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我不知道!”
为什么?会不知道,她不该也是钟情于他吗?
“那为夫换一个问,你为了谁能舍下我一年之久?”谢宥刻意强调一个“夫”字。
要在这种形势下撒谎太难了,崔妩选择撒泼:“你欺负我!就会欺负我!出去!出去!”
阳货被赶得拖出寸许,谢宥重新深栽了进去。
怀疑的种子破土疯长,教人狼狈又痛苦。
“呃……”崔妩不防他突然深重又迅疾地?舂捣,如井汲水,很快淋漓了一片。
她气得不行?,拳头?巴掌全使上了,又抓又打,可谢宥也越来越凶,阳货捣得软沼飞溅。
谢宥撑起的手臂肌肉虬结,神情也不轻松,只抬手揩去她的眼泪,温声哄道:“好了,不去就不去吧,你一个人在季梁城,乖觉些,等我回来。”
事了,崔妩感觉着那阳货退去,他留下的渧水也失守,跟着溢了去。
崔妩突然觉得,照这个架势时不时来上一遭,怕是根本没什么?子嗣之忧,想怀不上都?难。
不过很快就要分别一年……
崔妩心里闷闷的,对他也有?点舍不得,便抱着谢宥不让他离开。
“阿宥……你别生气好吗?”
她想他走的时候,也多念着她。
这一会冷一会热的做派,让谢宥忍不住叹气,带着心酸回抱她,“你啊……”
八月末,风渐起,吹皱金明?池上碧水。
京中年少的官人衙门齐聚东华门外,轻裘白马,好不得意,虽不是人人都?想选上赵琰的陪读,但得了请柬也算一种看重,人人欣然进宫。
“明?衙内?”
“公鹄,你再不进宫可就晚了,六大王宴会可不等人啊。”
几位同?窗兼好友在马车外唤明?锦言,但马车内的人无动于衷。
“算了,他怕是刚从美人怀里赶过来的,怕是还没醒呢,咱们先?进去吧。”
几个人的说话?声渐远。
马车之内,御史之子明?锦言将?自己的头?发抓成了乱草一般,马车里的一应物什都?被翻乱。
“在哪里,在哪里?”他神神叨叨地?念着,抖着手到处翻找,不断吸着鼻子。
“公子,不能再晚了。”
家仆在外边催促,心中默默求菩萨保佑公子在宴上不要出差池才好。
实在找不到,明?锦言只能浑浑噩噩地?下了马车,被家仆一路拖着进了宫门,到外廷景福殿后临湖的水榭之中去。
宴上宾客已经到了七七八八,宴会主人赵琰未到,有?相熟的聚在一起闲聊。
明?锦言一下坐到了席间,抓了一把?果脯放嘴里嚼着,眼睛呆滞地?看着水面。
“这位仁兄……”
一把?折扇轻敲他的肩头?,明?锦言迟钝地?回头?一看,拿着折扇的锦袍公子先?愣了一下,继而?有?礼道:“这似乎是在下的席位。”
家仆赶紧把?明?锦言扶起来:“公子,咱们的座席好像在那边。”
等明?锦言被扶着离开,那位公子还在往这边看,似乎是诧异于明?锦言惨淡憔悴的脸色和通红不似常人的眼睛。
明?锦言照旧瘫坐着,既不和同?窗好友寒暄,对别人来搭话?也不理,最后甚至咬起了手指,腿一直抖着。
西华门外,谢府的马车也到了,妙青掀开车帘朝里头?的人说:“娘子,大郎君也来了。”
崔妩看出去,崔珌腿脚尚不利索,还坐在轮椅,正由福望推着在小黄门引路下往前走。
她喃喃自语:“难道崔珌也是来选陪读的?”
