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师母也不客气,拿了一个放进嘴里,直说很甜,吃着柿子终于想起来件事儿,“对了,我今天过来有正事的,给你带了点东西,回头你们一家子一起吃吃。”
萧宝珍一看,那是糕点盒子,刚打开就闻到了油香气,“这我不能收,糕点这东西多贵啊。”
江师母笑了,“不是什么稀罕东西,是我娘家托人捎过来的,给了好多,我们老两口根本吃不完,想着分给邻居吧,人家跟我们不熟悉,不一定领这个情,就想着还不如拿来给你们吃,就是吃个甜嘴。”
“我……”萧宝珍还是不想收,这就是人家的客气话,糕点有糖又有油,是个好东西,现在天也不热,慢慢吃能吃好久的。
“别推来推去的,我这人不喜欢那些假把式。”江师母便故意收起笑容,虎着脸道:“有好东西一起吃,之前你给了我半只野鸡,现在我给你点糕点,吃不得了?”
话都说成这样,萧宝珍便收下了糕点,江师母这才笑起来,“这里头是一斤桃酥还有一斤栗子糕,都是我娘家那边的老字号,你们吃着绝对喜欢。”
萧宝珍也拿了家里准备留着过年待客的炒花生出来,又摆了一盘柿子饼,倒了热茶,让江师母边吃边取暖。
一边喝茶一边聊天,说着闲话,江师母倒是说起来那个采花贼陈永胜。
他们两口子都是钢厂的人,江师母还是领导,知道的倒是比其他人多一些。
江师母提起陈永胜:“治安队后来查了查陈永胜,这一查下来才发现这人可真是不老实,以前在省城当临时工,被人抓到在澡堂子偷看妇女洗澡,工作没了,这才被送到我们这里的革委会工作,现在又被抓到偷内裤耍流氓,数罪并罚,这下他被判刑了,说是要送到秦城农场去劳改。”
“我听说这种流氓犯一旦判刑了,是要送到条件艰苦的边疆去,怎么他竟然是送到秦城?”萧宝珍好奇道。
秦城跟边疆的环境差别可大了去了,现在的边疆还没有开发,正是寒天雪地的时候,送过去就得挨冻。
秦城农场虽说条件也艰苦一些,但肯定没有边疆那么受罪。
提到这个,江师母冷哼一声,“他不是有个能耐儿子,在里面通了通关系,送到秦城去了。”
萧宝珍便沉默了。
“不说他了,哪怕送到秦城农场,也够他刮下去一层皮,这种人没什么好下场的。”江师母又说道:“我今天来除了送东西,还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
萧宝珍:“您说吧,什么事情?”
江师母压低声音说,“我们钢厂最近生产任务重,忙不过来,就准备招一批临时工,你有没有兴趣?”
临时工?
萧宝珍当然有兴趣,谁不想有个工作,她立刻说,“有啊,不过我怎么没听说这个消息?”
“这次的招工不对外公布,就是内部招收,其实说白了就是人多肉少,要是对外公布了还不抢破了头?”
江师母笑了笑,解释起来,“这次各个部门都有临时工的岗位扩招,不过大部分都是车间的工作,我想着不怎么适合你,一个都是力气活儿,你干起来不容易,二就是大部分车间都是男人多,你一个女人进去也不合适,所以我帮你看了看,适合你的就是医务室和食堂。”
萧宝珍点了点头,心里升起了感动。
江师母能这么说,而且说的这么细致,那真是帮着细心留意了。
其实也就是师生关系,人家没必要这么上心的,可还是帮着看了,她就得领着这份情,想着以后要是有能帮忙的,一定要帮忙。
正想着,就听见江师母又说,“你这么好的医术,其实去医务室是最合适的,我也推荐你去医务室试试,不过……”
萧宝珍:“不过什么?”
江师母喝了口茶润润嗓子,接着说,“不过我也得提前告诉你,食堂和医务室都是关系户多,你可以去碰碰运气,但是希望不大,要想真的进去当临时工,要么关系硬,要么你得肯花钱。”
话说到这里已经很明白了,其实就是有个临时工的机会,但是要花钱买。
江师母吃过了柿子饼,把事情说了说,起身就要回家了。
萧宝珍也跟着起身,一直送到胡同口,临走的时候江师母握着她的手嘱咐说,“这件事情不是小事,你好好想想,考虑清楚了就来找我,我帮你去通通关系,要是不想花钱也没事,你去碰碰运气,万一呢?”
