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等她拨开身侧的草丛,准备坐下来先把带来的午饭吃了时,本来愉悦的心情却突然戛然而止,一个人正躺在前方的草堆里。
“啊——”绕是宋墨玉胆子大,也被吓得当场大叫。这声音惊起不少停驻的飞鸟。
大叫过后宋墨玉冷静下来,第一个反应是先上前确认这人的死活。
看这人身上的衣着不凡,布料上乘,若是真死了,是被谋财害命的可能性极大。若是牵涉命案,她得即刻下山上告官府。
宋墨玉大着胆子走到离那人一米多远的距离,伸出登山杖戳了戳:“喂,你还活着吗?”
没有反应。
宋墨玉只得绕到这人的跟前。凑得近了,宋墨玉却没有闻到尸体的腐烂气息。她蹲下身来,继续用登山杖翻动这人,也没有在这人身上看到什么血迹。
“饿。”一个微弱的音节从这人嘴里发出,因为过于微弱,宋墨玉并没有听清。
宋墨玉立马又吓得往外跑了十几步,最后躲在一棵树后,从空间里取出了菜刀。功夫再高也怕菜刀。这人看着手边没什么利器,她有菜刀在手,就算不能震慑住他,也能先下手为强。只是不知道这个朝代,砍死人有没有正当防卫一说。
许久,那人翻了个身,颤颤巍巍地往前爬了几步,然后拿起了宋墨玉掉在地上装着酸梅汤的葫芦。
“咕咚咕咚……”男人也许是渴极了,也不想干不干净,有毒没毒,拿起来就往嘴里倒。
“嗯?酸的?甜的?有味道?!”陈司悬微闭的眼睛彻底睁开,他坐直身体,一口又一口,直接喝了个底朝天。
“原来没死啊。”宋墨玉把一切看在眼里,躲在树后嘀咕,有点心疼这一葫芦酸梅汤。
转而又想算了算了,这人嘴唇干裂,脸色发白,看来是饿了好一阵了。酸梅汤能救一条命,就当是积德行善。
宋墨玉不知道这人底细,不打算露面,正打算偷偷开溜时,却听到空间里传来声音:
宿主已满足解锁部分药膳商城条件,是否确认解锁?
宋墨玉来不及多想,立马在脑海中回应:确认!
意识进入空间后,酒楼第三层那一个个黑漆漆的小盒子跳动起来,其中一个自动来到宋墨玉眼前。药药的声音响起:“宿主现在有机会选择一类药膳配方,请谨慎选择。”
宋墨玉毫不犹豫:“心血不足。”
一道金光闪过,原本黑漆漆的小盒子变成了一张悬浮在半空的药方。
上面用整齐的楷书写着:
“莲子茶:百年古莲子心2克,生甘草3克。取其二味以开水冲泡,代茶饮,每日数次。
雪羹汤:海蜇30克,鲜马蹄果15克。将海蜇温水泡发后切碎与去皮的马蹄锅加水熬煮。分次饮下。
如此,十日可愈。”
眼尖的宋墨玉发现在这药方下面,居然还新增了一个进度条,名为兑换度。下面有一排小字:兑换度每满10点,可兑换一份莲子茶或雪羹汤成品。
这倒是有点像她以前玩过的小游戏。
“药药,这兑换度是什么鬼东西?在哪涨这玩意。”宋墨玉忍不住问。甘草和马蹄果倒是好找,但是这百年古莲子的莲心还有生长在千里之外东海的海蜇就很麻烦了。不在这商城兑换,怕是很难寻到。宋墨玉有种自己被系统坑了的感觉。
