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鸾—— by昔在野
昔在野  发于:2024年11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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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晔阴沉沉地看着她,语带警告,“阿锦,我希望你能好好活着,但是你绝对不能再背叛我。”
曾经沧海难为水,明锦淡淡笑了,“可我与陛下之间,早已回不到过去了。”
元晔突然心烦意乱,“你勾引他,不就是为了让他帮胤儿做太子吗?现在我已答应立胤儿为太子,你还有何不满?我都不再计较你的背叛,你为何还不肯放下?”
明锦平静道:“因为我累了,也不再年轻了,总会有更年轻鲜活的女人入宫,我不想再斗下去了,这太子陛下想立就立,不想立就算了。”
元晔看着她那心如死灰的神情,想到她竟是为了另一个男人而封心锁爱后,深感挫败。
“你想让胤儿做太子,不就是想让我死,让太子登基,你做太后,好让他给你做情夫吗?世上怎会有你们这般不忠不义,无羞无耻之人!“
他口不择言地羞辱着她,几是气急败坏,”我偏不如你们的意,我可以立胤儿做太子,但是他必须死!”
明锦的心口狠狠揪痛着,对他的羞辱无动于衷,或许是听多了,也就麻木了。她闭了闭眼,眼泪大滴大滴从眼中滚落,依旧在倔强的维护陆聿的尊严。
“陛下怎么侮辱我都可以,但是死者为大,请陛下嘴上留情。”
元晔双目通红,心如刀割。
他自嘲一笑,到了现在,她还在维护陆聿。可他才是她的丈夫,她把他当什么了?在她心里,他算什么?
“他死了,阿锦,我们可以重新开始。”元晔扶着她的肩膀,求她回心转意,“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我立胤儿为太子,我让他做皇帝,你跟我离开,我们永远在一起,你不要再想他了好不好?”
明锦泪眼婆娑地看着他,那一刻,她是真的觉得他很可怜。
她摇了摇头,“我不喜欢做皇后,更不想做太后。”
元晔神色一滞。
明锦推开他的手,对他背过身去,黯然道:“不知羞耻的是我,自甘下贱的也是我,是我勾引他、害了他,毁了他一身清正,这一切都是我的错,陛下不该杀他,陛下杀了我吧。”
元晔无措地从背后贴上她的背,手臂紧紧环着她的腰,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语气卑微,“阿锦,别再想他了,我只想让你活。”
明锦闭上了眼,眼泪滴在元晔的手背上。片刻后,她又笑了,笑的凄然凄厉。
元晔心中一颤,环住她的手臂也松了几分。
明锦挣开他的手臂,毫不留恋的远离他的怀抱。
元晔手上、心里都是空落落的。
明锦幽幽道:“我从来没有对不起你,我对不起的人一直是他,是我贪慕虚荣,背叛了年少时纯真的爱情,如今我已自食恶果,这都是我的报应。”
说完,她又回头望着他,“我曾跟陛下说过,我最爱故乡洛阳的邙山青,洛水长,陛下知道是为什么吗?”
元晔茫然看着她。
“因为洛阳,有我心爱的少年。”
那一刻,明锦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的洛阳,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他答应了会回来娶我,但是他一直没有回来,我等不到他,所以我就来京城找他了。”
元晔睁大了眼,心口突然砰砰狂跳了起来。
“然后,我就被太师抓了起来,被太后骗进宫里,被你强占了身子,我再见到他的时候,连肚子都大起来了。”
明锦一时哽咽,泣不成声。
元晔如遭五雷轰顶,恍然想起和她初见那一夜,她对自己欢喜的笑颜,嘴上的喊的公子,难道是——
“是陆聿?”
明锦平静告诉他,“在你眼里,我们一直是不忠不义的奸夫淫.妇,而事实上,是你强取豪夺,毁了我的人生,是你横刀夺爱,抢了他的妻子,我们没有背叛你,是你毁了我们。”
元晔一时头晕目眩,只觉天旋地转,恍然想起,他曾问过陆聿,为什么始终不肯娶亲?