“好,我记住了,想好了一定去找您。”萧宝珍也说。
把江师母送走了,萧宝珍回去以后想了想,想起来前两天萧盼儿说的话。
她一下子明白过来。
萧盼儿口口声声说的工作,就是这次钢厂的临时工吧,难怪她支支吾吾的不肯多说。
萧宝珍这么想着,把家里记账的本子和存钱的盒子都拿出来。
趁着院子里空旷没人,萧宝珍把家里的存款点了点。
结完婚之后高敬给了她一笔钱,除了给高莘买补身体的药材,其他倒是没什么大额开销。
不过这段时间家里伙食不错,全家人眼看胖了一圈的同时,存款也花了一些。
再加上买年货花了一笔,零零碎碎的看着不怎么多,算下来竟然也花了不少。
现在家里的存款加起来,一共是二百五十块钱,还有一些毛票萧宝珍没有算进去。
刚才江师母也透了口风,食堂的工作繁重,进去是当杂工,要抓水抓油,大概需要二百块钱,医务室的工作清闲,要三百。
这么一算,家里的钱勉强凑一凑,够买医务室的工作。
至于食堂的,萧宝珍压根没考虑过,她不会做饭,也不会切菜,到时候进去了不会干,那就是浪费时间。
但是家里一共就剩下二百五十块钱,要不要花三百买个工作?
萧宝珍一边数着钱,一边在纸上写写算算,算一算如果自己想要买工作,能不能凑齐这个三百块钱,又算买这个工作多久能回本,究竟值不值得。
当下算起来,现在家里有二百五十块,如果真的想买,三百块钱也不难凑。
她可以回去娘家说一说,只要她开口,爹娘肯定会同意借钱的,但不到万不得已,萧宝珍不想跟爹娘开口,他们老两口本身攒钱就不容易,那点钱是棺材本,轻易不能动。
除了娘家,那就是方老师那边可以借钱,另外高敬还有几个玩得不错的工友,也能开口凑一凑。
这么四处凑了,倒也能凑齐买工作的钱。
就算借了钱,高敬一个月四十三块的工资,很快就能还上。
但萧宝珍思来想去,觉得这钱花的不值得。
她刚才跟江师母打听过了,医务室的临时工一个月工资只有十五块,她得干将近两年的时间才能把买工作的钱赚回来。
更何况年后高莘也要去上学了,学费和学杂费也是一笔不小的费用,要是借钱买了工作,到时候又要借钱交学费,一而再再而三的跟别人开口借钱,这不好。
想到这萧宝珍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她不想花钱买这个临时工的工作。
真的想要工作,不如等个一年半载,等到钢厂正式招工,到时候去参加考试,就算不通过,也能攒钱买个正式工。
这年头的正式工是铁饭碗,不像临时工一样不稳定,正式工除非犯了大错,否则是不会辞退的。
这么一算,萧宝珍已经拿好了主意,便不再想着这件事情,把钱盒子盖上了。
啪嗒一声,铁盒子落了盖子。
没想到正好碰上高敬下班,一进门就碰了个正着。
萧宝珍抬头:“回来了?今天下班挺早啊。”
“今天的工作简单,我提前干完了,师父就让我先回来,说是今天家里有好吃的。”高敬把公文包放下,走过来倒茶。
他看着桌子上的钱盒子和纸笔,奇怪道:“怎么了?怎么突然把钱都拿出来了,家里要买什么大件儿吗?”