宋墨玉没有等来药药的回答,倒是等来了另外一个声音。
那声音沉沉的,有些干涩,更有些有气无力,缓缓地回荡到宋墨玉耳边:“姑娘,在下陈司悬,多谢姑娘一饮之恩。”
宋墨玉意识抽离空间,反应过来。
她警惕地看着与自己一米之隔的男人:“没什么好谢的。你既没事,便速速离去吧。我是与同伴一起来的,该走了。”说着她把刀亮了出来。
刚才看不真切,现在看清全貌,她才发现眼前的男人生得一副好皮囊,濯濯如春月柳,可惜面黄肌瘦,鹄形菜色,看着就跟快死的人回光返照似的。只是她不是以貌取人的人,皮相不代表人品,现在在荒郊野岭,这人看着瘦弱但终究是个男人,若真想要图谋不轨,她真是叫天不应叫地无门。
陈司悬看到那刀,眼里闪过一丝亮光,心里叹息,如此精妙的材质,本可做神兵利器,怎么做了把菜刀?还在一位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手中。
“姑娘不要误会,我只是想把葫芦还你。”他把葫芦递过来,肚子却不合时宜地发出咕噜声,陈司悬脸上染过薄薄红晕:“姑娘见笑了。在遇到姑娘前我已经饿了三天了。所以路过这里时才会晕倒。幸好遇到姑娘。”
宋墨玉见他举止有礼,言辞恳切,不像大奸大恶的人,心里的戒备放下些许,从背篓里拿出用油纸包着的菜碗。揭开油纸,碗的下面是满满一碗白米饭,上面盖着凉拌豆皮和芋头排骨,看着莹润诱人。陈司悬一手按着腹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这碗饭。
天底下竟然还有他没吃过的菜肴?不知道是什么滋味。是不是也能像那葫芦酸梅汤一样让他尝到味道。
“这是我的午饭,看你可怜……”宋墨玉顿了顿,“就便宜点卖给你吧。五个铜板。”她实在善良,都没算酸梅汤的钱。
陈司悬:“……”
他摸了摸衣袖,空的。摸了摸腰间,空的。陈司悬出门从不带银钱,毕竟他从不需要自己付账。陈司悬找了半天愣是没在身上找出一个铜板来,表情僵住,人生从没有过这么窘迫的时候。
宋墨玉见状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什么人啊,穿得人模狗样的,还白喝了她的酸梅汤,现在想吃她的饭,居然连五个铜板都没有。
宋墨玉心里犹豫,要不要做个好人,先免费给他吃,让他打个欠条。万一有机会碰到再找他还钱。没曾想,陈司悬直接从脖颈处拽下一块古玉:“在下囊中羞涩。不知道这块玉可否换姑娘手中一饭?”
宋墨玉眼前一亮,那是一块做成观音像的翡翠吊坠,看着就贵。
“行。”宋墨玉一手交饭一手拿玉,生怕陈司悬反悔。
两个人都自觉做了一桩好买卖,心里头高兴。陈司悬的吃相极其优雅,他夹起一筷子豆皮,斟酌许久后才放进嘴里,细嚼慢咽。
金黄色的豆皮脆薄清爽又带着一丝辣味!好吃!
他又夹起一筷子芋头,芋头软烂入味,香甜清香,好吃!
