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别多心,刚只?是那么一说,你就?不?应我联手对付裴尚书,这?方芙蓉花令我也是要给你的。
从知道芙蓉花令藏着这?么段约定后,我就?总想着要它重见?天日,重聚起那些人?的后人?,方不?辜负当年那番慷慨情义?。
而你是我觉着最?合适的芙蓉花令主人?,舍你其谁!”
裴老娘子这?番话打?动了冯妙嫦,她?竟也很想看有多少花令的后人?应诺而来。
且她?也确实不?能叫柳八另寻了码头。
不?过她?从不?欠人?的,冯妙嫦从裴老娘子手里接过花令,“裴老娘子这?么大方,我也不?能小气了。裴尚书那里我已有了举措,后面就?算裴老娘子一个。”
裴老娘子笑道,“冯掌柜肯应,我才不?会假模假样推却。”
她?深福了一礼,“我不?求冯掌柜视我为一体,老婆子这?里,无论何时何地必与冯掌柜共进?退。”
芙蓉花令既握到了自己?手里,不?用担心受制于?人?,招集十?一花令的事就?可以张罗开来了。
有教坊里熟门熟路的裴老娘子和柳八在,没什么难的。
裴老娘子给江南那边熟识的人?去了信,信里另夹几纸写着“盼故人?来聚”的纸笺,上面绘了芙蓉花,那人?收到后会张贴到教坊附近的显眼处,有心之人?自会看到。
各地教坊的伶人?间常有联络,不?用多久就?会传扬开来,到时就?看有多少花令传人?肯和柳八一样应招了。
冯妙嫦倒没抱太高的期望,想着能有一半的人?来,还有柳八,歌舞楼就?可以开起来了。
她?再给经营得当了,做出个名动天下的歌舞还是可以想的。
只?这?边往江南寄信,来回得要三四个月,江南再往外传信儿,拖到明年也未必有眉目。
想想还得接着用西岭那边传信的通路,冯妙嫦就?拿了信回去。
问了西岭寄这?样信妨碍不?,西岭叫冯妙嫦只?管放心,想往哪里寄信交给他就?好。
每日忙着,日子过得飞快,转眼七爷走?了快十?日了。
眼瞧着就?到二十?八了,还没见?七爷回来,西岭有些急了,没事就?过来冯妙嫦这?里转。
冯妙嫦心里一点不?急,甚至盼着拖到过了日子再重定日子才好。
怕西岭瞧出来,忍冬就?挡到前头,“我们小姐都信七爷,你这?打?小跟七爷伺候的怎么不?还急上了。”
茯苓嘴也快,“这?不?就?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呗!”
说完忍冬和茯苓一起笑了,却没注意到西岭的表情有些不?对劲儿,有些要说不?说的,后见?两?人?只?是随口说,也就?一笑置之了。
二十?四日这?天刚用了哺食,西
岭又小跑着来。
茯苓刚要抢白他又急个什么,西岭急忙给她?扒拉开 ,冲冯妙嫦道,“七爷那边要你去帮忙,咱们得赶紧走?!”
冯妙嫦以为七爷又干了斧劈城门那样的壮举, 力竭之下还强撑着不回,玄字那几个?拿七爷没法子,这就想到她了呢。
冯妙嫦心里很想七爷不回来, 婚期再延一延才好。
想归想, 却?不能表露出来。
这会?儿西岭找来,安慰着自己躲过初一也躲不过十五,伸头缩头都是一刀,冯妙嫦忙做出急切挂心的样子,跟着他出了枕霞轩。
忍冬和茯苓要跟着一起,冯妙嫦都没让。
凭着西岭玄字他们平日?所说的,就知道定阳城西边儿乱得很,今儿你抢我,明儿我劫你,根本是杀成一团乱麻了。
上回兵乱时候两人跟着遭了多少罪,不到万不得已, 冯妙嫦不想她们再遭那个?罪。
那样的险地,真没必要三个?人都去。
不过话却?不能这么?说,“上回兵乱你们也不是没经过, 咱三个?都不会?骑马, 遇上险情就是拖累, 七爷个?玄字他们够辛劳了,咱帮不上忙就省心些。”
忍冬两个?嘴上应着,还是亦步亦趋地跟到了马车旁。
西岭躬身先让着冯妙嫦上了车, 回头跟忍冬两个?不愿意了, “别?拧着眉了, 不有我呢么?!冯掌柜可不止是你们小姐,还是我们夫人呢, 我还能叫她没人伺候?不是我说大话,论起服侍人,你们俩个?捆一块儿也不如我呢!”