“不是,刚才江师母过来一趟,告诉我一个消息。”
萧宝珍把江师母过来之后说的两个消息,全都告诉了高敬。
高敬关注的是工作的问题,听完之后紧紧皱着眉:“宝珍姐,我觉得这个医务室的工作,我们可以去争取一下,哪怕借钱先把三百凑上,大不了后面我再还就是了。”
萧宝珍拉着他坐下,给他分析:“现在借钱去买工作,能买到的也只是个临时工的工作,万一哪天减产了,不需要这么多人了,那这种临时工就是第一个被裁掉的份儿,那时间也不知道多久,要是能干个三五年还行,总算能有个收入,但要是一两年就裁掉呢?刚把买工作的钱赚回来,就没工作了,那不就是亏大了。”
这些她早就在心里想过一遍,此时跟高敬说起来自然是顺畅的,又说:“再说了,钢厂又不是从此以后不招工了,我们完全可以先攒钱,等到过两年钢厂招收正式工的时候,去碰碰运气,就算碰不上也可以花钱,到时候买个正式工工作不是更好。”
高敬:“过了年小莘也要去上学了,我是怕你一个人在家郁闷,有个工作拿份儿工资,也没那么无聊。”
他眼里流露出抱歉,“是我不好,结婚前大手大脚没有攒下来多少钱,不然这次的机会就能把握住了。”
“你怎么会这么想?”萧宝珍有些诧异。
高敬揉了揉耳朵:“我一直这么想。”
说起来也奇怪,他以前对高莘就是这种亏欠的想法。
哪怕他拼命学习,进了厂子也拼命干活儿,成了技术工种,拿了旁人拿不到的高工资,也总是觉得亏欠弟弟。
觉得自己赚钱不够多,不能带他去省城、去首都的大医院瞧一瞧,看看病。
现在跟萧宝珍结了婚,想起来也时常觉得亏欠,她那么好的一个女人,跟了自己。
虽说现在不用她干什么活儿,但她也不能施展自己的医术,只能整天呆在这个院子里,多少有些委屈了她。
萧宝珍看着高敬眼神里流露出的抱歉,顿时被他的样子逗笑了,捏捏他的耳垂,“你跟我道什么歉,这次是我自己的决定,我觉得不划算才不想给钱的,跟你大手大脚有什么关系?”
“再说了,你已经做的很好了,你这个年纪有几个人能拿这么高的工资?你看我现在整天呆在院子里,也不用干什么活儿,说给娘家人听都觉得我很享福,你还亏欠什么?你不是一直在努力,也没有停下来过呀?”
见高敬还是一脸沮丧的表情,萧宝珍凑过去在他的脸颊啄吻一下,又说,“这件事情你不用再想了,我已经决定了,而且就算我花钱买了工作,年后小莘上学的事情怎么办,不能又去借钱,所以这件事不用再说了,我们继续好好攒钱,等着下一次钢厂招正式工吧,到时候有你花钱的时候呢。“
她拽了拽丈夫的耳朵,“听见了没有,不许再用这幅表情看着我了,我怀疑你在装可怜。”
高敬把她的手拿下来,放在嘴边亲了亲,在外面那么正经严肃的一个人,此时竟然两耳通红,嘟囔,“我没有。”
“还说没有,你刚才那个样子像什么知道吗?”
高敬:“什么?”
萧宝珍忍着笑,“受了委屈的小狗。”
高敬顿时恼羞成怒,扑上来把萧宝珍压在床上,也是趁着现在院子里没人,高莘也不在家,跟妻子玩玩闹闹,亲近亲近。
谁知道刚压过去,被萧宝珍一个巧劲儿放倒,又翻身上来。
一时间房间里都是暧昧的气息,你亲我一口我亲你一口的,玩着玩着天就黑了,等到高莘从外面回来,两个人才收拾了一番从屋子里出来。
就在江师母来过之后,没过几天萧宝珍就收到江师母的通知,让她赶紧去钢厂人事科报道,过去参加临时工的面试。
萧宝珍接到消息也没耽误,在家换了身体面整洁的衣服,又把头发放下来重新梳顺了,这才赶往钢厂。
到了钢厂,还是问了门卫大爷才知道人事科所在的位置,又紧赶慢赶的赶了过去。
所谓的人事科其实在一栋小楼房里,这小楼房共有三层,每一层都有七八个房间,人事科、财务科这种文职类的都在这里办公。
人事科就在第一楼,萧宝珍过去之后就往里面走,还没走到人事科办公室就看见好几个人在这里等着。
粗略的一数,竟然有二十几个人,把走廊挤得满满当当。
当然,这还是对内招工,要是把招收临时工的消息放出去,来的人能把这里挤破,挤得像个罐头。
走廊一共就几张长凳,二十几个人当然不够坐,有十几个人就这么坐着靠在墙上,什么表情的都有。
有人满脸紧张的蹲在地上,嘴里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说什么,有人坐在长凳上,抠着手指头发呆,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萧宝珍想着,提前看一下究竟几个人交了钱,要是人数太多,其实她也没必要碰运气了,因为人太多了岗位不够分,肯定是先紧着交了钱的安排。
不过她左看右看,也没看出究竟有几个人是提前交了钱的。
萧宝珍便不再观察,去看了面试的屋子在哪,就回到走廊,静静的等着面试开始。
“你、萧宝珍?”
