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小丫头走了,忍冬和茯苓掀了一角车帘往外看。
“小姐,只剩陶嬷嬷那两辆车了。”
冯妙嫦心下一沉,“咱们那几房人呢?谁跟着车?”
“都不见了,是冯全带着他那队人跟着咱们的车。”
冯全是陶嬷嬷的儿子。
这是要做什么?祖母是觉着只让她关家庙里还不够,想让陶嬷嬷在路上教她学乖吗?
想到小时候在陶嬷嬷那里吃的苦头,冯妙嫦歉然地看着忍冬和茯苓,“路上先忍着,等到了我再想法子。”
小时候她都能在祖母面前挣出一席之地,她自问比那会儿长进多了,不信现在就不行了。
家庙里呆着她认了,可让她见天对青灯下抄经苦巴巴地过,她不想认!
所以晚上在丰谷县的一家客栈里宿下,吃罢夕食后,见陶嬷嬷过来,冯妙嫦很淡定。
陶嬷嬷让忍冬和茯苓下去,她也由着了。
和她想的一样,陶嬷嬷坐下来说要给她讲女德典范,冯妙嫦忙端正坐好,很是乖觉配合。
一通通大同小异的贞洁烈女的事迹听下来,血色从冯妙嫦脸上一点点褪去,白生生的看着就跟没了活气儿,攥紧的手心里,指甲嵌出了深痕,她都觉不出疼来。
陶嬷嬷看她的神色就知道她领会了,如此也不急于一时。
“六小姐,你身子弱,早些歇着罢,明儿我再来。”
木头人一样送走了陶嬷嬷,冯妙嫦跌坐到椅子上,身上一阵阵地发寒。
她没想到祖母会狠心至此,竟是这样的打算。
这会儿想来,自己是多么天真烂漫。
祖母不止想要她死,还要她自绝于人前,好成就冯家女贞烈的名声!
而地点都是精挑细选的,要进了凤翔境内才是最好。
真是用心良苦的好算计,她那样明明白白地自绝于人前,父母和兄姐弟妹他们只会当是她自己想不开,哪会怀疑别的,再伤心也不会怨怪祖母,一家子照旧和睦过日子。
冯妙嫦心里堵得难受,眼泪自有主张一样不停地涌出,连着串地滴落,很快就打湿了衣襟。
打小学的乖,她很明白遇事哭泣是最无济于事的,可这会儿她却怎么也控制不住。
她虽亲近不来祖母,却是发自肺腑的敬重。
对于祖母的严苛,她也能理解,毕竟当初一个寡妇带着没长成的儿子们守着偌大的家业,唯有树起好家声才能立起来。
虽到如今已走得太极端了,心里还是慈爱的。
这会儿冯妙嫦知道自己大错特错了,冯家的这些女孩儿,在祖母眼里只是工具,若有损家族利益,连怎么死都身不由己。
祖母一旦出手,就不会给人退路。
若她不肯自绝于人前,陶嬷嬷也不会让她活到进家门。
到时掩饰得当没人会怀疑,不过换了羞愧绝食自绝的名头,也差不了多少意思。
她抬手抚到耳垂上那枚小小的福字赤金耳饰,是去岁母亲挑的样子,给她们三姐妹一人打了一对戴着。
嫁到裴家后,只要衣裳配得上,她都要戴着这对福字耳饰。
在她心里就觉着母亲和姐姐妹妹还在她身边看着她,陪着她。
与其受折辱……
可手上却使不上力,她扣着那枚小小的耳饰却始终摘不下来。
她才刚满十八岁,正是大好的青春年华,就这么去了又怎会甘心!
可冯全和陶嬷嬷带着人时刻盯着她,她根本走不脱。
外面打家劫舍的也多,就算跑脱了,一个弱女子带着两个婢女怕是走不多远就要被人盯上。
想到老妈妈们背地里嘀咕的那些庙会灯会被拐女子会有的下场……
父亲任地太远,找人送信也来不及,而且在陶嬷嬷母子的眼皮底下也送不出去。
房门突然被撞开,忍冬和茯苓神色慌张地跑进来。
那边两个关好门过来,眼泪扑簌簌往下掉,“小姐,我们听到陶嬷嬷和冯全说……说……”
“说什么?说我活不长了么?”
“小姐咱们想法子走掉去找三老爷吧?”忍冬也带了哭腔。
“你们出得了这院子么?”
