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绝色反派爹by神仙老虎
神仙老虎  发于:2024年11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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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老爷子不想让儿子担心,说自己没事儿,二郎询问他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事儿提起来老头儿就来气,这会儿有大儿子坐在旁边儿给自己撑腰,竟是委屈地眼睛一下红了。
周二郎握住老爷子粗糙布满老茧的大手,温声道:“爹,你慢慢把事情说清楚,二郎给你做主。”
周老爷子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对儿子说了一遍。
却原来是大干朝的佃农多为没有任何土地的流民,对田庄主的依附性极强,所以,按照大干朝约定俗成的规矩佃农要将收成的六成上交给田庄主,自己仅余四成,而需要向朝廷上交的各种苛捐杂税也要从这四成收入里出。
周老爷子自己种了一辈子地,知道种地的辛苦,他一方面觉得庄子里的佃农辛辛苦苦干一年,所得收成大部分都用来上交田租,他们自己却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太过可怜。
另一方面,老头儿特别迷信,上次二郎被降职,他嘴上啥也不说,心里恐慌得很,总觉得自家得了滔天的富贵,得散财,财散福来,他得给小儿子和大孙子积累功德。
老头儿寻思着既然田庄里的土地都是自家的,那收多少租子便由自己说了算,于是就给改了规矩,让庄子里的佃农上交四成,六成归自己。
这规矩一出,庄子里的佃农们自然是高兴异常,无形中干活儿积极性都比从前提高了不少,前些日子伏天的麦子收割完毕,老头儿发现虽然少收了两成租子,可自家这粮食收入跟往年的记录比,好像并没有少多少,对庄子里的佃农们来讲,少交了两成租子,生活的压力一下子减轻不少,加上伺候农田上心,所得粮食与往年比,都不止多了两成的样子。
本来是个皆大欢喜的好事儿,事情就出在周老爷子比别家主子少收两成租子的消息迅速在周边田庄的佃农之间传开。
佃农们要上交六成租子,又加上大干朝各种明目的苛捐杂税甚多,生存已经被压榨到极限,只能保持个饿不死的水平。
周家田庄开了改变收租比例的先例,一下子让周边田庄的佃农们情绪激动起来,长期被压迫的不满被爆发!
各田庄都养着自己的护院打手,佃农们不敢明着闹事儿,却是一个个开始消极怠工,发泄不满。
周家隔壁的那家田庄对周老爷子的做法不满,过来找周老爷子,让老头儿把规矩改回去。
老头儿在周家庄的时候就羡慕族长有一百多亩地,还管着一个庄子里的人,现在他也有地了,比族长家地还多,田庄里的人还都归他管,老头儿有强烈的责任心,对自己的形象相当重视,他咋能出尔反尔说话不算数呢?
再说了,我自己家的地,我咋就不能自己做主了,老头儿没有商量的余地,直接给回绝了。
没想到对方软的不行,竟然来硬的!
老头儿今儿上午带了身边两个小厮去自家盐碱地里查看儿子让他种的那向阳花结上籽儿没有,结果突然就蹿出一帮人来把老头儿揍了,若不是其中一个小厮把老头儿护在身子底下,另外一个大声呼叫庄子上附近干活的佃户,老头儿的伤就不止腿上这点儿了。
周二郎听完老爷子的话,沉默半晌。
田庄里发生这样的事,绝非偶然,这完全只是大干朝底层农人不满沉重负担的冰山一角。
现在的大干朝面临两个最严重的问题,其一、官绅勾结、土地兼并严重,就他从户部了解到的真实情况,农人所占的土地竟然不足大干朝土地之半数,大量农民的土地被兼并后,被迫成为了无业流民,引发一系列的连锁问题。
其二、底层人承担的税赋徭役过于沉重,几乎到了不堪重负的地步,这也导致大干朝的税收难以支撑朝廷运转,不得不进一步加重赋税,而所加之税让底层人生计更加难以为计,整个大干朝犹如苟延残喘的老妪,如此下去恶性循环。
归根结底,这天下之利过于失衡,于民不利,与大干朝不利,唯独饱了极少数人的私囊。
为什么西北的蛮族屡屡挑衅,以徐庚为首的一众内阁包括皇帝在内全都主张、安抚、退让,因为他们很清楚大干朝的国力经不起一役!
