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再等等。
此时宋墨玉只想高喊一句她以前玩斗地主的台词:我等得花都谢了!!!
但再难等也要等。
宋墨玉眼看着辣椒储量快要不够,只得减少了辣味酱料的订单,连酒楼的各种新菜也尽量选择不辣的菜品。
且说陈幕起初很不习惯这当跑堂的生活。
可公子和他哥都跟着了魔似的,干得那叫一个热火朝天,乐此不疲。陈幕没办法,只得硬着头皮干。
等他干足一个月,领到八钱银子的月钱时,眼睛都瞪大了:“工钱不是三钱吗?”要知道他们这种家生侍卫,每个月月例银子也就一两银子。
宋墨玉也太大方了吧。
陈平拍拍他:“不懂了吧,还有五钱叫做绩效工资,正所谓多劳多得,绝不亏待肯干的人。你哥我是领班,所以工钱比你多二钱,我有足足一两银子。而且明天是月末最后一天,是每个月特定的月休假,我们可以随便去玩。对了,今晚还有试吃会呢。”
“试吃会?”陈幕疑惑。他只知道每天晚上解宜年会取些便宜的食材做晚饭,那也老好吃了。
陈司悬正好走进来,顺嘴解释:“也是每个月一次。让酒楼的伙计们免费试吃下个月要推出的新菜品,一般都有三至五道,味道非常不错。吃不完的还可以打包带回家吃。”
陈幕小心翼翼收好这八钱银子,笑容就没从嘴角上下去过:“公子在哪我就在哪,我愿意在这打一辈子工。”
作者有话说:
深更半夜出没的我,读者宝贝们2024年新年快乐,这章掉落新年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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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了上去◎
今天的试吃会上共有三道新出的菜, 分别由宋墨玉、解宜年还有余庆出手。三人各做一道。
对于除自己之外研制出新菜的人,宋墨玉从不会吝啬奖励。她白纸黑字立下规矩,每个月试吃会上呈上来的新品菜, 获得认可被征用的每道菜都会给十两银子, 而且后续酒楼每卖出一道相应的菜,研制出这道新菜品的人都可以抽成百分之一。
更令人心动的是, 这条规则适用于酒楼的所有人,上至几位灶头师傅,下至洒扫杂工, 只要能做出美味的新菜品来都能领到这份奖励。
这条规矩一出, 虽然很多人一时间研究不出什么新花样, 可大家学厨之心却日益繁茂。更多了不少人开始读书识字,想从古籍中找出些奇妙的食方来。
“东家,我把您要的东西取来了。”冯其带着两个帮厨小工把放在阴凉处几个密封好的紫砂陶罐取了来。
这紫砂陶罐比瓦罐做工精细造价也高不少,但从外形看和酸菜坛子倒没什么区别。
宋墨玉揭开坛盖,将里头大小方块几乎相同的红色霉豆腐取了出来。
制作霉豆腐的原材料用的是嫩豆腐, 如果豆腐太老做出来口感会很干。
古代没有现成的霉曲, 是以宋墨玉便把切成一寸见方的豆腐一层稻草一层豆腐一层一层往上放,最后盖上一床棉被。七天左右的时间, 纯白色的霉就会自行长出来包裹着每一块豆腐,看上去分外漂亮。
等豆腐发好霉后,宋墨玉便把它们和上干辣椒粉、盐,淋上一圈黄酒,然后挪到紫砂陶罐中保存。盖好坛盖后还要在盖的边缘加一圈水达到密封的效果。如此封上个三五天后就可以食用了。因为有酒杀菌消毒的缘故,保存的时间还可以长达好几个月。
这三坛子霉豆腐是宋墨玉半个月前做的, 便是为了今天的试吃会。酒楼中近期的菜品削减了辣椒的使用, 这些鲜辣的霉豆腐按照块数售卖正好。
之前许多人都瞧见这豆腐长白毛的样子, 谁来看过都以为是坏了,要不是宋墨玉提前嘱咐过不让动,说不准就叫他们扔出去了。
没想到如今掀开坛子将豆腐一块块夹出来,不管是看着还是闻着都非常不错,让人嘴里忍不住开始分泌口水。
一小块,只要一小块,一定就非常下饭吧!