忍冬两个想到刚才在他们包下的院子门口,两人不过是想探头往外望下,就被冯全手下的人给撵回来了。
也是因着这个起了疑,路过厨下听到陶嬷嬷母子在喝酒说话,刚好那会儿没人,两人才偷听了那一嘴。
“那也得想法子呀,小姐你不能等……”那个死字两人怎么也说不出来。
冯妙嫦忽然意识到,忍冬两个也没活路了,两人被留下是要陪她一起死的。
或者为着不让三房的人起疑,两人路上就会被“病死”。
三条人命!凭什么!
即便最后都是死,她也要抗上一抗!
这几日陶嬷嬷为了让她想通,一天里也行不过八十里,这样最少也要半个多月才能到凤翔。
有这些时间,总能找到机会跑掉,等去了父亲那里,她就安全了。
待到父兄起势之时,这一切必要有个说法!
冯妙嫦很快计较停当,拉着忍冬和茯苓如此这般小声说了。
第二日起,主仆三人开始想法子找机会。
只是谈何容易,陶嬷嬷母子两个带人不错眼盯着,那些人连晚上都是两班倒换着睡的,一点漏洞都找不到。
这样又走了几日,陶嬷嬷仍是每晚过来讲那些烈女故事。
冯妙嫦还稳得住,忍冬和茯苓却一天天惶急焦虑起来。
又是一天,傍晚在一处叫石桥镇的地方停下。
前几日停经的地方都是县城,大客栈里都有独立院子的上房,冯全直接都是包一个院子,这样四面都留人守着,冯妙嫦三个连客栈的伙计都接近不了。
今日却不同了,石桥镇很小,镇上只一家还算像样的客栈。
石桥镇前后也没有别的能留宿的地方,冯全和陶嬷嬷商量一番后,还是决定在
镇上落脚住一晚。
问了二楼有上房五间,冯全还是那个做派,要给全包了。
这回却不行,掌柜的说另两间已有人住了,只能给三间。
冯全满不在乎道,“给客人说一下,多许他们银钱,把房间让于我。”
掌柜指着外头马棚那边,“客官自己去说罢,我却是不敢。”
冯全随意看去,等见到人后,迈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只管交了三间上房的钱。
马车里,忍冬和茯苓掀起窗帘一角往外观察。
“小姐,这家小客栈没有带院子的房!”忍冬语气里是几天没有的惊喜。
这样的情形难得,冯妙嫦点头,“要抓着这次的机会!”
“咦?”茯苓猛回身抓住了冯妙嫦的手,“小姐,是那三个人!就惊马出事那天……”
管不了会不会引来陶嬷嬷的训斥,冯妙嫦倾身过去,顺着冯茯苓指的方向往外瞧,还真是那三人。
为首的那位七爷长眉凤目,高鼻薄唇,皮子更是白皙如上好美玉,那点病弱之态更添了几分贵气,竟比裴三郎那些长安贵公子还要秀致尔雅。
即便一身玄色素袍,也没人敢轻忽。
就见这一路上颇有些颐指气使的冯全见到那人经过时竟避到了一边。
冯妙嫦不自觉又抠白了指头。
第004章 讨价还价
那位七爷那样出众的样貌仪表,白净脸和另一个随扈瞧着也颇不凡,谁能想到他们只是江湖草莽呢?
且是给足了银钱就能劳他们出手,刀尖上讨生活的!
冯妙嫦就算居于后宅,远嫁而来少知京城事,也想得到,光天化日下敢在广济寺附近大动干戈的,绝不是一般人。
先头她还当救她那人是哪家勋贵或军镇都护府家的公子。
各都护府之间互相有隙的不少,这样追杀寻仇的近几年屡见不鲜。
她在老家凤翔那边都听说过不少回。
也确实只有他们敢在广济寺面前无所顾忌了!
还是忍冬找了裴府里常在外走动的管事问了,冯妙嫦才知晓,世上还有这一类拿钱替人办事儿的江湖人,杀人不过是银子多少的事儿!
所以,只要银子给的合适,她也可以劳动那人吧?
况且她如今这样怎么说都是那场追杀扯出来的,她也不求别的,只价钱公道些就好。
“小姐?”茯苓见她一直不应,着急催道。
冯妙嫦定了下神,“如此,我想法子和他们搭上话,看能不能劳动他们出手帮咱们一把。”
“那老高的山崖都能来去自如,还有追的那些人都叫他们打得落荒而逃,只要他们肯,收拾冯全还不是伸伸手指的事儿。”茯苓恨不能现在就下车找过去。
冯妙嫦先不管她,看向忍冬,“把钱匣子和首饰匣子拿过来。”
忍冬也不多问,忙在身侧一排包袱里翻找起来。
“小姐,找钱匣子干嘛?咱快过去呀!”
