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寝昼by半溪茶
半溪茶  发于:2024年11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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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重又骨碌碌往前去,只是比方才要慢上些许。
见外面没了动静,小榻上的崔幼澜才睁开了双眼,轻轻舒出一口气。
“这样能行得通吗?”崔幼澜坐起身,眼中有化不开的浓浓忧愁,“若是她不让你入宫……”
“不会的。”周从嘉斩钉截铁地打断她,走到?小榻边坐下,与她并?排坐在一起,“我太了解娘娘了,她一定会见我,只有听我亲口说?出你的死讯,甚至于要看见你的尸首,她才会安心。”
崔幼澜低下头?,手指在薄毯的皮毛上轻轻打着圈儿,轻声说?道:“你了解她,你也不过是利用她尚存的对你的信任,若你不是她养大的,她不会如此信你。”
周从嘉没有说?话?。
崔幼澜又接着道:“对不住,让你做这样的事。”
那日的交谈,周从嘉没有否认他是存着替崔元媞恕罪的心思才求娶的崔幼澜,他既如此感念崔元媞对他的恩情,如今让他做出背叛崔元媞的事,心里定当时极不好受的。
便是他忽然反悔了,崔幼澜也不会怪他。

两?人沉默枯坐着良久, 崔幼澜也没?再说话,而周从嘉更不知道如何作?想。
已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才听周从嘉忽然开口道:“我幼时的娘娘, 她不害人。”
亲生父母的记忆对于?周从嘉来说,实在?已经远去很久了,只剩下了模糊的影子, 他被接入宫中?抚养,皇帝自然是遥不可及的, 然而母亲的角色却多由皇后崔元媞所替代了。
崔元媞一直没?有孩子, 更是对他爱怜非常。
周从嘉不想去辨别,崔元媞究竟是对着他才掩去凶狠的一面, 还是后面发生的那些事将她逼成了那样。
在?他的心中?, 娘娘永远是最好的娘娘。
可崔幼澜已经是他的妻子了, 她也没?有任何过错, 崔元媞却害了她的清白,害她差点名声?尽毁, 如今还要拿了她的性命。
包括他的。
若单单只是他自己一个人,周从嘉其实也不是没?有想过, 若是崔元媞真的要, 那么给她也无妨罢。
然而如今……
周从嘉郁郁一声?叹息。
崔幼澜看在?眼?中?, 更是不忍。
但崔清月,她是绝对要去救的。
不仅仅是为了她自己,为了崔清月, 也是为了让崔元媞不再害人。
这件事中?,徐述寒已然身死, 恐怕是很难再瞒住的,但是若是能?及时把崔元媞劝下来, 至少让她能?保留一点体面,若大动干戈,最后也只会是两?败俱伤。
如今唯一所盼,也只是希望崔元媞的反应能?不那么快,别在?他们赶到?之前就害了崔清月。
“你先不要担心,”似乎是看出崔幼澜心中?所想,周从嘉忽然开口轻声?说道,“等我们到?了之后,不出所料这辆马车会一路畅通直往娘娘的宫殿,她应该会先见我,听我重新将事情复述一遍,至于?她会不会想看见你,我也咬不准——所以你必须在?入宫时扮做我的婢女,然后趁我见她的这段时间里,你便悄悄溜出去,找到?静妃娘娘,把事情都告诉她,然后让她带着你去见圣上。”
“那么你……”
周从嘉摇了摇头:“我没?关系,我会尽量拖延和娘娘的对话,她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说罢,他的眸色黯淡下去:“圣上已经知晓徐述寒的死讯,就算没?有你我,他也必定是会查下去的,到?时候揭发出来只怕场面会闹得更难看,若此番我们成功了,圣上或许还会念及与娘娘多年?的夫妻结发之情,暗中?将此事处置了。”
崔幼澜默默听着,一时也没?有开口说话,更没?有去问周从嘉他所言的“暗中?”,究竟是皇帝会替崔元媞瞒下此事,还是不将崔元媞事发因由公开。
在?知道真相的那一刻,她恨极了崔元媞,崔元媞是皇后,她真的不愿让她入宫,崔家是绝对不会强迫的,但是崔元媞却为了日后杀母留子一事不被人发现蛛丝马迹,便将事情栽在?了她的身上,还是用毁了她前程的方式,从前她的一辈子活着时痛苦,死的时候潦草,她最应当恨的切切实实就是罪魁祸首崔元媞。
只是同时,崔元媞也是她的大姐姐,这么多年?里面,崔家与崔元媞相互扶持,崔幼澜心里很清楚,她从小到?大的荣华富贵,有一半是崔元媞给予的。
周从嘉受过崔元媞的恩,她又何尝不是呢?