“我的霉豆腐好了。”宋墨玉将几块霉豆腐分别盛到小碟子里摆在桌上。
不出她所料,齐聚在厨房的伙计们一半人脸上露出期许,还有一半人脸上都是错愕。这霉豆腐和臭豆腐算是亲兄弟的,爱它的如痴如狂奉如圭臬,厌它的退避三舍谈之色变。不过一样食物创造出来,总会有属于它的受众群体。
宋雪名跑到宋墨玉身边,瞟了好几眼这霉豆腐,只觉得还没吃就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辣意:“妹妹,宜年兄的鱼圆也做好了。”
解宜年揭开锅盖,将锅里颜色恍如白玉的鱼圆捞入汤盆中。一条鱼,鱼头用来做煲,鱼头则可以做丸。
他做的这道菜名叫清汤鱼圆,以汤清、味鲜、滑嫩、洁白而著称。
要想让味道滑嫩鲜美,对鱼肉的要求还有处理技巧都很高。
解宜年选择了肉质鲜嫩弹性足的花白鲢为主料,把鱼头脊骨去掉后,用刀刮取鱼泥,剁碎后加盐慢慢搅打,当鱼泥起了粘性时加水顺同一方向继续搅打,直至起小泡后先静置片刻随后继续加水还有少许姜汁水搅打成鱼蓉。
解宜年一只手握鱼泥用虎口挤出,另一只手用勺子把鱼泥挖出放入冷水锅中,用小火加热,保持锅水似滚非滚的状态氽熟。
汆熟后捞起放入火上盛了清汤的砂锅中,只放盐和豌豆苗煮沸。煮沸后再盛入汤盆中,放置几颗加油和水焯过的翠绿菜心和一颗熟香菇做点缀。雪白的鱼圆飘在其中格外漂亮。
这样做出来的清汤鱼圆清淡却很营养,而且鱼字象征年年有余,圆字代表团团圆圆。不论是色香味还是名字,都让人有想尝试的冲动。
余庆则是做了一道肉包饭。
肉包饭是在猪肉糜中加入酱油、盐、胡椒粉、葱花还有鸡蛋,混合后顺着一个方向搅打均匀。然后把玉米粒和青豆粒过水焯熟后加入蒸熟的糯米饭中,放些猪油和盐抓拌均匀。
猪肉团和糯米饭团格子分团成块后,取一团糯米饭在其中填入一颗咸蛋黄,然后在外头裹上一层饱满的猪肉糜,就成了一个拳头大小的肉团。肉团放到锅中小火慢煎,利用锅铲翻面定型,直至焦香熟透。这样一份肉包饭切开时,里头外头有肉,里头有饭有菜还有蛋,用料扎实,口感非常丰富。
三样菜分成多份摆在桌上,谁也没想到最先吃光的会是余庆的肉包饭。
有饭有菜有肉,香喷喷热乎乎的谁也阻挡不了这个诱惑。
毕竟对这些打工人来说,宋墨玉的霉豆腐猎奇,初尝奇异美妙,多吃两口就感觉咸辣,需得许多米饭去配,而解宜年的清汤鱼丸,吃起来虽然清香鲜嫩,但口味太清淡,冬日里没有那么开胃。
几相比较下来,人人都屈从于自己味蕾和胃的选择,自然是先把那肉包饭抢吃一空。
一群人中唯独宋雪名和小灯硬生生端着一碗饭就着一块霉豆腐在那吃,捧场得不能再捧场。
宋墨玉看着他俩被霉豆腐辣得四处找水喝的模样,忍不住过去给了他俩一人一杯橘皮泡的茶。冷茶带着橘子的清香缓缓地冲淡了辣气。
“东家做得好吃,是小灯不太吃得辣。”宋灯咳嗽几声,又扒拉了几口饭。
宋雪名也跟着点头,有理有据道:“依我看,这三道菜倒是各可得个第一。”
陈幕和陈平把碗里最后一口肉包饭吃光,抬头看他:“宋郎君有何高见?”