全是数落的话,语气?却?比以往更见亲近。
忍冬和茯苓当然听得出来,也知道这会?儿不能给自家小姐扯后腿。
且西岭也没说错,论服侍人,他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忍冬扯着茯苓让开来,“就是知道,我们才怕西大总管抢了我们的活儿,往后小姐会?该不稀得用我们了。”
给西岭说得呵呵直笑,上了马车嘴还咧得老大。
玄五一巴掌给眼前啰嗦不休的玄十拍开,“没得商量,哪儿凉块呆哪儿去!”
玄十还不死心,“你回都回来了,趁便歇歇呗,二十八日?前都要回来的,就三两日?,西边儿我还没去过呢,就让我替你两天呗?就当可怜我,叫我去放放风。”
玄五挥舞着拳头,“护送夫人是何等重?要,毛孩子就甭想咯!”
呲牙大笑着,赶着马车出了府门。
玄十被扬了一脸灰尘,还要追上几步,“我已经十六了,不是毛孩子!”
被西岭和玄五左一声?又一声?的“夫人”叫着,玄五的嗓门子又老大的,实?在无法忽略。
冯妙嫦只好借着和西岭说话缓解尴尬,“七爷这回烧得厉害么??你带了药吧?”
西岭忙摇头,“冯掌柜安心,七爷好着呢。”
冯妙嫦愣了下,“那叫我去是什么?事?”
西岭这才慢慢道来,“此事说来话长,这些年西边儿一直是撒尔人,孜羌人,契金人,乌戎人占着。
虽然撒尔人和乌戎人更凶悍善战,可孜羌人擅养马,有最精良的骑兵,契金人把?着铁矿,拿着最锋锐的刀兵。
且撒尔和乌戎人是想吞并孜羌人和契金人为他们所用,对孜羌和契金人都是拉拢怀柔主,如此才有四族人角力到现在。
不想半年前撒尔人换了新皇帝,这位撒尔新帝不同以往,是个?铁血好战的,这不,还没站稳了脚跟,就往这边增派了兵力,摆明了想吞了孜羌和契金,再和乌戎一决胜负,想在这边一家独大。”
冯妙嫦意识到不好,“撒尔人占了西边儿后,会?不会?反过身来进?攻大熙?”
“夫人好见识!”西岭点头,“七爷就是这么?判定的,他说这位慕容赫野心勃勃,眼前这点地方可满足不了他的野望,他真正觊觎的是地广物丰的大熙。
占了这边后,撒尔人必会?从北边儿和西边儿向大熙包拢,到时大熙危矣!”
前朝就是因着挡不住南下的撒尔人铁蹄才覆灭的,大熙立朝后,撒尔人也时常扰边,还是高宗时发兵三十万杀过去,灭了撒尔二十万人,将撒尔人赶到芒山以北。
元气?大伤下,撒尔人也要休养生?息,又有芒山的天险隔断,大熙北境才有了近四十年的安宁。
想到现今大熙各地军镇林立,内乱频繁,齐王几个?争位,朝臣也是拉帮结派地站队,于?国事上不作为很久了。
这样的情形下,撒尔人再攻进?来能抵挡住么??
倾巢之下岂有完卵!
冯妙嫦攥紧手,“七爷是怎么?个?打算?”
