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王熙凤还真的就避着了,连贾琏都大为惊奇,夜叉竟成了贤妻。
谁知那秋桐却不是个安分的,竟还恶人先告状,跑到老太太这里来挑拨,多次提起尤二姐的不是。
“成日里窝在自己的屋里号丧,晦气!”
“别看她生得人模人样的,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嫉妒二爷待我好,背地里时不时咒骂我和二奶奶早死。”
类似这样的言语,说得多了,老太太也不喜尤姨娘。
荣国府里,谁不是看人下菜碟,见老太太厌恶她,私下人人都作践她。
吃食是馊的臭的,见人是骂她的,要东西是没有的,为了日子能过得下去,贾琏原先给她的那点银子,尽数花了个精光。
手里没了银钱,日子愈发艰难,人性的丑陋在她这里彻底见识了。
花一样的俊俏佳人,才不过月余,就消瘦得不成人样,连饭都吃不下去了。
贾琏来看她一回,大惊失色,忙替她请了一位姓胡的大夫来瞧。
“淤血凝结,得活血通经才行。”
谁知这大夫是个庸医,竟误诊了,一碗药下去,半夜里尤二姐就腹痛不止,落下一个成了形的胎儿。
王熙凤火急火燎地来看,看着比贾琏还要着急。
“我若是早知尤二姐有了孩子,必定会保她,先将这个孩子生下来,这样的庸医,可着害人,定要报官将他抓起来,下到大牢去受罪。”
“这一年里,年头我落下一子,现下她又落下一子,也不知是不是犯冲,还是得请个道士或是和尚来瞧瞧。”
这话说得合情合理,贾琏现下心痛得很,自然说好,没有不应的。
再之后,黛玉登门给老太太请安,正好瞧见老太太叫了贾琏来。
叮嘱他说:“那起子人心眼小,又是自己吞金而亡,不吉利,不许送往家庙,叫她葬在外头。”
黛玉坐下之后,便跟探春打听:“怎的又有丧事?说的是谁?”
探春叹了口气,抬手掩唇,小声与她说:“尤二姐,就是上个月才进门的那个。”
“是她……”
姐妹几个拉着她到沁芳亭作诗。
她才问起:“那尤二姐为何要吞金自尽?”
贾宝玉为了同她多说几句话,主动说:“这事儿还不是那秋桐闹的,二哥请了个道士到他院子里瞧瞧,说是属兔的阴人冲撞,偏满院子只有那秋桐属兔。我瞧也是因为她,自从她来了,凤姐姐整日以泪洗面,那尤二姐也不得安生,她日日跑到尤二姐门外骂街,尤二姐一时想不开,就吞了金,好好的一个美人,就这么香消玉殒了,可怜见的。”
“……竟是这样。”黛玉也不禁叹气,为那死去的尤二姐感到可惜。
回去之后,她还记挂着尤二姐的死,同家里的女眷说起这桩事。
那杨婉婉手掌重重一捏,手里的茶杯碎成粉末,手一扬,尽数落在地上。
“还得是靠自己的拳头硬,这要是换作我是那尤二姐,保准打得那秋桐满地找牙,看她还敢成日说些难听的话招惹我。”
杨老夫人见多识广,却说:“你们就没发现,那位正头娘子才是最后获利的人?你们都想想,尤二姐死了,秋桐名声臭了,那琏二爷估计心里也记恨着她,不会再同她好。那位正头娘子却既得了好名声,又收拾了家里两个碍眼的小妾。”
杨妗妗摇头,“这凤姐儿当真是疯魔了,我都已经同她说过多次,两条腿的男人遍地都是,凭借她的样貌才干,何愁找不到对她好的,偏要挂在贾琏这棵歪脖子树上。”
“她手里如今沾了人命,不知还会不会犯了别的罪,往后夫人同她还是少来往的好。”林如海倒不是无的放矢。
这还是都察院的左副都御史邱大人私下提醒他的。
邱大人的原话:“事情是这样的,荣国府那位掌家的夫人王氏,先是联合一名为张华的男子,到都察院去告了一对尤姓母女,说她们收了定亲的银子,结果又悔亲,又告奸夫,即荣国府的贾琏。”
“她联合外人,状告自己的丈夫?”