陆聿告诉他,原在洛阳遇见过一个想娶的女郎,可他为母守孝的时候,她却一病死在了洛阳,他的心也就跟着死了。
元晔此刻终于知道他口中那已逝去的爱人是谁了,他捂上心口,痛心疾首道:“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明锦自嘲一笑,“告诉你有用吗?你是皇帝,我还有了你的孩子,你就算知道了,难道会放手吗?你现在知道了,都要杀他,如果当年你就知道了我们的关系,他只会死的更早。他还年轻,不值得为我葬送了性命。”
元晔脑中嗡嗡作响,眼前的一切都恍若崩塌。
错了,全错了。
他一直以为是他们双双背叛了他,而事实上,他才是那个第三者?
“哈哈哈……”
他突然笑了,如颠如狂,状似疯魔。
元晔失魂落魄地转身,跌跌撞撞离开了明锦宫里。
明锦平静地目送着他的背影离去,重又坐到了妆台前,她擦掉脸上的泪水,开始为自己薄施粉黛,添妆增彩。
收拾好后,她放下胭脂。
镜中的自己依旧美丽,那历经沧桑的容颜,在此刻仿若又回到了洛阳时的少女模样。
她要以最好、最美的模样去见他。
她不能哭。
宫灯静静明亮着,室内一片幽寂。
明锦摩挲着那玉簪那尖锐锋利的末端,烛火映的她脸上忽明忽暗。
自古帝王多薄情,这件事会永远是横亘在她和元晔之间的一根刺。
皇帝现在口口声声说爱她,可若有一日她色衰爱驰,皇帝厌倦了她,和她重翻旧事,她和她的儿子都要死无葬身之地。
若她现在就死了,死在皇帝还爱她的时候,就能让皇帝在对她的悔恨与愧疚中,力保她的儿子登基。
想到这里,明锦嘴角浮现出了一丝笑意,儿啊,这是阿娘最后能为你做的事情了。
明锦紧紧握着簪子,他说征得母亲同意后,就会回来娶她,可是他来的太迟了。
这一生,她得到了很多,也失去了很多。
却是一生所得,皆非所愿。一生所失,刻骨铭心。
京城的荣华富贵很迷人,可是,如果可以选择的话,她还是想做回洛阳那个平凡普通的卖花女。
可是来不及了,一切都来不及了。
她把那早已磨的尖锐的玉簪末端寸寸刺入了心头,鲜血汩汩流出,渐渐染红一室。
明锦倒在了血泊中,闭上眼的那一刻,她做了一个长长的梦,仿佛又回到了他们初见时的洛阳。
陆聿还是那副光风霁月的少年模样,站在桃花树下对她张开手臂。
“阿锦,我回来娶你了。”
她从树上跳到了他的怀里,他们在漫天花雨中亲密相拥,笑成一团。
在年复一年的花开花落中,她终于等到了她的少年。
陆聿满头冷汗,从梦中惊醒,眼前是空洞洞的黑夜,青毡帐外风声如鼓。
“阿锦……”
他眨了眨眼,焦急地寻找着明锦的身影。
一低头,女子正在他身边睡得安详,鬓间的白玉芙蓉簪依旧光泽莹润。
陆聿莫名大松了一口气,凝视着她安静的睡颜,白嫩的脸,嫣红的唇,浓密的睫,微乱的发丝,柔软的身子,温热的气息,无有一处不在昭示着她生命的鲜活。
他勾起一绺她散下的发丝,轻轻挂到了她的耳后,手指又沿着她的耳后游移到她的细脖、锁骨、雪肩,最后抚上胸口那曾被玉簪刺入的地方。
他怎么会做那样的梦?
她那般娇气的一个人,怎么敢自尽随他而去?