西岭昂然道,“你道七爷好好的为什么要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从知道慕容赫做了皇帝,七爷就防着他这一手呢。
只是七爷原想着撒尔人内里各部也是各怀心思,慕容赫想要坐稳帝位咋也要一年两年的功夫,有这些时候足够七爷在这边站住脚,到时就不是慕容赫想怎样的事了。
唉,谁能想到慕容赫胃口?这么?大,内乱还没平就往这边插足来了。”
知道七爷竟是带了这样的差事来的河西,冯妙嫦对齐王的看法都改观了不少。
就算七爷是为了争拥立之功,能这样兼顾家国大义,在冯妙嫦这里就值得敬重?。
“此来七爷要我做什么??”
“慕容赫想要大批的良马扩充撒尔铁骑,所以这会?儿首当其冲的就是孜羌人,孜羌各部族又是一盘散沙,若没有援手,孜羌各部很快就会?被撒尔人吞掉。
七爷自不能叫慕容赫成事,他想先一步收拢孜羌各部。”
冯妙嫦眼一亮,“能行么??”
“有什么?不行的,十年前孜羌和契金人可都是咱大熙的子民呢,那会?儿他们的日?子虽没多好,也比现在处处挨打朝不保夕强些,契金那边儿暂不知道,孜羌这边不少部族是还是能使使劲儿的。
就七爷买了五百匹马的孜羌山胡部,他这一支是孜羌部族里最擅养马的,前几日?被三千撒尔骑兵堵到家门口?,派人出来求援,他们孜羌自己人都是冷眼旁观,是七爷带着一千人帮着解了困。
山胡部也是知恩的,杀退了撒尔人后盛情留了七爷在那里休整。
孜羌人男人只管养马,养马外的一应事都由女人担起来,族里的大事都是族长夫妻一起掌着,这不,听说七爷这里也是夫人掌着他的钱财进?出,当着他一半的家,山胡部的族长夫妻觉着亲切,就想请七爷夫人过来一会?,往后也好常来常往。”
听完原委后,冯妙嫦就意会?到了,七爷想趁机收拢山胡部。
可山胡部是夫妻一起当家的,所以需要她过来配合着演一出夫妻同心,好叫山胡部心生?亲近,进?而归心。
若是从前,还没成婚就要前同进?同出的给人看,冯妙嫦必会?觉着是看低了她,半路上也会?掉头走了。
可眼前事关家国兴亡,个?人的这点别?扭羞恼都可先抛了。
冯妙嫦一路细问?了西岭关于?孜羌人的喜好和禁忌,牢记在心。
纵不能助七爷一臂之力,也要不扯他后腿。
说着话,车子出了定阳城一路向西。
越往西去,风貌和东边已是截然不同。
望不到头的戈壁荒滩,大小的黑石遍地,唯有低矮的乱蓬蓬的绿柳,和一簇簇的骆驼刺缀其间,入目尽是空旷苍凉。
好容易瞧到了水草丰茂的绿洲,却?是有主的地儿,是不容人靠近的。
这都没得说,深入戈壁后,还有沙匪跳出来抢劫。
不过七爷这么?些日?子也不是白混的,瞧清楚赶车的玄五后,沙匪们顷刻间就逃散了。
玄五瞧不上的呸道,“丢人现眼的,就这点胆儿还敢做沙匪!”
戈壁的路不好走,就是玄五车赶的再好都没辙,就这么?一路颠簸着,在冯妙嫦觉着五脏六腑都要被颠出来时,赶到了山胡部的聚居地。
这是一处背依着青山的河套草甸,是天然的养马场。
远处大片的碧绿中,成群的马儿在吃草,近处是连绵的毡帐,已近黄昏,炊烟正袅袅升起。
面对这样的祥和宁静,心境都跟着开阔了。
马蹄踏踏中,冯妙嫦掀帘看去,一队人纵马而来,打头的人玉面黑袍,是那样英姿勃发,耀目到不能直视。
恍神中,车帘被挑开,七爷伸手过来,温声?道,“下车吧?”
