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女眷贬为庶民后by西瓜珍宝珠
西瓜珍宝珠  发于:2024年11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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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真瑜压根没听过明宝清用?这?种?腔调哄他?,趴在那傻乎乎地笑。
风大,薄薄的门扉被打得?颤动着,木头发出‘嘚嘚’的声音,这?样喧嚣,却又这?样安静。
严观在修一扇有?点关不上?的窗,明宝清替明真瑜收起了几件穿不上?的薄衣裳,两人忙好时明真瑜已经睡着了。
明宝清轻手轻脚地掩上?了房门,严观张着斗篷替她挡风,将?她拢了进来。
两人一道往外去,绝影和月光在后边溜溜达达跟着,时不时碰碰对方,腻歪一下。
军器坊和火药监设在禁苑的东南隅,明宝清既来了,就打算去瞧瞧新设的炭窑,火药监的炼炉太废炭了,索性就建个?炭窑来烧炭。
明宝清沿途瞧见不少?正?在干苦力的左右骁卫,其中不少?她都很眼熟,工部有?些重活累活都是南衙军里最不受圣人重用?的左右骁卫在做。
“怎么你们禁苑的工事也用?上?左右骁卫了?”明宝清问。
“他?们是熟手了。”严观这?话的声音不低,而且口吻讥刺,骁卫里有?几人都听见了,明宝清也看见他?们的神情浮现出一丝恼怒,眼神扫过明宝清,又严观身上?刺了一眼。
明宝清是工部主事,平日里少?不了要?使唤他?们,严观是羽林卫中侯,虽是疏了一层,但也论得?上?圣人亲军,这?可是踩着他?们上?位的。
左右监门卫、左右千牛卫里都被羽林卫渗得?差不多了,只这?左右骁卫自有?一股势力罩着,没有?拆散过,羽林卫很难渗进来,索性就将?一些从监门卫、千牛卫里撤下来的人都塞了进来,这?几卫军同为南衙军,这?样的调度素来是有?的。
明宝清居然还瞧见了那个?严观在金鳞池刻意挑衅过的千牛卫刘中郎将?,不知他?在宫中犯了什么错处,从千牛卫到了右骁卫,虽说他?在右骁卫里还是中郎将?,一样是从前?的位置,却没了从前?的尊荣。
严观根本?懒得?搭理,若不是明宝清问起,他?甚至都没瞧刘中郎将?一眼。
明宝清走时,只听严观手下的校尉正?毫不客气地斥骂驱使这?帮左右骁卫,实在是要?叫人忍不住感慨一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第183章 祖坟
明真?瑜的屁股七八天就好得差不?多了, 看着?眼前一排的小瓦罐、小砂锅美得直搓手?。
砂锅里不?全是煨炖的菜,放在砂锅里是为了保温来的,掀开头一道?就是个炸菜, 老苗姨管这叫炸虾盒, 其实就是把吃不?完的笼饼切成片, 虾肉剁成泥撇在上?头, 再?下油锅炸。
老苗姨把这种费油又哄嘴的菜叫小孩菜,是有一天她琢磨出来,特意做来给?明宝锦、游飞还有孟小果三个小孩吃的。
这菜还由明宝盈带过一次给?明真?瑶, 而明真?瑜也是老苗姨眼里的小孩。
炸食从油锅里抄起来的时候滚烫, 但凉得也快,这炸虾盒其实已经有些凉了,但还是很?好吃,
方寸大小的饼片上?全是虾肉, 杂着?一点脆脆的芥菜杆, 还有一点胡椒闷闷的辣, 咸香酥脆。
明真?瑜嚼着?一个虾盒就去掀下一个砂锅,只见到两只肥硕的鸡腿浸在浓稠的酱色汤汁里,还撒了好些白芝麻, 筷尖轻轻一拨, 骨肉
但明真?瑜只是用筷子?尖尝了尝味,忍住没有下筷, 又伸手?去掀下一个砂锅,一股极其浓烈的香气冒了出来。
“朱姨给?我炒的是不?是!?”明真?瑜居然还记得, “这可是她的拿手?好菜, 我记得小时候经常见她端着?一盘大蒜叶羊肉来找我阿姨喝酒!”
