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冯妙嫦会这样大方,西?岭忙谢了又谢。
这样,七爷和贴身跟着他的西?岭玄字这些,还有冯妙嫦主仆三个和她那?一摊子的人,仍旧和之前路上时一样吃忍冬打理?出的膳食。
到了膳点儿?,就由干杂活的仆役提着食盒给送到各个院子。
终于不用和七爷一处用膳了,冯妙嫦的饭量都涨了些。
第二日用过早膳,就听见前头七爷带着玄四五六,点齐了招上来的那?八十多号人,一行人杀气腾腾地出了门。
冯妙嫦这会儿才品出七爷说过的,他要?养很多人,一年?得要?三五七八万两银子的话不对劲儿?,这得要?养多少人?就按少了三万两算,粗算也有一万人了。
难道七爷在河西除了盯着晋王,还要?给齐王养兵么?
知道的越多越不好脱身,告诫自己她还是只做好自己那?摊事,别的猜到了也要?当不知道。
冯妙嫦去了划给她理事的院子,院子里?贾大几个都等着了。
叫贾大和洪四带着人给要?先售卖的货点出来,冯妙嫦只留了柳八说话。
“柳八,我留你?长久跟着我干,你?应么?”
自?觉前头已?铺垫得够多了,她就没来迂回婉转那?一套。
“我不都写了契书么?”
“我不信你?没看出来契书上没写雇你?的年?限。”
柳八也就不装了,嘟囔道,“会泽那?边兵荒马乱的,叫我走我也不敢走啊,冯掌柜你?多余问。”
冯妙嫦想听的可不是这个,“那?等会泽那?边安定了路通了,我不拦着你?还走么?”
柳八就转起了眼珠,一副举棋不定的样子。
冯妙嫦看不上道,“省省你?那?些小九九,我既直说了,就是许你?提条件,只要?不是没边儿?没沿儿?的,能应的我都会应。
只要?你?从此心甘情愿尽心尽力为我所用,我就是最大方大度的掌柜的。”
一路上领教了她的诸多手段,柳八已?歇了想法子跑路的想法。
见她这么说,胆子也大了。
“跟着掌柜的吃香的喝辣的,我打心里?是不想走的。
我也没额外条件,只一件事一直压在心里?下不去,掌柜的要?能帮我了了,后面你?就是撵我我都不走,契书年?限就写一辈子。”
“说出来听听?”
“不能先应我么?”
“不能!你?值不上的价儿?我可应不了。”
柳八知道糊弄不了她,只好老实?说了,“前头我离开河西?,是背着于我有恩的人偷跑的。
也是我忘恩负义,老天?看不过才?叫我遭了那?么些劫难,是我活该。
我知道错了,想还了恩情,掌柜的你?帮帮我呗?”
“你?欠了人什么恩?”
“救……救命之恩,我还在人家吃了两年?白饭……”
“就这些么?”
“我还应了一直陪着人家,要?……给养老送终。”柳八越说越低声,后面已?声若蚊蝇。
二十七章
见冯妙嫦只管听着, 未置可否,柳八心里没?底儿,后面也不用冯妙嫦问了, 给他忘恩负义?的所作所为一股脑儿全?倒了出来。
“我原是吴郡教坊司里乐籍伶人, 因得?罪了权贵被教坊出了籍。
我三岁就入了教坊司,除了歌艺别的什么也不会,那权贵又一直相逼,我就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
我以为离了吴郡能好些,谁想那权贵一路派人盯着我,走哪儿人都?是避我不及的。
直到我大病一场后形容枯槁没?个样子了,身上的存银也所剩无几,显见就活着也只能乞讨为生,跟着我的人才?撤了。
那会儿我一下想起?早年我阿婆给我说的,叫我落难没?活路的时?候可以去河西投奔她的好姐妹,就这么我一路乞讨来了河西, 找到了裴阿婆。
她丁点没?嫌弃我是病得?只剩一口气?的又脏又臭的要饭花子,不但花钱给我救了回?来,又给我好吃好穿将养起?来, 叫我往后跟她过活, 将来还要给她这些年攒的家当都?留给我。
我却贪心不足, 嫌定阳城跟乡下似的日子无趣,想重回?当年受人追捧的风光日子,偷拿了裴阿婆五十两银子, 跟着人离开了河西。”
离开河西后的事, 冯妙嫦都?知道, 柳八说到这里就停下了。
这一出出的,确是柳八能做出来的事。
虽同情那位裴阿婆识人不清, 可柳八毕竟是自己?人,他又知道错了正想法?子弥补呢,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冯妙嫦倒没?觉着他有多不堪。
从兵乱时?柳八主动让忍冬上了他的马,冯妙嫦主仆待柳八亲厚了许多。
柳八也乖觉,冯妙嫦这里他不敢,却开始跟着忍冬和茯苓后头姐姐长姐姐短的。
冯妙嫦这里,柳八她是要长久用的,自是乐见他和忍冬茯苓走近些,处好了当姐妹也没?什么。
在她看?来,能用银钱解决的都?不叫事儿,至多不
过二三百两银子,和柳八给她赚的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
“你是想给花人家的银钱还上么?你估算下有多少银子我先支给你,后头我从你的奉钱里扣就是。
不过契书咱们得?重新写了,先五年吧,后面你若心意不改,咱们再续年限。”
五年后她也要离开的,冯妙嫦就留了一手,这样五年后她走时?正好换了契书带着柳八走。
“契书写几年,掌柜的你看?着填就成。”柳八却不止是要钱,“裴阿婆那里,掌柜的你给我去说呗?”