巨大的喜悦在陈司悬脑海里炸开。
然后宋墨玉便眼睁睁看着刚才还吃香优雅的人,一下子狼吞虎咽起来,就跟牢里放出来似的。
“大哥,你吃慢点啊。噎死了别怪我啊。”宋墨玉瞪眼。
两人趁着吃饭这会聊了两句,走到山脚下告别。
宋墨玉看着手里的古玉,终究还是良心占了上风:“喂,你要是有了钱想把这玉赎回去,你就去云鹤镇宋屠户家找我。说是五个铜板就是五个铜板,我不坑你。”
陈司悬愣了一下,笑着点头。他站在树下看着宋墨玉背起一捆柴走远。
等到人看不见后,陈司悬才快步朝另一个方向走去。他得快点去试试,他的味觉是不是真的恢复了。
宋墨玉走远后,才发现药膳商城里,那个解锁的药方下兑换度居然涨了1???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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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面金黄后洒上一把嫩绿的葱花还有粒粒分明的白芝麻◎
她隔一会就看一下兑换度,却发现和陈司悬分别后,这兑换度就跟死了一样,一动不动。
等宋墨玉折回去想找陈司悬的时候已经晚了,哪里还看得见人影。
天下之大,陈司悬的口音也不像是本地人,要是走了,她还上哪找去。她问药药这陈司悬到底什么来头,这兑换度到底怎么来的,药药又在装死,推说不可说不可说。气得宋墨玉在随身空间里对着小黑盒子就是一顿猛锤。
宋墨玉兴高采烈地来,气急败坏地回去了。她这回家路上的怨气,都快养出来十个邪剑仙。宋墨玉正愁没地方出气,却在街口看到个熟人。
当然不是她的熟人,是原主的熟人——李修文。
李修文脸色就像乌鸦一般黑,看着就跟有人欠了他一百两银子似的。他挡在宋墨玉的必经之路,手里攥着一本看不清名字的线装书,似乎已经等她多时,一直等到这太阳西落才等到人,已经很不耐烦了。
“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投。”宋墨玉心里叹息。她为了省点力气,把背后装着野菜的竹筐,还有一捆柴放到了地上,静等着李修文放屁。
李修文看了宋墨玉良久,久到宋墨玉挠了好几下手背上被蚊子咬出的红印,都没见这人张口。
“嗤。”宋墨玉笑了声,没了耐心,垂手提东西准备走人。
李修文先是一愣,随后立马伸出一只手,拦住了她,神情却是一脸冷然:“宋墨玉,你现在越发本事了。以前以为你只是愚昧蠢笨,但好歹心是善的。现在你竟然为了和我纠缠,欺负我娘和弟妹,你以为这样我就会趁了你的心,多看你几眼?毒妇!”
自从宋墨玉当街找他娘要债这事过后,他日日都听他娘大哭大闹,好几次险些哭晕过去。可李修文笃定宋墨玉这番作为只是为了引起他的注意,好和他重修于好。他自以为识破这种小伎俩,在家里按兵不动,等着宋墨玉按耐不住后自会上门讨好他,就像从前一样。
没想到坐等右等,愣是没看到宋墨玉的踪影。李修文一直在这守了一下午,才等到宋墨玉出现,晒得头都发昏,怎能不生气。
宋墨玉:“傻逼。”
李修文:“?”
“听不懂?没关系啊李大秀才,我为你解释咯。你以为我当真喜欢你啊,天下男人多的是,你不过就会念几句酸诗,会写几篇狗屁不通的文章,长得一副软饭男短命鬼的相,街上随便拉一个都比品貌端正心思纯良。你真是给男人丢脸啊,怎么软饭就是好吃点吗?以前你是不是觉得我看你的目光很深情啊,其实每次我看你吃我拿去的猪肉,都在想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还好过去没让你占到便宜,不然光是想想都恶心得吃不下饭。”宋墨玉吐字清晰,一顿输出,站在比她高半个头的李修文面前,丝毫不俱。
“你——你!黄蜂尾后针,最毒妇人心。毒妇!毒妇!这些年,是我看错你了!”李修文怔愣中,脸红了大半,被硬生生逼退几步。
附近本来没甚么人注意这个角落,可奈何宋墨玉的声音实在抑扬顿挫,穿透力十足。竟然吸引了不少人驻足。
李修文自负清高,不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前骂那些他娘常说的腌臜话,愣是只会翻来覆去说“毒妇”两个字。
“啊对对对。我是毒妇,你这些年的衣裳笔墨束脩,家里的租金吃食,可都是欠我这个毒妇的银子呢。你还好意思说我是毒妇,不好意思,我就是毒妇。不毒到你家把二十两银子还完,这事没完。”宋墨玉冷笑。
本来之前宋墨玉当街要债这事还没彻底传开,今天这一遭,昔日旧爱竟反目成仇的戏码,顿时让这事疯狂地传播开去。
“听说了吗?!宋家小娘子当街要李大秀才还钱!”
“李大秀才竟是个吃软饭的?”