她该有多疼啊。
陆聿心口无由来的一阵涩涩发疼,他低下头,对着那一片洁白柔软轻轻吻了上去,用自己的温柔,抚平那处今生不存在的伤口。
明锦轻嘤了一声,在那温热的抚慰中恍恍惚惚醒了过来。
“哥哥?”
陆聿的吻还在持续落下,细细怜爱着她的每一寸皮肤。
明锦渐渐热了起来,柔若无骨般在羊毛毯上扭动着,二人陷落在毯子里,被缠裹的密不透风。
“阿锦,我回来娶你了。”
在意识即将被那铺天盖地的欢愉淹没之时,心底深处又有什么遥远的记忆被唤醒。
明锦的眼泪几要夺眶而出,她紧紧抱住了他,难舍难分,身子不受控制的在那巨大的愉悦中颤抖。
“你终于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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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早的时候,明锦从毡帐中走了出来。
昨夜下了雨,草上还挂着水珠,她的牛羊正迎着初生的太阳悠闲地吃草。
明锦迎着太阳伸了伸懒腰,活动着昨夜差点被折腾散架的身子。
炉上已经煮好了热乳茶,她掰了几块肉干泡进乳茶,胡乱吃过后,便四下张寻着陆聿的人影。
“哥哥。”
她唤了一声。
陆聿刚刚上马,准备将他们的牛羊赶去另一处茂盛的山坡吃草。
他闻声转头,“你不是说累了要多睡会儿吗?怎么这么早就起了?”
明锦走到他跟前,仰头对他张开双臂,“你不在身边,我就睡不着了。”
陆聿一笑,低身勾住她的细腰,把人提到了马背上。
明锦稳稳坐在了马背上,和他一起去放羊,陆聿低头轻啄了一下她的唇,缓缓驱马前行。
“驾——”
二人迎着朝阳,吹着微风,前往另一处山坡,身后是成群结队的牛羊。
太阳越升越高,晨曦时还灰蓝色的天空,渐渐湛蓝如洗,一望无垠的草原上,远处的雪山若隐若现,碧草起伏如浪。
来到后山,安置好牛羊后,陆聿将马拴在了松树头,和明锦并肩坐在草地上,晒着太阳,吹着晨风,欣赏着草原上的无边美景。
“哥哥,昨天晚上我没有再做梦了。”
明锦低下眼,突然对他道。
陆聿神色一动,把她拢入怀里,安抚般吻了吻她的头发。
两年前,他们的女儿陆明锳出生后,明锦便开始做梦,梦中有一个少年,自称是她前世的儿子,因罪孽深重无□□回转世,希望母亲可以救救他。
前世,元晔并未解决六镇问题,全盘汉化后,魏国上层权贵迅速腐化,长期戍守北境的六镇将卒地位日渐下降,激起苦守边疆的六镇将士不满。
而推行九品中正制,同时也堵死了寒门上升之路,一些有文化、有抱负的寒门子弟在朝中郁郁不得志,亦远赴边疆,为这些掌兵的六镇勋贵出谋划策,怂恿他们造反。
元胤登基后,一面打压胡汉世家,镇压接连不断的起义,一面开凿佛窟,以万民香火供奉,为生母积累功德,让明锦漂泊无依的孤魂,得以转世重生。
可连年征战和大兴土木,如此劳民伤财之举,也引得民怨沸腾,民间起义愈发频繁。
元胤最终被攻入京城的义兵推翻,成了亡国之君,却因罪孽深重,无□□回转世。
明锦梦醒后,便开始整日吃斋念佛,行善积德,为元胤积累功德,渡他轮回。
如今他不再入梦,想来是已功德圆满,可以投胎转世了。
明锦的手指轻轻抚上了小腹,目光隐隐期盼,“我想我的长生郎,应该是要来了。”
陆聿恍然想起梦中那个说想给他做儿子的可爱孩子,温厚的手掌抚上明锦的小腹,满目慈爱,“来了好,我只怕他来的太晚,等我老了,就不能再教他骑马射箭,读书写字了。”
明锦听了这话,便娇嗔道:“哥哥,你一点儿都不老。”
他才将将而立,正值盛年,风华正茂,怎得就生出这般伤春悯秋之叹?