忍下羞意,冯妙嫦大方的探手搭过去,就要借力下车。
不想七爷一拉一带,根本不容人反应,冯妙嫦就被他虚揽在怀里。
再想着表现大方,冯妙嫦也僵了一瞬。
“这就是燕夫人吧?真是美丽不凡呢!”一道卷着舌说话的女声?响起。
看过去,一对身着胡服锦袍的四十许的男女正热切地朝这边笑着。
除了更健壮些,肤色黝黑些,孜羌人和汉地人也没太大的不同。
想也是,毕竟归附了那么?些年,讲的一口?汉话外,生?活习惯上也向汉人靠拢了不少,早不是当初了。
冯妙嫦还是行了男人的礼,“见过族长和夫人。”
山胡的族长夫人惊喜道,“夫人猜得出是我们?”
冯妙嫦微笑点头,“族长和夫人气?势斐然,谁都会?一眼就瞧得出呢!”
这下就连山胡族长都眉花眼笑起来,“夫人的到来令我山胡部蓬荜生?辉,我们夫妻荣幸之至!”
听他说话,竟是读了些书的,这就少见了。
族长夫妻翻身上马,朝毡帐方向做出邀请的手势。
来都来了,可不能怯了阵。
冯妙嫦只好主动向七爷伸出手,七爷却?没握住她的手,而是托住她的腰向上一送,跟着一个?纵跃间就带着她上了马。
明明上回兵荒马乱中已共乘过一回了,可这会?儿再坐到七爷身前,彼此呼吸可闻,又是夏天衣裳单薄,就算她向前拉开些距离,一阵阵的热意还是烧灼过来。
她还是做不到平常心待之。
四十一章
黑云就不允许哪匹马超过它去, 就算是身负两人?,它也容不得山胡族长夫妻两人?坐下的千里良驹跑到它前头。
好在它还知道顾念着冯妙嫦,觉着她坐稳了?, 才甩着马头嘶鸣着撒开四蹄飞纵出去, 几个起跃后?给所有?的马都甩开了?。
一马当先后?黑云越发起了?性,风驰电掣般飞奔起来。
被黑云这样疯跑,刚拉开的距离,颠簸着又贴到了?一起。
只?隔着一层薄衫,七爷的心跳扑通扑通落在她的背上,一下一下的,敲得人?心慌意乱的。
心悸的没个落处,冯妙嫦啪地往下呼了?一巴掌,“黑云,咱是来坐客的知不知道?你这样反客为主的哪好,慢着些, 礼让人?家一下。”
呼噜呼噜打着鼻息,黑云侧过马头,似在回嘴一样。
冯妙嫦气上了?, 又拍了?它一记, “呼噜什么?白吃我那些蜜糖和果子了??”
头顶呵呵的轻笑声响起, 跟着额头处有?些刺痒,是七爷冒出胡茬的下颌贴了?过来 ,“黑云你识相?点, 爷的钱都她管着, 她要克扣你, 爷也只?好看?着!”
几乎是话刚落,黑云飞奔的速递就减了?下来, 再识相?不过了?!
“好个只?认好处的黑云,我算认清你了?。”冯妙嫦忍不住伸指戳点着。
黑云顿了?一下,竟是老实受了?,又放慢些速度,让山胡部的马超过去,它不远不近地跟在了?后?面。
后?面玄五和西岭一脸惊诧地打马赶上来,“黑云这是咋了??改性了?,怎么还让别个赶它前头去了??”
七爷轻笑,“冯掌柜教它规矩呢!”