“这泼天的热闹竟然叫我赶上了,我当时真想回家把我两个弟妹喊来听!”
议论声一半一半的,有人说宋墨玉心思歹毒,竟因爱生恨泼脏水。也有人说宋墨玉开了窍,总算想通了。亦有人说李修文心口不一,虚伪无节,活该。
此为后话。
宋墨玉只知道她背着竹筐提着柴走的时候,李修文已经气得浑身颤抖,在众人的议论声中跑回家去了。
太阳已经西落,宋墨玉一张小脸却因为跑得太急红扑扑的:“娘!弟弟!我回来啦!”
“阿玉。”纪嫣帮着宋墨玉卸下竹筐,拿着手帕擦了擦她脸颊的汗珠:“怎么去了这么久?要是再不回来,我就要给你爹去信,让他回来去山里寻你了。”她是真的担心了,眉毛紧蹙。
“怪我怪我,娘你看,我采了了好多苋菜。这种野菜吃了对你的身体有好处,我就采了这么多。等我做给你吃。”宋墨玉看到纪嫣后,一点都不觉得累,反而兴致勃勃地介绍起她的战利品。
她进了厨房发现灶台上的锅盖底下,还罩着半盘子芋头排骨,她疑惑地问:“这不是给你们做午饭吃的吗?怎么没吃完?”
“我也想吃完啊。娘说要留给你吃。”宋之衡幽怨地飘过。
宋墨玉哭笑不得:“哎,我中午不是打包了一碗饭走吗?”
“娘说你最爱吃排骨了,就要留给你。”宋之衡噘着小嘴。他老是觉得爹娘偏爱二姐,果然是没错的!
纪嫣脸上也有些不好意思,她连忙过来哄宋之衡:“阿衡,你姐姐她身子骨弱,要多补补。你不是喜欢吃糖葫芦吗?娘明天就去给你买。”
“嗯。那好吧。那我要两串。”宋之衡伸出两根手指。平常爹娘怕他牙疼,糖葫芦一个月只准他吃上两回。他这次得多要点!
“好。”纪嫣见儿子不介意了,心里暗松了口气,连连答应。
“不行。山楂吃多了不消化,只准吃一根。”宋墨玉一边把苋菜倒出来,一边说。她小时候就是个嘴馋的,吃的时候只顾嘴快活,没什么节制,最后还是自己难受。
“娘啊,你管管姐姐。”宋之衡拉着纪嫣的胳膊一阵晃悠。他长得胖乎乎的,险些没把纪嫣拽倒。
宋墨玉瞟了他一眼:“吃两串糖葫芦还是吃我做的好吃的,你选。”
“你先告诉我做什么好吃的。”宋之衡只恨自己是个没出息的,刚问出口,就感觉自己的口水在止不住地泛滥了。
“酱香饼。”宋墨玉撸起袖子,边舀了一勺面粉边笑着说。她在面粉中缓缓倒入开水,用筷子搅拌,直等面粉成絮状后,再揉成光滑的面团。
宋墨玉对酱香饼的爱,是其他饼都无法替代的。她永远记得上中学那会,因为早上太困没什么胃口,但又不能不吃早饭,于是她就去校门口的小摊上买一份酱香饼。
那个阿姨卖了二十多年的酱香饼,送走了不知道多少届学生。那种香香脆脆的味道她永远难忘。
做酱香饼,酱料就是它的灵魂所在。好在随身空间里,有她所需的所有调味料。
宋墨玉拿了一个小碗,往里抖入一勺面粉,一勺白糖,一勺蚝油,一勺豆瓣酱,一勺番茄酱,半勺十三香,又加进去半碗清水。先搅拌过后再倒入热锅里慢慢搅动,一直到酱变得粘稠为止,就可以盛出来晾凉了。
宋墨玉拿起擀面杖把醒发好的面团均匀地擀开,在上面擦了一点油,然后提起面饼的边让油把面饼的一圈都沾满。
“姐,你洒的这是啥?”宋之衡本来在烧火,冷不丁地站起来。
正好看到宋墨玉往面皮上洒孜然粉和辣椒粉。