明锦望着他那愈发坚毅俊朗的轮廓,勾着他的脖子,忽然变得娇媚了起来,在他耳边呢喃道:“昨天晚上,我不知道有多快活呢。”
陆聿勾唇一笑,揽住她的软腰,和她双双倒在了草地上,“那就让你再快活快活。”
明锦被他挠了痒痒,咯咯笑得花枝乱颤,欲拒还迎地抵着他的胸口,和他草丛里滚成一团,“不行,会被人看到的。”
“这方圆十几里就我们两个人。”
“还是不行,我们的牛儿、羊儿都在看着呢。”
不远处的小羊也很配合地“咩”了一声。
陆聿白了那呆蠢又不解风情的小羊一眼,愈发肆无忌惮地解着她的裙子,“那就让它们都看着。”
一时间,女子的笑声,牛羊的叫声,在草原上此起彼伏地响起。
天高云淡,雪峰连绵,碧草也随着他们的嬉闹摇摆起伏着。
“阿锦——”
突然,一声高亢嘹亮的女子呼唤声从远处传来,吓得明锦一个激灵,她“霍”地坐起,眺望着声音的来源。
“是珠珠的声音。”
明锦连忙推开陆聿,拢起衣衫遮住半露的雪肩,脸上微泛潮红。
陆聿不满于兴致被打断,也不怕被贺云珠撞见,反倒扣住她的肩膀,让她动弹不得,低头继续吻着她的雪脯,肩颈……
明锦轻咬嫣唇,如被烈火焚身,压抑的娇吟在唇齿间溢出。就在她快要沦陷之时,一道娇甜的小奶音,瞬间拉回了她的理智——
“阿爹,阿娘。”
明锦猛然清醒,立刻推开陆聿,再不让他近身勾火,慌里慌张地穿着衣服,脸上红的几欲滴血。
“哥哥,你太坏了。”
陆聿看她那一副做错事,怕被女儿撞见的惊慌模样,不由好笑,也不慌不忙地整理着衣服,先行起身往山头上走去。
只见不远处,一个玉雪可爱的小团子,迈着小短腿,以还不太平稳的步伐,兴冲冲在草地上跑跳着。
陆聿远远看着活泼可爱的女儿,心中一软,歪头笑了笑。
陆明锳一个没跑稳,险些跌倒在地上,贺云珠眼疾手快,把团子拎起来,抱到怀里,风风火火往后山跑着。
这时,明锦也已经整理好衣服走了过来,她看着越来愈近的女儿,笑的心都要化了。
贺云珠气喘吁吁地抱着团子来到山头上,看着二人还有些靡靡的神态,心下也明白了几分,故意嗔怪道:“你们两个倒好,躲到这里过没羞没臊的二人世界,倒把孩子丢给我带,我就是上辈子欠你们的吧。”
明锦笑着从她怀里接过陆明锳,抱着亲了又亲,道:“锳儿年少活泼,就应该多跟同龄人一起玩,哪里受得了放牧的寂寞?”
草原日子清苦无聊,不比云中城繁华,女儿天生就是爱玩爱闹的活泼性子,何况贺云珠的儿子和陆明锳是差不多的年纪,还可以结伴玩耍。
陆明锳也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奶声奶气道:“没错,我吃不了这个苦。”
贺云珠点了一下她的头,便故意问她道:“那锳儿是喜欢跟姑姑一起住,还是喜欢跟爹娘在一起?”
