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事女官(清穿)by金阿淼
金阿淼  发于:2024年11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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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既然她看佟氏不顺眼,遂了她的愿也无妨。
扭过脸儿,胤禛就将武陵春色的佟常在晋了贵人。
还等着皇上为太上皇旨意大动干戈的众人:“……”
怎么着,太上皇打了您一边脸还嫌不够,您再主动把另一边脸凑上去?
以前怎么没发现皇上这么能屈能伸呢?
不等佟家高兴,皇上接连临幸了瓜尔佳嘎鲁代和钮祜禄静怡,将二人封为常在,赐住武陵春色隔壁的万方安和。
而后,登基后从未进过后宫的皇上,在七月初一这日留宿皇后的茹古涵今。
接着宿在了齐妃李氏所在的天然图画,随后是懋嫔宋氏居住的坦坦荡荡。
杏花春馆的宁贵人武氏那里也去了,嘎鲁代和钮祜禄静怡被召幸九洲清晏好几次。
甚至几个常在居住的曲院风荷,也罕见迎来了帝踪。
到了十五,胤禛又宿在了皇后那里。
半个月功夫,后宫百花齐放,妃嫔们每日到茹古涵今请安,笑得比花儿还灿烂。
原本还算安静的园子,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
耿舒宁都没少听长春仙馆的女官们闲磕牙,收了两耳朵的八卦。
今天齐主儿游后湖了,明儿个苏常在又扑蝶了,宁贵人也开始往九洲清晏送汤了……
她在心里腹诽,要么不开荤,要么天天大鱼大肉,本来就虚,也不怕肾亏,啧~
心里腹诽几句无妨,耿舒宁知道这狗东西耳目不少,是绝不肯跟其他人一起八卦的。
她只当什么都不知道,一门心思往膳房钻。
圆明园是皇上登基后才开始修建的园子。
园中伺候的宫人都是皇上自己安排的,各处宫门的守卫也是他的人,想探听和传递消息比宫里困难许多。
可没多久,不光耿舒宁听到许多八卦,连最低等的洒扫宫人也知道了——
连几个小答应都被召到九洲清晏侍过寝,只有佟贵人,住在跟冷宫一样的武陵春色,始终不得见天颜。
消息几乎明着送出了圆明园。
这场大戏是越来越精彩,京中权贵们心里感叹着,火速准备好了酒菜,准备看接下来佟家什么反应。
其实呢,佟家压根儿就没准备有反应。
对佟国维来说,新帝登基,佟家不再是皇帝母家,若不能趁着太上皇还在抓准时机站队,真等到太上皇百年……那才是屎都赶不上热乎的。
先前种种,只是借着佟思雅的事儿试探太上皇,跟皇上掰手腕罢了。
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结果,不过一个分支嫡女,就算死了也无妨。
佟家主脉和分支不缺姑奶奶往宫里头送,只是皇上没叫选秀,还没有机会罢了。
太上皇替佟家打了皇上的脸,佟家就是心里再得意,这会子但凡不傻,就知道该低调行事。
等弘皙真的被立了太子,才是佟家发挥佟半朝力量的时候。
他们想得很好,在朝堂上也异常低调,甚至都没朝礼部使劲儿,催皇上确认端和帝的追封大典。
但胤禛溜达完了后宫,似是才想起前朝来。
隆科多先后因为在当值期间,私自外出送佟国维出宫,面见圣颜不够恭敬,宠妾灭妻等理由,遭到了皇上几番训斥,最后勒令他回府反省。
在正大光明殿,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胤禛也不再沉默,直接对上佟国维。
“舅爷身子若还虚着,在家休养就是,朕还能不许?”