宋雪名清清嗓子,在那三道菜前踱步,眉眼舒缓露出一个笑来:“余师傅的菜第一口味丰富,宜年兄的菜第一好看鲜嫩,我妹妹的菜第一划算独特。大家觉得我评得不好可不要见笑。”
这三道菜,一个评了味,一个评了色,一个评了性价比,谁也不落后谁。
宋墨玉暗想,原来我哥是端水大师。
余庆和解宜年也忍不住笑了。
众人自然对宋雪名这个说法毫无异议,都争先恐后地说要打包霉豆腐和鱼圆回去,等休息日的时候带给家里人吃。
试吃会后大家把酒楼收拾妥当后便各自散去,陈幕和陈平住在酒楼,宋墨玉则和宋雪名一道往家里走。
“哥,我怎么一天都没看到陈司悬,他上哪去了?”宋墨玉忍不住问道。
其实她下午就想问了,只是酒楼一直有事耽搁着才没顾得上。
“你不是说新画了一批食盒的样子给了如意坊,今天让他回镇上去取样品,顺道再接阿衡放学一起回来?你这就忘啦?”宋雪名一手拿着剑一手提着灯笼说道。
自从宋家和酒楼一块搬到县城后,还需要在云起书院上学的宋之衡便无人照看。
一家人便议定,每个月逢双和过节的日子接宋之衡来县城,其余时候便让他去和邵奶奶同住。本来纪嫣还怕儿子不乐意,打算主动留在镇上照顾他,但没想到宋之衡听说要去和邵奶奶住,答应得那叫一个飞快。
今天陈司悬被宋墨玉派去镇上办事,正好可以顺道把人接来,不用再另外派人去。
“这我当然没忘。”宋墨玉仰头看看天,月亮都躲在云层里,天上不过寥寥几颗不太闪亮的星星,“那现在都这个时辰了,他俩便是走路都该从镇上走回来了吧。”
宋雪名想了想弟弟那腿脚:“你要说走路妹夫还行,他会轻功,咱弟弟怕是够呛。”
“你这妹夫叫得倒是顺溜?”宋墨玉不由看着他。心里想着陈司悬有功夫在身,总不至于遇到危险,说不定只是带着宋之衡先回了家没有再来酒楼。不过这些日子陈司悬当真奇怪,总有些时候消失不见,问他也不说去哪了。
宋雪名咳嗽两声笑笑:“既然你认定他要与你相伴一生,那他不管进不进咱宋家的门,生是宋家人,死是宋家鬼魂你说是不?反正以后总是要叫妹夫的,现在叫顺口了多好,以后都不用改了。”
他才不会说是因为陈司悬答应送他一柄天山陨铁打造的宝剑呢。武林之中,目前唯一记载的由天山陨铁打造的宝剑可是武林盟主风长岁的佩剑啊!没有哪个剑客侠客不想来上一把吧?
“放心,就算有了宝剑我也不会忘了你。”宋雪名摸了摸怀里的佩剑,毕竟这是养父赠与他的,份量还是举足轻重的,“你想想多一把剑,你就可以换洗了,我是为了你好。”
“你嘟囔什么呢?”宋墨玉听着耳边有人碎碎念,就是听不清楚在说什么,可见宋雪名语速之快世所罕见。但她一想到哥哥被拐走多年,一直没有亲人陪伴难免孤独,才养成这种自言自语的毛病,不免心疼,语气又放软了些。
宋雪名摇头:“啥也没说。我是想话本里头人家小娘子小郎君的相恋,都会叫对方亲密些的称呼。你成天叫人家陈司悬的也不知道改个口。你想想人家都叫你啥,之前叫你墨玉,然后又叫你阿玉。”
宋墨玉倒是从没想过这茬,蹙眉认真想了会:“真的?”
