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湿蝴蝶by池盎
池盎  发于:2024年11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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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赐低头?看向她,喉结上下滑动?,声音阴郁得可怕,一字一顿:
“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冷冽的气息硬生生压下来。
容艺眉心跳了下。
逃避道:“不?关你的事,放开我,我要回去了。”
少年喉间?滑出一丝低笑,眼底的阴郁开始发红。
容艺感?觉到?自己的手腕被?他攥的越来越紧,快要深入骨血。
游赐俯身,凑近她,强|迫她与他直视。
“又想推开我?”
容艺想否认。
少年又自问自答般,给出了答案。
“下辈子吧。”

一直要望进她?眼底的深潭里去。
这话本应该是询问的语气,但经他问出来,却带着股奇怪的滋味——像是急速吞噬、旋转的窒息旋涡, 让人完全没有办法抗拒。
那个柔和的游赐一点一点碎成齑粉,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陌生又病态的他。
容艺看着他,不?由自主地后退两步。
试图挣开他的手。
“我不?想?说。”
有些东西, 他没有必要知道。
容艺宁愿自己一个人承担所有的纠结与?矛盾。
她?故作?坚强地别过目光去, 假装满不?在乎。
可人的本能反应是无法被掩盖的。
就在她?偏过目光去的那一秒, 眼泪砸下来一颗。
她?很快抬起另一只手擦了下。
但游赐已?经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点。
“你,哭了?”
语气稍微缓和了些。
“谁哭了?我才没这么容易哭好?吧。”容艺口是心非地否认, 但却带了点颤抖的哭腔。
更令人可笑的是,她?一边急着否认,一边眼泪又抑制不?住地砸下来一颗。
她?很快又抬手擦去, 但擦掉一颗, 眼泪又砸下来第二?颗。眼泪越掉越多?,她?没了脾气,索性也懒得管了, 坦率承认:“对, 我就是哭了, 我就是脆弱!”
越说就越带着情绪的发泄。
游赐垂眸看着她?, 心里像在滴血。
“你就该回平礼去!和我沾上关系的人都没好?下场, 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活该我要家没家,活该我被所有人指指点点, 活该我就这么烂下去。”
容艺越说越激动?,这一段日子所有积攒在心底的压力和委屈已?经到达了阈值, 在此刻终于爆发。
而游赐安静地看着她?,什么话也没有说。
容艺发泄完情绪以后,呼吸有些不?畅,胸腔急促起伏,她?忍不?住轻轻|喘气。
这是她?第一次在游赐面前哭,太狼狈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明明她?本意不?是这样的……
可是她?就是控制不?住,她?其实?害怕的是游赐也会离开她?,但却不?懂得怎么正向去表达自己的需求,反而表述起来更像是要推开他。
游赐看着她?,眼底的猩红凛冽至极。
他慢条斯理地抬起手,用大拇指的指腹,一点一点,小心翼翼地擦掉她?脸上的眼泪。
由于个子高的缘故,他的手指也分外?修长,容艺脸却很小,只轻轻一擦,就能擦掉她?的眼泪。
“眼睛肿了。”
容艺抬手打掉他的手:“别擦了!”
她?觉得自己现?在实?在是狼狈至极,她?不?愿意再?在游赐面前展现?如?此脆弱的一面。
“我困了,我要回去睡觉。”
也不?知道是在跟自己赌气,还是在跟游赐赌气。
下一秒,她?突然感?觉呼吸一滞。
视野里只剩下一片漆黑,她?心脏怔怔地跳停了两秒,随后就闻到一股令人心安的素净木质淡香。
——是游赐拥住了她?。
她?被禁锢在他劲瘦紧实?的胸腹前,能听得见他一阵一阵蓬勃有力的心跳声。
“想?哭的话就哭,我不?会走的。”
他没有对她?说“别哭了”,而是说“想?哭就哭”;
他也没有说“再?哭就不?漂亮了”,而是说“眼睛肿了”;
当然,他也没有如?容艺害怕的那样“离开她?、抛弃她?”。而是看穿了她?的故作?坚强,对她?说“我不?会走的”。
哪怕推开一万次,也会视死?如?归地拥紧一万次。
他音色沉下来:“容艺,没必要一直撑着的。”
“你可以依靠我的。”
眼泪又冒出来,容艺没了脾性,抓起他的衣角就擦眼泪。她?一向是个没什么安全感?的人,但不?知怎么的,游赐身上总有她?忍不?住想?要抓紧的东西。
她?哭的他整个人都很热,衣服前摆更是湿了一大片。
而他拥住她?的姿势有点笨拙,尽管如?此,他但却尽可能地把她?护在了怀里。
容艺喉间梗住,一度说不?出一句话来。
游赐也并不?着急,只是耐心地守在她?身边,任由她?扯着自己的衣角。
“我妈她?生病了……”
游赐眉心微蹙:“很严重么?”