冯妙嫦就教他道,“这样事儿得?拿出诚意来,你去了好生磕几个头,该赔罪也别找托词,一回?不成就多多的去,早晚能揭过去,反是你取巧找我去替你说才?更不好呢。
要多少银子你赶紧说,你拿了就去吧。
伸手不打笑脸人,你脸长的好,笑得?喜庆点儿,再是铁石心肠也会心软。”
“要是磕头赔罪就能行,我就不搁这儿愁了。掌柜的你不知道,裴阿婆最是眼里揉不得?沙子的,我去了她真能拿刀砍我,要是有个万一,掌柜的你就没?人用了。”柳八赖着不走。
看?着一脸苦相的柳八,知道这事儿没?个了结,他也没?心思做别的,正要他使力?的时?候呢。
“那行,等咱忙过这几日我就陪你走一遭。”冯妙嫦答应下来。
得?了她的话,柳八就跟事儿已经成了一样,掐着兰花指喜滋滋道,“我就知道掌柜的你不会放着我的事儿不管。”
冯妙嫦眼里他就是女娘一样,这会儿知道他是打小入教坊司被有意教成这样的,对他又多了些怜悯。
原来她对教坊里的伶人极其嫌恶轻视,尤其是做女人扮相的男伶人她更觉着不男不女的叫人作呕。
可流落到外面不到两个月,一路所见所经,她的想法?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就拿她自己?来说,为了讨生活,不也要放下男女大防扮了男装给七爷出力?么?
多少不得?以,岂是你愿不愿意的事儿,为了活下去你就得?低头。
同是天涯沦落人,她又能瞧不起?哪个呢?
想到这些,她脸上又软和了些。
“你这一管声音悦耳得?很?,你在教坊司是歌艺伶人?”
“还是掌柜的识货,我确是歌艺伶人,琵琶也是通的,当年在吴郡可是有些名号的呢!”柳八神情怅然,显是对那段经历很?难忘怀。
冯妙嫦忽然就有了新想头,于是如此这般和柳八说了。
柳八一听还可以这样,变得?雀跃起?来,没?口子应着。
“掌柜的你就瞧好吧,那我这就去打扮了?”
冯妙嫦摆手让他去,柳八就拧着腰袅袅婷婷地去了。
这样的柳八确实招人,难怪能引得那权贵和鹰嘴山的当家的撂不开手了。
和柳八一比,她真是空有一幅女人的皮囊
连七爷都?喊她“冯木头”,可见她就没?女人的样子,往后她还是继续男人打扮吧。
定阳城里人气?最旺最热闹的所在就是大安坊集市了。
定阳城里有数的几家大酒楼,金银铺子,茶楼,医馆,书铺,客栈这些大铺面都?开在大安坊集市里
定阳城里的富户也多在这里出入。
才?将巳时?,还没?到膳点儿,按理品鲜楼不该这么早开门。
可这会儿品鲜楼已开了门,虽还未迎客,楼前的空地上却有人在那里忙进忙出的铺摆东西。
走近了瞧,竟是码好的一堆堆的布料,茶饼,和瓷器等等,都?是定阳城里不愁卖的紧俏好货。
这是东边的路通了?
怎么摆到品鲜楼门前呢?