陆明锳抿着嘴,一把抱住娘亲的脖子,亲昵的用脸颊用力蹭着明锦的脸,撒娇道:“我喜欢姑姑,也喜欢阿爹和阿娘。”
明锦抱着女儿又亲了一口,笑的合不拢嘴。
陆聿简直拿这活宝的女儿没辙,轻轻捏了一下她的脸。
太阳升起,天气渐渐热了起来,牛羊自顾自的悠闲吃草,陆聿抱着女儿,几个人结伴往毡帐处走去。
贺云珠告诉他们道:“你们的悠闲日子马上就到头了,朝廷已经与突厥谈好结盟,很快就要开启对柔然的征讨了。”
明锦和陆聿对视了一眼。
迁都洛阳后,为了安抚人心,稳固内朝局势,朝廷一直在休养生息,暂时停止了所有的征战计划。
这些年,朝廷也一直在给胡人分发粮食种子,鼓励他们学习耕种土地,养蚕织布,像汉人一样定居,不再游牧。
他们来到朔州后,明锦就和贺云珠一起对六镇百姓劝课农桑,垦荒种地,为将来的战事储存军粮,又对外经商筹集军费。
陆聿则跟元善现和刘弘他们密谋着平定柔然的计划,为元晔日后南征,一统天下,荡平所有后顾之忧。
如今边疆繁荣富强,局势稳固,朝廷终于要正式对柔然开战了。
陆聿点点头,望着阴山的方向,幽幽道:“这几年,柔然在对突厥的战事中屡屡失利,是时候给柔然最后一击了。”
贺云珠扬眉问他,“陆哥哥,刀刃封鞘多年,可还利否?”
陆聿淡笑,眸中精光四闪,“吾之刀锋,无往不利。”
众人相视一笑。
陆明锳听不懂他们的话,只觉此刻气氛有些低沉,爹爹的神态有些严肃,于是抱着爹爹的脸,“吧唧”啃了一口。
陆聿怔了一下,然后便笑了起来,那肃杀的气息,随着女儿的亲昵举止,便如坚冰融化于春风之中了。
“爹爹,你什么时候带我回家啊?”陆明锳抱着陆聿的脖子,撒娇道:“我想爹爹和阿娘了。”
陆聿含笑抵了抵她的额头,道:“我们一家人,今天就一起回云中城。”
陆明锳眼神亮了起来,拍手叫好。
贺云珠一副终于解脱了的模样,“太好了,我可算能把这个小祖宗给甩开歇歇了。”
陆明锳鼓起嘴,不满道:“姑姑是不喜欢我了吗?”
贺云珠笑着摇摇头,捏了捏她的脸道:“我怎么会不喜欢锳儿呢,只是陆哥哥带女儿的话,那肯定比我带的好啊。”
说完,还意味深长地看了明锦一眼,“毕竟……连阿锦都是陆哥哥养大的。”
明锦脸上不由一红,羞臊地追着贺云珠,要堵住她的嘴,草原上回荡着女郎们的欢声笑语。
陆聿看着嬉笑打闹的她们,仿若又回去了无忧无虑的少年时代。
回顾少年时的雄心壮志,没想到他竟是在而立之年,实现了少年时金戈铁马的理想。
下午的时候,贺云珠把女儿留给他们,便先行回去云中城了。
此刻,明锦已经收拾好了行李,给女儿裹上了厚厚的羊毛毯,陆聿则将他们的牛羊托付给了附近的另一户牧民看顾。
陆聿把行李捆到骆驼背上,又将妻女抱上另一匹骆驼后,一家人便出发回去云中城了。
太阳渐渐西沉,夕阳从云缝将万千霞光洒落草原,古老的长河宛若从天上而来,水天相连,红红的圆日倒映在蜿蜒盘旋的河流中,再次重现了传说中那九个太阳的震撼奇景。
一家人,两匹骆驼,悠悠漫行在夕阳的漫天余晖中,欣赏着那令人惊叹的自然风光。
明锦被那水天相连的九阳美景震撼,眼含热泪,感叹道:“哥哥,我听人说这是千载难逢的祥瑞之兆,对柔然一役,一定会万事顺利的。”
陆聿极目眺望着雪山环抱下的蜿蜒长河,无声奔赴到草原最深处,心中突然无比宁静,仿若在这一刻,他的肉体凡胎已与这天地融为一体,浑然忘我。
“这分明是上苍对我们一家的美好祝福。”
陆明锳懵懵懂懂的,年幼的她还不懂得去欣赏自然的美景,她看了看爹爹,又看了看阿娘,好奇地问了一个她关心的问题。
“阿娘为什么一直叫爹爹哥哥呢?”