没多久,一道无比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
其实不用抬头看,萧宝珍就已经听出这声音的主人是谁了,她还是抬起头,打了个招呼,“萧盼儿。”
这一看,萧盼儿竟然在那一群人堆里头,坐在长凳上,手上还抓了一把瓜子。
她看过去的时候,萧盼儿的瓜子壳还粘在嘴边。
一颗瓜子壳就那么滑稽的沾在嘴角,萧盼儿也顾不上拍掉,只是瞪大眼睛看向萧宝珍。
萧盼儿愣住了,她傻了,彻底的呆住了。
萧盼儿不明白,为什么萧宝珍会出现在这里,这是方远哥私底下得到的消息,萧宝珍怎么会知道,怎么会来,她是过来抢自己的工作的吗?
这么一想,萧盼儿脸色都变了,整个脸都有点发青。
她也不嗑瓜子了,走到萧宝珍旁边,语气有些咄咄逼人,“你怎么会在这?”
“你这是什么语气,我欠你的吗?我去哪里要跟你打报告吗?”萧宝珍看着她,直接冷下了脸。
她又不欠萧盼儿的,这是什么态度?
萧盼儿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态度,太激进了,忙深吸两口气,又缓和了几分,装出一副不在乎的样子,随口问道:“我只是随便问问啊,没想到你也在这里,你也是来面试临时工的吗?”
萧宝珍淡淡的,“对。”
这话一说出来,气的萧盼儿表情差点扭曲,好在她理智还在,立刻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左右看看,放低了声音,“你……是不是也给钱了?”
这么说萧盼儿给钱了?
萧宝珍如实的说:“没给。”
这没什么好隐瞒的,给就是给,没给就是没给,到时候钢厂的消息一出来自然什么都知道了。
萧盼儿听说没给钱,这才松了口气,脸上甚至带上了几分得意的表情,那表情中带着几分优越感。
她一副知道内幕的样子,凑过来说:“那你可得好好表现,好好准备准备,据我所知这次的竞争挺激烈的,大家都不是普通人。”
“是吗?”萧宝珍说。
萧盼儿含笑点头,“是啊,我怎么说也是你堂姐,不可能坑你,好好准备吧,竞争可激烈喽。”
她这么说的时候,可能自认为是好心,或者是热心帮忙,其实她脸上的表情已经出卖了她的想法。
不管是谁来看,都能看出萧盼儿此刻脸上的表情,那叫幸灾乐祸,她在偷笑,笑自己交了钱,萧宝珍没交钱,自己即将得到工作,萧宝珍只会白来一趟。
萧宝珍便不再说话了,带着一种全新的目光去看走廊里的其他人,有了萧盼儿在旁边,这次她看出了一些门道道。
站在走廊里的二十几个人里头,大概有六七个人的眼神跟萧盼儿差不多,他们脸上没露出什么,但眼神里是自信和得意,有种睥睨所有人的感觉。
估计他们这六七个人就是交了钱,十拿九稳的。
也不等萧宝珍多看,很快那张面试的屋子有人走出来,开始叫名字,叫到名字的就进去面试。
面试开始后,就没有人再说话了,眼睛都一个劲儿的盯着屋子的方向。
萧宝珍留心的听着,大约叫了十几个人以后,轮到了自己。
进去之后,她发现这面试,交了钱跟不交钱的差距确实是大,她不知道交了钱的是什么样子,反正她这边面试的时候非常敷衍。
屋子里放了两张桌子,有两个人事科的干事坐在桌子后面,按部就班的问了她几个问题,大约就是你几岁了,是什么学历,以前干过什么工作,想去哪个部门。
问过了之后,也没说什么时候会出通知,只是说让萧宝珍出去,开始叫下一个人。
还是萧宝珍走出去几步才想起来,回头问什么时候出结果。
“怎么说得到年后了,年后你注意看钢厂的公告栏,会贴出公告的。出去吧。”其中一个干事摆了摆手,喊出下一个人的名字。
萧宝珍出来之后就知道这次自己拿不到那临时工的工作了,招收的临时工本来就不多,也就六七个,交了钱的已经把名额全都占了,哪里还有岗位给她来碰运气。
不过想想也不亏,这也是一次面试的经历,等下次招收正式工的时候她心里就有底了,不会像这次一样心里惴惴不安的。
萧宝珍一边想着一边走出人事科,走出这幢小楼,还没出去几步就被萧盼儿叫住了。
萧盼儿几步追了上来,笑嘻嘻的问,“怎么样,人家怎么说?”