玄五和西岭同时“啊”着,一脸你也有?今日的表情瞅着黑云。
七爷说得,冯妙嫦也说得,别个谁也不行,这给黑云瞅得恼羞成怒了?,左右撅着蹄子,给玄五和西岭的坐骑撞开,昂着首气势汹汹地往前踢踏着去了?。
黑云发起横来,前后?左右再没马肯挨近,恨不能躲着它三丈远。
山胡部出了?多?少良马,所有?孜羌部族里,山胡部出的千里驹最?多?。
就现在族长夫妻坐下的两匹,就是多?少年难遇的千里宝马,大荔马中的上上品。
可就这样的宝马,遇上黑云照样犯怂,跑起来也不是黑云的对手。
山胡部人?以?养马为生,对大荔马以?外的马种也都很了?解。
当初一见黑云,就认出它是价值连城的黑金马,是伊斯马中的极品,伊斯国中的王公贵族都难求一匹的。
大熙中原更是少见,只?前些年大熙国力还成的时候,得伊斯国进献过几匹。
经了?这么些年也该成老马了?。
七爷这匹也不知什么路子来的。
正是见七爷拥有?这样的极品坐骑,手下虽只?有?一千人?,却个个骁勇善战,跟随他左右的几个近卫更是可以?一当百,悍猛如虎。
山胡族长对大熙还算了?解,虽七爷以?沙匪自居,山胡族长夫妻却是不信的。
沙匪他们见多?了?,就山胡部这样不擅战的都瞧不上沙匪,七爷和他的一千人?马顷刻间连强大的撒尔骑兵都能给杀退了?,有?这样的战力,还做什么沙匪,直接扯起大旗占地为王都行了?。
山胡族长夫妻反复分析了?,都觉着七爷是大熙那边儿心生反意的世家大族的子弟,来西边儿是给家族找退路来的。
大熙朝现在和一盘散沙也差不多?,姬家的皇权没落,早调度不动各地的军镇了?。
还没人?反,不过是怕枪打出头鸟,都在等时机呢。
早前山胡部想的是偏安一隅,好好养马卖马,过自己与世无争的日子就好。
因着在西边混的哪家都想要山胡部养的马,所以?和孜羌其他部族不同,就是撒尔和乌戎两族都和山胡部交好,所以?山胡部是孜羌各部族里最?不擅战的,九千部族人?,只?有?一千人?的族兵。
哪成想撒尔那边杀出个慕容赫,第一个就拿山胡部开刀,想吞了?山胡部做他的马奴。
山胡部上下这才醒悟过来,自家早成了?人?眼中的肥肉,哪个都对他们虎视眈眈。
实际上,山胡部和大熙姬氏皇家处境一样,先头那三家留着他们不过是怕先出手的被群起而?攻之,可悲的是,他们竟一点不自知。
山胡部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家懈怠了?这么些年,一时半会儿的也雄起不来。
可局势由不得你从长计议,想保住部族,还是先找个强大的依靠更合适些。
如此,见识到七爷这边的强大战力,推测出他身后?还有?强大的家族做后?盾,山胡部上下才生了?依附之心。
不过山胡部也不会鲁莽行事,孜羌人?最?信奉的是,一个孜羌男人?再是神武,若没个能当起他一半家的婆娘,这男人必不会成气候。
所以?,决定之前,他们想见见七爷的婆娘。
若七爷的婆娘是大熙那些藤柳一样不抵事的,那他们回报恩情就好,依附的事就不想了?。
这会儿见了?七爷的婆娘,河套上最?娇美夺目的花在她面前都要黯然失色,美得叫人?惊心动魄的。
虽做了?男装打扮,可骑不得马挥不了?鞭的,就算说话中听些,也不是孜羌人?想要的婆娘。
族长夫妻两个也明白了?,大熙女人?当的一半的家,不过是帮着大熙男人?管着后?院,孜羌女人?当的却是家里全部的生计,两者根本不可相?提并论。
夫妻俩并驾齐驱着,见七爷一行落在后?面听不到,为保险起见,族长夫人?盂兰还是用孜羌语道,“铁单,燕夫人?虽做了?男装,我瞧着骨子里还是大熙女人?娇弱的做派。
十年前的教训还记得吧,和大熙人?咱们就搅不到一个锅里,依附的事还是算了?。
七爷援手的恩情咱要厚报,这一年咱就当白忙活了?,那五百匹马就送给他罢!”