“水蓼的粉末。”宋墨玉知道这个朝代辣椒还没有传播开来,随口胡扯。反正水蓼也是辣的。
“闻着有点呛人。阿嚏。”宋之衡打了个喷嚏。
宋墨玉正好借口把他推了出去:“那你就出去待着,做好了叫你。”她松了口气,暗想还好宋之衡没问酱料里的番茄酱、豆瓣酱是什么。看来她得找时候自制这些常用的酱料,免得真被发现的时候不好解释来处。
抖完粉末后,宋墨玉拿起菜刀在面皮上切了几刀,其中一刀切得大一些,方便盖住按照刀痕折叠起来的其他面皮。折叠好后再次把面皮擀成薄薄的面饼。
起锅烧油。
下锅的面皮不需要很平整,宋墨玉就喜欢吃带褶皱的。她先把朝上的一面刷上一圈酱料,等另一面煎到金黄微香后继续刷酱料。两面金黄后洒上一把嫩绿的葱花还有粒粒分明的白芝麻。
宋墨玉手起刀落,切成大小不等的几块。光是闻着味就觉得外酥里嫩,香麻了!
宋之衡是第一个来试吃的,他小心翼翼拿起一块,一口下去,面皮酥脆,唇齿留香。好吃!
“呦!好香啊!”丁伯家里是卖馒头的,他正推着一车面粉路过宋家家门口,却忍不住被这阵浓郁的香味吸引住。
作者有话说:
李修文:自信。
◎宣纸上正是古雅质朴的四个大字“宋家好食”◎
“伯伯好。”宋之衡礼貌地喊道,他的手上和嘴角还沾着油星子和白芝麻,看着跟小花猫一样。
“丁伯伯。”宋墨玉也跟着喊。她记得丁伯,她刚穿来的时候,她爹就去跟丁伯学过做馒头,还夸丁伯的手艺高超。家里也经常去买丁伯家的馒头。
结果自从宋墨玉开始做饭后,宋家已经好多日子没去买过了。
丁伯站在门口,朝院子里的几人点了点头。
“您进来坐会吧。”纪嫣客气道。
丁伯连连摇头,汗从头上滴落:“不啦不啦。你嫂子还等着我回去吃饭呢。我要是回去晚了,她又要跟我急了。”
因着宋飞鸿不在家,纪嫣本就只是客气一说,没打算真请丁伯进来坐坐,是以听到他这么说,便笑了笑,没再多话。
倒是丁伯忍不住问:“你家这是做什么呢?怪香的。不怕你们笑话,我鼻子就是灵,刚进巷子口就闻到了。”
其实哪里只今天闻到香味呢,最近几乎每天都能闻到各种各样的香味。一向不开火的宋家,烟囱里冒起浓烟,院子里飘着饭菜香,丁婶早就好奇了,一直催着丁伯来看看。只是丁伯每天忙着,也没空好意思来打听。恰好今天运面粉,又见宋家远门开着,才走了过来。
宋墨玉也大方,直接进了厨房用盘子装了一块酱香饼递出来:“伯伯,这是我做的饼,您尝尝看怎么样?”
眼前被切成三角形的饼,色泽金黄,刷着一层赤红的酱料,光是闻就已经叫人口水泛滥了。丁伯觉得他是该拒绝的,这饼一看就是用油煎的,油价也贵呢,他怎能贪这个便宜。
可这香味太诱人,丁伯咬咬牙,最终还是忍不住伸手把饼拿了起来。
丁伯顿时感受到一股从未有过的口感。这饼外酥里软,辣得恰到好处,葱花和白芝麻更是把口感丰富到了极致,搭建出分外独特的风味。
丁伯和面粉打了几十年的交道,主要卖馒头,包子、饺子、饼、面条他也是信手拈来,有自成一派的手艺。可眼前这金黄赤红的酱饼,怎么?怎么能做得这么好吃的。
一开始是狼吞虎咽,随后丁伯像是不舍得这味道消失得太快,开始细嚼慢咽起来:“阿玉,你这饼子真是第一回做?这做的也太好吃了。这饼叫什么名字?”他以前咋不知道宋家的二女儿,这么会做饼吃呢?