他是状元,又因?腿伤耽搁入仕,今日来选侍读……年纪也不太对,而?且以他的学识该当皇子老师才对,当陪读会衬得赵琰不够聪明?。
“走,跟上去。”崔妩下了马车。
三人一道走过西华门,得了贵妃嘱咐的宫女?早早在此等候,为崔妩引路,崔珌也看到了她。
一切疑问暂搁,二人相隔遥遥点了头?。
过了西华门,崔妩一直在注意着他的去向,看见他去的是紫宸殿的方向,稍稍安心。
景福殿水榭的宴席未开,赵琰也不在主桌上,他还在庆寿殿里优哉游哉地?吃果子。
日头?正中,崔妩在宫人引路下走上庆寿殿的石阶。
赵琰看她腰上悬挂的还是一枚旧玉佩,有?点不高兴。
“你来了,听说漆云寨的人又出现了,你没事吧?”
那日赵琰到晚上才听到消息,可惜宫门下钥了,不然他一定骑快马领人把?那群无法无天的家伙捉住。
崔妩行?礼:“托六大王的福,臣妇无事,只是大伯父和大伯母不幸……”
“好了好了,人各有?命,走吧,今日有?好戏看。”赵琰早就等不及了。
崔妩让开一步:“六大王选陪读,臣妇可不好出现在宴上。”
她本就不想来,自己接这个请柬名不正言不顺,那些能选上陪读的都?是未曾婚娶的年轻男子,自己怎么?可能混迹在一堆年轻男子之中,还是跟赵琰一同?出现。
但赵琰却?说请她看一场好戏,一定要她来,荣贵妃也只说无须担心,届时就当是陪自己走走,到了那边停下看一眼,崔妩这才不得不来。
“二娘子说得不错,你再小也该懂男女?大防,何况二娘子已经嫁人了,更?需避嫌,走吧,随本宫到处逛逛,时候不早了,快些过去,别让那些郎君久候。”
荣贵妃步出庆寿殿,搭上崔妩的手:“咱们先?到别处走走,上回你只来庆寿殿,一定没去后苑看过,那儿比金明?池还要凉快,旁边就是春斓馆,晚汐郡君生了个极漂亮的公主,如今正是玉雪可爱的时候……”
面对荣贵妃的亲近,崔妩在察觉到了点什么?之后,比先?前进宫更?不自然。
原本以为自己攀上了六大王,以后能狐假虎威,没想到是她想浅了,现在自己只恨不得甩开这母子俩。
见母亲和崔妩自顾自走远,赵琰不满道:“你们别耽搁太久啊!记得请爹爹过来,莫误了我的事——”
“你呀,还敢指派我做事,放心吧,你爹爹今日无事,不过你最好是没碰到有?人拿朝政烦他。”
赵琰嘟囔:“反正蹴鞠结束还不来,我就派人去请了……”
小黄门躬身?进了水榭,说道:“六大王来了。”
众人抖擞了精神,不
似先?前散漫谈笑,行?礼之后各自端坐在了席间。
赵琰终于在席上露面,未料他开口?第一句就是:“这天还早呢,不必着急,咱们先?来一场蹴鞠吧。”
他特意选了这座无人的宫室,不仅是因?为临湖风雅,也是因?为一墙之隔就是蹴鞠园子。
时人尚蹴鞠,季梁城男女?老少多擅长此道,就是这些世家公子们,也都?会踢上几脚。
一群人你看我我看你,呼啦啦地?跟着去了蹴鞠园,
“六大王想让谁上场?”有?人摩拳擦掌。
赵琰摇头?:“本王已经有?人选了,你们今天要有?兴趣,下注就成。”
出来的几个都?不是与宴的年轻郎君,但也是熟面孔,皆是京中有?名的浪荡子,他们平日吃喝玩乐在行?,蹴鞠也不在话?下。
有?人问:“六大王,另一队呢?”
赵琰拍拍手,一队飒爽的红装娘子走了出来,窄袖长靴,发髻干净利落。
竟是一队蹴鞠娘子。
在场郎君皆迟疑,问:“这是另一队?”
赵琰点头?:“不错。”
“让男子和女?子蹴鞠?”