容艺点了下头,声音因为哽咽而有些发抖:“医生说,很难治好?。”
“会有办法的。”
游赐看着她哭的红肿的眼睛,心头晃过了一个名字。
眼神阴郁下来。
也许,只能去找他了。
入夜时分。
落地窗外静谧至极。
远山上草木凝聚成高大的暗影,鸟群在嘶鸣。尤其是乌鸦,凌乱地扑朔着翅膀,叫声尖锐刺耳,乌压压的,像是在预兆些不吉利的预言。
少年心绪烦躁,心头闪过的那个名字是万不?得已?的下下策。
但他见不?得容艺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她?这张漂亮的脸上不?应该出现?任何负面的情绪。
他想?要替她?解决所有的烦心事。
他深吸一口气,仰起脸,冷水自花洒上冲落,一寸一寸淌过少年的身体。
越是心绪不?宁的时刻,越需要物理意义上的降温。
他很快冲好?冷水澡出来,眼睫还是湿的,发梢尾端还在向下淌水。
简单换上一件干净的Armani白色宽松长T。灰色的宽松长裤淡而随意,衬得少年个高腿长。
他走到床边,床沿还不?及他的小腿。
白色的床单铺的整整齐齐,像有强迫症似的,他的房间几乎没什么杂物,所有的东西都被收拾的井井有条。
他沿着床沿缓缓坐下,伸手捞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晚上十点十八分。
少年眼底是一片阴郁的黑,只有手机屏幕的一丝微弱亮光倒映在他的瞳孔里,将他整个人镌刻得更加阴郁。
他没再?纠结,干脆明了地滑到电话黑名单栏。
往下翻,找到那个没有任何备注的、归属地是平礼的手机号码。
利落地拨通过去。
少年举起手机递到耳边,眼眸缓缓上抬。黑色碎发梢还在往下滴水。
他眼睛里只剩下彻骨的冰寒。
对面果然如?他预料那般,很快接通。
“出什么事了?”
没有任何谴责,但语调却冷的可怕,宛若陌生人。
“新婚快乐。”
游赐面无表情地送出祝福语。
“什么时候回来?”
父子两人的交谈根本不?在一个频道上。
“帮我个忙。”
游赐轻撩着眼皮,语气不?咸不?淡。
活了十八年,这还是他第一次向游铭求助。尽管态度并不?诚恳,但足以罕见地令人咂舌。
果然,对面愣神了几秒。
直到一阵甜腻得令人发慌的女声从电话那头漏出来——
“和谁说话啊?”
是梁韵。
下一秒,游赐能感?觉到游铭应该是遮掩了一下。
“你先去房间,我有事。”
游铭的声音柔和了些。
游赐眼睫垂下,游铭对谁都是柔和斯文的,唯独对他例外?。
“不?嘛,我要陪着你。”
梁韵说完就靠近过来,贴着游铭的脖颈。
声音甜腻的令人作?呕。
游赐眉心蹙起。
“听话。”
游铭声音沉重了一点。
梁韵意识到什么,突然面色不?悦,声音也骤转尖锐:“你该不?会是和你那个死?去的前妻生下的死?鱼脸通话吧?”
游铭没解释,又说了一遍:“听话,我有事。”
游赐嗤笑一声。
话音刚落,他就听到一声沉重的摔门声。
“什么时候回家?”
游铭清了清嗓子,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
“不?去哄一下?”
游赐故意抓着上个话题不?放,立刻反唇相讥道。
“阿赐。”游铭语调重了些,“这两年你闹成什么样子了我都没管过你,你也成年了,是个大人了,该懂事点了。”
游赐闻言,喉结又滑出一丝讥诮的低笑。
“原来大人就是要像你这样啊,那我学会了。”
游铭没跟他计较,他就这么一个儿子,台面上不?想?弄得太难看。
“过两天我派人去接你。”
“我的忙你是不?打算帮了?”