“即便你记性差,连圆明园大门朝哪儿都记不太住,朕没忘了孝懿皇额娘的养恩,自是要替舅爷周全,多请几个太医替你看病。”
“舅爷早些痊愈,不说精神抖擞站在朝堂上为朕分忧,回到府里好歹别光顾着自个儿是舅爷,也尽尽做阿玛的本分。”
“如果舅爷觉得朕说得偏颇,朕跟你赔不是,要不朕带着你去皇阿玛那儿走上一遭,请皇玛嬷赐个嬷嬷下去,也省得你府里动辄闹出笑话来。”
佟国维被皇上这跟太上皇如出一辙的刻薄,闹了个面红耳赤。
也叫噤若寒蝉的臣子和宗亲们都明白了,佟家就算在太上皇那里再得脸,对上万岁爷,也不可能抬手给皇上一巴掌。
该跪伏在地,涕泪横流的时候,敲锣打鼓的戏是半点省不下。
这会子,就是最头铁的允禟,都缩着脖子学王八,正大光明殿里一声不吭,下了朝抡着腿儿就往外头蹿。
立在朝堂上的有一个算一个,甭管是真傻还是假傻,都感觉出来,皇上是跟太上皇对上,在明火执仗地表达自己的不满。
相比太上皇干脆利落的旨意,碍着孝道,皇上的反击来得……还算和风细雨,却依然叫人闻到了风雨欲来的气息。
下了朝,从正大光明殿回到九洲清晏,苏培盛这了解内情的,立在殿内伺候着,都战战兢兢压着声儿说话。
“万岁爷,可要叫人备车?”
皇上把佟国维父子一顿骂,怎么着也得给太上皇一个解释吧?
哪怕是面子活儿呢。
胤禛坐在御案前,拿起允祥送回来的密报,淡淡道:“不必,皇阿玛做了那么多年皇帝,他知道朕在做什么。”
以前胤禛有谋算,有手段,都是从臣子的角度出发,才会屡屡着急动怒。
他是从上次在畅春园,康熙骂他那些话里,才真切理解并明白了一个道理。
即便老爷子再看不上他,再放不下权势,既选了他做皇帝,老爷子就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儿。
老爷子要的就是他的反击,还手把手教他……彻底扳倒太上皇这座大山。
在这方面,他比二哥要幸运。
只要大清江山稳固,老爷子的一举一动,绝不会因为自己的喜好而有所改变,雷霆雨露既是君恩,也是对君王的桎梏。
但这就是帝王,有些委屈皇阿玛能受,他也能,真正的委屈还没到呢。
胤禛更关心河南的灾情。
允祥送来的密折里,仔细禀报了当地官员官官相护,与望族豪绅盘根错节,搜刮民脂民膏,丝毫不顾百姓生死的详情。
三指厚的折子,只是不足十日所得,并非全部,胤禛越看脸色越冷。
跟随允裪和允祥的暗卫也传来密信。
两人只用了十日功夫就到了河南,短短十几日功夫,就遭到了不下五次暗杀。
胤禛没因朝堂上的事动怒,这会子看到一条条贪污的数额,一桩桩官商勾结的证据……心里似把大火在烧,烧得他险些压不住暴戾,想将这些贪官污吏杀个干净!