“没说什么,就问了一些基本的信息。”萧宝珍说。
萧盼儿:“没让你回去等通知吗?”
“没有。
听到这话,萧盼儿的嘴角就开始上扬了,忍都忍不住。
她带着得意炫耀,“人家让我回来等通知,估计我是十拿九稳了。”
其实就是因为钱到位了,人事科的干事得到了通知,才会给她这么说。
萧宝珍看她一脸得意,配合的说,“是吗?那真是恭喜你,这下要有工作了。”
“可不,我面试的是医务室的工作,据说在医务室也不用干什么重活儿,就坐在那给人家拿药,医生开药我拿药,就这么个活儿。”
这工作确实是不错,萧宝珍由衷的说,“那你好好干,这活儿比我们在乡下下地轻松的多。”
“可不是。”再说两句,萧盼儿就要忍不住翘尾巴了。
两人一路结伴同行,往银杏巷的方向走,还没走到巷子口,远远的就看见有个中年妇女站在巷子口,正探头往里头看。
“一看就不是啥好人。”萧盼儿忽然来了一句。
萧宝珍奇怪道:“你咋知道。”
萧盼儿手指着中年妇女,“你看这女的脸上带着一个大头巾,把整张脸都裹起来了,谁家好人大白天的能打扮成这样,无非就是想干什么亏心事,或者干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才会把脸裹起来不让人看。”
两个人正说着,就看见那妇女忽然往巷子里头走了两步,正好走到他们院子里头的门楼子处,还在探头探脑的往里头看。
那样子鬼鬼祟祟的,行为非常可疑。
萧宝珍刚准备上去问话,这时候萧盼儿已经冲上去了,冲到了那妇女身边,大声呵斥了一句,“你干什么?想偷东西啊!”
她把妇女从门边拉开,“我告诉你,在我们这是偷不到东西的,你趁早打消了这心思,我们这距离治安队很近,治安队马上就能过来。”
那妇女本来在往院子里看,猛地被人拉开,也是吓了一跳。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又被萧盼儿这么劈头盖脸的一顿训斥,妇女也生气了,没好气的说,“谁说我是小偷了,你看见我偷东西了?”
“我没看见,但是你这打扮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萧盼儿一脸警惕的说,“在我们这东张西望的,你想干啥?”
两人这么你一句我一句的,互相瞪着对方,都被激出了几分火气。
妇女也恼了,甩开萧盼儿的手,“我凭啥告诉你啊!滚开,你管我在这干啥!你又不是治安队。”
萧盼儿冷笑,“我不是,但我能把你送到治安队,你是哪里人,你有介绍信吗?你该不会是乡下偷偷跑进城的吧?你等着,我现在就去叫人!”
妇女直接骂人了:“你简直是有病,我就在这看看,你脑子有问题啊!我有介绍信,到了治安队也不怕,但我会跟他们说这儿住了个疯子,你脑子有毛病!”
萧盼儿:“你更像个疯子!你个小偷,疯婆子!”
见俩人说着说着都快要打起来了,萧宝珍上前挡在两人中间不让他们继续吵架,她则是看着那妇女,问了一句,“这位同志,你们俩之间有点误会,说话不用这么夹枪带棒的。”
萧宝珍问:“我看你之前在张望,是在找什么人吗?”
那妇女上下打量萧宝珍一眼,看她说话还算客气,火气总算降下来几分。
妇女脸色还是很难看,不过她倒是说,“我不是小偷,是过来打听个人。”
萧宝珍:“你要打听谁?”
“宋方远,就在钢厂工作。”妇女说。
她要打听宋方远?
萧宝珍跟萧盼儿对视了一眼,都有点茫然。
萧宝珍谨慎道:“你找他有啥事吗?”