“这胜负哪里还有?悬念?”
女?子再厉害,怎么?也不可能和男子相提并论啊。
有?和赵琰亲近的衙内说道:“不如将?男子匀开,两队各半吧?”
赵琰摆摆手,“就这样,不管是赢是输,本王都?有?赏。”
这儿他最大,皇子既然发话?了,别人也不再说什么?。
男子一队是勾栏瓦肆里的豪杰,蹴鞠的本事大多有?目共睹,而?女?子这一队就不知从哪儿来的,京中也有?女?子蹴鞠为艺,大概是从民间卖艺的娘子里选就出来的。
可还是有?人忍不住嘀咕:“六大王不会觉得女?子能胜过男子吧,若是寻常的还好,这里边谁不是蹴鞠好手,跟女?子比赛,赢了也丢人啊。”
“就是啊!”
“可若是输给女?子,就太给我们男子丢面儿了吧。”
“动动你的脑子,怎么?可能输。”
赵琰充耳不闻:“既然没人觉得不对,那就开始吧。”
赛场上敲起了锣鼓。
如此悬殊的比赛,只有?一人未离席观看,明?府的家仆擦着汗,小声劝道:“公子,且再忍将?一阵,出了宫咱们立刻去。”
明?锦言忍不了:“我不舒服,给六大王告罪,我要回去了。”
“不成,不成!”家仆按住他。
家主早吩咐了不给公子用那玩意儿,今日非得要他待在宫里等宴散不可。
看蹴鞠比赛的人都?没发现这边的小动静,随着比赛的进行?,众人慢慢发现了不对。
不管是?看台上的郎君, 还是?蹴鞠场中的男子,渐渐都变了神色。
他?们本以为要赢过?女子轻轻松松,但短短一炷香的时辰, 竟然输给了女子队三个球,男子一方还是?颗粒无收。
在场男子的脸面都有些挂不住,唯有赵琰面不改色,只是?问道?:“何?意会输成这样?”
“不会是?假踢吧……”
赵琰回头看向说“假踢”那个人,“你下去换上来一个?”
那人连连摆手:“我不会, 我不会。”
有眼力过?人的,仔细观察起男子队来, 说道?:“估计是?飞仙散吃多?了, 气力不济。”
另一个也附和:“确实,跑起来不快,没一会儿就在那儿喘,不济事啊……”
这也不奇怪,这群人流连花街柳巷,这阵子又沉溺飞仙散, 身子早被掏空得七七八八,平日不觉得如何?,实则一跑起来,要不了多?久力气就跟不上。
而且看那些官人的神情, 他?们也觉得很丢面子, 不像是?假的。
赵琰问:“飞仙散是?何?物?”
有懂行?的相视而笑,说道?:“这场下不乏流连花街柳巷的风流人物, 如今谁不用飞仙散助兴。”
“说不得说不得, 六大王年岁还小,将来有的是?时候去明白。”
赵琰也不追问, 飞仙散是?什么东西,他?早听崔妩说过?了,心里?门清。
有人慢慢说出一句:“不过?不得不说,这飞仙散用多?了,确实让人……没什么气力。”
“是?啊……”
观赛的人群莫名荡开一股诡异的沉默。
可争气点,输给女人,就是?观赛的男子脸也没处搁啊,每个男子都在心里?喊。
荣贵妃领崔妩到?景福殿时,水榭里?的人都聚到?隔墙的蹴鞠园子里?去了。
景福殿是?座空殿,若无宴会,平日这边少有人来,今日为了选陪读设了小宴会,里?外?都有宫人侍候着?。
只不过?这会儿空空荡荡的。
“六大王呢?”