明锦怔了一下,往事忽然如流水一般在她的眼前轮流浮现,她搂紧了女儿,在夕阳中和陆聿相视一笑。
“因为阿娘小时候,也和锳儿一样,是被爹爹抱着长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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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明锦x陆聿(二)
草场离云中城并不算远,本就是二人偶尔偷闲之所,夜半时分,一家人便抵达了云中城的故居。
夜幕低垂,明月高悬,夏夜的风吹在人身上凉飕飕的。
李媪得知二人要回来的消息,此刻已经在门口等着他们了。
当年,她本以为陆聿死了,迁都后,所有人都去了洛阳,她却坚持留在邺城陪着明锦等公子,不想皇帝竟然放手成全了他们,最后还把她这把老骨头也送来了朔州。
李媪已是古稀之龄了,明锦顾念她年纪大,不忍她多操劳,常劝她安心颐养天年。
可李媪却是闲不下来,陆明锳出生后,她便又开始乐呵呵地带孩子,没让明锦操过一点儿心,让她能安心经营自己的事业。
她一把老骨头,不懂经商,不事桑麻,可带孩子却是难不倒她,毕竟她可是养育过兰陵长公主和陆聿夫妇两代人的。
此刻,陆明锳已经睡熟了,明锦抱着女儿,用毛毯把她裹得严严实实的。
李媪上前,从她怀里接过孩子道:“来,先把锳儿给我,夜里风大,仔细吹着了她。”
明锦点点头,李媪先带着孩子回房,仆妇们陆续过来接着他们的行李。
二人回屋后,床褥被子已然新换了一遍。
李媪安置好陆明锳,又过来对二人道:“一路风尘仆仆的,晚上还没吃饭吧,午间丈人送来了些鹿肉,我让人给你们煮了去。”
明锦无奈一笑,崔晟年纪大了,已不再担任官职,如今是住在崔琰夫妇家中养老,可他平时也不闲着,不是看孙子,就是看孙女,儿子女儿两家来回跑。
大约是崔琰从官衙得了什么野味带回了家,崔晟得知明锦要回家,就给送来了。不过今日天色晚了,恐吃了鹿肉积食不消化,明锦便给婉拒了。
“阿母,别忙活了,我们路上吃了些胡饼,现还不饿呢。”
李媪停下脚步,又看了看陆聿道:“那我去给公子温些鹿血酒,你们早些安寝?”
陆聿略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微微窘迫道:“阿母,用不上这些。”
李媪有些丧气,也不再勉强,“那好,你们今天该是累了,洗了后就早些安置。”
众人都离开后,屋中静了下来,陆聿让明锦先去梳洗。
明锦却憋着笑,手指故意使坏般在他身上拨弄,笑盈盈地娇声问他道:“哥哥,你是不是累了?”