可他知道自己不能。
起码作为一个还没有彻底掌控朝堂的皇帝,不能。
‘嘭’的一声将折子拍在御案上,胤禛捏着鼻梁,压着火阖目静思。
抓大放小,想解决河南的贪官,底下人不能动,河南知府可以抄家。
得有合适的人选任知府,自内而外搜集证据,瓦解盘根错节的关系。
既发了灾,减少赋税势在必行。
皇阿玛曾有过固定丁银税额的想法,还没推行下去。
若是他想推行……可以从河南开始,任知府的必须得是个聪慧懂得变通的。
胤禛睁开眼,吩咐苏培盛:“加急传朕的口谕,叫易州知州田文镜以最快的速度进京。”
易州离河南府比较近,如今能得用的,也只有刚就任易州知州的田文镜。
顿了下,胤禛又皱眉,“算了,朕再想想。”
田文镜为人仔细又刚正,查抄贪官污吏他倒是可以,变通……还差点意思。
况易州属直隶重要辖地,胤禛更想让田文镜接任皇阿玛心腹赵弘燮的直隶总督位子。
可除了田文镜,一时之间,他竟暂时没有合适的人手……
“叫赵松传话给吏部尚书李光地,举荐人上来,要心思灵活的,不拘几个,尽快进折子给朕。”胤禛沉声吩咐。
“嗻!”苏培盛赶忙应下,但他心里自琢磨呢。
李阁老是个老狐狸,最是滑不留手,话不说清楚,推荐上来的人却未必合万岁爷心意。
而且据粘杆处传来的消息,李光地手黑着呢,推上来的人,估摸着贪得不比河南少。
可这话苏培盛不敢说。
粘杆处早将消息报上来了,万岁爷心里清楚,轮不着他一个太监操心。
胤禛确实知道李光地的德行,一时却实在没合适人选,只心里愈发烦躁,干脆放下折子,叫人拿佛经过来抄。
刚抄了几行,胤禛手中的狼毫便是一顿,他意味不明看向小心伺候着的苏培盛。
“快二十日了。”
苏培盛愣了下,下意识接话,“万岁爷说的是……”哪儿跟哪儿快二十日啊?
他苦着脸绞尽脑汁,一时没明白,眼神下意识转到佛经上。
刚刚还沉浸在朝堂大事上的苏大总管,好悬没给自己一巴掌。
他怎么把那位祖宗给忘了。
苏培盛赶忙躬身:“奴才这就叫人给舒宁姑娘提个醒。”
胤禛冷笑,“不必,上赶着不是买卖,她既沉得住气,九洲清晏缺了两个女官,正好补上。”
苏培盛肚子里又开始喊祖宗。
陈嬷嬷叫人传话回来,那小祖宗现在可是得太后娘娘意,想把人请过来,太后怕第一个不乐意。
真要拼着得罪太后把人弄过来,叫后宫知道了,还有这祖宗好日子过?
这小祖宗怎么就不知道着急呢?
眼下万岁爷明显不能惹,佛经上的字儿都带着杀气,苏培盛还不想试自己的脖子够不够硬。
在殿外,苏培盛跟灶台上的蚂蚁一样转了好几圈,咬咬牙,还是决定给那小祖宗递个话。
横不能直接去太后娘娘面前要人,他算哪根儿葱呢。
巧的是,耿舒宁这会子也正抄经呢。
还是《本愿经》,字里行间同样带着躁性。
后世能对四大爷有用的东西太多了。
耿舒宁很清楚,但凡她苏个玻璃,搞个青霉素,整个水泥什么的,四大爷保管惊为天人,说不定能抢在周成前头,把她供佛台上。
她也就再不用愁在宫里老死的事儿了。
问题是……哪个好人家的策划会这些啊?
她一个文科狗,只知道玻璃里有矿石,青霉素……是什么东西霉变出来的,水泥有石灰石,其他的两眼一抹黑。
肥皂她倒知道,给手工皂客户做活动的时候,现场有古法制作的体验环节。
她准备苏给富婆来着,还没来得及。
可肥皂对四大爷来说也没啥用啊,最多脸洗得更干净点,好让他更人模狗样?
日子一天天过去,耿舒宁愁的是坐立不安。
她还不知道,苏培盛已经令人往长春仙馆来,心浮气躁到经书也抄不下去。
鼓着腮帮子扔下毛笔,耿舒宁捧着脸,脑袋一下下往矮几上磕。
要不是怕喝酒再碰上什么狗东西,她这会儿真想喝点酒。
有些东西没有酒,她就是想不出来呜呜……怎么办?
那货在正史上记载,别看多冷若冰霜,就是个急脾气,真等到不耐烦,指不定要怎么狗呢。
越磕脑瓜子越疼,耿舒宁都有点后悔那天对着耿雪放狠话了。
服软就服软吧,为什么一时没忍住,吹了那么大的牛……嗯?