好不容易有了希望,茯苓就想给赶紧落实了,她是真怕一转眼那三人就走了。
“你个棒槌,没银子怎么劳动人家?”
冯妙嫦推开茯苓,接过忍冬手里的两个匣子。
数了数,钱匣子里统共有五百八十两银子,还有金银锞子和铜钱若干,折出来能有一百多两银子。
五百两银子是出嫁时母亲给她装的压箱银子,八十两是她从小到大攒的,金银锞子是年节里走亲戚得的。
首饰匣子不用看,徐家给的她一样没拿,里面只有她的嫁妆首饰。
冯家这些年大不如前,家里人丁又旺,祖母又只重视男丁,所以冯家女的嫁妆一向简薄。
她这里还是因为高嫁到裴家,嫁妆比别的姐妹都厚了两成呢。
就加上母亲和姐姐给添的,她匣子里这些,比之相当人家的贵女的首饰匣子还是逊色不少。
大约摸估算了一下,她这些首饰差不多可抵五百两银子。
一千多两银子,对寻常人家是巨财,买宅子置地外也够躺着花一辈子了。
可对那人就不够看了吧?
裴家也有高价请来的功夫高手随扈,她可没听说谁有那人高来高去的本事,可知那人的功夫是奇高罕有的,能劳他出手必不是谁都能出得起的价儿。
只他那一身贵公子的气势,就不是随便学学就能有的,那都是金银珠玉见多了浸润出来的。
“小姐,这么多也……不够吗?”忍冬瞧出她的为难。
“够呛!”冯妙嫦叹了口气,“那也要试试,看能不能赊账吧。”
这样也行?
忍冬和茯苓都是最信她的,两人心里自家小姐想做的就没有不成的。
小姐说能赊账那就能!
车外面陶嬷嬷打发小丫头过来叫下车。
没时间详说,看到那三人在客栈里临窗的位置坐下,冯妙嫦心口砰砰巨跳,让忍冬捧着两个匣子,“等会儿跟着我见机行事。”
忍冬和茯苓重重点头,两人都知道这次错过了,后面就难了。
成败在此一举了!
主仆三个下了车,很快陶嬷嬷和她带来的几个仆妇和小丫头就给三人围到了中间,一行人往客栈里走去。
腹稿想得很好,可经过那桌时,一抬头恰对上那人漫不经心的眼神,冯妙嫦就全忘了。
六岁时,不过是表兄问话她答了一句,就被祖母罚跪打手心。
自此她就落了毛病,一见外男就想跑出三丈远,更不要提说话了。
嫁给裴三郎后也没能治好这毛病,从来都是他问一句,她答一句,词儿蹦多了还磕绊。
她冯木头的名号就是这么得来的。
和离那天她怼裴三郎那么利索,实在是裴三郎在她眼里已不算个男人了。
冯妙嫦这会儿恨死了自己关键时刻的不中用,死命抠了下手心,借着那股痛,她僵直着手脚朝那边福了一礼,“还……未谢过……公子……上回……”
“六小姐!你逾礼了!”陶嬷嬷在后面断然怒斥道,“还不快给六小姐扶到房里去。”
忍冬和茯苓张臂护住自家小姐,““谁敢眼里没主子!”挡住那几个要过来架人的仆妇,很快就推搡起来。
忍冬两个粗活都没干过,如何敌得过几个孔武妇人,眼看着就要被拽开。
冯妙嫦豁出脸去,直直地看向那人,“七爷,我……我有话要说!”