可瞧着门前忙活的这些人都?是生面孔,没?一个是品鲜楼里的人。
有好信儿的就进了品鲜楼,正好品鲜楼的掌柜的在,就找他问了是怎么一回?事。
掌柜的只说今儿品鲜楼给门前的空地儿租给了别个,至于是要做什么,他却卖起?了关子,说等着看?就知道了。
掌柜的话刚落,就见一位娇怯怯十分美貌的红衣女娘抱着琵琶,如扶风弱柳一样婀娜着身姿去了前头。
那人眼都?直了,定阳城里啥时?候来的这等风情的女娘了?
哪还顾得?和掌柜的说什么,盯着女娘的身影就跟了出去。
品鲜楼门前,码成堆的货后面,那女娘俏生生坐在椅子上,纤纤玉手在琵琶上轻捻挑弹,曲声绵绵中,女娘红菱小口微张,曼妙的歌声婉转悠扬,真如天籁之音,让人熏染陶醉。
人美歌声曼妙,定阳城里从未见过这等妙人,很?快品鲜楼门前就挤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
还不停地有人往外奔走相告,又呼朋唤友的来,实是这样的新鲜前所未有,是绝不能错过的。
瞧着人聚得差不多了, 一直坐在?马车里调度的冯妙嫦给贾大示意,叫他可以开?始了。
贾大点头领命,带着洪四和王福几个新手到货堆跟前站好。
柳八正好唱完了一曲, 就抱了琵琶退到了一边。
都是?来瞧美人唱歌的, 见此就有人不满地嘘叫起?来。
贾大整了整衣裳,又清了下嗓子,不慌不忙地上前大声道?,“我等是?云来货行的,往后?就在?定阳城驻下了,还望大家伙儿看顾一二。
我们掌柜的是?实诚人,觉着咱定阳城的人也和她一样?实诚,这不知道?这阵子大家伙儿的艰难,就想着有钱一起?赚呢。”
说到这儿,贾大停下来看众人的反应。
本来还嫌他扰了看美人的,这下也忘了。
“怎么个有钱一起?赚?”
“是?要给这些物什白?拿给我们么?”
“白?哄我们呢, 憨子才信他!”
人群里七嘴八舌地嚷起?来,多数都是?不信的。
贾大才又继续道?,“我们掌柜的素来以诚信为本, 可不会做白?哄人的事, 大家伙儿都听好了, 我们掌柜的说了,堆这儿的这些货按本钱给大家伙先拿货出定阳城往西边儿卖。
不过卖价得按我们云来货行定的来,本钱翻一番再半的卖价, 那一番的利你们卖了钱需返给我们云来货行, 剩的半番归你们自家。
不是?我说大话, 满天下谁见过先拿货后?返利的?
除了我们云来货行那是?再寻不出第二家了,如此我们掌柜的是?不是?有钱带着大家伙一起?赚呢!”
听明白?贾大的意思后?, 人群里就炸窝了一样?。
围着的这些人推搡着就挤上来,有问堆的货本钱各是?几何的,有问一回能拿多少货的……再什么美人都给抛后?头了。
这回换了洪四上前 ,他挨个指着码好的一堆堆货报着是?多少本钱。
娘嘞,这价钱比定阳城里进货低了有一半儿了。
有往东去过知道?行情?的,这价儿竟是?纯本儿,车马费都没算呢。
这些货出了定阳城越往西去越值钱,云来货行定的卖价又这样?厚道?,拿出去根本不愁卖。
且云来货行允的半番的利也比在?定阳城拿货多不少赚头。
只是?明摆着折本的买卖,云来货行真的就肯么?就不怕这些人拿了货不回来返利?
长脑筋的人都能想到这些,不少人就问了出来。
贾大摆摆手,“能这么问,足见诸位都是?诚信之人。
我们掌柜的想在?定阳城长长久久地经营云来货行,可不止眼前这点货的事儿。
她拿出了这样?厚实的心意,是?一锤子买卖还是?细水长流,我想只要脑筋明白?的就该知道?如何选。”
后?面?也可以这么拿货?天上掉馅饼也不过如此了!
这阵子东边怀兰会泽一带都打成浆糊了,庆平那边的武义军已经占了会泽,若不是?李琨被救回来,带着靖西军退守怀兰,只怕怀兰也要归了武义军。
不过武义军哪肯就放掉到嘴边儿的肥肉,大队人马一直陈兵在?会泽和怀兰的交
界处,三?不两日就要来攻一回。
靖西军也不愿坐以待毙,瞅准了武义军的薄弱也会反杀过会泽那边儿。
这样?见天地杀来打去的,商队过不来也不敢过来,这阵子就没见一辆货车进到定阳城。
打听说一时半会儿的商路都不会通后?,物以稀为贵,城里把?着东边来货的商家前儿开?始坐地涨价了,且是?一天一个价儿。
这样?的高价下,西边儿的人也不傻,不是?必要的人家就先等着了。
指着往西边贩货挣点辛苦钱养家的这都愁了好几日,再这么下去,就要掏家底儿过活了。
他们这些人又能存多少家底儿,不过是?几两碎银,兵乱过不去,又能扛过去多久?