这个季节的蒜叶也算少有的几个鲜灵菜,实在是好吃绝了, 和着?羊肉在热油里一过,味道?全都彼此浸透了,一点点的辣,非常开胃。
明真?瑜捧起来使劲闻了闻,忙问:“阿姐,带饭了吗?”
“一甑子?。”明宝清说。
余下的罐子?里还有浓浓白白的鱼汤,枸杞鸽蛋甜汤,明真?瑜已经馋得抓心挠肝了,却一下蹦了起来,跑出去大喊,“师父!师父!臭老头你上?哪去了?”
明真?瑜的师父似乎是说忙好手?头上?一点活就过来,所以他又跑了回来,捏了个炸虾盒塞嘴里了,并没动其他的菜。
“过几日放年假了,这一阵都不?能来瞧你了,还是年三十早早给?你送些菜,你想吃什么??”明宝清问。
明真?瑜道?:“阿姐送来的都好吃,你问问阿瑶要吃什么?吧?我跟着?他吃一样的就很?可以了。”
“那就听阿婆和小妹安排了。”明宝清说。
今日的时间还有点富余,明宝清和严观打算再?去看看那几间宅院。
小手?札上?的十来个宅院中,其中有几个被红圈圈的一个地址,都是妹妹们闲时去看过,觉得挺好的。
严观垂眸瞧着?明宝清的手?札,点了点其中一间,道?:“年前屋主急等着?用钱,这宅院的价钱又降了一成。”
“胜业坊这宅子?倒是小巧雅致,”明宝清偏首看严观,道?:“可我觉着?你好像不?大喜欢。”
严观不?意明宝清觉察了他的心思,只得坦诚交代?,“同窦中郎将?家太近了,几乎就是咱们家与孟家的距离。”
他毫不?意外地看见明宝清面上?浮现出狡黠的笑?容来,叹口气道?:“不?过那几棵樱桃树是讨喜,枝干粗粗,倒方便给?小妹扎个秋千。”
“你若真?介意,咱们可以买别的宅子?。”明宝清收起笑?闹的心思,认真?道?。
毕竟买宅子?是大事,两个人住着?舒心最要紧。
“其实也不?打紧,我只是怕你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不?过窦中郎将?大多时候都驻守在军中,也少回家去住,想来也是不?妨的。”
明宝清听他这样说,反又做出一副深思熟虑的样子?来。
“我又没官高到可以养侍宠。”
明宝清一句话,就见严观面色不?善地看了过来,极严肃地说:“不?要开这种玩笑?。”
“没可能吗?”明宝清听见他引线‘呲呲’响,还在笑?盈盈地撩火。
“没可能。”严观一鞭子?挥月光蹄子?上?了,马儿下意识驮着?明宝清跑了起来。
她单手?牵着?缰绳,摇摇晃晃还在那喊,“一点点可能都没有?”
“一点点可能都没有!”严观只是想一想,都觉得自己杀了人了。
宅院到底是买下了,小小的,打开门就是院,不?算厨房的话笼统有四间屋子?,只是晚值的时候在这暂住的话,其实也很?够了。
严观换了锁头,多配了几把钥匙,他俩一人一把,还有一把搁在家里,一把给?明宝盈。
不?过年里年外这两天新?宅也不?会有人住,明宝清站在每一间屋门口仔仔细细瞧,盘算着?家具的样式,可以趁着?年节里这几日正?好得闲,画了样子?请木匠打。
年节里,各官署留了宿值官的,明宝盈也不知孟容川是怎么安排的,她和他一定是同日的宿值官。
今日明宝盈是晚值的宿值官,出了官署天色已然昏沉了。
孟家的马车总是停在南门口,一个卖醪糟的摊子边上。明宝盈每每走近马车的时候,总会在心里跟自己打个赌,赌孟容川来了没有。
但今天她刚在心里开了这个赌局,就听见身后有人唤她,“姐姐!”