“若说是第一回,也不尽然。自打我溺水后因祸得福,晚上总梦到一些吃食的菜谱。醒来后我就学着做了,没想到味道不差。这饼的名字也简单,就叫酱香饼。它的好吃大多都来自上面涂抹的酱料。”宋墨玉笑着说。她对家里人说是梦中拜师,对外的口径却是梦到菜谱。
她是要做吃食买卖的,早晚得让街坊四邻知道,以前从不进厨房的宋墨玉,是怎么突然有这么好的厨艺。
“这是你的大机遇啊。”丁伯怪不得和宋飞鸿是好友呢,都对宋墨玉的说法深信不疑,听他的语气,还很是羡慕。他怎么就没碰到过这种梦到菜谱的好事呢?难道是因为他没去寺里烧过香?还是因为他没溺过水。
丁伯又夸了宋墨玉几句后,急匆匆走了。
“娘,丁伯伯怎么没吃完就走了?”宋之衡不解地问。他刚才看得清楚,丁伯手里还剩了半块酱香饼。
纪嫣却但笑不语。
宋墨玉想想都知道,丁伯肯定是想把剩下半块拿回去给丁婶吃的。家人之间总是这样的,在外头若吃到什么好吃的东西,好玩的东西,总会惦记着给家人带一份回去。
丁伯走后,宋墨玉又做了一道凉拌苋菜,把那半份芋头排骨热了一下,一顿晚饭便成了。
晚饭过后。
宋墨玉走进屋里,手里还拿着一支毛笔和一块木板。她脸上有一丝窘迫,不好意思地开口:“娘,您教我写毛笔字好不好?”
要开小摊,总得写个招牌,写个菜价。她只会用钢笔写简体字,哪里会使毛笔。原本想借助原本身体的本能试着操纵毛笔写出来,没想到原主的字比她自己写的还难看。宋墨玉不得已,只得灰头土脸地来找纪嫣。
纪嫣看着木板上笨笨呆呆的字,却有些惊喜:“阿玉,你的字倒比以前多了一些锋芒。”
“是吗?也许是我解了劫数,所以这字也进步了。”宋墨玉对着木板看了看。以前她写钢笔字时,老师好像也夸过她的字迹锋芒毕露,很有个人风格。
“是。”纪嫣接过木板端详,目光柔和,“以前你爹总让你和我学写字,你怎么都不肯。现在你肯学,我当然高兴了。只要你每日练习,肯定很快就会有进步。”
说着纪嫣便带着宋墨玉去了另一个房间。
那个房间平时没人住,算是家里的书房。书架上放着纪嫣珍藏的书和字帖。书案上放着毛笔、宣纸、砚台一类的东西。家里平时除了纪嫣,几乎都没有人会来这里。一家四口人,除了纪嫣愣是没有一个爱读书写字的。
纪嫣看着一副病恹的模样,可当她坐在书案前提笔时,便仿佛换了一个人。
正所谓文人的笔,武者的剑。纪嫣写字时,整个人就像一下有了精气神一般。起笔收笔一气呵成。
宋墨玉探头看去,宣纸上正是古雅质朴的四个大字“宋家好食”。
这便是刚才宋墨玉写在木板上,但嫌写的难看的四个字。
“你今夜便照着我这四个字临摹吧。”纪嫣把位置让给了宋墨玉。
鬼使神差的,宋墨玉点头答应了。但她有点心疼这些宣纸,忍不住问:“娘,要不我去摘点芭蕉叶来练吧?我这字丑丑的,配不上这么好的纸。”
纪嫣摇摇头:“你忘了你外祖给我的陪嫁是什么了么?”