她所能?做的也仅仅只是保下崔清月,至于?崔元媞结局究竟如何,便交由皇帝去解决罢。
思绪如羽毛般飘飘忽忽,顺着风吹到?这里,又顺着风吹到?那里,仿佛只是几息之间,盛都就到?了。
已近黄昏,周从嘉掀开帘子看了一眼?西斜的日头,对外面的人道:“去崔府报丧。”
这时阿五也已经从宫里出来,隔着马车说道:“殿下,娘娘让你到?了盛都之后就带着王妃的尸首即刻入宫。”
“那便快些罢,再迟宫门就要下钥了。”周从嘉淡淡说了一句,放下帘子。
崔幼澜方才一路上过来倒还好,此时听他说要去崔府报丧,心里到?底有些不舒服,便道:“都要天黑了,我爹娘乍然听到?我出事,怕是……”
“娘娘的人一定就在?崔府附近等着,我不使人去反而让她疑心,出了岔子就不好了。”周从嘉看了崔幼澜一眼?,“总归时间不会很长,你爹娘很快就能?知道你没?死的消息。”
事已至此,崔幼澜也知道周从嘉的安排
才是妥当的,便也只好闷着不做声?,拿过裁冰她们备用的衣裳就要换起来。
周从嘉不能回避,只好转过身去。
身后窸窸窣窣的响,是衣料坠地的声?音,周从嘉耳中?一面听着,一面又有崔幼澜的声?音飘进来:“等此事了结,我们也该和离了。”
周从嘉没?有说话,仿佛默认,然而背对着崔幼澜放置于膝盖上的双手,却一下子攥紧了。
等身后的声?音停止了,周从嘉才慢慢回?过头去,果然崔幼澜已经穿戴停当,只是早先所梳发髻端庄繁复,倒与婢女的身份不相称,她便解了发髻重新挽过。
周从嘉的目光从她乌黑如绸缎的发丝间滑过,见她的手指不断穿梭翻飞,一时心也跟着愈发紊乱。
她的眸子半垂着,并没?有去看他,使得他倒略微受用一些。
“你说和离吗?”他这才又重复了一遍。
“对呀,我们和离。”崔幼澜将一半的发髻用一根錾花银簪固定好,又去整理剩下的,“你娶我也是为了皇后娘娘,本来就不应该有这事的,如今也算是都说清楚了,不必再牵扯了。”
“你回?家之后,打算怎么办?”周从嘉又问。
崔幼澜很是想了一会儿,这会儿工夫她已经彻底把发髻全都弄好了,才道:“家里总有我一口饭吃的,这你不用担心。”
“其实,”周从嘉顿了顿,继续说下去,“昭王府多你一个也不算什么。”
崔幼澜笑了笑:“那还是多余的。”
周从嘉沉默了。
崔幼澜似乎心不在?焉,并没?有关注到?周从嘉,她只是摸着自己后面的头发。
“你帮我看看后面有没?有服帖?”她转过身对周从嘉道。
周从嘉收敛回?心绪,上前一看,果然有一络头发挂在?外面,他也没?与崔幼澜说,只是抬手就拾起那络头发。
她的头发又滑又细,摸着比看着还要舒服得多,带着点仿佛从她身上传来的温热,此刻靠得近,丝丝缕缕间又有馨香不断往他鼻息间扑。
周从嘉绷到?极处的心弦霎时断了。
“留下来吧,”他的声?音有些艰涩,“我们……不和离。”
说着话,他手上又抖了一抖,也不知怎么弄的,便由手指间拿着的那络头发带出了更多的头发。
“哎呀。”崔幼澜感觉到?了,小声?轻呼起来。
她连忙往后捂住头发,周从嘉将那络头发匆忙塞到?她手里,然后便像是犯了错一样,一动不敢动了。
崔幼澜好半天才重新弄好。
她这才转过来,瞧着他的脸说道:“我先前也仿佛说过的,你日后总要有心仪的人,到?那时我可就尴尬了,也不好委屈了人家,你眼?下是这样说,往后可要难堪的。”