明宝盈一回头,就见是殷初旭。
“你今日也是晚值?”明宝盈见殷初旭跑得脸蛋红红,额角甚至有汗,这地方风又大,吹得他袍子?都在狂抖,“过来些,过来些。”
明宝盈招招手?要他走到那醪糟摊子?后边去,只殷初旭被好似是被风沙眯了眼睛,一时间都睁不?开,见明宝盈朝他伸手?,就一把攥住了她的指尖。
明宝盈见他眼睫里全是泪,也没抽过来,牵着?他到了棚子?后头,给?他要了一碗热醪糟。
“摊上?的东西,你不?嫌吧?”
殷初旭艰难地眨着?眼,抹红了眼尾,又笑?着?看她,“我也吃呢,还给?妹妹也带过两回。只要一碗?姐姐不?喝吗?”
“我不?饿,”明宝盈接了那碗热醪糟,小心翼翼递给?了殷初旭,瞧着?他啜了两口,才问:“这么?急着?喊我做什么??”
殷初旭捧着?醪糟,道?:“姐姐,明家的祖坟是不?是在东郊的芳池附近?”
“是。”明宝盈听他这样问,心中已然觉得不?妙。
“我听闻陛下有意将?芳池附近的一块地赐给?左仆射建别院,那块地总有几百亩,山下是上?等水田,山上?是经年的松柏林了,即便不?把明家的祖坟地圈进去,总也会顾忌,我想着?主动迁坟总好过被……
明宝盈听着?听着?,表情也渐渐严肃起来,郑重道?:“是,母亲还在里面呢。”
她的口吻太过情真?意切,殷初旭愣了一下才意识到她说的是明宝清的母亲。
明家姐妹间亲厚,即便不?是一母所生,也如?同胞手?足。
这其中除了明宝清这个做长姐的对她们呵护有加以外,也是因为岑嫣柔在世时,对所有的庶出子?女都很?宽和公正?。
“这事六舅舅知?道?了没有?”明宝盈问。
殷初旭摇了摇头,道?:“如?果这消息确凿,也得等开了年才会颁旨意。岑侍读即便知?晓,只怕都赶不?及料理这件事。他接了去陪都当考官的差,开年就要启程了,待来年二三月间,要在陪都开明书科、明算科几场试,替陛下选拔人才。”
眼下若贸贸然去林家去问,叫有心人知?晓,还落得一个窥听圣意的大罪。
“多谢你告诉我这件事,我回去就同姐姐商量个对策。”明宝盈勉强笑?了一下,问:“你家的马车呢?”
“在东门口,官署附近不?好高呼,只怕惹来一些不?必要的侧目揣度,”殷初旭将?醪糟喝完,看着?明宝盈伸手?给?小贩铜子?,笑?着?道?谢,又说:“但姐姐又走得太快,我只好先赶上?你再?说了。”
“今日是晚值,总想着?快些回家。”明宝盈转首望向城门,想瞧瞧孟容川出来没有,可分明没有见到他人,却听见他的声音响起,“三娘。”
明宝盈惊讶看去,就见孟容川一手?撩开了车帘,正?看着?她,看了殷初旭一眼,微微颔首,道?:“殷典籍。”
“孟郎中。”殷初旭躬身行礼。
孟容川的目光又落回明宝盈面上?,轻道?:“在找我?”
“我以为你还没来呢。”明宝盈道?:“今日差事了了?”
孟容川扬了下手?里的公文,道?:“带回去看了,事情谈好了吗?上?车吧,外面冷。”
这话说完,孟容川
又对车夫道?:“墙角下等活的轿子?,叫一顶来。”
殷初旭欠了欠身,道?:“走几步也不?妨的,姐姐方才请我喝了热醪糟了。”
“无妨,也叫人家卖劳力的,今晚上?回家桌上?多一道?菜。”孟容川轻描淡写地说。
明宝盈直等那轿子?到了殷初旭眼前才上?了马车,孟容川倾身朝她伸出手?,将?她牵进车里来,透过车门的缝隙与站在轿子?前的殷初旭碰了一眼,只这一眼,他就知?道?这小子?藏在袖里的拳头快攥出血了。
“指尖这样冰?衣裳穿够了没有?”孟容川将?车门牢牢一关,说:“何苦在外头受风?”