宋墨玉在原主的记忆里一搜索,好嘛,不愧是曾经的书香门第,没落了愣是还陪嫁了两大箱子宣纸。这确实很文人风骨,牛。
练字时,纪嫣从不说宋墨玉所习字的好与坏,只偶尔开口说下宋墨玉握笔的手势,手腕要使的力度,以及背脊一定要挺直。
宋墨玉一一按照纪嫣说的改。
母女俩在这房里不知不觉待了两个时辰。纪嫣许久没这么熬过,眼睛里都是倦意,可还不说要去睡。
宋墨玉先遭不住了:“娘,您先去睡吧。我爹回来要是知道您教我练字熬坏了身体,肯定把我从宋墨玉打成宋猪头。”
“阿玉你是小姑娘,怎么能用着猪头说自己?再说,你爹怎生舍得?”纪嫣虽然知道女儿在开玩笑地关心她,还是忍不住说,“今天天色已晚,你也早点却歇息吧。都怪娘不好,早知你在山里劳累,娘还累你到这么晚。”
“怪我笨。总也写不好。”宋墨玉比较着她和纪嫣的两幅字,两个时辰的努力,她也只是学了个皮毛。这区别就跟一个是书法家写的字,一个是小学生。这完全没有可比性啊!
宋墨玉无奈了:“娘,我能不能用你的字找人刻到这木板上做招牌?”要她写出纪嫣这样的字,起码还得过个十年吧。
“好。那这个要吗?”纪嫣负在背后的手伸了出来,她手里拿着几个小木牌。上面正是写着“溜肥肠”、“肝腰合炒”、“凉拌豆皮”等几个菜名。
“娘!呜呜,还是你最疼我了。我爱你!”宋墨玉上前就给了纪嫣一个大拥抱。
纪嫣饶是古井无波,也被女儿的话红了脸:“多大了,姑娘家总要含蓄些。”
“我不,我就是爱娘。我爱爹爱娘爱弟弟。”宋墨玉才不管,噼里啪啦说了一堆。她心里更是发誓,莲子茶、雪羹汤,她一定要尽快找机会做出来。明日要去街上寻摆摊的合适场地,顺便去打听打听有没有人见过陈司悬此人好了。
作者有话说:
摆摊倒计时
宝陵县,描月客栈。
“公子你可算回来了。”店小二迎了出来,一脸看大鱼的稀罕表情,手里拿着一条浸过热水的干净毛巾递上去。
陈司悬接过擦了擦手,抬眼:“跟我来的那两人呢?”
“他们这几日在四处寻您,每日天黑才回。不过给小店留了一只信鸽,说是看到您回来,马上把信鸽放出去,他们就知道了。”店小二按照嘱咐,一字一句都没敢遗漏。
“嗯。把信鸽放了吧。”陈司悬一路赶路回来,身体疲惫,又说道:“给我准备热水沐浴,另外备一桌酒菜,你们镇上还有什么好吃的,一并买来。”
“好嘞!”店小二欢天喜地地准备去了。原因无他,这位陈公子的随从可是放了二十两银子在他们这里。只要把这位爷照顾好,就足够抵得上他们客栈几个月的流水。可惜他们打听来打听去,也不知道这位公子到底是什么背景出身。或许是哪个大城的富豪,偶然路过他们这穷乡僻壤吧。
陈司悬沐浴完换上一件烟色软缎长衫,他出来时,两个打小跟在他身边的护卫已经在楼下等候多时。
他们是两兄弟,从他们的爷爷开始就是随着陈家姓。他俩一个叫陈平,一个叫陈幕。一个持刀,一个持剑,都穿着绣有陈家家徽的墨色暗花袍,往那一站便能用挺拔英俊四字形容。看到陈司悬后,他俩多日悬着的一颗心才算落下。
陈司悬走到酒席前坐下,嘴角微微上扬,一副心情很好的模样。
兄弟俩互看一眼,最后还是哥哥陈平先开口:“公子,您这几天去哪了?我们把周边村镇都找遍了。再寻不到,就要回家带雪爪来找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