她猛地坐直身体,盘着的腿一下子磕在矮几上,疼得倒抽气,都碍不住她两眼放光芒。
大清上下,闻天花色变。
她曾给某大学策划过一个讲座活动,有位教授在现场讲古,说早在唐宋年间,就有牛痘相关的故事,可以防治天花。
只不过这些故事被当作杂文趣谈,并没有记载得很清楚。
直到康熙民间一位朱姓神医发明了牛痘后,才将这些故事找出来,放在自己的著作中。
耿舒宁坐不住了,揉着膝盖立刻起身出门。
她找周嬷嬷请了假,趁着天光大亮,匆匆往后头的四宜书屋跑。
如今还不是乾隆时候,众皇子都在群芳书院读书,住在碧桐书院,这俩地儿现在都还没有,全是水泡子和荒地呢。
现在读书的只有十五到十八四个皇阿哥,长春仙馆后头的藻园就是为皇阿哥们读书准备的地方,书库就建在了旁边。
不然就凭群芳书院跟长春仙馆那一南一北的距离,能跑死个人。
眼下她只用了一炷香时间,就跑到四宜书屋。
跟宫里藏书的景仁宫一样,只要掏得起银子打点守门的太监,六品司记以上的女官份例,都有资格进出书库,借阅书籍。
耿舒宁不缺银子,只在心里求爷爷告奶奶,盼着四宜书屋的书够多,能让她尽快找到要找的东西。
能不能实现出宫自由,就看这一遭了!
耿舒宁一脑袋扎四宜书屋的书架子中间,两眼转圈找唐宋杂谈的时候,苏培盛派来的小太监,也把话传给了耿雪。
掌灯之前,耿舒宁满头大汗抱着一摞书,还算心满意足回了值房。
屁股都还没坐稳,就见耿雪期期艾艾进门,干巴巴传达了九洲清晏递来的噩耗。
但凡放在三个时辰以前,耿舒宁都要急得火上墙。
但这会子,看着自己辛辛苦苦搬回来的书,耿舒宁终于神清气爽地放肆一回。
她也不看耿雪,慢吞吞坐下,喝几口温水润好嗓子,才呵了声,慢条斯理开口。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该什么时候去请安,我自有安排。”
“你也尽管传话,若你家主子不乐意要能令他满意的回报,我这百十斤的皮肉舍出去又何妨!”
耿雪:“……”
到了就寝时分,九洲清晏内,刚躺下的胤禛,被传过来的话惊得又坐了起来。
他拿耿雪想问不敢问的话砸了苏培盛一脸。
“那混账是嫌自己命太长?”
她怎么敢!
苏培盛:“……”您问我我问谁呢?

第24章
不管九洲清晏发生了什么,怼完耿雪,四舍五入就是怼了她的主子,耿舒宁这叫一个暗爽,夜里扎扎实实做了场美梦。
梦里她人在江南,夫君英年早逝,婆母和善,她可着心地捧戏子,戏书生,左拥右抱好不快哉。
憋屈了太久,耿舒宁梦里的笑蔓延到梦外,直把自己给笑醒。
足足好几日功夫,她心情都好得不得了。
虽白日里要伺候主子,晚上还要熬夜看书,熬得白皙脸蛋上挂了黑眼圈,耿舒宁还是见人就笑,活像平地捡了金子似的。
她找到了唐朝杂记里关于养牛村‘江南赵氏’在痘疫中幸存的传说。
就算找不到其他内容,只要皇上宁可信其有,有太医院在,早晚能研究出比人痘更安全的种痘之法。
但她知道皇帝都是多疑的性子,想说服四大爷不容易。
书还没看完,耿舒宁也就没急着去御前,毕竟见那狗东西真的很需要勇气。
结果,她还没去九洲清晏,皇上先来给太后请安了。
耿舒宁提着刚在膳房做好的薄荷精油香皂,捧着胭脂红珐琅彩的盒子,鹅蛋脸上挂着两个讨人喜的小酒窝往前殿来,迎头碰上了御驾。
因为没听到静鞭的声儿,耿舒宁带着雀跃从后殿转过来,没止住脚步,直直撞进了胤禛眼里。
看见皇上的身影,耿舒宁的笑蓦地僵在了脸上。
这狗东西不都是上午过来,半下午的怎么来了?