族长铁单痛快道,“这么些年听你的就没出错过,这回还听你的。
我瞧着七爷是个有?胸襟的,五百匹马送给他很值当,后?面咱们再有?事,他还会不遗余力来援手。
虽不依附他,这样你来我往的咱们也算有?了?靠山,别家想动咱们也要犹豫一下的。
趁着还有
?人?靠,咱们给自己的兵也练起来!”
盂兰点头,“往后?只?要七爷需要马,咱们都便?宜两成给他。”
铁单问,“那燕夫人?那里?”
盂兰想了?下道,“咱们只?管诚心招待了?,只?论交情,别的只?字别提,七爷会明白的。”
夫妻俩很快就商量妥了?大事。
后?面也是差不多?的情形。
瞅着左右没人?了?,七爷低头道,“这个时候叫你过来,委屈你了?!”
冯妙嫦忍住给他下扒拉开的冲动,不着痕迹地躲开些,“西岭都和我说了?,七爷才辛劳,和七爷比起来我这点算什么,不委屈。”
七爷顺着给头抵过来,“山胡部我志在必得,你帮我这一回,我感激不尽。”
确定七爷是无意识的靠过来,再躲反而?会叫七爷觉察,冯妙嫦只?能尽量忽略额头上的酥麻热烫。
“待会儿我要怎么做?”
“拿出你那天?同我算账的气势就行,他们会折服的。”
“七爷!”
“说真的呢,知道我花了?两万五千两买马,你恨不能戳我脸上的样子,我这会儿还记忆犹新呢!”
“你再这样我管不了?了?!”
“别呢,没说假的。你只?管按平时的行事来就好,让他们相?信咱们不光能庇护他们,还能带他们奔更好的日子,人?往高处走,他们会知道该怎么选。”
冯妙嫦这才信他,思?量一番后?有?了?计较。
很快骑到最?大的毡帐前,铁单夫妻先下马,带着山胡部一众迎了?七爷和冯妙嫦一行进了?议事大帐。
帐里已摆了?筵席,两边的人?分宾主落座。
孜羌人?以?游牧为生,一日三餐皆是牛羊肉和乳酪乳浆这些。
这会儿为表对贵客的看?重,大帐中间,一只?偌大的烤全牛滋滋冒着油,肉香四溢。
而?每张席边上都架着火烤着只?肥硕的全羊。
全牛全羊宴,是孜羌人?招待客人?最?高的规格。
大熙吃肉也多?是羊肉,因着耕牛金贵,牛肉却是吃不到的。
西边儿河套的羊肉最?是鲜嫩,没有?丁点膻味儿,十年前孜羌和契金人?还归附大熙的时候,每年都要往宫里进供的。
尝过之后?,河套羊肉就得了?“肉中第一鲜”的名号。
那会儿兴元帝刚登帝位,为拢络人?心,收到这边的河套羊后?,只?留下少许外,大多?都会赏赐下去。
没落如冯家,都得过两只?羊呢。
一大家子吃两只?羊,三房又不得冯老太太的意,根本轮不上吃肉,只?一人?分了?碗带肉渣的羊肉汤。
就是这么一碗带肉渣的羊肉汤,原汁原味的做法,却要鲜掉人?的舌头,冯妙嫦至今还记得那碗汤的美味儿。
她这儿正闻着香呢,却见七爷微拢了?下眉,虽很快松开了?,却瞒不过冯妙嫦,知道七爷是吃厌了?这些,已经到了?崩坍的边缘。
这可不行呢,想让人?和自个儿不外道,最?快的法子就是吃到一处去。
七爷吃不下,她就要顶上!
不过她一点和不勉强就是了?。
笑盈盈道,“只?为这河套羊肉的美味儿,我就不虚此行了?!多?谢族长和夫人?盛情款待!”
虽打定主意,好生款待后?就给人?礼送走,可好听话谁都爱听。
盂兰脸上的笑真心实意起来,“那燕夫人?多?用些才好,我瞧着七爷似不大习惯吃这些,我们真怕怠慢了?!”