自己努力推行田税改革,正是要同时解决大干朝的这两个顽疾!
民富,则君不至独贫,民贫,则君不能独富,唯有民富才能真正国强。
周二郎安抚了老爷子,把人接回家里养着。
年幼之时,眼睁睁看着爹被人欺负没有还手之力,如今若再不能为爹讨回公道,他这官也就白做了。
在京郊有庄子的人家个个皆权贵,可今天就算是首辅徐庚家的人,他也要为爹讨要个说法!
周二郎当即命人去调查到底是什么人打了老爷子,并不难查,很快就有了结果。
听着下面人的汇报,周二郎冷笑一声“还真是冤家路窄!”
行凶之人乃是东厂大太监王海的堂侄指使,接着再继续往下查,好嘛,这位大太监在京郊所占土地之多,还真是令人瞠目,这些田地皆非正经得来,或通过纳献、或通过强行逼卖、甚至是强指农人之田为荒地,以此进行霸占兼并。
周二郎做了两件事,第一件事命人把王海的堂侄给告了,并非告他派人打了老爷子,而是搜罗对方的各种罪状告他强抢民女、草菅人命,桩桩件件都足够对方砍一次头。
第二件事,上早朝时周二郎当着众文武大臣的面儿把大太监王海给弹劾了。
弹劾的理由是侵占民田!
满朝皆惊,皇帝最宠信的两大红人竟是当面杠上了。
永和帝一开始听得直皱眉,在他看来,目前周凤青和王海就是他的左膀右臂,你们两个打起来算怎么回事儿。
周二郎却痛斥土地兼并对朝廷危害之大,民以食为天,天下农人没了土地就没有了食物来源,没了食物来源,就没了活路,无路可走之下,只剩下造反一条路可走,这是其一。
其二、土地兼并必会导致“穷者恒穷,富者恒富。”兼并严重到一定程度,各地方必然会出现超体量的豪强地主,这些豪强盘踞一方,大到一定程度便有了操控当地官员的能力,一旦操控了当地官员,导致的直接后果就是皇权在这些豪强面前将毫无话语权!
其三、历朝历代,土地兼并的口子一开,一旦发展到一定程度,便犹如滔天洪水,再无法扼制住,直到皇朝覆灭!
说完,周二郎又列举了仅仅禹北一地,在重新丈量土地过程中发现的土地兼并数量,有理有据,且有实实在在的数据在那里摆着。
永和帝听得一身冷汗,他竟不知大干朝的土地兼并已经严重到如此程!
永和帝勃然大怒,但是要他杀了王海那也是不可能,一个太监他还能上了天?该杀的是地方上那些人。
但是不处罚亦是难以服众,杀鸡儆猴也要罚。
这次永和帝确实是恼了王海,给你的好处还不够多吗,你一个太监要那么多钱干嘛,霸占的土地忒多了些,吃相难看!