因为还有点距离,她一时间竟忘了是该先行礼还是扭脸就跑,心里直呼倒霉。
快乐的时光永远比想象中短暂。
倒也不用她有反应,胤禛见着人,从容走到她面前,自上而下慢条斯理打量了她一番。
胤禛甚至没生气,只含笑看着耿舒宁。
“你很高兴。”
耿舒宁分辨不出,皇上这话到底是问话还是肯定,只赶忙低头,咬着唇蹲安。
每当她得意忘形的时候,巴掌总是少不了地落下来叫她清醒一点,她都快习惯了。
“奴婢……奴婢万事以主子为重,只要主子开心,奴婢自是高兴的。”
胤禛心里冷笑,太上皇那两道旨意过后,他额娘要真能高兴得起来就见鬼了。
但他也不会跟这小混账说这些,若有所思叫了起,意味深长冲耿舒宁笑着颔首。
“有道理,有人能兴高采烈在身边伺候着,是挺叫人高兴。”
耿舒宁:“……”这狗东西是在威胁她吧?是吧!
她下意识悄悄抬头偷偷打量,却不意料撞进胤禛似笑非笑的深邃眸底,头皮又开始发麻。
每次胤禛看她,不管冷厉与否,她总觉得像是被什么猛兽盯上了一样。
耿舒宁葱白的手指下意识紧紧握住瓷盒,脑海空白了片刻,才嗫嚅出声。
“万,万岁爷说得是,奴婢定好好伺候主子。”
胤禛轻笑了声,没再说话,大跨步进了殿。
倒是苏培盛冲耿舒宁灿烂笑了笑,甚至略有些讨好。
耿舒宁没理他,只鼓着脸儿咬了咬内唇,心里懊恼不已。
明明上辈子不管同学还是同事都夸她沉得住气,怎么穿越到更该谨慎的地方,她反而压不住虎性了呢。
她咬唇的力道更重了些,可能女人天生能察觉一个男人的好感,会不自觉恃宠生骄吧。
但她不该,也不能。
这个男人不是后世那些小狼狗,她骄不起。
耿舒宁深吸口气,先前怼人的得意和苏出好东西的高兴瞬间沉寂下来,稳着脚步慢吞吞跟进殿内。
不能避开,若太后察觉她和皇上之间的龃龉,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富婆肯定迫不及待双手将她推九洲清晏去。
耿舒宁进殿的时候,胤禛和乌雅氏正说话。
乌雅氏看到好几日没来的儿子,还挺高兴的,“昨儿个皇后跟我说,你打算在园子里过中秋,可要请你皇玛嬷和……瓜尔佳氏过来?”