明宝盈的手?已经在孟容川掌心里飞速地暖和起来了,她道?:“殷大郎好心好意给?我递消息,我总不?能撇下他一个人在冷风里等轿子?。”
“什么?消息?”孟容川问。
“你方才没听见吗?”明宝盈问。
“在车里眠着?一会,醒来时风声正?盛,只听他在那‘姐来姐去’的。”
孟容川的语气里总算漏出了一丝酸味,明宝盈正?撂起帘子?目送殷初旭的小轿远去,回过头来时故意只淡淡‘哦’了声。
孟容川手?里那本公文不?知?道?什么?时候落在了脚边,明宝盈弯腰拾起时略瞥见了几个字,将?其折起时的动作?便有一丝迟滞。
明宝盈直起身,将?那公文攥在手?里,孟容川摊开掌心索取,她用公文硬皮的封壳尖角在他掌心敲了敲,说:“想叫我看,还是不?想叫我看?”
孟容川温声反问:“那盈娘是想叫我听,还是不?想叫我听。”
“我说了,以为你还没回来,便是你回来了,在外头说上?几句话而已。”明宝盈看着?孟容川,轻声说:“又不?是在这小小车厢里。”
这话音一落,孟容川握住了她的腕子?,将?她拽到自己怀里来,将?她这支纤柳拥在怀中,当着?她的面,展开那本公文。
这并非什么?涉密的公文,只是陇右传来的一封记录下等军官功绩的尺籍而已,收了也只是暂录进档房罢了。
只不?过这上?头的人明宝盈很?在意,是方时敏,上?面写着?她是先击营,斩落敌军人头六颗。
“吐蕃国主九月过身,权臣掌权,四外扩张,零零散散已经打了好几场战了。”孟容川说。
明宝盈才知?道?这消息喃喃道?:“怪不?得信都少了,阿兄呢,有他的尺籍吗?”
“领队不?能以人头数目领功,下属若身亡,还需翻倍用敌军人头来抵偿。”孟容川解释道?:“否则将?论罪。”
明宝盈蹙着?眉头轻叹了一口气,将?这份公文收了起来,仔仔细细放回孟容川的书箱里。
“今晚上?大姐姐有两桩烦心事了。”明宝盈说着?,靠在孟容川肩头闭了闭眼。
马车摇摇晃晃,载着?他们归家,一路行过闹市人家,光影闪烁,忽明忽暗。
明宝盈似睡非睡间,只觉额上?有温软的触觉,她下意识仰了仰脸,她真?的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这样做了,她只听见孟容川温柔的笑?声,有一个吻落在她唇上?,舌尖轻轻舔开她的唇缝,探进她齿间,缓缓游了一圈,一点点尝尽她唇里的每一寸。
“盈娘。”
孟容川能把这两个字叫得千回百转,可明宝盈不?喜欢他在亲吻时这样唤她,因为这声呼唤好像能顺着?他的吻钻进她心里去,甚至往下,更往下一些,叫她心生警惕与欲望。

这个冬天真被文无尽料中了, 是个冷冬,年下几乎在一场又一场的大雪里?度过。
别说明宝清想去明家祖坟看一看,就是青槐乡上?的炭甚至都进不?来。
不?过文无尽和蓝盼晓早做打算, 已?经给家里?屯了不?少的炭, 柴火也摞了整整一面墙。
明宝珊前些?日子扔了老苗姨好几件旧棉袄, 老苗姨因此跟她闹了一阵气, 只是明宝珊捧着两件新棉袄的回来的时候,老苗姨心?里?更难受了。
“那些?袄子都好还好好的呢。”她红着眼说。
“好什么呀,棉都成团了, 弹都弹不?开?!不?扔留着干嘛?”明宝珊服侍老苗姨穿新袄, 说:“新袄子一件,比旧袄子裹三?件都暖和,还好动弹, 抻抻手我看看, 嗯, 衣幅留够了, 舒坦吧?”