林如海当时心想:这王熙凤是疯了?贾琏获罪,对她可没有任何好处。
那邱大人咧着嘴笑:“你且听本官继续说,等都察院调查审问尤氏母女的时候,还牵出宁国府的贾蓉,说是他做得媒,退亲的银子当时也是给了他,交由他去与张华说的。那贾蓉也认了,原本事情明了,本该判案,谁知那张华突然又来都察院撤了诉状。”
“都察院已立了案,岂是说撤就撤得了的,更何况事情涉及有爵之家,按照章程,是得必须查清上禀御前的。”林如海原先可就是都察院的御史,对里边的规矩最是清楚。
第84章
“可不是,但那王氏利用她娘家叔叔王子腾的名头,让她兄长王信向都察院一位同僚行贿,那诉状也确实是撤了,她是荣国府的媳妇,本官也是好心提醒林大人一句,往后还是远着些这门亲戚的好。”
具体哪位邱大人没明说,林如海也不便追问。
“多谢邱大人提醒。”
“好说好说,咱们两家虽然没能成为亲家,但林大人的一双儿女都是人中龙凤,如今林小少爷入宫伴读,颇受贵人们喜爱,林大人前途无量,今后你我可还要多多互相关照啊。”
这位邱大人,是先前春闱阅卷人之一,林如海也是那时候与之相熟的,他当时确实想让他家的公子与黛玉定亲,奈何林家这边委婉推脱了,并未成事。
多条人脉多条路,做不成亲家,可以做朋友不是,两家的关系一直维持着,还算不错。
这不,今儿人家就透露消息好意提醒林如海了。
“一定……一定。”林如海笑脸以对。
当然,林如海心里清楚,人家也是看中了如今在宫中的小玄珏的将来,提前在林家这儿做一笔投资罢了。
又说林玄珏,虽在宫中伴读,但每月也有三日假,可离宫归家。
黄昏时分,林玄珏临行前,赵屿琛依依不舍地拉着他,同他叮嘱。
“去了可要按时回来的,我知你在外头认识的人多,去处也多,但总要记着宫里的昭华殿,还有一个你的屿琛哥哥盼着你呢。”
“知道的,一定按时回来陪你。”
二人形影不离,是玩伴不假,但更像兄弟,吃喝、玩乐、背书、练字等等,说不尽的方方面面,彼此样样惦记着对方,互相照顾着。
伺候的奴婢们再尽心,许多话也只有对着彼此才会说,他们之间的小秘密也越来越多,彼此自然愈发亲厚。
临走前,小玄珏凑到赵屿琛的耳边,悄悄对他说:“我给屿琛哥哥带好东西回来。”
“嗯!去吧……”
目送他远去,赵屿琛心中极度不舍,难掩失落。
伺候他的梁公公一如既往地爱管教:“小殿下,哪儿有主子亲自送伴读出宫的,这也太不合规矩了,这要是让王爷王菲知道,又得说殿下太过纵容自己的伴读了。”
听了这话,只觉得烦闷,赵屿琛理都没搭理他,直接唤了另一位公公。
“刘公公,你抱着本殿下去给皇爷爷请安吧。”
“是。”刘公公一如既往地顺从,他原本的主子老太妃去世之后,如今愈发寡言,小皇孙说什么他就做什么。
梁刘二人一对比,赵屿琛愈发厌烦处处约束他的梁公公,更亲近万事都顺着他的刘公公。
离宫归家之后,林玄珏自然过上了神仙日子,家里人将他宠上了天,是真上天,大晚上的,带着他飞到屋顶上,陪着他一起看月亮,看星星。
“球球,你怎么一回来,就突然想看月亮了?”小姨还纳闷呢,本以为小外甥会提出带他出去玩儿这样的要求。
林玄珏这次没顾得上纠正小姨对自己的称呼。
“唔……因为在宫里不可以看见这么大片的天空,昭华殿小小的,我只能从窗户看见很小的一方天,实在是太小了……”
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那种感觉,很狭窄的空间,住久了,会让人感觉很压抑。
不过做娘亲的杨妗妗懂他,怜爱地摸了摸孩子的脑袋,亲了一下他的脑门。
“辛苦你了,球球。”
“不辛苦的,娘亲——”他埋在亲娘的怀里,蹭啊蹭,像只终于回到母兽身旁的快乐小兽。
牛老爷子在宫里住过,最能感同身受。
“宫里确实是个受罪的地方。”
杨老夫人没进去过,自然不相信。
“那可是皇宫,皇帝住的地方,金贵着呢,龙气所在。就说江南那些大家族,一选秀,谁家不是削尖了脑袋想把自家的女儿往宫里送的,被你们说得跟大牢一样,还受罪,那不是享福的地儿吗?”