西边这些年一直没个安稳,都不知换了几茬人马了。
河西这边原先也归李琨的靖西军,去年他帐
下的石奎反了出来,河西一地就归了石奎。
朝廷对这些根本插不上手,哪个上来就封哪个,这不顺水推舟就封了石奎做了河西都督府,石奎这支人马就成了河西军。
因?着河西军是?这样?的来路,李琨咽不下那口气?,一直卡着东来的货不让过来河西。
还是?半年前吴奎出兵助李琨退了南边儿昭平军的进攻,东来的商路才通了。
这才多久又断了,要再断个半年,定阳城里多少人家都要喝西北风了。
云来货行的口气?竟是?他们的商队能于兵乱中也来去自如。
本来只是?瞧热闹的,这下从没往西贩过货的人都跃跃欲试起?来。
这会儿贾大再说五十两一份儿货,进货的人不但要详细说清姓甚名谁所居何处,还要有三?个定阳本地人做保,没一个出来说不好。
等听贾大说这五十两是?一个人出的还是?多个人出的,云来货行不管后?,知道?还能这样?,本来可惜自己手里银钱不够的,也都拉来亲戚和相熟的,一起?凑上五十两过来挑货。
而那些本钱稍厚些的,也不怕得罪把?着货的上家了,都拿出手里全部的银钱进货。
不多会儿,品鲜楼跟前堆的小山一样?的货就全出了。
没多会儿,来拉货的推车,驴车,牛车,马车就排起?了长队,定阳城里过年都没有这么热闹。
这边儿贾大几个装好银子,跟着冯妙嫦的马车退出人群,回了燕府。
也是见了府门上的燕府两字,冯妙嫦才知七爷姓燕名汲。
刚进了理事的青玉院,都等不及进厅房里坐下,心里压着愁的贾大已等不得了,“掌柜的,真都会回来返利钱么?就有十份货不回利,咱就少赚五百两呢!”
贾大这都没敢多说,在?他想来,就是?在?都城洛安这样?出货,怕都有老些人不来返利。
这还是?有这么些胡人的化外之地定阳城,刚进货的就不少孜羌人和契金人,西边儿多少这两族人的地盘儿,若这些人卖货拿了银钱回归族里躲不回来了,他们找都没处找。
早上没出门前冯妙嫦和他分派如何做时,贾大就觉着不妥,拉着洪四力劝不能后?只能无奈听命行事了。
也是?冯妙嫦在?生意上的布局从未出过差池,这回虽有所怀疑,她在?贾大和洪四这里的地位也无可动摇。
所以这会儿冯妙嫦一句,“我心里都有数,先去找铺面?吧。”贾大和洪四接了吩咐就去了,再没二话的。
云来货行和暖锅铺子冯妙嫦都想用大些的铺面?儿,两处她还想挨一起?,得好生找找。
进前厅坐了,冯妙嫦叫忍冬去请西岭过来说话。
虽说有了表妹的名份,七爷也不在?,冯妙嫦还是?轻易不想往松风院踏足。
西岭很快就来了,自个儿找了个舒服位置坐了,又喝了口茯苓端上来的茶,问道?,“那些货不是?都出了,贾大几个怎么都耷拉着脸?”
“先只回了本,车马费都没算上呢……”找他就是?为了说这些的,冯妙嫦就给西岭说了她是?如何出货的。
饶是?西岭见惯了大场面?,也想不到冯妙嫦会这么敢。
他是?知道?自家事,冯妙嫦却是?只凭着他们漏出来的那点儿,就能迈出如此大胆的一步,不由道?,“你就不担心会坏七爷的事?”
冯妙嫦奇怪道?,“你不说等七爷打出名号我就什么也不用顾忌了么,七爷也不是?会慢着来的性子,现在?我这儿有了契机,不正好顺势而为么?”
西岭笑叹道?,“七爷知道?又得说我们这些都是?朽木呢。”
冯妙嫦现在?真听不得提起?七爷,忙转开?话头,“你不用再调些人手回来?这一二日就有人找上门了。”
西岭又吃了一惊,“你怎么知道?咱们别处还有人手?”