怀揣着这个问题,宋墨玉眉头紧锁一路回了宋家。
“小姐,少爷。”门房粗沉的声音传来,给两人开了门。
“孙伯。”兄妹俩一块叫道。
虽然家里人都不太习惯被人伺候,但如今房屋大了,家里几个年轻人又都忙着不得空打理家里,所以宋墨玉便请了两个四十岁上下的老嬷嬷,负责些烧水洒扫浆洗还有做点简单饭食,另外还请了一个门房,负责点灯留门以及饲喂那些家里的骡子和马。
这些人事先由陈平仔细探过底,都是规规矩矩勤劳肯干的人,在以前的主家也从未犯过事,只是因主家家道中落又或者搬迁这才出来另寻生计。他们虽才上工了一个月,但做事样样妥帖,用着很放心。
“孙伯,我弟弟他们回来没有?”宋墨玉问。
“小少爷还有陈郎君黄昏时候便回来了,这会小少爷应当已经睡了,我见他屋里的灯熄了。”孙伯道。
“谢谢孙伯。”宋雪名拔腿朝里头走去,转头对着宋墨玉又说,“你看吧,我就说他俩早回来了。就是晚上搞试吃会他俩没去实在可惜,好在我还给他俩打包了些,我放到厨房去。”
“好。”宋墨玉点点头,她和哥哥的屋在东厢房,陈司悬的屋则在西厢房。宋墨玉的脚步忍不住朝着西厢房赶去,她正好去看看陈司悬拿回来的食盒样品。
宋之衡的屋果然如孙伯所说熄了灯,没想到陈司悬屋里竟也是漆黑一片。
搞什么鬼,难道今日如此疲惫,一回来便睡下了?总不至于是故意躲着她吧。她是有问题不过夜的人,今天说什么都得把问题说清楚。他要是对自己有什么意见就直说。
宋墨玉不信邪,放轻了脚步走到门前:“陈司悬?”
她顿了顿,想起之前宋雪名让她改个称呼的事,又喊道:“司悬。”
“你找我?”谁曾想那声音却是从她身后传来的。
只见陈司悬手里端着个木桶,手上还拿着两个药包,正笑着看向她。
宋墨玉立即从台阶上下来:“原来你没睡。我不是让你去拿食盒,你怎么拿了个木桶回来?”
“食盒我放你房间了,这木桶是我自己做的,本来想先盛些热水试试防水性,没想到正被你撞见了。”陈司悬把木桶递到宋墨玉眼前。
“降香黄檀木做的泡脚桶?”宋墨玉现在兜里有钱,也识得不少好物件,一眼就认出这是什么木材。
这降香黄檀呈浅黄色,纹理清晰,如行云流水,非常美丽,还带着淡淡的木质香味,又有很好的防水性和防腐性,属于是可以家传的物件,在木料中一向价贵。湖州鲜少见到这样的木料,要想得到还需得从海州采买。
“好端端的做这个干嘛?”宋墨玉看着这泡脚桶,虽说工艺看着是粗浅了些,经验不足,但是做得扎扎实实,一看就很用心。在她那个世界估计都能卖上万块。
“你体寒怕冷,每晚能泡泡脚总是好的。结果我每回让你泡脚,你就和我说你没有一个好看的泡脚桶,你懒得泡。之前我托海州三父子帮忙从海州带块上好的降香黄檀的木料过来,前几天可算运到云鹤镇了。当然这也不全是我做的,蒸煮烘干选料都交由如意坊的帮忙完成了,我只做了成型打磨这几步。”陈司悬拉着宋墨玉,“走,反正叫你赶上了,你亲自去试试。”