老苗姨这年岁了,弄件大红袄回来给她穿,必定讨骂, 但明宝珊也不?想她穿得灰扑扑的, 所以这一身牛角灰袄裙的衣襟、袖口、裙摆上?有团团祥云的黑金纹路,叫人一看就知道她是体面人家的老阿婆。
老苗姨自觉是很有福气的, 所以瞧着别人就觉得分外可怜一些?。
天寒地?冻的年景,街坊四邻有上?门?吃口茶的, 取取暖的, 老苗姨都招呼着他们,只这样就滋生了几分贪欲, 那面皮厚的携家带口登门?,在外院的堂屋一坐就是一整日,花生瓜子吃了个干净也不?走,老苗姨心?里?记挂着到了时辰要做饭了,那婶子居然说帮着她打打下手,烧烧灶,竟是要留下一起吃饭的架势。
老苗姨是知道自家几个小?娘子的,她们聪慧而敏锐,所以与人交心?并不?容易,亲朋故交都是彼此性子相合,一日日慢慢相处出来的。
一家子在兰陵坊中虽也住了这么久,可小?娘子各自有事要忙,只明宝清、游飞同几家的孩子玩得好,又与公主府的护卫常有来往,再?就是边上?住着的几位婶子叔伯,他们都是在官园里?讨生活的勤快人,平日里?同老苗姨处得很不?错。
但上?门?来这些?人只是点头之交,莫说明宝清她们不?喜欢,连老苗姨都觉得没有留饭的必要。
老苗姨也不?是好拿捏的软性子,赶客就赶客了,可人家眼睛一眨,泪就下来了,诉了一大堆的苦水,只叫老苗姨受不?了,舍了她半篓子的炭。
这头一开?可不?得了,每天有人上?门?讨炭,隔壁的婶子见着好几回,偷偷来劝老苗姨,说兰陵坊官园子多,柴火是不?缺的,只是没暖炭使得那么舒服。
炭火舒服,谁不?知道?更何况那是多好的炭!老苗姨跟吃了口馊肉似得难受,眼瞧着炭少下去,又听见蓝盼晓和明宝清说炭火有些?不?够用,她心?里?慌乱又愧疚,扶着门?愣愣看着明宝清披着斗篷,冒雪出去了。
“今岁天太冷了,本来就不?够用的。”明宝锦宽慰她,老苗姨心?里?还是不?舒服,闷闷的,像是堵了口气在那。
城郊炭窑里?的炭火运不?进来,城中的炭窑都在外城,其中从属官坊的有两间,其余都是私商的。
私炭价涨得非常厉害,官坊的炭价格未变,只是供不?应求。
明宝清同严观去官坊拉了炭回来,路边还有许多百姓追在他们后头盼着能拣马车上?掉下来的碎炭。
“去东禁苑。”
那些?人没想到马车会停,看到车上?下来的一个身影高大挎着刀的黑衣郎君时,他们一众老弱都吓得直往后退,根本没听见他说了些?什么。
“去东禁苑。”严观又重复了一遍,“大安国寺知道吗?禁苑就在那附近,禁苑的中门?口有炭卖,没有银子的话也可以去领碎炭。”
明宝清坐在车上?等着严观回来,看着他轻轻一甩鞭,马车驶动,问:“窦中郎将准了你的意思了?”