“西岭!”那人顿了一下,曲指给面前的茶瓯弹开。
边上那位白净脸的嘴上还应着“是”,手上已掏出一物事咻咻甩了出去。
“啊……啊……”就见陶嬷嬷杀猪样喊着无头苍蝇似的奔蹿着,却是那位西岭扔出的飞镖贴着她的头皮擦过后,深嵌入堂中的柱子中,镖尾上明晃晃缠着一缕花白的头发。
“再聒噪就不是这点儿头发咯!”西岭笑嘻嘻过去拔了飞镖,一脸嫌弃地给上面的头发吹落。
陶嬷嬷立时跟被卡了脖子一样,后面的尖叫硬生生就被她吞了回去。
“我们七爷想清净,都滚!”西岭收了笑,眼神阴沉沉地看向外一圈站着的冯全。
冯全一个激灵,这三位一看就是手里见过血的硬碴,只那扔飞镖的力度,他带的这些人都不够人家填牙缝的。
况且为首的公子看着着实贵气,他也真不敢造次。
他过去扶着陶嬷嬷要往外走,陶嬷嬷虽吓得两腿战战,还记得自己的差事,“六小姐……”
“娘,那位公子只是和六小姐叙个话,咱就在外头等着。咱们凤翔冯家一向于人为善,想来那位公子不会为难咱们的。”
冯全报上家门,想让人知道自己这边也不是无名无姓的人家。
想到来途中被一路礼遇,冯家的招牌还是很能震慑的。
陶嬷嬷心定了定,跟着冯全走出了大堂。
身后冯全和陶嬷嬷的人都白着脸跟着退了出来,出来后才发现腿都是软的。
西岭一直盯着这边,看退的不够多,就挥手再撵,直到给撵到马棚那边,大堂里再说啥都飘不到那儿去,他才返身回去。
冯全这边还没松气儿,就见那位公子的另一个随扈走出来靠在客栈门框子那里,显见是盯着这边不让靠近呢。
大堂里,掌柜伙计和几个喝茶的客人也躲了,只剩下两边的主仆五人。
“冯娘子你不是有话要说?”西岭给提着醒儿。
对着释放出善意的西岭,冯
妙嫦勉强挤出丝笑意,“我……我……想问……请三位出手是个什么价儿?一千两……能……能保着我们三人……摆脱我家那些恶仆,再……送我们到……庐州么?”
西岭好容易听明白了,跟着脸上的笑一下凝滞在那里,忙忙向那位七爷看去。
就连门口守着的那位脸黑些的都错愕地探头进来。
冯妙嫦心里咯噔一下,就知道自己出的价儿差的远了。
她压下惧意,硬着头皮看向那位七爷,“我可以加……加银子,望……望七爷容我些时间,保证……一文不少……”
“不是……”西岭打断时也跟着磕绊了,“我家……你……”半天也没能找出恰当的措词来。
“只有一千两么!”却是那位七爷轻笑出声,“确实不好干什么!”
他掸掸衣袖,“嗓子有些干,破烂药又白喝了。”站起来时顺脚就给挡道的椅子踹开了。
西岭已经练出来了,伸手给椅子接住扶好,苦着脸道,“七爷,这一路见天都要陪人家桌椅钱,你不说……多不值当的。”
这样的情形下有些话不好说,他机灵地转了口风。
七爷懒怠理他,“回去歇了!”略过就要往楼上去。
已在陶嬷嬷母子前露了行迹,这要不行,后面只能等死了。
冯妙嫦一下平添了勇气,上前堵住那位七爷的去路,“苦……苦主也……不行么?”
“呵,苦主么?”七爷很不以为然,“你自己撞上的,现在也毫发无伤……”
冯妙嫦很快意会到他的未尽之意,和她当初猜的一样,这人显然觉着没让她落崖而死就是两清了,后面再有什么,她只能自认倒霉。
七爷不再理会,就要绕过她去。
她什么错也没有,就该死吗?
激愤之下,冯妙嫦脑子里一片空白,横过去再一次堵住他。
“你就出个价,我会赚银子还你,我能管铺子,很会赚钱的。”
忍冬和茯苓就知道小姐的犟劲儿上来了,那是九头牛也拉不走的。
两人赶紧跑过来站到她身后,想着万一给人惹翻了,她们也能冲出去替她挡着。
七爷脸上忽然有了兴致,“哟,你这也能不结巴说话呢?怪稀奇的。’’
“你……”冯妙嫦羞愤地梗在那里,却是一步不肯挪开。
七爷心情和悦就好说话了,“得,爷这会儿高兴,就给你个苦主价儿,两千两,我们往西边去,路上随你挑个地儿留下来。”
“啊?”呆了一瞬,冯妙嫦反应过来这位七爷真的应了。
她很明白自己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赶紧福了一礼,“多谢七爷。”
无论如何先走了再说。
“西岭收定金!”七爷吩咐道。
这下换西岭顿在了那里,这定金要咋收来着?
冯妙嫦脸腾地红了,求人办事还得人家催着要银子,她真是笨的可以了。
示意忍冬给捧着的两个匣子递给西岭。
“有……有一匣子是……首饰。”冯妙嫦很难为情,很怕七爷会嫌弃拒收。
见自家七爷没有反对,西岭接过两个匣子。
“无妨,回头我估了价告诉冯娘子。”
在七爷这里,他一向来是那里需要顶哪里,才一会儿西岭就摆正了心态。
“那下剩的……可否宽限……一年?”冯妙嫦鼓气勇气商量道。
西岭看向七爷,七爷反问,“我不应你能变出来银子么?”