冯妙嫦真想捶自个儿一下,怎么不过脑子就说出来了呢!
只好尽力往回圆,“我想着玄四五六七八九都有了,一二三?肯定也少不了。”
却瞒不过西岭这样?的人精子,“你是?自己人,知道?了也不妨事。
我记起?来了,七爷和你说过他要养不少人的话,和你要的银子数又在?那里摆着,算下就有数了。
和你说下也行,七爷前头带我们先来一步就是?为这个,这阵子已收了不少人,都在?西边儿一处地儿囤着呢。”
冯妙嫦急忙打断道?,“这样?机密事儿不好说给我吧?”
她不想因?为知道?得多了,到时走都走不了。
西岭不以为然,“钱都是?你这里出的,我不说你就不知道?了?”
好在?他跟着转到了刚的话头上,又傲然道?,“咱们毕竟初来乍到,石奎那里暂时还要退避一二,至于?别个小鱼小虾,只要敢来,只我和玄七玄八就能叫他们哭爹喊娘地滚了。”
“那我就等着收利钱了。”冯妙嫦欣然站起?来,邀西岭去厨房瞧忍冬是?如何教人厨艺的,好歹不用再说这些了。
和冯妙嫦估摸的一样?,半下午的时候,那几家把?着东边儿来货的商行合起?来招集了百十号人气?势汹汹地打上门来。
西岭一点没说大话,他和玄七玄八往门口一站,那些人连门槛都没能靠近就趴了一地。
打头的几个跑老远又放话威胁,说他们后?面?的人可不是?一般人,后?面?再来的就是?西边儿真刀真枪杀出来的了,不想把?命搭在?这儿,就识相点赶紧滚出定阳城。
西岭气?势更足地回敬过去,说谁西边还没两个人么,定阳城里打起?来难免束手束脚的,不如给人马都拉到西边儿见个真章。
见这边丝毫不惧,又想到贾大表明云来货行能于?东边乱军中来去自如的那些话,这会儿听西岭的意思竟是?西边也有势力,就是?河西都督石奎都不敢往西边儿伸手呢!
要真这样?就惹不得了,惊疑不定下哪还敢留。
前后?不过半柱香的功夫,这些人就铩羽而归了。
下马威反成了人家立威的台阶儿,等傍晚的时候定阳城里该知道?的就都知道?了。
虽不知道?真假,有些存了心不想返利钱的已怵了,准备到时见机行事。
等第三?天傍晚,见到那位白?弱好看的不得了的燕七爷带着百来号人打西门进城,有眼尖的瞧出来,那天跟着他出城的和这回跟他进城的不是?一拨人,只这一来一回,就是?二百来号人了。
且这些人身?上战意凛凛,明显这两天在?西边没消停呢。
再看队伍后?十来辆装得满登登的车,这些人干了什么回来,猜都不用猜!
这帮人才来了多会儿,就敢不遮不掩的做那样?的营生了。
不是?胆大妄为就是?实力真深不可测。
想到西岭三?个人守家门,一百多号好勇斗狠的硬汉连门都没进去就被打趴了,这帮人的路数显然是?后?者。
硬的怕横的,燕七爷这帮显然是?又硬又横的,惹上了不会有好果子吃。
想扣了利钱不给的都歇了心思。
七爷一回来, 沉寂了几天?的?府里?一下热闹起来。
冯妙嫦正听?贾大给?她说找的?那几家铺面的?详细情形,听?到外面那样大的?动静,猜到是七爷回来了。
这两天?燕府和云来
货行在定阳城算闹出了大名堂, 差不多的?人都知道了云来货行的?大掌柜是燕府主?人燕七爷的?表妹, 燕七爷的?所有生意都是她掌着。
燕七爷的?家,他表妹能掌一半呢。
这样的?说法让冯妙嫦很别扭,听?着倒像她和七爷有什么?一样。
注意着西岭那里?没见丝毫异状,忍冬和茯苓也没说出任何不妥,冯妙嫦才好些?。
不过她也存了心思,想找个恰当的?时机,让人都瞧清楚了她和七爷可不是那种表兄妹。
反正不管定阳城里?的?人想没想歪,她都要?从根子上绝了这样的?想头。
这会儿表兄回来了,外头多少双眼睛盯着这儿呢,她这个表妹正可迎一迎。
还真是时机正好,府门前西岭刚迎了七爷一行要?进门呢。
冯妙嫦几步上前施男子礼道, “七爷回来了,正有事想请七爷决断呢。”
“表妹怎忽然多礼了?”不想七爷却一反常态,语气里?是十足的?熟稔亲近。
冯妙嫦差点又要?抠手, 抬头看过去, 正对上七爷似笑非笑的?眼神, 就知道自己那点心思七爷明镜着呢。
也是,一千八百个心眼的?人要?跟你较真起来,根本就翻不出人家的?手掌心。
她不着痕迹地往四?周扫了一圈, 果然不少人正抻了脖子往这边瞧呢。
知道这人犯了小心眼, 冯妙嫦虽不满也只能忍着。
不然他来了邪乎劲儿, 还不定是什么?等着呢。
想避嫌的?是他,真避了, 挑三捡四?看不顺眼的?也是他,这个拧歪劲儿再没谁了。
“七爷”看到对面的?眼神不对,冯妙嫦急忙改了口,“表……兄,先回府吧?”