严观点点头,说:“反正火药监这几日不?开?工,那些?炭堆着也是堆着,不?如卖了。”
只是禁苑那些?炭是烧炼炉所用的,烧时烈烈如日,但阴燃时烟很大,可总比没有好。
明宝清觉得他说得有理,道:“安王妃这几日都在施粥,城中百姓尚能度日,不?知城外又有多少人熬不?过这个冬。”
“反正青槐乡上?有你留下来的小?炭窑,黑大他们入秋就在烧了,定有足量的存炭。”严观握了握她的手,道:“力?所不?能及之事,不?想。”
严观份例里?的炭火除了给吴叔之外,余下都给了陆大夫,她是大夫,屋里?有病人更不?能冻着。
明宝清和明宝盈两个人份例里的炭火加起来是不少,但也不?够全家人用,若非明宝清同官坊炭窑的司匠有交情,这官坊的平价炭怕也不能这样拉走一大车,势必要用贵价银子买贵炭。
老苗姨支了个暖锅等明宝清和严观回来,明宝锦一直陪着她坐在门?边上?,看着早上?刚扫过的庭院被雪花覆了一层又一层。
“我的儿?,冻坏了吧。”
老苗姨一个热乎乎的帕子盖到严观脸上?去,烫得他一哆嗦,还没办法躲,一张脸抹下来,红扑扑像打了胭脂。
明宝清坐在榻边慢条斯理地?洗脸洗手擦面脂,忍笑看他。
暖锅里?热着的是鸡骨汤底,泛着一层香浓的黄油,软甜
的晚菘,吸饱了汤汁的油豆腐,酥嫩的炸肉丸子,还有五六个鹌鹑蛋,都随着炭火的热度在锅子里?扑扑腾腾的。
“您就别想了,就是曦姐去招呼人家,被哭到那份上?,抹不?开?脸也正常,少不?得要给一些?的。今拉回来那么大一车,都是耐烧的炭,足足够用了,您可别再?埋怨自己?了。”
明宝清在锅边坐下,接过严观递给她的碗,夹起一块油豆腐吹了又吹,还是被烫了一下。
“拉回来好多?我瞧瞧去。”老苗姨坐不?住又站了起来,明宝锦赶紧陪她一起去瞧。
炭果然是堆得高高的,严观得了几日歇,在外院住着,晨起他开?门?,没人敢再?耍这一套了。
孟家秋时跟着明家屯炭也屯了不?少,再?以孟容川的官位而言,他份例里?的炭火也养得住着一家子。孟老夫人虽是善心?人,孟家开?门?的是仆役,没个什么正经事,觍着脸也进不?去。
正月里?连着落雪那几日,什么上?工、上?学、上?值的人都出不?去了,都在家里?猫着,各屋里?的炭盆都暖洋洋地?烧着。
老苗姨那屋里?就半敞着,游飞和严观不?方便往小?娘子屋里?进,坐在她屋里?喝茶总是无妨的。
明宝清倚窗看着明宝锦和游飞在庭院里?堆雪人,这个年于她而言过得也还算安乐,只是心?里?添了那样一桩子事,总有些?提不?起劲来。
岑石信劝她宽心?,说一旦尚宫局落实这道圣意,他即刻就去林家,只是迁坟也不?是一件轻易的事,敲锣打鼓选日子是少不?了的,若是要把明家祖祖辈辈都移出来,只怕要上?一大笔银子,更别论还要另外选坟地?呢。
岑石信私心?想着把姐姐的棺椁起出来,另外选一个风水宝地?也就是了,反正她姓岑,同里?边那一帮姓明的真也没有多大的关?系,但这话说出来太不?近人情,且也伤了明宝清的心?。
如果明宝清要动整个明家祖坟,岑石信也是能出钱的,只不?过届时留给她和严观成亲时那份舅家的大礼就要薄一些?了。
毕竟岑石信也是兢兢业业为官挣俸禄,要养住自己?这一房人,不?好什么都掏给外甥女了,做得过分了,姜氏也会不?喜。
“你是平日里?瞧着左仆射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只怕他这人冷口冷面冷心?肠,不?屑处置此事吧?”岑石信其实心?里?也打鼓,但见明宝清忧心?忡忡地?,便道:“我少时曾见他来过咱们家里?,不?知是为的什么事情来见父亲的,倒也谦恭有礼。”
“外祖父与左仆射有交情吗?”明宝清问。
“父亲还在世的时候,与林家同辈的几位人物有些?交情。”