其实乌雅氏身为太上皇御封的皇太后,理应在畅春园伺候着。
只不过太上皇自打身子有了异样,别说是她,就是现在的皇贵太妃佟佳氏都再也没能得见太上皇身影。
所有的太妃们,现在都跟着太皇太后住在凝春堂一带。
那边离清源书屋隔着一整个福海,旁边还有座娘娘庙和大佛堂,足够她们每日礼佛静心。
太上皇的后宫妃嫔们心里明白,就跟她们怀了身子及至坐月子期间,都会避免跟康熙见面一样,怕太上皇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
现在太上皇不乐意见她们也属正常,反正太上皇也不少了那些不用在意的小答应和官女子们伺候。
乌雅氏本也该跟其他太妃们一样。
但当时弘晖刚没,皇后身子不好,胤禛特地跟太上皇请了旨,叫额娘坐镇宫中,离了那格外寡淡的日子。
现在,说起要见太皇太后和瓜尔佳氏,就少不得要见先前的老姐妹们,指不定又要生出什么波澜,乌雅氏有些不乐意。
可她又不能不提。
太上皇不出面是一回事,太皇太后深居简出,也还是需要当婆母孝顺着,总不能一直不请出来,传出去好说不好听。
胤禛清楚额娘的忌惮,温和替额娘倒了杯茶。
“朕前些日子去皇玛嬷请过安,因着懿旨……皇玛嬷不太愿意出来,说中秋想带太妃跟二嫂一起去温泉庄子上,朕也不好拒绝。”
太皇太后一生无子,先前是听康熙的,现在换了皇帝,太上皇和皇帝打擂台,她身子又不是太好,趋吉避凶也是正常。
毕竟谁都说不准太上皇到底能活多久,太皇太后都到暮年了,懒得掺和这档子事儿。
乌雅氏知道太皇太后的脾性,脸上不自觉多了几分高兴。
“如此也好,回头我亲自去接太皇太后回来。”
迟疑了下,乌雅氏小心看着胤禛的面容,还是道:“中秋节顶好是请你皇阿玛出来……总归万寿节是要见人的,也不能一直委屈着陛下。”
她这也是提醒儿子,父子俩争执再深,皇家颜面为重,不能叫外头人说嘴。
胤禛只淡笑着看了眼悄悄站在乌雅氏身后的耿舒宁,没应这话。
“还有些日子,朕不急。”
乌雅氏:“……”她怎么觉得大儿子说话怪怪的。
耿舒宁面色不变,安静垂着眸子,权当没听见这句意有所指的话,只手中帕子紧了几分。
胤禛说不急,是真不急于见太上皇。
毕竟父子两个提前商议好的戏台子,这会儿才刚上演到最精彩的部分。
皇上先后训斥了佟国维父子,闹得朝堂内外风声鹤唳,众人都替皇上愁得慌,谁都想不出该怎么收场。
皇上登基年头短,对朝堂还谈不上把控。
而太上皇八岁登基,除鳌拜,平三藩,三征噶尔丹,帝王之威深入人心,绝不是新帝可以抗衡的。
偏偏新帝傻,不肯服输,跟自家老子硬气能得什么好?
倒是便宜了有心之人,正是浑水摸鱼的好机会,私下里的暗流愈发湍急。
这里头少不了佟家,前前后后的往畅春园没少跑。
很快到了七月底。
太上皇突然下旨,令皇帝过继弘皙,册封弘皙为皇太子。
旨意从畅春园出来后,虽风雨欲来的气息愈发催人胆寒,竟也没人意外。
能上朝的臣子们心里叫苦不迭,生怕扫到台风尾。
但凡有些门路和本事的,都想法子请了病假,想避开这场暴风雨。
也不是所有人都害怕,说的就是隆科多。
白日里梁九功去正大光明殿传了旨,夜里他就搂着自己的爱妾李四儿,高兴得连灌两壶酒,哼上了小曲儿。
“爷不敬他又如何?不过是个包衣生的贱种,就算大姐养了他一场,也没养出个脑子来。”
李四儿咯咯笑,顺着隆科多的话,比他还敢说。
“前阵子老太太骂妾不知好歹,都怪那贱人生的货!”