“什么忙?”
眼睫上的水已?经干了,游赐眼睛黯淡下去。
“帮我救个人。”
“什么?”
“救个人,你最擅长的领域。”
游赐慢条斯理地把柳曼秀的病情症状转述给游铭。
“她?和你什么关系?”游铭往上抵了抵眼镜,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和你没关系。”游赐语调轻松,完全不?在乎对面另一头怎么想?。
“我可以答应你,”游铭顿了顿,“那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我可以回去。”
游赐也没等游铭往下说,就直截了当地说出了游铭心中的顾虑。
知子莫若父。更何况,他们根本不?是传统意味上的父子。
没人能比他更了解游铭。
“成交。”游铭舒了口气,“阿赐,希望你到时候能履行。”
“你也是。”
“过去的事情我不?会再?多?追究,”游铭的镜片折射出他儒雅的面孔,“早点休息。”
游赐懒得跟他道什么晚安,挖苦道:“赶紧去哄哄你老婆,省的天天咒我那个早死?的妈。”人都死?了那么久了,也不?得安宁。
“你……”
还没等游铭说完,游赐就轻车熟路地挂断电话,然后又顺手将这个号码拖进了黑名单。
他没工夫跟他瞎掰扯。
脸色冷的快要结冰。
他知道游铭肯定会履行诺言,但同样的,他也要履行他回到平礼的诺言。
这也就意味着,他可能要好?长一段时间看不?见容艺了。
看不?见她?的日子,倒不?如?死?去。
这么想?着,房门上突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叩门声。一声压过一声。
“游赐!”
容艺在叫他,很明显的张皇失措。
这么晚了,她?怎么了?
该不?会是做什么噩梦了吧?
他很快走到门边开了门。
就在打开门的一瞬间,容艺抱着枕头站在门外?,眼角未干的泪痕把头发都打湿了。
她?慌张到连鞋子都穿反了,很明显遇到了什么令她?不?安的事情。
“我在。”游赐回应着。
“能不?能陪我一小会儿。”容艺嗓子有点哑。
就在刚刚,她?又做了一个不?好?的噩梦。梦里面,她?又梦见了死?去的容津。
那一团鲜艳的血迹是如?此醒目。
容津面目全非,就躺在那一片深红之中。
旁边是摔碎的蛋糕,奶油糊了一地。
再?接着,她?看见了柳曼秀,她?面色苍白,并排躺在容津身边。
她?尖叫着醒过来,心脏快要跳出胸腔,紧张到连鞋子也没穿对,径直来敲游赐的门。
她?太害怕了,害怕所有的人都会离她?而去。
她?就像个扫把星一样,仿佛谁爱她?就会倒大霉。
“你,会离开我吗?”她?抬起哭的红肿的眼睛看向游赐。
在她?看向他的那一秒里,曾经那个故作?坚强、高傲的容艺完全消失不?见,只剩下一个本真又脆弱的她?。
少年收敛起眼底的隐痛,安静又漫长地看向她?。
就在她?敲门的前一刻,他已?经答应了游铭。
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伸出一只手,替她?擦掉眼角的泪痕。
“不?会的。”
然后,他微俯下身子,郑重地亲吻了一下她?哭肿的眼睛。

容艺有些发愣。
这个场景她在?睡梦中曾预见过,现在?却切切实实地发生了。而且还发生的那?样措不及手?。
她发怔地抬起左手?,摸了摸眼皮。
枕头摔在?地上,她一时间也想不起去?捡。
只是错愕地抬眸看向?游赐。
少年?垂着?眼睛, 眼睫垂落下淡淡的阴翳, 房间外面猩红色的监控灯光投射进?来, 洒在?他身?上。
他五官隽秀却苍白。
她看见他的喉结忍不住上下滑动着?,在?很克制地呼吸。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 她心头升腾起一阵不顾一切的冲动,往前一步,抓住了他的衣领, 强|迫他靠的离自?己更近。
游赐也很顺从地向?她俯下身?子。
“怎么了?”