妇女:“我是他家的远房亲戚,来找他的,你俩究竟认不认识这个人啊,认识就帮我指路,不认识就让开。”
这次萧盼儿反应很快,当机立断的说,“不认识,你去别处找吧。”
妇女不乐意道:“你骗人吧,刚才我就是问了别人,才到这里来找的,你又说不认识。“
“本来就不认识,你找错了,赶紧走吧。”
萧盼儿不耐烦的说了这么一句,然后迅速把挡在门口的妇女扒拉开,自己一溜烟窜进了门内,然后又招呼萧宝珍进门。
萧宝珍进去之后,萧盼儿直接桄榔一下把门关上,还把门栓给上了。
做完这一切,她就跟松了口气似得,一边拍胸口一边喘粗气,嘴里嘀咕着:“幸好我反应快!”
萧宝珍看着她这一系列的操作,脑子都懵了,“咋了,我看你怎么好像躲着她一样,她是债主啊?”
“怎么可能。”萧盼儿说。
萧宝珍:“那她不是说,是你们的远房亲戚吗?”
这下萧盼儿嗤笑了一声,“狗屁的远房亲戚,我压根没听说过有这么个亲戚,这女的八成是过来打听方远哥,看我们家热闹的。”
前段时间采花贼的事情闹的大,城里很多人都知道了,再加上宋方远独蛋侠的名声在钢厂传播开,一时间好多人都来胡同里打听热闹,看好戏。
萧盼儿一想到这些人,就没什么好气。
当下萧盼儿又恨恨的说,“这些城里人还总觉得自己多了不起,其实跟乡下人也没什么两样,都喜欢嚼舌头看乐子。”
“就算真是我家的远房亲戚,你看她穿的那身衣服,一看就不是什么有钱的,说不定是上我家来打秋风借钱,这种人我更不能搭理,这事儿你不用管了,就当没看见过这人。“
萧宝珍却说:“我感觉这人不对劲。”
◎二合一◎
萧宝珍还在想着刚才碰见的妇女,结果又听见萧盼儿说:“怎么不对劲了,我说宝珍,你该不会是想出去跟那个女的说我家的热闹吧?”
她有些生气,“我们怎么说也是亲戚,你不能这样对我。”
听见她这么说,萧宝珍当即也不说啥了,直接转身回家,才懒得管这件事情。
她刚才之所以说那个妇女不对劲,是因为那个妇女虽说穿的不怎么好,但身上的棉袄很厚,还穿着棉鞋,不像是条件不好的样子。
最重要的是,那妇女操着一口省城口音,估计是从省城来的。
真有人这么无聊,专门从省城过来打听你宋方远的热闹吗?
萧宝珍觉得萧盼儿刚才那判断太果断了,那妇女不知道究竟是想干嘛。
她本来是想提醒萧盼儿警惕着,谁知道萧盼儿竟然那么说,这下萧宝珍也打消了提醒的想法,啥也不说了。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过去,进了腊月转眼就是过年。
今天是大年三十,城里到处都是热热闹闹的新年氛围,虽说这时候物质条件不宽裕,但家家户户都是期待着过年的。
钢厂的生产任务重,到了过年都不能歇着,好在钢厂领导们也讲人情味,每个车间抽调一小部分人留下来加班,给奖金,剩下的人放假三天,三天之后再全面开工。
银杏胡同的人运气都不错,没有抽到加班的,所以大年三十的下午,家家户户的烟筒都冒起了烟,热火朝天的忙着做年夜饭。
大人们要么在厨房抡锅铲,热热闹闹的炒菜做饭,要么就是拿着扫把和鸡毛掸子到处打扫卫生,清理卫生死角,总之,胡同里一片欣欣向荣,充满了对新年的喜悦。
小孩就轻松多了,时不时的跑到厨房偷吃一片香肠,要么偷个肉丸子,还没开始吃年夜饭就已经满嘴油光,被父母赶出来之后,又拿着小鞭炮在胡同里放,噼里啪啦的一阵,又带起一阵笑声。
今年过年,萧宝珍原本是想把高敬和高莘都带回乡下,跟自己父母一家人一起过年,省的家里就三个人,吃年夜饭也冷清。
这件事情跟家里也说好了,家里都盼着回去团聚。
谁知道大年二十九这天夜里下了一场大雪,把下乡的路给封掉了,路面冻得结结实实,走上去都打刺溜滑。
这下是回不去乡下了,老老实实留在城里吃年夜饭。
萧宝珍琢磨着年夜饭不做那些大菜,正好家里有铜锅子,做个铜锅子火锅,里面放五花肉和酸菜烫着吃,全家人围在桌子边,吃着也很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