宋墨玉一时错愕,任由他拉着自己去了厨房。
黄檀木桶内放上药包又盛了大半盆热水进去,热气升腾,厨房里顿时氤氲出一阵热融融的药香。
陈司悬先用自己的手试了试水温,确认水温不会烫到宋墨玉又不至于温凉后才让她把脚放进去。
“这个泡脚桶还算好看吧,以后就算不每天泡上一回,你也隔三差五泡一泡,就当给我的手艺一个面子。”陈司悬坐在一旁,又提了桶热水过来,方便等会水不热的时候随时可以添,“你说你是仙女,你以前住的地方不用烧水就有热水可以洗澡,我想尽办法也做不出那样的东西,有这个泡脚桶也是好的。还有,我让陈平还有陈幕在这附近山头找遍了,发现一处隐蔽的温泉山洞,等你得空我带你去……”
“怎么不说话?”陈司悬说了许久都不见有人给反应,忍不住抬头。
“你怎么啰嗦得像我哥似的。”宋墨玉的声音有些闷。
水汽太多,陈司悬并未听清,不由靠宋墨玉近了些。
宋墨玉的手却攀上他的肩膀,亲了上去。
作者有话说:
好好好,你们过得好比什么都行。
得流感的亲妈猛猛喝药——
◎鸽肉常吃可以身体强健,清肺顺气◎
上一次如此亲昵还是在壁山县生死之际, 没有什么抵得上劫后余生失而复得的喜悦。但今天的亲吻却更带了些因情而起的情动。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他们似乎都能听见彼此如同擂鼓的心跳声。
洗脚盆里的水已然冷了, 两人气息渐平分隔开来。
陈司悬摸了摸宋墨玉的额发, 越看眼前的人越觉得心动可爱,世上所有珍宝都不及她万一。他收回手将原本想去给宋墨玉换一盆热水, 但他抬头之际,眼神却随之一冷。
“怎么了?”宋墨玉拉住他的手,捕捉到他眼里这一瞬的变化, 偏开头也想朝外看去。
陈司悬挡住她的视线, 微微笑道:“方才蹲得腿麻了, 我去给你倒新的水泡脚。”
“哪用这么麻烦。明天再泡吧,这么好的泡脚桶你放心我以后肯定天天用。”宋墨玉起身。
陈司悬也未坚持,只是给她擦干净手脚穿上鞋,然后把她送到房门口。
等陈司悬关上宋墨玉的房门后,转头一跃便沿着墙边上了屋顶。
那里空荡荡的, 什么都没有。
他远远朝着黑夜中审视, 一跃而下朝着某处飞速而去。
没一会当他绕过墙边时,便听到人的气息。
“陈大将军。”
陈司悬语气淡淡, 可听他对陈司靖的称呼已然是恼了。
大哥和二姐年长些,陈司悬平日在他俩面前都是规规矩矩的。但他和陈司靖没相差几岁,又都会拳脚是以更亲厚些,平常和高兴的时候都是叫三哥,不高兴了就直呼其名或者官职。
陈司靖抛过来一坛酒,哈哈一笑:“阿悬别生气, 为兄绝非故意偷看的。”
陈司悬稳稳接住那酒在手里掂了掂, 扯开了话题:“原以为你回京复命后会直接回军中, 如何在这?”