周从嘉的手攥紧了又放开,后槽牙咬了一回?舌头,他终于?忍不住说道:“我最心仪的人就是你。”
“殿下别开玩笑了。”
“我没?有开玩笑,那次在?宜州见到?你,我们之间便不能?算是毫无瓜葛了吧?”周从嘉的唇角露出一丝苦笑,“我也不知为何会喜欢上你,但只要我想起我的妻子,昭王府的女主人,心里便只剩下你一个,所以你所说的再出现新的人,永远都不会有。”
“回?崔家,崔家又能?护得了你什么呢?你还年?轻,总要再嫁的,若是再嫁,也不知对方是不是两?人,甚至不能?确定他是不是也另有心仪的人,本王……我难道不比他们好?”
“殿下……”崔幼澜一时语塞。
他说的有道理,而若扪心自问到?底想不想离开周从嘉然后另嫁他人,崔幼澜的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周从嘉一下子握住她的手:“你不用再想了,本王不会和离的。”
崔幼澜想把手抽出来,可是周从嘉用了劲儿,她便不能?挣脱,最后她想了想,还是说道:“殿下,你所说并非不能?尝试,只是我怕我过不好日子,反而耽误了你。”
想起前世的种?种?,崔幼澜还是心有余悸,虽然知道和那个人从一开始就是个极大的错误,那样的开始自然不会有一个好的结果,可若把失败全然怪到?原因上头去,那也太过于?偏颇,即便是徐述寒的错更多,可她的消极也不是没?有错的,起码她也没?有努力使得自己过得舒服一些。
所以,崔幼澜不敢保证,自己这辈子和周从嘉在?一起生活之后,就一定能?好好过下去。
果然周从嘉闻言后道:“你没?试过,怎么知道过不好。”
崔幼澜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些事这些话是永远不能?对周从嘉说起的,而随着徐述寒的死亡,这个世上除了她自己之外,将再也没?有人知晓她的过往,或许天长日久,终有一日,她会将这一切全都深埋起来,彻底遗忘。
“本王想和你试一试,”周从嘉还是不肯放开她的手,仿佛松了手之后她就立刻逃走了,“你怕过不好也没?关系,本王会努力让你过得好。”
崔幼澜还是没?有松口。
周从嘉还欲继续说下去,外面传来阿五的声?音:“殿下,到?了。”
入了宫门,周从嘉的这些随从们便要暂时留在?外面,因马车中?携带有尸体,查验马车的侍卫亦是心知肚明,所以只是草草看了一眼?便放行了。
马车在?凤仪宫外的宫门处停下,周从嘉便带着崔幼澜下了马车,此时天色已经全暗了下去,崔幼澜只作?婢女打扮,而这里的宫人内侍并非凤仪宫内服侍的,所以并不很能?认出崔幼澜来。
有内侍上前道:“殿下,这是……”
“本王的婢女,”周从嘉咳了一声?,指了指马车里面,“让本王一人坐马车,本王也害怕。”
那内侍便了然:“此时已然无妨,娘娘只传殿下一个人进去,还请殿下将婢女留在?此处。”
周从嘉摸出一些银钱塞到?内侍手上,笑道:“这是本王的新宠,还请公公多多照顾了。”
很快周从嘉被带了进去,只留下崔幼澜一个人留在?风口里,那内侍留了两?个小宫人陪着她。
崔幼澜心下焦急,已经身在?宫里了,更是恨不得马上飞到?崔清月身边,与两?个小宫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了会儿话,便搓着手道:“都开了春了,这天儿怎么还是这么冷,也不知殿下什么时候出来,我都要冻病了。”