皇帝命人当庭杖责了大太监王海。
王海跟在皇帝身边儿这么多年养尊处优,细皮嫩肉的,从来都是他对别人用刑,哪里受过这个苦,哭爹喊娘地求皇上开恩。
永和帝听得心烦,命人堵了他的嘴巴。
周二郎趁机进谏,东厂仗着皇帝宠信,无法无天,权力不加以扼制,必然要出事,建议皇帝设立“西厂”,对东厂加以监督限制。
周二郎此话一出,群臣纷纷附议,表示赞同。满朝文武早就苦东厂久已,锦衣卫拿人最起码还讲个证据,这东厂来不来就给你弄个“莫须有”,简直是叫人苦不堪言。
对此,永和帝亦觉得给东厂的权力过大对自己不利应当加以限制,当场准奏。
经此一事,以后若王海再在永和帝面前说起周二郎的什么不是,永和帝大概也要掂量一下他话里的真假,对周二郎是否有公报私仇之嫌。
另外西厂的建立必将弱化东厂的权力,而这西厂头目的人选么,能让帝王信任的,除了王海也就只有魏伦了。
魏公公对自己多番提携帮助,就当是送魏公公的一份大礼了,想必大家以后会合作愉快。
一出手就把帝王最为宠信,就连端王都没办法对付的大太监王海干掉半条命,且分化掉他一半的权力,满朝文武无不忌惮。
周二郎正式开启了自己的权臣之路,明面儿上他的官职只有三品,但所有人都知道继徐庚、端王之后,周凤青为当朝排行第三的权臣,无人能出其左右。
周二郎朝堂上的一番表现让徐庚生出强烈的危机感来,端王则觉得倘若他日自己能登基,周凤青之才必当重用。
只是端王想到给周锦钰那药,他又万分后悔起来,此药的毒性会随着使用次数的增加,在体内积累的越多,直到最后救命的良药变成害人的毒药。
而那解毒的法子……
周锦钰那小孩儿能承受的住吗?
端王沉默了。

第123章
兰姐儿这几日心情极为郁闷,越是不让见面,便越觉得梁公子人好,反复回忆对方同她说过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细微的小表情,越想就越是喜欢。
想象着两个人成亲以后会如何如何如之何,小日子不要太过美好。
朱云娘掰开了揉碎了同她说道理,说那家子人太过势力,周家还没怎么着呢,只是二郎被降职,就立马躲得远远的,如今周家刚一起势,就让儿子用这种不入流的手段来哄骗小姑娘,着实不靠谱。
对方现在就存了这样的利用心思,一旦嫁过去,不会有好日子过。
兰姐儿哪里听得进去,尽管事实就摆在她眼前,但被爱情冲昏脑子的小姑娘甚至都不用对方辩解,她自己就替人家找了各种理由开脱。
梁公子说了,正是因为这段时间没有见到她,才让他看清楚了自己的心意,他喜欢她,不能没有她。
来到安京城以后,兰姐儿的内心其实很孤单,虽有两个舅舅疼爱她,但到底舅舅是男子,不可能与她太过亲近,尤其是这两年她长大以后。
身边有小丫鬟春雨,春雨也很照顾她哄着她,但是她并不能从春雨身上获得想要的认同感、存在感,她很清楚春雨对她好,只是因为春雨是她的丫鬟。
舅舅送她去女子书院读书,但她与那些自幼在大家族长大的千金小姐完全不是一类人,亦融入不进那些大家小姐的圈子,人家举办聚会啥的也不会邀请她。
梁公子的出现,让她感觉找到了能够懂自己欣赏自己的人,孤单的心突然就充实起来,加上从小父爱的缺失,梁公子温柔宠溺的话让小姑娘完全招架不住,恨不得一颗心都给人家。
周二郎只道钰哥儿在书院适应良好,去了书院以后整个人都活泼开郎了许多,且他自己从小到大几乎都是人群中的焦点儿,脑子里压根儿就没有想过外甥女到了新环境会受排挤不招人稀罕。
在他的眼里,自己是好的,自家儿子更是顶顶好的,自家外甥女儿当然也是好的,怎么会不受人喜欢呢?
人与人的悲喜从来都是不相通的。
云娘亦不能理解外甥女,只道兰姐儿完全是鬼迷心窍被人灌了迷魂汤,你说什么她压根儿听不进一句去!