“说来话长,先陪为兄喝酒先。”
两人寻了个偏僻去处,坐在那至高处的屋顶上,吹着冷风喝着冷酒,你一碗我一碗。
“我此次回京复命,押解那王原纯一同进京让圣上亲自发落,谁知临进京中,这王原纯中毒而死,好在圣上未曾怪罪。只是他一死,王太公立即上书三份朝罪书,意指自己识人不清不堪大任求圣上发落。你知道我们圣上是个敦厚的性子,王太公三朝元老,如此低声下气,圣上便只革去王氏近年提拔的十来个官员的职务,上任以来所得悉数上缴国库,甚至未曾交予都察院查办。至于王氏本身则只小惩大诫,让其筹措黄金千两助陇州百姓重建家园。哪怕我与父亲在朝堂上据理力争,且有数位同僚声援也未曾有用。”
“万数条性命,圣上未免太敦厚了些?”陈司悬捏着手里的碗,声音就像这寒夜一样冷。
“圣上敦厚,难免受人奸人蒙蔽。你又不是不知圣上身边的瑶妃还有新进的迎昭仪都是王氏的人,尤其是瑶妃是王太公的小孙女。我出京前听闻瑶妃已然有孕,圣上子嗣单薄,若其诞下皇子,便会即刻册封为贵妃。届时王氏只怕风头更盛,朝中无人可以压制,父亲与柳慎大人推行的新政势必会受到阻挠,甚至可能成为我们身上的枷锁和罪状。”
陈氏与王氏之间,终究已是死敌。
陈司悬静静听着哥哥的话,他知道陈司靖还有话没说完。
“退朝后,圣上留下我与父亲,有意将荣嘉长公主牧昭嫁予我为妻。”
荣嘉长公主牧昭常年居于深宫,是圣上最疼爱的妹妹,年纪与陈司靖相仿,据说体弱多病,眉宇中总有一缕清愁,多思多虑却身体单薄的人总非长久之相。
昔年圣上并非没有提过此事,但那时候陈司靖总用粗鄙之躯只愿报效家国,不敢高攀公主的理由搪塞过去。
“父亲并未第一时间就答应,但我答应了。”陈司靖又喝了一口酒,平淡说道。他答应得那样快,甚至连圣上和陈国公都有些意外。
如此,陈司悬便明白三哥如此郁闷的原因了。
陈司靖本就是一只不愿受人掌控的鹰,所以他十五岁入行伍,在军中与将士同吃同睡,过着自己想要的生活,不愿为父亲所安排掌控。三哥也曾与自己说过,他心中的伴侣并非什么世家女子,最好是位巾帼侠女。待他功成身退那日,两人可以策马红尘,仗剑天涯,做一对平凡的侠客夫妻。
但现在他却答应成为驸马了。
“圣上虽然敦厚,可并不昏庸,陈王两家掎角之势才是他想看到的。你娶长公主,是最简单的办法,正可解朝中的困局。”陈司悬说完便叹了口气。
陈司靖却笑了笑,拍了拍陈司悬的肩膀:“你作何这副表情,为兄只是找你喝酒,这些话你听听便罢了。我方才见你与宋姑娘很好,我们兄姐弟四人,有你一个能得偿所愿,便很好了。”
他把酒坛搁在一边,在月下舞起九岁那年自创的飞花九剑。
飞花九剑原本九式,这一舞却有了第十式。
想来是陈司靖因缘际会新创的招式加到原本的九式之后,以花为阵,杀气磅礴。
“好。”陈司悬看剑舞看得入神,不由喝彩。
陈司靖收起剑,重在陈司悬身侧坐下,将刚才未喝完的酒一饮而尽。
他道:“婚期已定,便是今年春试结束后。想来此时父亲母亲还有兄长,都已经在准备中了。届时你若得空,就带着宋姑娘同去玉京城观礼吧。天亮后我即刻走了,我已离军月余,还有不少事要交待,没多少时日了。”
“何必这样急,阿玉她一直惦记着请三哥吃一顿冰煮羊肉。”陈司悬垂下手。
“原是我欠宋姑娘一顿的,来日再请你俩一起吃吧。我向圣上进献了宋姑娘的疫病药方还有土豆作物,圣上下令大俞朝所有官田还有宝陵县的农田先行推行,如无问题三个月后会全面推行。另外圣上派的封赏大使应当没几日就要到这了,我之前问过你宋姑娘会喜欢什么样的封赏,你说要一块圣上亲赐的金字招牌,她可以如愿以偿了。”陈司靖说完这些,半眯着眼睛躺在了屋顶。
寒风吹拂着他的衣角还有头发,人像是醉酒昏睡过去了。
陈司悬解下身上的外袍盖在三哥身上,一跃下了屋顶。