大人们没说话,反倒是林玄珏自己回答了杨老夫人的疑问。
“阿婆,宫里的娘娘们日子过得也并不开心,真的!”他亲眼看见的,偶尔在御花园遇到那些妃嫔,她们脸上极少有笑容,大多眉眼间都含着一丝愁怨。
“不愁吃喝,每天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就等着皇帝召见,有什么可不开心的?”杨老夫人不明白。
“但是大家都说,圣上并不怎么到后宫去,自从贵妃出事之后,圣上就一个娘娘都没有召见过,那些娘娘们都跑到太后宫里去哭,太后还为了这件事到御书房找圣上吵架呢。”
一听小家伙妄议皇家,林如海咳嗽了一声。
“玄珏,不得信口胡言。”
“我没胡说,当时我和小殿下就在里面坐着,听得真真的。”
黛玉听了,又为那些深宫寂寞的嫔妃感到难过。
“红颜未老恩先断,斜倚薰笼坐到明。这句诗,想来是极写实的。”
她如今看到经受各种各样苦难的女子,实在是太多了,极少有过得全然舒心的。
林轩站在檐下,默默扭头看了她一眼,下意识抿唇,她似乎越来越排斥成婚了。
“这句诗我听一位娘娘念过,她说贵妃娘娘现下便是如此。”
“咳咳!”
担心隔墙有耳,林如海不敢叫他继续说下去。
“明日是周老太傅的生辰,你亲自去瞧瞧他,为他贺寿,贺礼爹已经替你准备好了。”
他自知自己是进不去的,也就不去讨嫌。毕竟年年太傅府这一日都挤满了人,但毫无例外,一个也进不去。
“我知道的,贺礼我自己准备好了,不用爹爹你的。”
“哦?准备了什么?说来听听。”
“那可不行,是送给老师的,不能告诉爹爹。”他拒绝了亲爹的要求。
“罢了,不说就不说吧,明日让你哥哥送你过去,爹爹这三日怕是都不得空,你若想出去玩,便让家里其他人陪你同去,不许一个人出门。”
“可以啊,球球,你现在就说说,你想去哪儿?我们几个把时间各自安排一下,分开陪着你。”小姨杨婉婉主动问。
“爹爹你忙去吧,不用管我。我想想啊,去哪儿……”
他开始掰着手指头,跟大家介绍自己的行程安排。
“明天上午去老师那里,然后吃个午饭,下午去陪王爷钓鱼,晚饭估计也在他那边吃,说不定还会在他那边留宿一晚。”
“第二天,也就是后天,下午我得去大将军那边,他说又得了一只羊羔,请我去吃烤全羊呢,上午的话,就去看看苏先生吧,也不知道他的病好点了没有。”
“第三天暂时没有安排,就跟大家在一起,出去也行,待在家里也可以,看大家吧。”
“……”众人都沉默了,小玄珏的行程还安排得挺满的。
最后还是杨妗妗提议:“那第三天,咱们一家子就都尽量把自己的时间空出来,球球难得出宫一趟,咱们一起去城外的庄子上散散心。”
“可以!”
“没问题!”
“好。”
一家子达成了一致。
早起,林玄珏拿着一幅卷轴,同林轩一起上了马车。
“这便是你要送给太傅的贺礼?是画还是字?”
“是我自己写的字,我把写得最好的凑在一起,托小殿下帮我找人裱了起来,想让老师看到我的进步,能让他高兴,嘿嘿。”
“挺好的。”幼弟待人以诚,难能可贵。
到了周府,兄弟二人从后门悄悄进去了,不是不走前门,实在是围着的人太多,马车根本挤不进去。
进去之后,才发现已经有娇客在,还是一对母女,那位夫人长得同周老太傅有些像,笑容温婉,旁边坐着的小姑娘,生得玉雪可爱,好奇地打量着与她年纪相仿的林玄珏。
周老太傅正与她们一起坐着用早膳,难得老爷子今日在家也收拾齐整,不再披头散发。
“弟子玄珏问老师安。”
“林轩拜见周老太傅。”
“来了,吃了没有?没吃的话,一起坐着吃点儿。”周老太傅很随意地招呼他们。
“嘿嘿,没吃呢,特意留着肚子来陪老师一起吃。”说罢小跑到周老太傅身边。
“哼,尽说好听的哄老夫,还不是你起晚了。”
“老师果然料事如神!”林玄珏朝老爷子竖了大拇指,同时朝着对面的夫人和小妹妹笑了笑。
“来老师这里好几次,这还是头一回见到夫人与妹妹,不知该如何称呼?”