她本想着和凤英说一说兰姐儿这事儿,又一想到大姑姐那个急脾气,若是知道有人算计她宝贝闺女,能直接打上人家门儿找人拼命去,只会让事情更不好收拾,只得先作罢,让兰姐儿先冷静一段时间再说。
兰姐儿虽然性子执拗,但她没有周凤英那骨子天不怕地不怕般豁得出去的劲头,若是大郎不准她出门儿,她还敢和大舅磨叽磨叽央着大舅同意,现在是二舅不准她同梁公子见面,她不敢跟二舅去磨叽。
之前二郎常年在外求学,一年回不了几次家,二舅对她来说是有距离感和陌生感的,后来二舅做了大官,这份距离和陌生感之外又加了一层一家之主的权威,二舅说的话她不敢轻易忤逆他。
虽然二舅对她一向很慈爱,但她本能的就知道二舅绝对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般好脾气,她可是亲眼见过二舅怎么惩治弟弟的。
不但没有那般好脾气,还很不好说话,看二舅在饭桌上怎么对弟弟的就知道了,弟弟有时候碰见喜欢吃的东西,想多吃一口都不行,二舅不准吃,谁来说情都不行。
怕归怕,但是想要跟梁公子在一起的决心那也是杠杠的,思来想去,兰姐儿想出一个昏招儿来,那话本子上不是说两个有情人不见面会害相思病吗,她若是装成茶饭不思,病恹恹都快要死了,她就不信家里人不妥协。
说干就干,当天晚上吃饭的时候兰姐儿就没有吃多少东西,一副蔫蔫儿的样子,周凤英以为是最近几天天热闺女没啥胃口,没当一回事儿。
周二郎自己也是从年轻的时候过来的,寻思着外甥女一时半会儿脑子转不过来弯来也正常,什么时候饿了,自然就吃了。
结果没想到兰姐儿一连三天都不怎么吃东西,精神也恹恹的,成天躺着,周凤英着急了,以为闺女是害了什么病,扔下铺子也不管了,急急忙忙给请了附近最有名气的郎中过来给看。
本身就没病,郎中自然也看不出什么,只说是气血亏虚,给开了些补药。
兰姐儿的小心思周二郎略一思索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直接被外甥女儿给气乐了,这会儿脑子倒是灵光,竟还学会装病来威胁家里人了。
这次装病装可怜奏效了,下次是不是还来这一招儿?为了个男人就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更不管自己的娘亲有多担心着急,这毛病坚决不能惯着!
周二郎从太白楼订了兰姐儿平时最喜欢吃的菜,亲自端到兰姐儿的屋里去,虽然是亲外甥女但去外甥女的房间里到底别扭,周二郎把钰哥儿一块儿带上了。
周锦钰不知道兰姐儿的事,十分担心姐姐,软声道:“姐姐,你感觉好些了么?”
兰姐儿看到弟弟担心的眼神,有点儿脸红,不过当着二舅的面儿,她自然不能说自己没事儿,想着话本子里关于相思病的描述,支支吾吾道:“钰哥儿莫要担心,姐姐还好,就是觉得没有精神,晚上总是睡不着觉,好容易睡着了,又总是做梦,看到什么东西都不想吃,也吃不下。”
周锦钰听着兰姐儿的描述,感觉姐姐怎么有点儿像是神经衰弱的症状呢?可看姐姐平时还好啊,挺开朗的,怎么会得神经衰弱呢?