冯妙嫦窘迫摇头。
“先这么着,西岭看着安排吧。”七爷负手施施然上了楼。
七爷走了,冯妙嫦只觉压力顿减。
西岭已经习惯,请冯妙嫦坐了。
“冯娘子是想隐着些离开吧?”对于宅门里的阴私手段,西岭再熟门熟路不过。
西岭这样明白,冯妙嫦更自在了些。
“嗯,不想闹得……人尽皆知。”
西岭很理解,“是呢,冯娘子家里还有姐妹,传出去终究不大好,这世道,女人总是吃亏些。”
几句话下来,冯妙嫦就没了紧张别扭,说话也不磕绊了。
忍冬两个也对西岭的印象好极,觉着他简直是女人家的知音。
“那要怎么离开?”冯妙嫦问。
西岭想了下,“那也好办,不过是一点子迷药的事。”
如此这般就和冯妙嫦说了后面的安排后,西岭喊了客栈门口倚着的那位,“玄五哥走了!”两人也上楼回房了。
陶嬷嬷他们是等西岭两个上楼有一会儿了,才轻悄悄地回来。
毕竟煞神还在房里,来回打量过冯妙嫦主仆三人后,陶嬷嬷母子也不敢有所举动,先看着三人回到房里。
五间上房,最里的两间是七爷三人住,另三间,陶嬷嬷母子带着人住到了两边,给冯妙嫦主仆三个夹到了中间。
和之前一样,住到房间后,除了如厕,三人用膳洗漱沐浴都是在房里,除非离开,是走不出房间的。
陶嬷嬷见冯妙嫦还是事事顺从,稍安心了些,就问起七爷三人的事,
冯妙嫦一句,“我不说嬷嬷还能耐我何呢?不还没到该死的日子么?”
给陶嬷嬷的话都堵在了嘴里。
七爷三人太过邪性,陶嬷嬷母子开始很是顾忌,见他们后面再没过问冯妙嫦的事,母子俩合计后通了。
冯家可是有名号的人家,七爷他们瞧不惯只会像将才那样吓唬吓唬,下狠手打杀的情形是不会有的。
再者,好好的谁会管和离归家妇人的闲事呢!
不过以防万一,晚上母子俩还是让两个健妇守在了冯妙嫦门口,母子俩又轮流值夜,一晚上平安无事地度过了。
等第二天早上,听掌柜说七爷三人早早地就退房走了,陶嬷嬷母子彻底定下心来。
想到冯妙嫦也是将死之人,眼看不到十日就进到凤翔界了,不知是怕死人盯着寻晦气怎的,母子俩态度上好了不少。
离开客栈时,陶嬷嬷还装了几样点心送到冯妙嫦车里。
马车里,冯妙嫦三人却都是忐忑难安的。
“小姐,他们会帮咱们吧?”忍冬问。
“定金都收了,那可是一千多两呢。”茯苓到现在都还肉疼呢。
“小姐,咱们把家底儿都掏了呢,该留一些的。”忍冬又说。
冯妙嫦其实也后悔,只是不能乱了军心。
“不还有我戴的几样吗,到时也能换些银子用。”
忍冬和茯苓忙拍着边上准备跑路背的包袱,“我们也有体己呢,虽不多,也能应个急。”
冯妙嫦也不和她们客套,“嗯,等到了父亲那里,我都补给你们。”
“我们的不还是小姐赏的,只要小姐好好的就行。”
说说话,主仆三个慢慢缓解了焦虑。
等到差不多午时,行到一处树林茂密处,冯全喊停了车队,说就在这边歇晌。
主仆三人赶忙拿出西岭留下的药丸,犹豫后一横心,还是化到水里喝了。
又拿准备好的布巾蒙住口鼻,就坐在车里静等着。
时间就跟静止了一样,三人只觉着等了好久,其实连半柱香的时间都没有。
就听外面有人喊,“哪来的烟气?”“是呢,还怪香的。”
话落没多久,接连有人惊呼。
“老刘,你怎么这会儿就困倒了?”
“哎,赵三也倒了!”