周夫人笑着说:“这便是玄珏了吧,听易欢的外公提起你好多回了,便唤我一声师姐吧。”
“玄珏见过师姐。”
林轩是走过来的,要比林玄珏慢些。
“林轩见过周师姐。”
周夫人看清他的脸之后,愣在当场。
小易欢也起身回礼:“见过两位世叔。”
互相见过礼后,林玄珏才挨着老爷子坐下,林轩则坐在他的另一边。
周夫人却一直盯着林轩在看,林轩觉得有些奇怪,莫不是他今早洗脸没洗干净?
“老师,把你面前的油条夹一下给我吧,我想吃。”
“小懒鬼,连手都不愿意伸,你倒是指使起老夫伺候你来了。”
一老一少虽然拌着嘴,不过周老太傅却亲自夹了油条给自己的小弟子。
他的女儿周夫人见了,浅笑不语,心里却看清老爷子极疼爱面前这孩子,毕竟这是周家的小辈们,都没有的待遇。
“瞧你们二人似乎长得并不像,可是堂兄弟?”周夫人试探询问。
林轩倒是很坦然地告诉她:“回周师姐,我是爹娘收养的。”
“实在抱歉,是我唐突了。”周夫人不再开口,只默默喝着自己碗里的粥。
第85章
小易欢也看出周夫人的不对劲,把目光从林玄珏的身上,挪到他哥哥的身上,可他哥哥除了生得俊俏,也没什么特别的,娘亲为何表现得如此反常?
一时失神的周夫人不小心打翻了桌上的茶杯,不巧,茶水向林轩这边倾倒,弄湿了他的一身衣裳。
“是师姐不小心,没烫着吧?”周夫人起身用帕子给他擦拭,试图补救。
林轩站起身,微微避开。
“没有,周师姐不必担心,茶水并不烫。”只是这身衣裳怕是穿不得了,林轩刚打算告辞,好回家去换一身再来。
周府的管家这时候忙说:“我记得府上倒是有两套小少爷们留下换洗的衣裳,给林大公子穿应该正合适,不如我领着林大公子先去换下这身湿衣裳吧。”
“那便去吧。”周老爷子也觉得总不能让客人穿着这么一身脏了的衣裳,不像话。
早饭也吃得差不多了,林玄珏将自己的贺寿礼献宝似的递给老爷子。
“老师,祝您独乐于书屋常得闲时,享福于子孙永做神仙。”
周老爷子听了他的祝词,笑意立马浮现在脸上,小弟子是懂他的,如今他心里唯惦记着这两件事,一是再多写些书留给后世,二是子孙孝顺和睦,平安顺遂。
“教你诗赋的是哪个?”
毫无防备的林玄珏回答:“是杜先生教的,怎么了?”
“回头老夫得找他一趟,你们这对仗和韵脚没大教好,得重来一遍。”
“老师!您怎么能这样呢!”林玄珏噘着嘴,老大不高兴地瞪着老爷子。
“走吧,随老夫到书房去,看看你的大作。”
周老爷子亲自牵着小弟子往书房的方向走,他如今的眼神不大好了,书房备有一副叆叇,用那个可以清楚地查看。
今日是周老太傅的寿辰,虽说不是整寿,但周家的子孙还是都来了,一起给老爷子祝寿。
“老爷子呢?”周家大爷一进门就问自己的妹妹。
周夫人回答:“带着他的小弟子到书房去了,一会儿就出来。”
众人便自行落座闲谈,老爷子三子一女,孙子孙女加在一起足足有十个,一大家子人一起开口说话,耳边尽是嗡嗡嗡的声音,后来大人们索性把小孩儿全都赶了出去。
“都到别处去玩吧,待会儿等你们祖父从书房出来了,再让人去叫你们回来。”
“小十一,你怎么不同哥哥姐姐们一起去玩?”