容艺看着?他的眼睛, 淡褐色的瞳孔散逸着?清冷寂灭的光。她控制不住地胸腔剧烈起伏。
“你喜欢我吗?”
游赐眼睫轻颤了一下,嘴角勾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弧度。
“喜欢。”
直白的、不加任何掩饰的回答。
容艺得到了一丝安全感,抓着?他衣领的手?松了松。
“你是不是, 很喜欢我?”
“嗯, 很喜欢。”
少年?眼底又复现那?股躁动的阴郁, 定?定?地看向?她。
容艺直视他:“亲过别人吗?”
“没有。”
嘴唇有些干, 后齿开始发涩。
下一秒, 容艺踮起脚尖,很快地抬头,向?上亲了一下他的嘴唇。
宛若蜻蜓点水般的碰触, 只持续了约莫一秒。
容艺放开他的衣领,呼吸有点急促。她擦了擦嘴, 恶狠狠地看着?他:“我要你起誓,你永远不会离开我。”
她完全丧失了相信任何人的勇气。
誓言惩罚的是当?真的那?个人。
她心知肚明?。
她也知道,像游赐这样的人,不可能永远会留在?她身?边的。她心里消极悲观的情绪越来越强烈。
无论是温书颖的警告,还是她刚刚只听见了一半的那?句“回平礼”。
第?六感告诉她,游赐也很快会离开她的。
她不应该纠缠着?他的,他会有更明?媚的未来。
可尽管如此,她还是忍不住,忍不住尽可能地靠近他。
她抬头看向?游赐,眼睛里面布满了红色的血丝。
胸腔在?剧烈地起伏,连带着?呼吸都有些不畅。
“我发誓,我只会在?你身?边。”
说完,游赐伸手?捏住她的下颏,看着?她的眼神有些悲伤。
他温柔又克制地摸了摸她的嘴唇。
然后,闭上眼睛,又回吻住她。
容艺听出来他话?里面的意思。
心脏上生长出尖锐的利刺,刺的她鲜血淋漓。
眼泪顺着?眼角滑落。
她说了个“好?”,然后咬了一下他的嘴唇。加深了那?个吻。
刺痛和血腥弥漫在?唇齿之间。游赐心底却泛起一阵空前的畅快,只有疼痛才?能让他感知到,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不再是他暗无天日、籍籍无名的单恋。
容艺,在?回应他。
两个人谁都不愿意先放开对方。
抵死纠缠着?,直到容艺实在?呼吸不上来了,才?轻轻推开他。
暗夜里,他们互相对视着?,什么话?也没有,只是看着?对方,轻轻|喘着?气。
容艺把凌乱的头发撩至耳后,看向?他:“能不能再陪我会儿?”
她现在?心里压力很大,没有一点安全感,身?边也没个可以倾诉的人,根本不想一个人回房间呆着?。
“好?。”
游赐给她倒了杯水。走到她面前,递给她。
容艺接过,很快喝了一大半。喝完以后,又把杯子递还给他。
“你不渴么?”
游赐看了她一眼,会错了意。
“渴。”
然后把她递过来的水全部喝了下去?。
容艺看着?他,也没解释什么。
“还要喝么?我去?给你倒。”游赐问。
“不喝了。”她摇头。
“好?。”
她现在?浑身?都没什么力气,便就近扶着?床沿坐下去?。
有点硬。反正比起她的床垫来说,游赐的床垫要硬的多。
她轻轻按了按床垫,又百无聊赖地,扭头往窗户外面看去?。
落地窗外是一片深邃的洞黑,有些鸟类在?嘈杂地飞鸣。扑棱着?的翅膀声音很响。窗户外面起风了,树木在?摇晃。晃成一簇一簇的黑影。
游赐站在?她身?前,影子刚好落到她脚边的地板上。
他其实有轻微的洁癖,别人碰一下他的东西,他脸色就会阴郁的很难看。但他的这份原则在容艺面前简直不堪一击。
她就是他的原则。
“困了么?”他问容艺。
“有点。”她点头,又很快补上一句,“但暂时还不太想回去?。”
“困了的话?,”游赐慢条斯理道,“可以在?这里睡会,不要紧的。”
容艺心脏跳漏一拍。
“不用。”赶忙出口拒绝。
冒冒失失地拒绝以后,又觉得自己刚才反应是不是太过激烈了些,总有种欲盖弥彰的滋味。
便下意识找补:“我是说,我现在?还没有那?么困。”
但回过头想想,又觉得这样没什么必要。反正……她和游赐之间也不需要过多地去?解释什么。
游赐闻言,轻应了声。
容艺又问:“你困么?”