“爷可得给妾做主,赫舍里氏又如何,再尊贵也死了个干净。”
隆科多笑着在李四儿身上捏一把,“哈哈哈……就你那鞭子甩的,还用爷给你做主?谁敢拦着,你抽谁就是了。”
李四儿顺势歪到隆科多胸膛上,柔荑如蛇般往下,拿捏要紧之处,娇滴滴的声儿透着毒性。
“这可是爷说的,再有人骂,妾也不耐烦听,妾可不会跟那等子丧气货一样光说不练……”
即便李四儿这是影射自己的额娘,隆科多也只当没听见的,就着酒劲儿一个翻身,压住李四儿浑身的娇媚。
“那就跟爷练练……”
自然,有人忐忑,有人得意,也有人……大半夜在陈嬷嬷掩护下偷摸出了长春仙馆,苦着脸往九洲清晏去。
耿舒宁倒想拖延时间,但拖的时间越久,她心里就越忐忑。
她不会高估四大爷的心眼子大小。
再加上太上皇旨意一出,想也知道这位爷心情好不到哪儿去。
与其等着被提溜到九洲清晏去,不如自己主动送上门……啊呸,是化被动为主动,为自己争取出宫的机会。
大夜里的,耿舒宁也不敢自己一个人出门,叫了耿雪陪着她。
意外又不算意外的是,她到九洲清晏的时候,赵松就在环绕殿群的湖边玉石桥下等着。
听到动静,赵松笑着迎上来。
“姑娘这边请,万岁爷还没忙完,请您侧殿稍等片刻。”
耿舒宁沉默咋舌,这都快二更天了,寅时就要上朝,等忙完还有时间睡觉吗?
虽然皇上值得骂的地方数不胜数,敬业这方面是真没话说。
她从善如流被带到偏殿。
耿雪在后头没跟上,也不知被带去了哪里,偏殿内就只有她一个人。
等了会儿,耿舒宁等困了。
太后一般辰时初起身,底下伺候的人从寅时末就开始准备着。
她这些日子熬得不轻,实在撑不住,往罗汉榻上坐了,拿胳膊撑着矮几打起了瞌睡。
而后不知道过了多久,脑门儿上蓦地一痛,耿舒宁突然清醒过来。
她捂着脑袋迷茫抬起头,就见胤禛逆着烛火立在她面前,像史前怪兽的黑影一样,看起来依然那么可恶。
耿舒宁心里偷骂,面上恭敬地起身,离这位爷远一点才蹲安。
“奴婢请皇上圣安。”
胤禛没错过她倒退几步的动作,大马金刀坐在她先前坐的地方。
淡淡道,“人人都能迎头往朕脸上扇巴掌,你觉得朕能安?”
耿舒宁:“……”那我也不是你爹,我咋知道。
她先前那个嘴巴子,又不是自己愿意的,一个巴掌拍不响好嘛。
见她不吭声,胤禛也没继续怼她。
晚膳前他接到粘杆处递过来的密报,对照李光地举荐上来的人选,没发现几个得用的不说,倒又发现山西上下沆瀣一气,贪污严重的事儿。
忙到这会儿,连晚膳他都没用,实在没心情跟耿舒宁计较。
两人沉默的功夫,苏培盛带着人送了晚膳上来。
说是晚膳,都这会子功夫了,也并没有那么多讲究,只几碟子清淡的凉菜,并着一碗参鸡汤面。
胤禛干脆盘腿坐在罗汉榻上,偏头看了耿舒宁一眼。
“饿吗?”
“回万岁爷的话,奴婢不饿。”耿舒宁不自觉吞了下口水,却还是义正词严垂眸恭敬道。
她不饿,但有宵夜……也不是没有肚子吃,只是不想跟狗东西一起吃饭就是了,她怕胃下垂。
胤禛难得没怼她,他今儿个心情实在是太差了。
苏培盛上完了膳食,立刻就带着人退了下去,叫耿舒宁想拦都来不及。
殿内只有他们俩,这位爷又难得消停,倒让耿舒宁有些不大适应。
他就少有不毒舌的时候,今天却霜打的茄子一样,着实是……哪个天使干的好事儿,怒赞!
“又在心里骂朕?”胤禛只用了几筷子面,没什么胃口,廖然放下筷子,突然开口问。
耿舒宁脑袋垂得更低些,轻声道不敢,“奴婢早就知道错了,时刻谨记谨言慎行的道理,万不敢以下犯上。”
胤禛哂笑,“谨言慎行?拿百十斤皮肉威胁朕,叫朕等安排的,不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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