周夫人后来让女儿改为周姓,因此大家又管小易欢称小十一。周家大夫人见小易欢一直贴在周夫人身边,出于好心才问她。
“我、我不想去玩……”小易欢抿唇,避开长辈们的视线。
恰好这时候林玄珏陪着周老爷子从书房出来,他连当时在御书房,同时见天底下最尊贵的九人都不怵,更别提眼下这些人。
挂上讨喜的笑容,无比自然地拱手,游刃有余地朝诸位周家长辈们,一一行礼问好。
“这便是老爷才收的小弟子了吧,果然不同凡响,生得俊俏秀气,小小年纪,这举手投足都不失风范,颇有林探花当年马踏长街的气质。”
“这是你三师兄。”周夫人笑着为林玄珏介绍。
“三师兄识得我爹爹?”林玄珏好奇地问。
“你爹爹当年高中,我还是个十几岁的少年,他的风头可是完全盖过了旁边的状元、榜眼二人,当年那一幕令我着实印象深刻,足足记到现在,风采至今犹在眼前。”
三夫人笑着说:“可不是,林大人的诗作,他都当宝贝一样藏在书房,时不时就要拿出来瞻仰拜读,偏偏啊,就是不敢主动同林大人攀谈。”
被妻子拆台的周三爷尴尬地咳嗽了一声,举起杯盏佯装饮茶。
周二爷将右手里的扇子往左手手心一合,看着亲弟弟取笑。
“还有这回事?你放着咱爹不崇拜,原来是因为崇拜者另有其人啊。”
连素来端庄的周大爷都忍俊不禁,参与到其中:“他哪里是真的崇拜人家的学问,是羡慕人家生的风流倜傥。”
“这能怨我吗?就算是圣上,也更偏向英俊的长相,就说我那次殿试,缘何点探花的时候,圣上宁愿从二甲中另选一人提上来,也不愿点原本的第三名?还不是因为他生得黑黢黢,一口黄牙,不够好看吗?”
周老爷子闻言皱眉,呵斥道:“老三!不得妄议君上。”
那周三爷立马站起来作揖告饶。
“知道了爹,儿知错了。”
为了方便他们一家子说话,林玄珏主动提出:“老师,诸位师兄师姐,你们先聊,我去外头逛逛。”
周老爷子点头道:“也好,那你便去吧。”
临走前,林玄珏回头看向悄悄偷看他的小易欢。
“小易欢,你要跟我一起去吗?”
门口站着的小玄珏着一身浅蓝色的圆领袍,阳光从他背后洒落,在他周身映出一圈温暖的光晕,他朝她笑着伸出手,脸上还有一对深深的酒窝,这个画面着实美好。
小易欢有些意动,抬头看向自己的母亲周夫人。
周夫人朝她微微颔首。
“想去便去吧。”
林玄珏主动跑过去牵着她,小易欢跟着他跑了出去,这一刻清风拂过脸颊,都似乎分外轻柔,她并不知晓自己的脸上也已经带了轻松的笑意。
“难得见小十一愿意同其他人亲近,平素家里的哥哥姐姐们找她玩,她都是不怎么爱搭理的。”周二夫人感慨了一声,有意暗指小姑娘偏向外人,不合群。
周夫人抬眼看着她,柔柔道:“二嫂说的是,小孩子心思敏感,谁对她好,她自然就愿意亲近谁,那些爱搬弄是非,人前一套背后一套的,易欢自然不喜欢。”
周二爷瞪了妻子一眼,压低嗓子斥责:“就你多嘴!”
可见大家族里,总有龃龉。
出了门外,众人都远远盯着林玄珏,好奇地打量他。
“你就是祖父收的弟子?看起来也不怎么样。”
小易欢脸上的笑意消失,有些紧张地躲在林玄珏的身后。
林玄珏笑着对那人说:“你看着就更不怎么样了,难怪老师不愿亲自教你。”
“你!你竟敢这么对我说话!你骂我!”
“你错了,我本来并没有打算跟你说话,是你自己非要找骂。”林玄珏这张嘴可就没输过。
小易欢低下头偷笑。
小孩子都是欺软怕硬的,见自己说不过林玄珏,便盯上了他背后的小易欢。
“小十一!你笑什么笑!你爹都不要你了,你还笑!”
周易欢轻咬下唇,委屈的眼泪差点掉下来。
林玄珏皱眉,他是不清楚小易欢家里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也看不得有人当着他的面欺负人。
“她爹又不是你爹,要你在这儿咸吃萝卜淡操心!看你长得挺高挺壮的,不想竟如此多嘴多舌,欺负小易欢一个比你小那么多的女孩子,你还知不知羞!”
“你、”
另一个小姑娘叉着腰,指着林玄珏的鼻子嚣张地说:“我哥说的是她,干你什么事!你又是她什么人?”