她故作?娇嗔,宫人也知她是昭王的新宠,便道:“不如去别处避一避风。”
崔幼澜等着她们这句话,便是她们不说,她也要提出来的,于?是立刻就同意了。
小宫人们便在?前面带路,留着崔幼澜在?后面跟着。

第53章 结局
崔幼澜也是时常入宫来的, 所以对于宫里?的路并不是很陌生,她觑着机会?,立刻便闪身躲了过去, 两个小宫人还没有察觉,只以为她还在后面跟着,也想不到昭王带进来的人竟然敢在禁中悄悄溜走。
崔幼澜一路往崔清月宫里?去, 因此时天色已昏暗,她又懂得避让躲藏, 所以算是有惊无?险, 至少没让人拦下盘问。
宫殿在黑夜中只剩下一个高大宽广的黑影,眺望而去只依稀看得见?里?面的点点烛火。
终归是走到了这里?, 崔幼澜想松一口气, 然而却依旧不敢松懈下来。
宫门处便有侍卫守着, 崔幼澜按捺下纷乱的心绪, 只对侍卫道:“我是昭王妃,静妃娘娘的七妹, 请入内通传。”
此时崔幼澜的“死讯”尚未传开,侍卫对崔家的人又自然是多?加敬重, 虽崔幼澜只作婢女装束, 然而侍卫听到这话?也不敢耽误, 连忙先让人去通传,不消片刻里?头便来了一位女官。
女官是崔清月的人,提着灯笼一看果真是崔幼澜, 便将?崔幼澜往里?头请去。
见?到女官出来时,崔幼澜其实也是慌张得紧, 这宫里?是崔元媞的天下,崔清月的起居一应也是在她的掌控之下, 若崔元媞多?长了个心眼,恐怕她就要被拦下了。
若是如此,她便要另想办法了,所幸已经到了崔清月的门外,闹出点动静倒也是个下下之策。
崔幼澜一面盘算,一面跟着女官走,将?要走到阶上时,女官稍稍回转了身子?,笑着对她道:“前面就是了,娘娘正在里?面等候。”
她语气温和,崔幼澜正要张嘴道谢,却不防女官已经抬手一掌劈在
她的脖颈处,这下崔幼澜连叫出声的机会?都没有,眼前一黑,直接昏死了过去。
崔幼澜醒来时,并非被关押在某处地点,殿内烛火通明,一看就还在宫内。
她躺在一张小榻上,身上盖着锦被,脖颈处还有钝钝的疼痛,头脑也昏昏沉沉的。
只是她还记着自己要做什么,翻身就要下榻。
没想到崔清月都在眼前了,还是着了崔元媞的道。
她起身的声音惊动了屏风后的人,很快便有一人手执烛台从屏风后走出来,崔幼澜这才看清楚,原来崔元媞一直就在殿内,甚至她的身边。
看见?崔元媞被烛火打亮一半,虽然姣好却并不再年轻的脸,崔幼澜的心忽然就冷了下去,仿佛有人将?一盆又一盆冷水往她头上浇,又冷又无?法停歇。
“闹够了没?”崔元媞见?崔幼澜要起来,便走上前按了一下她的肩膀,将?她重新按坐在榻上。
崔幼澜冷笑;“好了,现在我也在你手上了,你……”
面前的人毕竟是她叫了十几年的大姐姐,从前也未曾亏待过她,崔幼澜一时气血上涌又是心酸,便哽咽住说不出话?了。
崔元媞忽然笑起来:“你们都想置本宫于死地。”
她说得轻飘飘的,仿佛只是一件不值得一提的日?常琐事。
听在崔幼澜耳中,却如同?锥心之痛。
她从来都没有怀疑过崔元媞,前世、今生,从来都没有。
她的大姐姐,该是这世上最尊贵的女子?,她端庄得体,是世间所有女子?的表率,她怎会?做出这样龌龊肮脏的事呢?