小黄门擦汗:“六大王带着?一群小郎君蹴鞠去了。”
“给他?选陪读,他?竟这样胡闹。”荣贵妃无奈说了一句,拉着?崔妩进殿坐着?,“走?这一路你也累了吧,咱们进去坐着?等。”
崔妩恢复了给人当息妇的柔顺:“臣妇不累。”
崔珌过?来的时候,只看到?尚算完好的筵席,却不见赴宴之人,让他?以为自己来错了日子。
小黄门见他?露面,将他?往景福殿引:“是?崔官人吧,娘娘请您进殿相见。”
“草民见过?贵妃。”崔珌隔着?屏风行?礼。
荣贵妃点头:“崔状元不必多?礼。”
崔珌还未授官,宫中人都称他?为状元。
听着?熟悉的声音,崔妩绕过?屏风,“阿兄,你怎么过?来了?”
他?不是?往紫宸殿去吗,崔妩还以为是?官家宣他?说话,没想?到?是?荣贵妃要见他?。
她还在怀疑什么?
崔珌确实在紫宸殿见了官家,彼时谢宥也在,手中拿着?一根少见的黑色手杖,二人说的是?漆云寨的事。
这个天下第一大寨,说起来和他?们崔家也有些渊源。
当年杭州乱匪横行?,官府调派衙兵不及,让杭州百姓苦不堪言,令人没想?到?的是?,比朝廷兵马先到?的竟然是?漆云寨。
他?们将匪乱平了,匪首方镇山还扬言杭州是?他?们的地盘,将乱匪收编入寨,席卷杭州几十?家据闻是?为富不仁富户,走?的时候沿途的百姓还分了一杯羹。
朝廷曾经想?过?将这伙匪类收编为兵,但方镇山宁愿踞山为匪,也不肯做什么都指挥使,领皇家俸禄。
这么些年来,这伙人还是?土匪,手却已经伸到?京城来了。
官家早想?将其除之而后?快,这阵儿正和谢宥商量如何?引出匪首,旁边一班老臣也在,谢宥年轻出众的一张脸在其中格外?显眼。
只是?后?面他?们说了什么,崔珌已无从得知。
他?还只是?个白身,进宫是?因为六大王的请柬,回了几句话,就出紫宸殿,来这边赴宴。
见崔妩和荣贵妃待在一起,崔珌也不惊讶,解释道?:“六大王选陪读,也给我发了帖子。”
他?向屏风内的人一揖:“娘娘召见草民,可是?阿妩在宫中失了规矩?”
虽碍于轮椅不便行?全礼,状元郎的姿态依旧风雅无双。
“这倒不曾,二娘子性子稳重,崔状元不必担忧,只是?知道?你正好在宫中,想?跟你们兄妹一道?说说话,二娘子,回来坐吧。”
荣贵妃招手,崔妩不情不愿坐回去。
三人之间隔着?屏风,崔珌只看得见迷蒙人影,那头的两?人挨得很近。
崔珌察觉出一丝怪异,贵妃和阿妩未免太过亲近了……
荣贵妃开口打断他的思绪:“崔状元,本宫有些话想?问你,还请你如实回答。”
“娘娘请讲。”
她开门见山:“崔妩可是?你崔家亲生的女儿?”
崔珌抬头,视线似乎想?穿过?屏风,看清荣贵妃和崔妩各自的神情。
他?没见过?荣贵妃,不明白荣贵妃为何?会关心崔妩是?不是?崔家的女儿?
但见荣贵妃对崔妩如此亲近礼遇,大概不是?要开罪于她。
那还有什么原因,难道?是?为谢宥问的?
崔珌思定,
大胆撒谎:“阿妩是?草民嫡亲的妹妹。”
荣贵妃紧追着?问:“可我瞧着?崔二娘子和崔家人……一点都不像。”
被示意不能开口,崔妩压低了眉头,昭示着?她极端不耐烦。
崔珌道?:“一家人也是?会有不像的。”
“崔珌,你还敢和本宫撒谎?”荣贵妃多?年凌驾后?宫,早养出了上位者的威势,“你妹妹已经把一切都告诉本宫了。”
可惜崔珌不是?普通人。
他?知道?崔妩一定没有,不然荣贵妃也不会追着?他?问,不过?是?一点小伎俩。
他?拱手道?:“草民不知阿妩说了什么,但她确实是?我亲妹妹,贵妃娘娘若要责怪,还请先从降罪于鄙下。”
说着?,崔珌自轮椅上站起来,屈膝跪下。
面对他?的抵抗,荣贵妃却不生气。
崔珌这样护着?崔妩,可见状元郎风骨如此,更见这些年崔妩在崔家定是?受爱护的。
“她无罪,只是?若你再撒谎,就是?大罪,本宫再问你一遍,崔妩是?你嫡亲的妹妹,还是?捡来的?”