墙边处从黑影中走出来两个人朝着陈司悬行礼:“小公子。”
原是陈司靖身边的两个亲卫,一个叫向繁,一个叫杨简。
“三哥睡着了,你们等天亮再去叫他吧。”陈司悬压低声音道。
第二日是宋家好食酒楼的休息日,纪嫣坐车去养猪场看望宋飞鸿了,宋雪名拉着解宜年上祥云寺看日出,阿衡则由门房孙伯驾车送去镇上读书了。
等宋墨玉起来时,家里眼看就只剩下她和陈司悬。
她对自己今天的行程早有规划。
“今天惜玉楼开业,你不是说要去吗?怎么在这做起吃食来了?”陈司悬打了个哈欠倚在门口。
家里请了老嬷嬷后,日常的早饭都是她们来做的,宋墨玉要顾着酒楼几乎不在家里动手做饭。
宋墨玉一边回头一边说道:“今天霜霜要来,我俩约了一块,我想着刚好一块吃个早饭,自然不能随便做。”
“做什么好吃的?”陈司悬本来不饿,现下也有了兴趣。
“这道是红枣桂圆乳鸽汤,已经炖得差不多了。”宋墨玉指了指灶上的炖盅。
一只完整的乳鸽洗干净后切掉屁股的部位,然后下入加了姜片、料酒的开水中汆水。红枣去核,桂圆则只需要过水泡干净。这几样食材放一块加到炖盅里,加开水至八分满,隔水炖上半个时辰,吃前加一点盐和一把枸杞便够了。
鸽肉常吃可以身体强健,清肺顺气,红枣桂圆则有补血安神,温补脾胃的好处。
“如霜打理书肆,每日总要看上十来本书,常常不记得吃饭,吃些这个温养身体再好不过。”宋墨玉眼见这乳鸽汤炖得极好,笑着说道。
“你待她倒是好,怎么不记得给我也温养温养。”陈司悬的语气酸溜溜的。
“我怎么不记得你,你前两天说想吃红糖年糕,我这不是给你蒸上了?”宋墨玉无奈。
陈司悬走近几步果然闻到了红糖年糕的香味。
这红糖年糕做起来可比乳鸽汤麻烦多了,得先熬糖水然后加糯米粉和面,之后还要蒸两回,才能做出甜糯软滑的味道来。
陈司悬一下就心满意足起来,一拍胸脯:“等会你们去惜玉楼,看上什么我出钱。”
“真的假的?人家惜玉楼掌柜的可说了,要做宝陵县第一玉楼,价钱可不会便宜。”宋墨玉揭开蒸笼,捏了捏已经可以出笼的红糖年糕,捻起一块递到陈司悬嘴边:“小心烫。”
陈司悬吃进嘴里连连呼气:“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手没烫到吧?”
却有人的声音传来:“两位,我是不是该回避一下?”
笑如清风,正是苏如霜。
宋墨玉之前嘱咐过,如果苏如霜来家里不用通报,直接把人往屋里领就是。
宋墨玉在好友面前脸不红心不跳:“你来得正好,开饭!”
三人用过早饭后,一齐走路去那惜玉楼,一路上还碰到不少和他们一个目的地的人,他们边走边聊天,说了不少惜玉楼的事。
惜玉楼的掌柜据说姓冉,名叫冉惜玉。都说神仙难断寸玉,但这位冉掌柜挑选的毛料很少有不出玉的,更有一手琢玉的好本事,哪怕是取完手镯后的玉石边角料经她雕琢也能变成赋予无限美意的艺术品。技法成熟灵动,浑然天成,即便是有几十年手艺的老师傅也不得不在她面前甘拜下风。
今日惜玉楼开业,给城中大大小小商铺的掌柜都下了帖子,宋墨玉便叫上苏如霜一块去看这热闹。
惜玉楼开在玉石街上,将三间二层楼的铺子开成一家。这惜玉楼的隔壁就是珍宝阁,对面就是金玉坊,这两家都是县城里老字号的店铺。今天惜玉楼开业,还开在离他们这么近的地方,两家的掌柜都只坐在铺子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朝外看着。
大家都图个看热闹,也不管兜里有没有那三瓜俩子的都一个劲往里挤。
宋墨玉随着人流进去,一进去便惊住了。这些展柜的布置还有陈设,怎么和她那个世界的玉器店那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