想到此处,崔幼澜忍不住开口说道:“我没有想大姐姐死,我只是想让六姐姐活下来。”
“你就这么笃定?我会?害死她?”崔元媞在崔幼澜身边坐下,饶有兴致地问道。
崔幼澜自然无?法将?前世之事与她说出来,于是只是点了点头。
崔元媞轻轻叹了一口气:“你看,你果真如此聪慧,连我的心思也猜得出来。”
崔幼澜抿去嘴角的苦笑,她怎会?猜出大姐姐的心思呢,直到徐述寒死之前,她都没猜到过杀了崔清月的人会?是崔元媞。
只是她的力量微薄,眼下又落入崔元媞的手中,不仅救不了崔清月,甚至连自己的性?命也保不住。
“要杀要剐,便听皇后娘娘的吧,”崔幼澜闭了闭眼,“殿下……他在哪里??”
闻言,崔元媞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崔幼澜正要再说话?,却见?她又起身往外走去,就这样突兀地将?她扔在了这里?。
不过片刻而已,她又从屏风外入内,这次身后还跟着一个人,是周从嘉。
见?崔幼澜无?事,此刻好端端坐在榻上,周从嘉悄悄松了一口气。
崔元媞稍稍侧了身子,周从嘉便越过她,走到了崔幼澜身边。
“串通起来骗本宫,你们两个还真是夫妻齐心呢!”崔元媞看着他们的样子?,后退一步,冷笑道。
见周从嘉完好无事,崔幼澜竟安心了一些,她定?了定?神,对崔元媞说道:“皇后娘娘,我们并不想做什么,只是想救下崔清月,她性?子?温和纯善,即便是产下皇子?,也并不会?与娘娘争什么,娘娘仍是至高无上的中宫之主。”
崔元媞在她说完之后,一直深深地望着她,许久之后,才道:“若本宫说放过崔清月,你们就会?一字不提前事?”
周从嘉便要说话?,崔幼澜一下子?握住他的手,自己抢先说道:“娘娘可以杀了我,这样就不会?有人说出去了,至于殿下,他是娘娘亲手抚养长大的,娘娘饶了他,他也会?闭嘴。”
崔元媞听后大笑起来。
“他为了你,竟敢做出这样一场戏来欺骗本宫,本宫如何还能将?他当做养子??”崔元媞的目光移到周从嘉脸上,眼圈微微泛着红,“你是本宫养大的,你的性?子?本宫怎会?不知,所以本宫从来就不信什么你将?你的王妃杀害了。”
周从嘉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而后也只是看了崔幼澜一眼,只叫了崔元媞一声:“娘娘……”
崔元媞将?手中的烛台掼到地上,然而殿内的光亮却丝毫不因一盏烛火的熄灭而黯淡下去。
“你也背叛本宫,”崔元媞后退两步,终于忍不住嘶声道,“你明明可以将?她制住,却要这样来骗本宫,伤本宫!”
周从嘉不语,可崔幼澜却道:“是娘娘先派人杀我们的不是吗?在娘娘尚未确认徐述寒到底有没有把?事情告诉我们之前,就想到姚斩草除根了。”
“而他,”崔幼澜站起来,与崔元媞平视着,手指却指到周从嘉脸上,“他为了娘娘,明明知道真相?,却仍旧苦苦瞒着我,瞒着所有人,若不是娘娘动手太快,他说不定?还能将?徐述寒拦住,从此无?事发生。”
“你惯会?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如今还有什么可说的?”崔元媞狠狠道。
这时许久都没说话?的周从嘉终于开口道:“娘娘,我编出这样的谎话?,也只是想救下静妃娘娘。”
“你们就这样急?眼下本宫根本就不会?动她!”