可千万不要是这种病,这个时代可没有什么抗焦虑和抗抑郁的药。
周二郎看着小外甥女儿笨拙的演技,嘴角抽了下,把饭菜搁置在桌子,对外甥女儿温声道:“兰姐儿,二舅知道你胃口不好,特意从太白楼给你订了滋补汤和你最喜欢的菜,起来多少吃点儿吧。”
兰姐儿这几天都没怎么吃东西,饿得眼冒金星,桌上都是她平时最喜欢吃的东西,那香味儿一个劲儿往她鼻子里蹿,简直太折磨人了。
兰姐儿偷偷咽了下口水,好想吃啊,但是又想到心爱的梁公子,必须得忍住,都已经坚持好几天了,不能前功尽弃。
“二舅,我实在没胃口,吃不下。”兰姐儿有气无力地说道,眼睛却是忍不住往桌子上偷瞄。
佛跳墙,佛跳墙啊,二舅他竟然点了太白楼最出名的佛跳墙,这个菜是需要提前预订才能买到的,据说需要熬制一整天才能出锅呢。
周二郎把佛跳墙盛出两小碗儿,一碗儿端给周锦钰,另一碗递给兰姐儿。
兰姐儿努力想着梁公子的俊俏模样儿,才控制住把碗端过来的手,改为往外推,“二舅,我真的吃不下。”
周二郎拽了把椅子坐到侄女儿床前,柔声道:“吃不下也要吃,不然身体可怎么吃得消,二舅喂你吃。”
“上次喂你吃饭的时候,你才到二舅的膝盖,还是小娃娃呢,如今一眨眼都成大姑娘了。”
“来,不想吃菜,我们就不吃,多少喝一点儿汤。”
周二郎说着话,端着碗把勺子不容拒绝地递到了外甥女儿嘴边儿。
周锦钰在旁边儿也跟着劝,“姐姐,这是你爱喝的佛跳墙,你喝一小口尝尝,爹让太白楼的主厨给做的,特别好吃,你尝尝。”
兰姐儿想拒绝,可那佛跳墙的香味儿对于好几天没有吃饱饭的人来说太有吸引力,还有就是她总觉得二舅的好脾气已经快到极限了,她若不喝,说不定二舅就让人硬灌了。
兰姐儿心想就喝一口汤,意思意思吧,喝完就装做恶心地想吐出来不就完事儿了。
想到这儿,兰姐儿听话地低头喝了一勺鲜香的汤汁——呜呜呜,怎么这么好喝,实在太好喝了,一不小心就咽下去了。
兰姐儿想喝一勺就吐掉会不会有点儿假,不如多喝几勺再装做吐出来显得更真一些。
一勺一勺又一勺,太香了,还想再喝一勺,只喝汤不吃肉就好了,可当周二郎把一块儿干贝夹给她的时候,她实在没忍住给吃掉了。
本想着只吃一口肉,可是鱼翅和瑶柱也是她特别爱吃的……
直到把一小碗儿佛跳墙全都吃完,兰姐儿才发现自己刚才干了件什么事儿,她竟然忘记装作吐出来了,现在吐还来得及吗?
兰姐儿要哭了,自己辛辛苦苦饿了好几天,竟然被一小碗儿佛跳墙给坏了大事儿,呜呜呜,梁公子,兰姐儿对不起你……
周二郎看着外甥女儿一脸懊恼的模样儿直想笑,努力憋住了,虽然是大姑娘了,到底才十四岁还小孩子心性呢,情郎再香能有佛跳墙香么?
周二郎看着生性单纯,脑子似乎也不是那么特别灵光的外甥女,突然有些担心外甥女这样的性子真的适合在豪门大族生存么?
大姐命苦,就守着就这么一个宝贝闺女,若是兰姐儿嫁了人,搬出府去住,大姐能受得了吗?
不若给招个上门女婿?