“暂时还不。”他说。
“那?你打算做点什么?要看会书么?”
她想起他的书桌上有几本外文书籍。
游赐看了她一眼,喉结上下滑动:“什么也不做。”
“陪你待着?。”
容艺心脏又猛地跳动起来,血液过载,瞬息之间奔涌过心脏,突突地跳得她神经发疼。
少年?站在?她面前,只垂落下一小片影子。
她半坐在?床沿上,刚好?对着?他垂着?手?。
她便盯着?他的手?看。
他的手?长得很好?看,指节修长而白,血管微微突起,显出血性方刚的少年?气来。
她忍不住伸手?,轻轻勾住了他的手?指。
游赐看了她一眼。
“怎么了?”
她嘴角噙出一丝得逞般的笑?,看着?他:“手?好?看,想牵。”
一瞬间,所有负面的情绪,仿佛都缓解了些。
她勾着?他的手?指,咧着?嘴在?笑?。
他没来由心头软下去?一块。
“那?就牵。”
他的手?要比她的大出许多。
话?音刚落,他就反手?一握,将她的手?抓在?手?心里。
而在?他靠近的那?一秒,容艺又闻到他身?上很淡的香味。
“你是不是喷香水了啊,为什么你身?上总是这么香?”
她边说边嗅了嗅。
“没有。”
游赐如实回答。
容艺也不遮掩,大方地牵着?他。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困意席卷过来,她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眼皮一直往下打架。这段时间以来,她压力一直很大,没什么安全感。
只有游赐在?身?边的时候,她才?能勉强放下所有的戒备,展现出最本真的自?我。
在?他面前,她可以不再是那?个高傲叛逆的问题少女,她可以尽可能地依赖着?他,只要她愿意。
因为在?他身?上,她能找到她想要的安全感。
她眼皮慢吞吞合过去?,整个人跌进?深沉的睡眠里。
游赐掀开被子,抱她上去?。又很小心地替她盖好?被子,怕她着?凉。
房间里昏黄的灯光一向?冷感,此刻照在?她熟睡的面庞上,反而有了几分温馨的意味。
他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安静地看着?她。
想要借此记住她睡着?的样子。
记得越久越好?。

翌日?, 容艺醒过来的时候,游赐并?不在房间?里。
窗帘遮的严严实实,她一度以为自己还在梦里。下意识揉了揉眼睛, 才意识到自己昨晚实在是困得厉害,居然鸠占鹊巢了一整晚。
也不知?道游赐是怎么办的。
她有些懊恼地?拍了拍头。正准备起床,打?算过会去医院看看柳曼秀。
忽而闻到一阵清浅的香味。
她仔细地?抓起游赐的被?子嗅了嗅。这上面和他身上有着一样的味道,干净又令人心安。
昨晚, 她就是这样睡在残留着他身上味道的被?窝里。
想到这里, 她心里莫名浮起一丝奇怪的感觉。
像是雀跃, 又像是羞怯。
她指尖带过自己的嘴唇,又想起, 昨天晚上,他们好像……碰到了对方的嘴唇。
夜晚总是要更冲动些的,现在醒过来以后, 反而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了。
她索性又赖床了一会儿。
直到情绪收拾的差不多以后才起床。蹑手蹑脚回到房间?, 简单洗漱了遍。
晶莹的水珠沾在她脸上,她安静地?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端详了好一会儿。
镜子里, 少女的脸色有些苍白, 眼皮褶皱很?深, 但还是难掩素净明艳。
这段时间?以来, 她头发也长了好多, 已经快要遮过胸部了。新长出来的头发发质好了不少,乌黑清亮,有如茂密的海藻。
她简单打?理了头发, 将?它梳成一个?蓬松利落的高马尾,瞬间?精气神就上去了不少。
洗漱完以后, 她打?开房门准备出去。
没成想甫一开门,游赐就站在门外。
容艺吃惊道:“你怎么在这?”