“徐述寒不可能没有留下后手,恐怕很快圣上就会?知道全部真相?,”周从嘉的语气没有太大的变化,“娘娘在宫中听到风声,若是一时冲动去伤害了静妃,那才是毫无?转圜余地,比起那时圣上的雷霆震怒,不如趁早揭发,娘娘的罪过也少一些。”
周从嘉顿了顿,看了崔幼澜一眼:“娘娘如今最大的罪责,也不过就是杀害徐述寒,加上从前害过我的王妃的清白。”
崔元媞怔住。
不过很快,她便又笑起来:“都是说出来哄本宫的话?,你们想要先活命,就说这样的话?出来,简直荒谬!”
“大姐姐!”崔幼澜忽然叫她一声。
崔元媞的笑声夏然而止,怆然地望向她。
“你还有退路,不要再错下去了。”崔幼澜的嘴唇抖了两抖,继续说下去道,“徐述寒的事情我没有办法,但是我那些……我可以不再计较,你去向圣上悔过,静妃娘娘毕竟没有什么事,他与你多?年夫妻,不会?忍心过多?苛责你的。”
崔元媞没有说话?。
崔幼澜道:“殿下告诉我,他记忆中的娘娘不害人,其实我没有告诉他,我记忆中的大姐姐,也不是现在这样的,你是我所敬重、喜爱、钦佩的大姐姐,你是祖父祖母,所有长辈们最得意?的孩子?,你虽然无?子?,可你抚育疼爱昭王,圣上也待你一如往昔,你本来便是佳话?!”
“你说这些有什么用??”崔元媞咬牙,声息却弱下去,“崔家……还不是要送你们入宫?你只说眼下,可我也要看往后啊!”
周从嘉道:“静妃娘娘是娘娘的妹妹,她必定?是以娘娘为尊,就算日?后有变,娘娘也有我,我愿意?将?娘娘接入王府奉养。”
崔元媞的神色黯沉沉的,眼神飘飘浮浮,直到周从嘉说完话?,她的目光才停驻到他脸上,像是抓住了浮木。
“好孩子?……”她喃喃起来,“本宫就知道没有疼错你,可是……你就算有这个心,又有什么用?呢?”
“娘娘,殿下之所以会?娶我,也是为了替你向我赎罪。”崔幼澜连忙道。
到了眼下,她也不知道这样竭力辩解劝说,究竟是为了在崔元媞手下活下来,还是真的想让崔元媞迷途知返,不再继续错下去。
可崔元媞……真的算错吗?
若换了她,又是否会?对年华老去,家族挑选新人入宫而丝毫不恐惧彷徨?
崔幼澜忽然语塞。
这时周从嘉又说道:“我与娘娘一起去向圣上请罪,圣上若有怒火,我不求情,我只愿与娘娘一同?分担。”
这件事是他从一开始就想好的,无?论过程如何,都不会?改变。
崔元媞久久没有说话?。
“你们走吧,”最后她开口道,“出宫去,本宫……不对你们如何。”
周从嘉与崔幼澜对视一眼,崔幼澜
仍是停在原地,而周从嘉却走到崔元媞面前,跪下深深一拜。
崔元媞会?意?,却只是抬了抬手指,示意?他离开。
周从嘉起身,从一边牵过崔幼澜的手,然后转身朝外走去。
虽然崔元媞放他们离开,但他们也不可能就这样一走了之,周从嘉会?去向皇帝禀报此事,确保崔清月的安全。
还未走到殿外,背后又传来疾行的脚步声,只听崔元媞在后面喊道:“你们两个,要好好过下去。”
二人没有回头。
夜已很深,他们执手在禁中走着。
还未走到皇帝寝宫,便忽地听到有宫人奔走相?告,皇后自缢于殿中,已经回天无?力。
周从嘉握着崔幼澜的手紧了紧,崔幼澜也用?力回握过去。
她侧过头去看他,他也正看向他,于是相?视一笑。
“七娘,留下来在我身边,好吗?”他再次问道。
崔幼澜的手一抖,因两人握得紧,所以周从嘉清晰地感?知到了。
人生不知是真是假,亦或者在梦中未醒,既然如此,试试也无?妨,免得醒来之后后悔。
她终于下定?决心,点了点头:“好。”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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