冯妙嫦做出担忧的样子,“我们七爷正养病呢,吃不得过于油腥的。
不叫他出来,他非跑出来,我这担心了?多?少天?了?,刚瞧见他好好的,我的心才落了?地。”
七爷竟是带病来援的?
族长夫妻俩对视后?,脸上都带了?歉疚。
盂兰很是?过意不去, “是?我等粗心大意了,这?耽误了七爷养病该如何是?好?”
冯妙嫦还等着七爷回人话呢,不防被?他?伸指戳了下。
侧头瞧过去, 人正没事人一样抿了口?奶茶, 眼神都没给过来一个。
冯妙嫦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这?是?不想和女人说话,让她替他?应答呢。
她就不信了,她没来之前,盂兰夫人的话他?一句都没接?
可?这?会儿不是?和他?掰扯这?个的时?候,冯妙嫦笑着接了话,“耽误不着,他?就是?嫌家里拘着他?养病才?跑出来的,这?样饿两日正好,回去吃什么都香了,家里也能轻省些。
你们不晓得, 七爷见天这?个不吃那个不喝的,家里有多头疼。”
盂兰止不住笑着,指着边上的铁单道, “我还当就我们家的野马似的拘不住, 原来七爷也这?样。
吃食上铁单也不省心, 有肉怎么都行,没肉就给我撂脸。
有时?候真?是?让人恨得牙痒痒呢!”
铁单扯嗓子笑开?,豪迈地端起酒碗, “我说和七爷咋这?么投缘, 来, 酒逢知己千杯少,我敬你!”
“痛快!”七爷也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盂兰阻拦不及, 推搡了铁单一把?,“你个浑人,刚说了七爷在养病,你还叫他?喝那些酒,你脑壳里装的是?草么?”
铁单呵呵笑着由她说,拿出短刀麻利地片了块羊肉,用刀叉了递给过去,“诺,最嫩的给你。”
盂兰接了肉送到嘴里,转头对冯妙嫦叹道,“可?是?托了夫人的福气,有生之年我竟吃到了铁单给我片的肉,这?辈子值个了。”
冯妙嫦抿嘴笑道,“那真?是?可?喜可?贺呢!”
她这?一促狭,铁单和盂兰一起爽声大笑起来。
铁单又给盂兰道,“回头我替你多吃菜团子粟米团子,肉都紧着你吃。”
盂兰拍着道,“都听见了吧,回头铁单赖账,都要给我做证啊!”
下首坐着的山胡部?一众都笑着轰然道好,毡帐里热闹欢欣起来。
盂兰对冯妙嫦道,“烤羊火候正好着,快多用些。”
冯妙嫦已悄悄瞧明?白了山胡人是?怎么片肉的,就要伸手拿起案上放的短刀学着片肉。
却被?七爷按住手,“我来,你等着吃吧。”
老实讲,见到孜羌人夫妻之间竟是?这?样言笑无忌的,冯妙嫦看愣神了好几回。
这?才?明?白,孜羌女人当的一半家是?这?样的,是?真?的和男人并肩而?立,说的话和男人一样管用,族众们都要听令行事的。
这?在大熙是?绝无可?能的事,女子要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这?样调侃郎君,轻则要被?说不敬夫君,重的说你不守妇道都是?可?能的。
她自觉最近自己和七爷就过于随意了,刚那样说七爷挑食的话就过格了。
不过刚她也是?有意为之,七爷不大和人说话,又不肯接盂兰的话,她不想让场面冷下来,只能应和人家那样说拉近关系。
这?会儿回过味来,她觉着七爷刚说对她那日质问两万五千两买马的情形记忆犹新的话就是?点她呢。
所以她想好了,等回去再不能和七爷言语无状了。
搭伙的夫妻,还是?相敬如宾为好。
以前她还觉着说夫妻相敬如宾,和夫妻情深是?一个意思,这?几日才?品出来差大了,客气了怎么会有两心如一不分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