“嗯!”七爷打头往里?走去。
注意到七爷又清减了不少,想到他这是还没养好就出了门。
那一长溜装满了货的?车队,得是好几家山头的?家底儿。
连干这么?多票,他本就没将?养好,这么?来回奔波着还能有个好?
这人但凡有哪里?不舒坦就见不得人别人痛快,这么?久了早该知道的?,下回可得长记性了。
冯妙嫦一小截一小截地呼出刚堵在胸腔的?那口气,刻意落后几步,走在了西岭后头。
后面的?玄四?就跟她道,“冯掌柜,那些?货就交给?你了。”
这才是她要?等的?,冯妙嫦正了脸色,“放心,必不会误了七爷的?事儿。”
她回头喊贾大洪四?几个,“快些?清点入库,东边和西边儿的?货可不能混一起。”
贾大几个齐应了,上前招呼车队往库房那边去了。
冯妙嫦这才慢吞吞地往里?走,在想要?不要?避过去,反正就那么?些?事儿,还是找西岭和七爷说就行了。
“表妹?”却是迈进府门的?七爷又回头喊她。
冯妙嫦脚下一歪,要?不是茯苓眼疾手快地扶住,她真要?在府门前演一出见表兄欢喜得五体投地的?戏码了。
那她跳进多大的?河里?都说不清了。
再不敢磨蹭,快走两步,七爷进了听?风院,冯妙嫦也是脚下不打顿地跟了进去。
进了前厅,七爷上榻坐了,指着右首,“表妹坐吧。”
这个位置无论如何也坐不得的?,冯妙嫦越加肯定七爷这会儿不是一般的?看她不顺眼。
左右都躲不过去,再谨小慎微也无用?。
“就表妹也坐不得那里?,何况我还是假表妹。”
冯妙嫦收了笑,笔直地坐到了榻下右首的?椅子上。
“想让别人信,冯掌柜这样时时‘假’字挂在嘴边可不成呢。”七爷语带讽意。
冯妙嫦也不和他辩,开始说起正事,“七爷,咱往东的?商路还能通么?,今儿七爷进的?货我想往原安那边销,在会泽销还是差点意思。”
七爷冷哼,“冯木头这不也机灵了?”
一而?再的?,这就欺人太甚了,冯妙嫦还是没能忍到底,“都是被?烧坏脑壳的?逼的?。”
“还当你能多装阵子,也不过如此!”七爷脸上开始转晴。
“我那点道行哪能和七爷比呢。”冯妙嫦顺势下了台阶。
“不是同你说过东边的?商路想走自是通的?,信不过爷么??”
冯妙嫦不理他这一茬,自顾说自己的?,“正好我也想往原安那边进货,货单子我都理好了,我想让洪四?带着人早点走,七爷看着派人手护送吧!”
七爷语气忽然又好了,“那明早就走吧,我会叫玄四安排人手。”
冯妙嫦趁机告退,“那我去交代?洪四?,就不耽误七爷歇了。”
七爷挑眉看过来,“我做沙匪和人黑吃黑来的?货,你眼不眨就能说成是我进的?货,果然不是冯木头了,都会睁眼说瞎话?了。”
冯妙嫦心里?一凛,没想到他会敞开了跟自己说这些。
只能尽力装着不当回事,“我知七爷是有大志向的?。”
“场面话?就不要?说了。”七爷却不爱听?,只管瞅着她,“说不来顺耳的?来点顺口的?也行。”
“晓得了……”冯妙嫦拉长声应了,看到边上捂嘴笑不停的?西岭,顺带着白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