岑石信那时候还太小?,记不?得了,但很肯定的是岑老家主去世后,一则岑家在官场上?没了拔尖人物,二则是岑老家主除了岑嫣柔外再?没有亲生子女,所以岑、林两家的晚辈们之间渐渐也没办法延续上?一辈的交情了。
不?过岑老家主与林家的那份交情也不?是从无体现?,起码明宝清和林千衡的婚事就是这样得来的。
“六舅舅既然这样说了,姐姐也就别担心?了。”明宝盈在明宝清身侧坐下,两人一道望向窗外正在庭院里?笑闹着堆雪人的场景。
院里?的积雪都被铲到雪人身上?了,雪人比明宝锦还要高,带着一顶游飞的皮帽,花狸狸蹲在上?面,睥睨众人。
明宝锦还堆了几个非常小?的雪人,整整齐齐码在一个小?托盘里?,用一根细细的树枝在雪人脸上?戳来戳去,还时不?时跑进明宝珊房里?要胭脂,要眉黛。
明宝清搭上?明宝盈放在自己?胳膊上?的手,微微点了点头,看着欢欢喜喜捧着胭脂盒出来的明宝锦,轻声说道:“等接了阿娘出来,将林姨和小?妹的生母也迁一迁,林姨那次生怕有什么波折,是匆匆葬了的,如今想来那位置的风水也说不?上?好,请个风水先生,咱们建一个墓园吧。以后到了咱们要落叶归根的那一日,也葬在一处。”
“我听孟郎中提过,与他交好的那位刘保章正精通观星之术,于风水之事上?也是大才,可以请教他一番。”明宝盈眼睛酸酸的,问:“阿姐还记得小?妹生母的坟地?在哪里?吗?”
“其实也在龙门?乡上?,与芳池那地?界不?算远,但隔了一处山头,更冷僻陡峻一些?。那山叫枣林山,山的北角有一个被山民叫做水鸭崖的地?方,小?妹的生母就在那里?。阿娘还说,她少时去过水鸭崖,说那里?春夏繁花似锦,秋日枣子成熟,惹得松鼠雀鸟叽喳欢喜,冬雪绵绵密密,落地?无声,融雪滴滴,四季都很美,所以她觉得阿姨会喜欢。”明宝清说到这里?,眼睫眨了眨,悄声道:“想来,咱们的娘亲也会喜欢吧?”
明宝盈没有回答,她伏在明宝清背上?轻声啜泣起来,直到明宝锦冒到窗前来,她才侧着身子擦了擦泪。
“姐姐,你们来认一认,瞧瞧哪个是自己??”
明宝清靠在窗边细细看,那几个小?雪人都是攥紧了的雪,不?像院里?那个大雪人一样软绵绵的,被明宝锦掐得腰是腰,腿是腿,甚至还有衣料的波纹。
“太简单了,最高个的。”明宝清戳了一下自己?的小?雪人,也是长眉黒眸,分外有神韵。
明宝盈去擦了一把脸,也凑过来认自己?的小?人。
明宝锦盯着她擦红的眼皮瞧了瞧,又看了看明宝清,抿了抿嘴,一副想问又不?知道能不?能问的样子。
明宝清摸了摸她的脸蛋,道:“过些?日子再?同你说。”
“是坏事?”明宝锦问。
“不?是。”明宝清想了想,说。
“那是好事?”明宝锦又问。
“算好事。”明宝清迟疑着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心?里?忽然也轻快了。
严观从老苗姨屋里?走了出来,立在庭院里?对她做了个拎酒坛子喝酒的动作,明宝清笑了起来,转脸问明宝盈,“你喝不?喝酒?烫一壶来给你?”
明宝盈嗔怪地?瞧了她一眼,道:“阿姐还想看我出糗?”
“小?酌几杯总无妨的,淡酒、甜酒也不?喝?”明宝清问。
明宝盈竖起一本书来挡自己?的脸,道:“不?喝,你俩自己?喝去。”
“我想喝。”明宝锦瞅准时机小?声说。
严观已?经走到窗前来了,听见明宝锦这句,笑了一声,道:“放点糖,沸一沸,应该喝不?醉她。”
“沸一沸?”明宝锦似乎不?情愿,“那跟醪糟有什么分别?唔,烫一烫就行了吧。”
严观看着明宝锦,在她看不?见的角度伸手比了下她的个头,又对明宝清挑了挑眉,那意思,‘小?妹个头没长,心?眼倒是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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