陆聿眸光沉沉,很快就被撩拨上火,他看着女子在昏暗的灯火中,愈发娇艳动人的笑颜,眸中似有烈焰燃烧,下一刻,就单臂把她拎了起来,一同进了浴房泻火。
明锦的衣衫不知道什么时候散开了,只剩下一件小衣,被他拎入了水中后,小衣便瞬间湿透,紧紧贴在她的身上,勾勒出她玲珑饱满的身形。
陆聿的长腿迈入水中,让她坐在自己怀里,这个姿势,让他忽然想起为她散药那一夜,二人也是这般相拥坐于水中。
那一次,他连多碰触她一分都是罪恶,而这一次,他可以无所顾忌的对她为所欲为,他想着,隔着锁骨下那湿透的衣衫将她含住。
明锦全身颤栗,几要失控呐喊,细密酥麻的感觉由内而外的蔓延,纤细柔美的脊背在他的掌中颤抖,扰乱了一池温水。
陆聿手掌抚上她的小腹,滚烫贴了上来,暗哑的声音在她耳边低喃道:“阿锦,再为我生个孩子吧。”
明锦面泛潮红,动情地拉起他的手,抚摸在自己那女性所独有的伟大象征上,“河流会滋养大地,使荒地生机蓬勃,开花结果。而你会滋养我,让我容光焕发,拥有众多儿女。”
陆聿将她越抱越紧,水面起伏涌动,响起哗哗的水声。
明锦身上绵软无力,手臂撑在浴桶边,手指因用力的抓握,已然筋骨毕现。
她承受着流水一次又一次的滋养,包容他在这片沃土上洒下的无数种子,让它们在此生根,慢慢发芽,茁壮成长,直至看到漫天花海在她的眼前绽放。
浴房中的水渐渐凉了,一抹晨曦破窗而入。
明锦在他怀中抬起湿漉漉的头,脸上沁着桃花般的光泽,望着新生的朝阳。
“哥哥,天亮了。”
陆聿仿若未闻,长臂一伸,再度将她揽入怀中,低头吻住了她。
月余后,明锦没有来月事,医者来看后,果然是怀孕了,二人自是欢喜不胜。
于此同时,对柔然的战事也在紧锣密鼓的筹备着。
贺云珠会随军出征,负责后方粮草调度。
明锦不懂武事,每次开战,也只是负责带领商队跟其他部落交换战马。可如今怀了孕,陆聿便不许她再如当年那般远赴西域经商奔波,让她安心在家养胎,等他凯旋归来。
她也不固执,就老老实实呆在云中城,组织城中妇女们为将士们缝制衣物,补充军需,为战事尽自己的一份力。
出征前的某日夜间,夫妻二人抱着女儿从外归来时,便看见门外又多了一个包裹,对于这样的事,他们已经见怪不怪了。
陆聿把包裹拿进来打开后,发现竟是一把长剑,一张罗刹鬼面。
二人看着包裹中的东西,相视一笑,对过往的一切已然释怀。
陆聿已死,可属于魏长风的传说并没有结束。
不知何时,民间突然冒出了很多戴着罗刹鬼面,假借魏长风之名行侠惩恶之人。
魏长风从来都不是一个人,他是千千万万百姓心中对正义、对公平的渴望。
罗刹鬼面是魏长风的标志,只要戴上罗刹鬼面,人人都可以是魏长风,在这世上行侠仗义,除暴安良。
陆明锳拿着鬼面在自己脸上比了比,好奇道:“阿娘,这是谁送的?”
明锦淡淡笑了,“是姑姑送来的。”
“姑姑?”陆明锳歪着小脑袋,“贺姑姑吗?”
他们不是刚从贺姑姑家回来吗?
“不。”明锦摇摇头,幽幽道:“是一个锳儿未曾谋面的姑姑。”
这些年,陆沅止一直都是来无影去无踪,可陆明锳出生时,她来送过贺礼,逢年过节,也时不时会送些东西。明锦知道,她一直在他们身边默默守护着,只是不知道要如何面对他们。
她因陆聿之死而弑君杀父,可陆聿却没有死,元晔又放了她,她求死不能,良心永世背负道义的谴责,只能在黑暗中踽踽独行。
明锦回望了一眼外头空旷的夜色,叹道:“来都来了,怎么又走了。”
陆聿默然着。
这时,屋外的树枝突然传来轻微的断折声,二人低落的情绪瞬间一滞。
明锦眼神一亮,“她还没走!”
陆聿已经夺门而出了,枝上树叶缓缓飘落,他看着那落叶轻旋的痕迹,确定了来人的方向,疾行追了上去。
这一次,他一定要找到她,不能再让她逃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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