“我觉着晕呢……”
冯全喊了声“赶紧离开”后,就没了动静。
接着重物扑地的声音连续传来,没多会儿就归于寂静了。
主仆三人惧都心口砰砰跳得厉害,茯苓大着胆子掀开马车门帘,主仆三人的眼睛一起亮了。
马车外面,陶嬷嬷母子和跟的那些人四散着躺了一地,除了她们三个,没有一个醒着的。
忍冬和茯苓赶紧背起包袱扶着冯妙嫦下了车。
两声呼哨响过,寻着方向看去,就见西岭和那位玄五从上风口的两棵高树上分别跳下来。
招呼后,西岭奇怪道,“背着包袱做什么?”
茯苓不解,“不是要跑路吗?”
西岭指着马车,“不是有马车?”
冯妙嫦有些懵,“马车只能走官道,他们醒了不得追上来?七爷虽不怕,总是麻烦呢。”
忽然想到了,她有些艰难地问,“他们会……醒过来吧?”
从没说过话的玄五忽然道,“二千两可
不是咔嚓人的价儿。”
看着僵白着脸的主仆三人,西岭不由扶额,玄五怎么也和七爷学上了。
“你们也走不动,有现成的马车就坐着。放心,我有法子不叫他们追上来。”
之后主仆三人看得目瞪口呆,就见西岭和玄五先给那两辆马车上的财物收了,又过去给躺地上人身上但凡值钱的一个不漏的都搜刮了。
两人还很有法子,一人拿根树枝随手那么一挑,头上插的,手上戴的,腰里挂的就都叫他们给扒拉过去了。
茯苓不错眼看着,很眼馋,“小姐,早知道咱们先动手就好了,等下回……”
忍冬上手拍了她一记,“说什么呢,没多久咱们就去三老爷那里了,到时可别张口瞎说八道的。”
茯苓嘴上应着,可眼里的遗憾还是明晃晃的。
冯妙嫦其实也挺眼热的,这回祖母是少有的大方,给陶嬷嬷母子带了不少银钱。
搜出的银钱加上各人身上带的,得有快一百五六十两银子了。
能顶两个月的欠账了。
同时暗暗猜着,来钱的路子这么多,那位七爷得有多少身家呢?
给搜刮来的扔到陶嬷嬷那辆马车上,又给另一辆马车上的马和冯全他们骑的马都挥鞭子赶跑了,西岭笑呵呵过来,“出门在外没了银钱寸步难行,冯娘子放心了吧?”
想到陶嬷嬷母子得一路当衣物行李回去,冯妙嫦笑着应了,再看天也蓝了,风景也秀美了,哪哪都是好的。
只待到了父亲那里,一切会更好!
重新上了马车,西岭赶着冯妙嫦主仆三人的马车,玄五赶着另一辆,出了树林,往前继续赶路。
走了差不多一柱香的时候,就见不远处的树下,那位七爷盘腿坐在那里闭目眼神,另有两位和玄五差不多打扮的随扈分侍在他的左右。
停了马车,西岭小跑着过去给七爷扶起来,“七爷你咳嗽未愈,就别骑马吹风了,还是在马车上将养阵子吧。”
冯妙嫦带了忍冬两个过来,还没等她福礼致谢,七爷已先摆了手,“你要还结巴,就不用说话了。”
冯妙嫦倒正好了,一点不气,顺势福了一礼,果真不吭声了。
忍冬和茯苓虽气,奈何主仆三个还欠着人大把银子呢,就气都不能露在脸上。
七爷又指着那辆车问,“是那腌臜老婆子的?我不坐!”
冯妙嫦可不想给他换马车,虽说是冯家出门的马车,谁都能坐,可这会儿毕竟是她坐,她心里就先不得劲儿了。
于是给忍冬耳语吩咐了,忍冬上前一步说,“我们车里还有一套没用过的铺盖,给七爷换了呗。”
西岭连忙谢过,说他再熏一遍香,那就是再干净清爽不过的马车了。
不成想七爷又有话说,“是我面目可憎吗?冯娘子有话还得经别人之口。”
这下不止冯妙嫦主仆三人,就连西岭玄五四个全都惊诧眼看过来!
七爷才想起来是他刚不让人说话来着!
第006章 要小心说话
西岭从冯妙嫦车里拿了新铺盖换了,又熏了两道香,七爷才勉为其难的上了车。
离放倒陶嬷嬷那帮人的地方不过走出了一柱香的距离,万一哪个醒得快了再追上总是不好看。
饼子就着肉干匆匆对付了口,这边赶紧又上了路。
七爷说不想听念叨,西岭很知道指的是他,仍过来赶了冯妙嫦主仆三人的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