崔珌顶着?压力,面不改色:“阿妩是?我嫡亲的妹妹。”
二人你来我往说着?话,崔妩眼睛呆愣愣地,盯着?屏风上绣得活灵活现的一只蚱蜢。
荣贵妃三言两?语,企图拼凑出她的身世,让崔妩无比膈应。
若她不是?贵妃,这不是?宫里?,崔妩早就将屏风踹翻,甩脸子走?人了事。
荣贵妃继续追问:“她可没有入你崔氏家谱,这又是?怎么回事?”
崔珌垂下眼帘。
撒一个谎要无数个谎来源,他?自知就算找到?托词,圆了崔妩没入家谱的缘由,荣贵妃真想?知道?真相,一定会查到?底,甚至追问到?崔父崔母身上。
到?时候证词也对不上,他?很难保住妹妹的身世。
在崔珌未想?出一个万全之策时,崔妩终于开口:“哥哥不用替我遮掩,娘娘,臣妇确实是?崔家捡来的孩子,不是?亲生的。”
她真是?孤儿!
荣贵妃十?分激动,但还是?压低了声音问道?:“你可是?从信州流浪到?杭州的?”
屏风外?的崔珌听不到?这一句。
崔妩摇头:“不是?。”
荣贵妃板起脸:“二娘子,到?崔家时你已经记事,却多?番隐瞒推脱,究竟是?为什么?”
“当初,臣妇只是?不想?到?处宣扬自己是?个孤儿,况且身世本就配不上官人,再说这个,如何?在谢家立足?”
荣贵妃暂且接受了她的说法,“那你说,你到?底是?从何?处流浪到?杭州的?”
她抓紧崔妩的手腕,“我也会问你哥哥,若你二人答案不一样,你就是?存心欺瞒本宫!”
崔妩一言不发。
荣贵妃看着?她的眼睛。
难道?她一点也不在乎自己的亲生母亲是?谁吗,为何?如此的抗拒?
若是?她认下,自己这个贵妃就能庇护住她,这么好的事,她为什么不愿意?
“崔珌,你这妹妹是?在何?处捡的?”她转而问屏风外?的人。
“这……草民是?在慈幼局遇到?她,当时家中妹妹刚刚夭折,家中父母思女心切,草民才将她带回了崔家……”崔珌还在含糊其辞。
崔妩久久不说话,让他?不知该如何?帮她。
“哥哥,算了……”
荣贵妃等不到?她想?要的答案,还是?会派人去查,那时崔妩并未隐瞒自己是?信州流浪过?去的,她一口信州方言也藏不住,想?查这一点也不难。
“娘娘,我确实是?信州来的……”
荣贵妃站了起来,“二娘子,你既不是?崔家的女儿,又是?信州出来的,那你!你会不会是?……”
她紧紧抓住崔妩的手,声音只有崔妩听得到?,激动得瞳孔有几分颤动。
崔妩绷紧了脖子,她直视荣贵妃的眼睛,“但我跟娘娘……绝没有关系,我有阿娘的,贵妃娘娘,我一定不是?您要寻的人。”
荣贵妃怔住,看着?她笃定的眼睛,嘴张了又合。
“你是?不是?恨我?”她想?这样问。
可未问出口,就有人进了景福殿:“爱妃。”
崔妩立刻站了起来,似要向走?来的官家行?礼,但更像要逃离荣贵妃身边。
荣贵妃背对着?皇帝理好情绪,从屏风后?走?出来,面容温柔:“官家怎么来了?”