“我自然是她的哥哥,哥哥护着自己的妹妹天经地义。不像你,你哥哥非但不护着你,还得你站出来护着他,真是——啧啧。”林玄珏露出嫌弃的小表情。
气得方才那男孩儿攥着拳头冲了上来,他一靠近,对比才愈发明显,足足比小玄珏高了一个头。
林玄珏本想躲开,他也确实可以躲开,但这样一来,这人的拳头就会落到身后的小易欢身上,林玄珏便站着没动,抬起胳膊打算强行挡下这一击。
谁知预料中的疼痛迟迟没有落在身上,他睁开一只眼看了一下。
只见去更衣的林轩出现在眼前,他正握住了那人的手腕,顺势一扭,那人顿时一脸扭曲,发出痛呼。
“啊——!你、你快放开我!疼死我了!”
“就凭你,还想当着我的面欺负我弟弟?”林轩将人用力一甩。
那人便往后踉跄了几步,一屁股栽倒在地上,握着自己的手腕号哭了起来。
这时候两个年纪更大些的男孩儿赶了过来。
一个主动向林玄珏致歉:“让小师叔受惊了,我代家中这不争气的弟弟向小师叔道歉。”
林玄珏虽然年纪小,但他是周老太傅的弟子,同周家的三位老爷一辈,他们这些孙辈确实得管他称一声师叔。
“不必,犯错的是他,又不是你,你替他道什么歉,就算要道歉,也该他自己亲自来。”林玄珏主打一个冤有头债有主,绝不把仇恨扩散,也不会接受他人代替的歉意。
另一人赶紧踢了一脚地上坐着那人的屁股,警告他说:“别嚎了,丢不丢人啊你!要是让二叔知道,你不但对小师叔不敬,还欺负了小十一,看他不把你的屁股都打肿。赶紧起来,给小师叔道歉去!”
那人畏于两位堂兄的强势,又害怕林轩的武力,抽抽搭搭地走到林玄珏跟前低头道歉。
“小师叔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还有呢?”林玄珏让出身后的小易欢来,意思再明显不过。
那人看见小易欢,便不情愿张嘴了。
周家的两个做兄长的一人对着他的屁股又是一脚。
“别、别踢了!我道歉,道歉还不行吗?小十一对不起!”
“没、没关系……”小易欢还是头一回,当面收到屡次欺负她的表兄的道歉。
她说完这句,又把自己藏到小师叔的背后,虽然小师叔的身形同她差不多,但她就是觉得躲在这里会很安全。
林玄珏哪里看不出背后的小姑娘,对面前这些人很排斥。
“走,小易欢,咱们不搭理他们,我带你去别处玩儿。”
说罢就牵着人家走了,林轩不远不近地跟着他们,防止周家的小孩儿再报复。
林玄珏一路带她来到一处无人的游廊,带着她一起坐下,又从怀里掏出姐姐给他绣的帕子,轻轻地给小姑娘擦了擦睫毛上挂着的眼泪。
“小姑娘总哭就不好看了,该多笑笑才好呢。”
小姑娘眨了眨眼,心想:现在的小师叔好像娘亲呀。
给小姑娘擦好眼泪后,林玄珏又小声地问:“小易欢,他们是不是总欺负你?”
周易欢没有隐瞒,点了点小脑袋。
“你别怕他们,要是他们下次还敢欺负你,你就悄悄告诉我,我替你报仇!”
旁边倚着柱子站着的林轩听了,悄悄勾起嘴角,不过看着那个姓周的小姑娘,突然就想到了黛玉。
她幼时孤身一人从扬州到荣国府,是否也这样被人欺负过?当时有人这样护着她吗?
想到这里,林轩的嘴角又压了回去,再笑不出。
“这里有个蚂蚁窝,小易欢你瞧,他们正在搬家呢。”林玄珏拉着小易欢蹲在花圃旁边。
他拾起一根小树枝,故意挡在蚂蚁们的面前逗弄它们。
“你瞧,它们是不是笨笨的。”
“嗯!”小易欢终于又笑了。
“我原来都没见过你,你跟师姐不住在京都吗?”
“我跟娘亲住在京郊附近的庄子上,娘亲不喜欢人太多的地方。”
想起方才那个讨厌鬼说的,易欢的爹爹似乎是抛弃了她们母女,林玄珏多少能理解师姐为什么会这样。
“那你们是特意回来给老师过寿的?过完还是要走的是不是?”
“唔……这个我也不知道,我都听我娘亲的,娘亲去哪里我就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