不用侍奉公婆,也不用跟一大家子妯娌相处,有自己家人在旁边看顾着,不也很好。
只是这赘婿到底是被人瞧不上的不入流,愿意给人当赘婿的人多半不是什么好人才,又觉得委屈了自家外甥女。
一时间周二郎也有些犯难了。
这会儿周锦钰举着筷子,递过一根儿鹿筋过来,“爹,你最喜欢吃的鹿筋,可有嚼劲儿了,你快尝尝。”

有些人她什么也没有,但她命好,有福,兰姐儿有个好舅舅。
周二郎看得出自家外甥女对那个梁公子确实喜欢,只不过两人之间才见过几次面而已,还到不了要死要活离不开那份儿上,冷静一段时间,转移一下注意力也就淡化了。
这个年龄的小姑娘懂什么感情,她喜欢的只是梁公子那一类型的男人罢了。
至于是否招赘,还需要和大姐商量,自己能替钰哥儿做主,却是不能替兰姐儿做这个主的。
周二郎身兼户部侍郎和翰林学士两处职位,要处理的公务很多,不可能天天盯着外甥女儿这点儿事儿,让云娘和凤英两人慢慢商量去,叮嘱云娘亦要尊重兰姐儿她自己的意思,毕竟将来的日子是要兰姐儿自己过的,娘替代不了,舅舅也替代不了。
二郎大多数时候是非常讲道理的,尤其是对待自己的家人,除了对自己儿子控制欲强到不讲道理。
大干朝的户部相当于是现代社会的国土资源局、民政部以及财政部的综合体,听起来是个超重量级的实权单位,但实际上一半儿以上的权力被以徐庚为首的内阁架空。
就比如其中最重要的度支权,也就是说周二郎你想花银子,对不起,你得请示内阁。
从本质上来说,整个户部已经沦为内阁的执行工具。
而以徐庚为首的内阁之所以允许周二郎这股新势力的存在,是因为不想与皇帝闹得太崩,但若周二郎想要扩大权力范围,那也是绝对不被允许的。
周二郎自然也看得清楚,他与徐庚之间的争斗那都是做给皇帝看的,实际上在自己羽翼尚未丰满之前,他绝对不会去动徐庚团体的核心利益。
真正的交锋都是悄无声息的,暗流在冰山之下涌动,旁人看到的,只不过是周二郎想让人看到的而已。
这日两人在朝堂上又是一番针锋相对,下朝后,徐庚斜睨了周二郎一眼,目光扫过去几丝锋芒,道:“周侍郎有空不妨读一读《史记·越王勾践世家》”
对方的话外音周二郎自然听得清楚,范蠡写信给文种,书曰:“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越王为人长颈鸟喙,可与共患难,不可与共乐。”
那意思是:周凤青,扳倒了我徐庚,皇帝不需要第二个徐庚,你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周二郎轻轻勾起唇角,“下官最近正在读三国志司马懿篇,感慨良多。”
徐庚显然也是个聪明人,从鼻腔里哼笑一声,甩袖走了。
周二郎的意思很明白——司马懿是不能轻易杀诸葛亮的。
徐大人,杀掉我周凤青,皇帝对你的忌惮会更深,若真把皇帝惹急眼了,你确定你要学司马懿一样造反?
慢慢地,徐庚和周二郎之间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彼此之间都心照不宣地清楚对方的界限在哪里,不会轻易越界。
但,不越界只是暂时,平衡必须要被打破,永和帝不可能允许周二郎占着位置不干事儿。
周二郎思来想去,只能暂时做能做的事,监督禹北继续推行自己的新田税法,至少在禹北他是说了算的。
历朝历代的变革者大抵都没有什么好下场,可周二郎深知自己所做之事值得,即便是死了,他也必将青史留名,他的田税法更会影响深远。
周二郎明白这个道理,周锦钰自然也明白,只是他知道自己再多担心都不可能改变他爹的想法,爹是这个时代的人,他永远不可能像自己这样跳出这个时代冷眼旁观这个世界。
爹是这个时代真正的参与者,且他还要做改变时代的人,他认为他有这样的使命。
这日,一家人正吃着晚饭,周锦钰忽觉嘴巴里不太对劲儿,忙扭过头去,用帕子捂住嘴巴,摊开帕子一看,一颗带血的小白牙落在上面,他的乳牙掉了。
“怎么了钰哥儿?”