在看到?荣贵妃面容的刹那,崔珌立刻把方才的事都想?通了,他?猛地看向崔妩,那张肖似的脸,实在是?令人不在意都不行?。
怪不得贵妃这么关心她的身世……
□□贵妃是?二十?年前才入宫,何?时会有一个女儿流落民间?
天子已至,所?有念头暂且搁置,众人齐齐行?礼。
官家问:“水榭里?光摆着?宴席,看不到?人,你们在这儿说什么话呢?”
看到?崔珌在这儿,他?有些奇怪。
荣贵妃道?:“崔珌博学多?才,又是?崔二娘子的兄长,妾想?请崔状元做琰儿的老师,便问一问清楚他?家学渊源。”
“怎么想?到?让崔珌给琰儿做老师?”官家看了一眼崔妩。
崔妩忙低下头,狗皇帝不会是?疑心自己给荣贵妃扇风,给崔珌讨要官职吧?
荣贵妃也看出来了,忙解围:“崔二娘子并不知道?妾的打算,她方才一听颇感不安,兄妹二人都推说崔状元年岁资历尚浅,但妾就是?嫌大儒所?授晦涩深奥,和琰儿也说不上话,才想?到?崔状元的。”
也只有她敢说嫌弃大儒这样的话。
官家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沉吟片刻,道?:“如此也好,只是?崔珌确实资历尚浅,还需历练……”
“草民已得官家优容,不致仕途断绝,怎敢得寸进尺忝留京城……”崔珌正说着?推辞之语,就被外?头的动静打断了。
“唉!这也太不像话了!”
“就是?啊,怎么踢的!”
隔墙的蹴鞠比赛看得人揪心,栏杆边汇聚了不少人,接连爆发出叫好声、嘘声,动静自然也不会小。
官家在景福殿里?都听见了,问身旁的全兆和:“琰儿不是?在选陪读吗,这又是?什么动静?”
全兆和小跑出去看了一眼,回来说道?:“六大王凑了两?队人在蹴鞠呢。”
荣贵妃立刻站起来:“琰儿又在胡闹什么?”
“走?,过?去看看吧。”
“官家万不要跟他?一个小孩置气……”
见官家将崔珌的事搁到?一边,荣贵妃也不着?急,陪着?他?就往热闹处去,甚至朝后?边招手,示意兄妹二人也一起过?去。
官家到?时,蹴鞠比赛已经进行?得差不多?了。
男子蹴鞠队几乎惨败。
那些红衣的女郎们身子飘逸轻巧,配合默契,踢完一场之后?轻轻擦着?额头的汗,英姿飒爽,反观男子们,气喘吁吁,唇色和面色一个白一个黑,莫说抢球了,追着?跑到?比赛结束都费劲儿。
看完一场蹴鞠下来,围观的郎君们心思各异,有眉头紧锁的,有生气他?们给男人丢脸的,有忧心忡忡的……
“再来一局?”赵琰见官家没来,正准备指点山河,就被他?老子从背后?拍了一巴掌。
“官家!是?官家!”
围在一起的人哗地散开行?礼,蹴鞠场中的人也赶紧跪下。
刚准备暴怒的赵琰如同?老鼠遇着?猫,乖巧地喊了一声:的“爹爹。”
官家摆摆手:“都起来吧,你们接着?看。”他?也不是?个扫兴的人。
“爹爹,已经踢完了。”赵琰摇摇头,说不清失望还是?什么:“一样的人数,都是?会蹴鞠的,男子这一队输了五个球,最后?跑都跑不动了,惨败啊。”
“男子输给了女子?”荣贵妃诧异,抬头和官家对视了一眼,“怎么男子反倒输了?”
“听说他?们都是?飞仙散吃多?了,娘娘,飞仙散是?什么?”
