:“不?用,我穿的厚,坐外头就行。”等她?再坐会,就进屋里和嫂嫂说说话。
送了药碗回灶间的尤梅才想起,姑姑和表弟媳明显要在家里住,她?得收拾个床铺出?来,牛车上还?有包裹呢,她?飞快的往自个屋里去,家里就三间屋,公?婆住一间,他们俩口子?一个屋,旁边搭了个茅草屋,是给儿子?住的,先凑和着住,想着攒些钱换成泥砖屋,结果碰上公?爹生病,别说攒钱连原先手里的一点钱都花了个精光,现在是挣一点用的点,日子?紧巴的很。
姑姑好不?容易来一趟总不?能住茅草屋,尤梅拿出?一套干净的床单被套,利落的换上,前些天刚洗还?有淡淡的皂角香,收拾好床铺她?去拿牛车上放着的包裹:“姑姑回屋里坐吧,我刚收拾好床铺,躺着睡会也好。”
媳妇拿走了包裹,沈宝方赶着牛车往村里去。这是借了别人家的牛车,不?是白?借,得给点鸡蛋或是一文钱。
听大嫂说收拾好了床铺,柳春香低头对娘说:“娘去躺会,我给你捏捏肩揉揉背,元良在灶上忙活一整天也累的很,我常常会给他捏揉一会,熟练着呢。”
这样啊,浑身酸麻的顾菲菲很是心动,犹豫了下小声的说:“打盆水给我洗把脸。”一路过来沾了灰。
尤梅听到了这话又一次红了脸:“姑姑我去打水来。”忘记了姑姑可是村里的富户,日子?过的比穷人家讲究多?了。
洗了脸,顾菲菲由六儿媳扶着回了屋。
柳春香也是有些讲究的,她?问:“娘要不?要换身衣裳?”床是用来睡觉的,一路灰尘多?脏啊。
“也可以。”顾菲菲走到床边摸了下被子?:“挺厚,我脱了外衣就行。”
娘穿了外衣,柳春香才注意到这事?,笑了:“娘我帮你脱。”
婆媳在屋里有说有笑挺轻松,屋外等着丈夫归家的尤梅却很是发?愁,晚饭怎么张罗?家里连
个像样的菜都没有,杀只鸡吗?只剩下两只母鸡,杀了想要吃鸡蛋就难了,买鱼买肉哪来的钱?公?爹还?剩两副药,吊着口气药肯定得继续吃,仅有的一点钱要留着买药,怎么办?要是娘家离的近,她?还?能腆着脸上门借,现在去哪借?村里吗?
丈夫睡着了,睡的很香,近些日子?他总是睡的不?安稳,睡不?好病怎么好得了,秦二?春急在心里,丈夫这会睡的香,她?总算稍觉舒心,轻手轻脚出?了屋,左右看了眼没人,只有站屋门前来回走动的儿媳,不?知在想什么愁眉苦脸:“拉着张脸作什么?还?嫌家里不?够晦气呢,你姑姑去哪了?”
“姑姑在屋里睡觉,一道随同的是顾家六房的儿媳。”婆婆刺耳的话尤梅当没听见,继续说:“让老人住茅草屋不?太好,把我和宝方的房间让了出?来,换了干净的床单被套。”沉默了下,她?压着嗓子?说:“娘,晚饭怎么张罗?”
这,秦二?春差点没站稳。对啊,晚饭怎么张罗?小姑子?十?几年没回来,总得有两个像样的菜,可是钱从哪里来?丈夫要是知道家里连个荤腥都没整,定会生气,他这腐木一样的身子?骨哪里经得住大动肝火。
想了片刻,秦二?春一咬牙:“你等着。”她?进了屋,没多?久又出?来了,一只银簪放到了儿媳手里,侧过头不?敢看:“拿去看看能换多?少钱。”这是刚成亲那年,丈夫外出?短工送给她?的发?簪,不?是纯银,太贵买不?起,里头是铜外头裹着银而已,值不?得几个钱,却也能值几个钱:“拿去吧。”
“娘。”尤梅没敢接,婆婆多?宝贵这发?簪她?是知道的:“要不?然再想想法子?……这,这这宝方要是知道得骂死?我了。”
秦二?春咬着牙抓住儿媳的手将发?簪往她?手里塞,恶狠狠的说:“你爹要是知道咱们连个像样的菜都不?给他妹妹张罗,一准儿今天晚上就能归了西天,我还?不?知道他,一辈子?就这么一个心结,结了整整一辈子?!”早知道沈家拿来的聘礼钱是卖了杏丫才凑齐的,她?便情愿不?要娘家,什么都不?要,豁了命出?去大闹一场总归能嫁给有后,哪像现在她?和丈夫之间还?隔着个小姑子?,一口气真是吞不?下去又吐不?出?来。
娘睡着了,柳春香轻手轻脚出?门,口渴想再倒碗水喝,没成想,看了这么一出?,有点尴尬。
“舅娘。”憔悴的妇人看过来,柳春香面色如常的打着招呼,像是刚出?来似的,什么也没听见:“大嫂我口渴,水在灶间是吧?”
尤梅傻了,连脖子?根都红透了,磕磕绊绊的回着话:“是是是是的啊,我我我帮你吧。”飞快的往灶间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