“听见声?音了。”游赐指了指门。
刚刚容艺开门回房间?的时候,他就听见了声?音,知?道她睡醒了,便上楼来叫她下去吃早餐。
“去吃早餐。”
“好。”容艺冲他欣然一笑。
餐桌上放着小馄饨,是游赐亲手煮的。
还在往外冒着热气。
“怎么突然想起吃小馄饨了?”容艺拉过凳子坐下。
游赐没说话,只是把?勺子递给她。
容艺伸手去接,两个?人的手指又黏腻地?碰到了一起。
她鬼使神差地?瞥了他一眼。
“吃吧,等会冷了。”游赐淡淡启齿。
“你不吃么?”容艺舀起一只馄饨递进?嘴里。见游赐面前没有任何?东西,不免好奇地?问了一嘴。
游赐摇了下头。
他不太爱吃这些东西。
之所以给容艺做,是因为他记得上次在医院的时候,某人吃的挺欢的。
“对了,昨天我?霸占了你的床,你后来怎么办的?”
容艺抿了口汤。青葱的味道在口腔里蔓延,鲜香四溢,似乎比她上次在医院吃的那碗小馄饨还好吃。
“在椅子上坐了会儿。”
容艺一口馄饨噎住。照游赐这话,那岂不是他这一晚上都没睡么?
“你没睡么?”
“没。”
“不困么?”
“不困。”
容艺目光讪讪,歪了下嘴:“你怎么没把?我?叫醒?”
“不想叫醒。”游赐垂下眼睛,很?熟稔地?转移话题,“快吃。”
容艺心里突然就很?不是滋味。
“下次再这样,你不用不好意思的,把?我?叫醒就行。”
游赐喉间?滑出一丝低笑,手指捏过一枚盛着水的玻璃茶盏,轻轻晃了晃。
下次……下次会是什?么时候,他不知?道。
游铭行动力强,容艺母亲的病情也耽误不起。
他答应游铭今天就会回去,同样的,容艺母亲也会在今晚转移到更专业的救护团队。
但他什?么也没解释,只是看着容艺,淡淡应了个?“好”。
有的东西,他不想让她知?道。
所有的痛苦,他只愿意一个?人承担。
总有一天,他会重新回到她身边——以一个?更完美、更成熟的爱人形象。
容艺又咬了一只馄饨,馄饨皮软软的,她没来由想到昨天晚上的那一个?“吻”。
“游赐。”她叫了他一声?,眼睛却没看他,盯着碗里的馄饨。
“怎么?”游赐问。
“没什?么。”她突然不怀好意地?笑了一声?,然后看着馄饨,慢悠悠道,“你还挺好亲的。”
游赐愣了一秒。
容艺窥见他顷刻间?泛红的耳根,心里有点爽。
欺负游赐还挺有意思的。
可下一秒,游赐却看着她,慢条斯理道:“你、也、是。”
容艺直接把呛了一大口,然后忍不住咳嗽起来。
游赐赶忙递过去纸巾,明知?故问:“怎么了?”
容艺恶狠狠瞪他一眼,然后接过湿巾擦了擦嘴:“少捉弄我。”
游赐嘴角轻勾着,眼睛慢条斯理地?从她身上,落回到水杯上。
“是你先的。”
容艺觉得自己简直是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每次和游赐交手,尽管她能感觉出来游赐在让着她,但不知?道为什?么,吃瘪的那个?总归还是她。
她换了个?话题,问:“今天这馄饨哪里买的?还挺好吃的。”
“喜欢么?”游赐问。
她点点头:“喜欢啊。”
没有任何?主语,好像在说喜欢他本人似的。
游赐嘴角又升起一个?细小的弧度。
“有多喜欢?”
容艺扁了扁嘴,无奈地?看向他:“再不告诉我?,我?就不喜欢了。”毕竟她的耐心也是有限的。
“我?煮的。”
游赐顺从答道,又慢条斯理地?补充了句:“喜欢的话,以后都可以给你煮。”
“这才像话。”容艺傲娇一笑,“你的提议很?中听,我?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但转念却又想到她昨天晚上在房门口听到的那半句话。
她知?道游赐很?快会走的。
笑到最后,竟然有点苦涩。
明明这馄饨要比上次好吃,但她却怎么也吃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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