周二郎回头儿询问。
“爹,我的牙掉了。”周锦钰把帕子摊开给二郎看,他说话的时候感觉嘴巴里漏风,很不习惯。
“呀,咱们钰哥儿开始换牙了,让大姑看看是上面的门牙掉了还是下面的门牙掉了?”
周锦钰不好意思给人看,头一低,往外溜,“大姑,嘴巴里好多血,我要漱口去。”
云娘要站起来,周二郎放下碗筷率先站起来了,“你们先吃着,我去看看。”
周锦钰用清水接连漱了几次口,确定没有再出血了,垫着脚拽过旁边桌上的菱花铜镜,张着嘴巴瞧自己少了一颗门牙的下牙龈。
周锦钰闭上嘴巴,又张开,接着又闭上,反复几次,低声咕哝一句“好难看”,把镜子又放下了,一回头儿,发现爹不知道什么时候跟进来了,瞅着他就笑。
周锦钰脸一红。
周二郎:“张开嘴巴,让爹看看是上面的掉了,还是下面的掉了。”
周二郎其实刚才早就看到儿子掉的是下面的门牙,他就想逗逗儿子,他觉得缺牙的小孩儿实在稀罕。
周锦钰咬着两排小牙给他看。
周二郎低头细瞅了一眼,见淡粉的牙龈上露出一点点儿白色的小牙,位置长得很正,是从原来的牙根儿处钻出来的,并没有从乱七八糟的位置往外钻,放下心来。
这么好看一个大儿子,若是长个小龅牙可就不好看了。
“刚才掉的牙呢?”周二郎问。
周锦钰:“扔了。”
“你扔了,扔哪了?”
“喏,就那个脏桶里。”
周二郎忙过去,蹲下身子,顾不得桶脏,把里面的东西全都给倒了出来,找儿子扔掉的小牙。
周锦钰知道自家爹有洁癖,见他不顾脏地在地上翻找,忙跑过去,“爹,那牙都掉了,你找它干嘛。”
周二郎:“得找出来扔到房顶上。”
周锦钰:“……”
周锦钰只好也蹲下来,准备帮他爹一块儿找,周二郎往旁边儿推他,“脏,让爹来。”
周锦钰眼圈儿有点儿红,他爹的洁癖有多严重,他一清二楚,可只要是涉及到自己的事,爹从来都顾不上他的洁癖。
周二郎扒拉半天,总算是找到那颗被扔掉的小白牙,用清水冲洗了一会儿,又净了手,带着儿子到了院子里,用力往正屋的房顶上一抛——
没扔上去。
因为那颗小牙,不偏不倚掉到周锦钰小脑袋上了,然后又滚落到地上,落在周锦钰脚底下。
周锦钰低头捏起来,递给他爹。
周二郎一本正经胡说八道:“嗯,往房顶上扔一下,意思意思就代表咱们小牙齿往上长了。”
“这颗牙,爹帮你收起来,留个纪念吧。”
房子太高,扔不上去就扔不上去,爹你骗谁呢。
周锦钰笑道:“好的,听爹的,说不定钰哥儿长大了想看看小时候的牙长什么样呢。”
周锦钰说话和平时有点儿不一样,漏气的,吐字带着点儿含糊不清的小奶声,有点儿像麦芽糖,带点儿粘人的弹性,怪可爱。
周二郎摸摸儿子的头,“我儿漏风的小牙真好看。”
周锦钰:“……”
爹,没你这么调侃儿子的。
回了屋儿,周二郎把周锦钰的小门牙用热水烫了烫,把云娘的首饰盒子翻出来,找了个看着顺眼的,将儿子的小牙齿放进去,收好了。
把周锦钰打发出去,二郎拉开书桌的抽屉,从最底层翻出记录周锦钰成长趣事的小册子,在上面标注了儿子何日何时掉了哪个位置的小牙。
想了想,他又忍不住把刚才周锦钰手持铜镜,张着嘴巴看来看去的有趣一幕给画了下来,在旁边儿题了一首诙谐的小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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