荣贵妃还未开口,官家先沉下脸:“这不是?你该问的!”
“儿子知道?了,不过?没想?到?这些个高头大马的男子竟然输给了一班女子,真是?不知该觉得丢脸,还是?
引为奇事得好。”赵琰转着?手指嘟囔。
荣贵妃轻斥:“给你选陪读,你在这儿找人蹴鞠,不像话!还不快给你爹爹认不是?,滚回去。”
赵琰还顶嘴:“儿子找陪读,自然要文武双全,投我所?好,不然怎与我投缘?”
官家听到?“飞仙散”三字,心情不佳,并未说话,荣贵妃只能自己解围:“罢了,闹完这一程,要正经问些学识才好。”
赵琰这才乖巧认错。
官家道?:“回去吧,朕也想?看看各家的郎君们学识如何?,琰儿,你自己也须做一首诗上来,就……以此蹴鞠为题。”
“知道?了——”赵琰垂头丧气回到?水榭中。
主?座被帝妃二人占据,并竖起了一道?六扇明黄屏风。
“看,还是?有性子沉稳,不随大流的。”官家看到?了水榭上唯一一个安坐在那的身影,“那是?谁家的公子?”
全兆和回道?:“那似乎是?明御史家的公子。”
明锦言浑然不知官家注意到?了他?,他?仍旧恍惚着?,浑身跟蚂蚁在咬,他?疯狂咬着?手指,腿在桌下抖着?,坐立难安,连官家和贵妃来了他?都没注意,还是?家仆架着?他?行?礼。
众人回到?水榭,齐身给官家行?礼。
“啪——”
一声细微的响动,明锦言身旁不知何?人掉了一包东西。
他?脑袋低下,一下就看过?去,那熟悉的纸包一下将他?的视线吸住。
是?、是?……飞仙散!
明锦言脑子里?只剩了三个字。
神志彻底走?失,为了那包药,他?像条狗一样爬了过?去,手颤抖着?解不开,干脆纸包被撕碎,药粉立刻洒了一地。
是?飞仙散!真的是?飞仙散!
他?被折磨了半日,为的就是?这个!
前面站着?的人被他?冲过?来的力道?撞了一下,又撞到?前面的人,一连串的惊呼声,将所?有人的视线聚集了过?来。
连官家和贵妃也听到?了动静。
明锦言周围的人立刻退开,空出来了一块地,他?一个人跪在中间更加显眼。
可跪地的人一点没在乎别人异样的目光,仍旧趴在地上。
“飞仙散!是?飞仙散!”
有人认出了明锦言在吃的东西。
第047章 消受
明锦言眼里没有任何人, 得到飞仙散的他如蒙甘霖,俯身在地板上嗅了又嗅,家仆想拉他也不敢, 心里直呼“完了完了!”
又是飞仙散!
所有人脸上都浮现出异样,也渐渐回过味儿来,而?脸色最难看的,是明黄帘帐与?屏风之内的皇帝。
看着癫狂无状的明锦言,再想到自己那一日批劄子用?过的“飞仙散”, 官家的怒气?冲上了头。
若有一日他也对飞仙散上瘾到这个地步,为了这一口药理智尽丧, 一国?之君疯疯癫癫出现在人前?, 那当真——
奇耻大辱!
到那时,天家尊严尽丧,私库里挣再多的银子又有什么用??
见识了飞仙散真正的威力,皇帝不能不怀疑魏国?公?的居心。
他难道不知?道飞仙散会害人到如此地步?就这还敢进献给?皇帝用?,来日不能自拔,岂不是要受他魏国?公?控制!
那时谁才是皇帝!
“砰——”
被触逆鳞的皇帝一拳砸在了桌上。
巨大的声响让所有人精神一凛, 全都颤颤巍巍地面?朝皇帝跪下,连荣贵妃也吓了一跳,不敢说话。
“明昉之子明锦言御前?失仪,杖责四十?, 让他爹进宫把他领回去!明昉教子无方?, 贬谪东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