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了摸大黑狗的头,于奶奶又说,“昨天晚上看见你给玉娘治病,我看出来你是个热心的。粮油店和副食店我都有关系,以后有什么消息都告诉你,我只求一个,以后我要是有什么病来不及送医院了,你也帮我看看,成吗?”
“这算啥呀,咱们本来就是邻居,要是看见你有什么问题,我一样会帮忙的。”萧宝珍笑着说。
话是这么说,但是有了于奶奶的帮忙,还是很有用的。
家里要吃的,高莘要补充营养,有了于奶奶的小道消息,以后家里的餐桌就能丰盛好多啦。
俩人有说有笑的从副食店回了大杂院,到了家以后,于奶奶掏出一块怀表看了看,“才九点多,不用着急做饭,院子门口有一块阴凉的地方,我们坐在那摘菜去吧?”
买回来的韭菜要撕烂掉的叶子和老叶,豆角也要处理,萧宝珍一口答应了,很快回去搬了个板凳。
不一会,许大方的老娘许大妈也搬了个小凳子过来,她没有去副食店,当然不是来摘菜的。
看许大妈拖着一个大麻袋吭哧吭哧的,于奶奶纳闷的问,“你这是干啥呢?这袋子鼓鼓囊囊的。”
“我老家村里靠着山,山上的板栗熟了,老家人给我送的,你瞧,这么一大袋子。”许大妈笑着说。
麻袋里倒出来的全是野板栗,要一个一个掰开把板栗取出来。
“哎,这么多板栗我也不知道怎么处理,野板栗小,壳子硬,还不知道咋吃呢。”忽然间,许大妈就叹了一句。
于奶奶,“用铁砂炒着吃,把皮拨了炖鸡吃,或者直接水煮着吃,吃法多着呢,你听我跟你说啊。”
她们俩很快说起了板栗的做法,萧宝珍插不进去话,但也支起耳朵听,手上动作不停的摘菜。
过了一会,只听见于奶奶一声喊,“玉娘,你怎么今天就出来洗衣服啦?这家人也是,你婆婆起不来,你还有个嫂子呢,怎么能让你起来洗衣服。”
萧宝珍顺着声音抬头一看,就看见玉娘端着个盆从面前走过,看样子是准备去打水洗衣服。
玉娘笑了笑,声音还有点虚弱,“是我自己的小衣服,不洗的话没有衣服换了。”
说着她点了点头,看向萧宝珍的时候嘴唇动了动,好像是有什么话要说,但最终没说出来,端着盆子又走了。
萧宝珍想了想,端上自己摘到一半的韭菜也跟了上去。
大院儿里有自来水龙头,大家吃水都会从水龙头接,但洗衣服洗菜之类的还是会去巷子里的水井打水。
到了那,玉娘已经打了水上来,再往盆里倒水。
她看见萧宝珍过来,立刻留了半桶水,小声道:“你要吗?这儿还有?”
这姑娘的声音,真的像是蚊子嗡嗡一样,永远小的让人听不见。
“要,谢谢。”萧宝珍把盆递过去,紧接着蹲下来,跟玉娘一起洗东西。
萧宝珍搓着韭菜,就问了一句,“你身体好点了吗?”
“昨天晚上还有点呼吸不过来,心跳的特别快,但是今天一早起来就好多了,除了浑身没力气以外,没有别的难受了。”玉娘说。
萧宝珍看了她好几眼,看她苍白的脸和头上冒出的汗,心里一直在想要不要过问那件事,要不要帮她。
那件事说到底还是家事,她要是过问了,搞不好就变成多管闲事。
所以萧宝珍心里拿不定主意,正想着要不要问问呢。
“那个,谢谢你救了我。”玉娘的声音又响起来,这次的语气还带着点紧张。
萧宝珍抬起头,就看见玉娘跟做贼似的,左右看了看,发现周围一个人都没有,小心翼翼的从口袋里掏出两个东西塞进萧宝珍手里,“这是我给你的谢礼,谢谢你救了我,这是煮熟了的,剥开就能吃。”
见萧宝珍不说话,她以为是萧宝珍嫌少不肯收,又连忙说道:“我知道就两个有点少,但是我实在是没有别的东西了,不过以后你要是在院子里有啥难处,想找人帮忙的就来找我,只要我能干,绝对不说半个不字儿。”
萧宝珍看着手里的东西,那是两个鸡蛋,沉甸甸的放在手里,也不知道玉娘在怀里捂了多长时间,鸡蛋还带着余温。
她下意识的问,“这鸡蛋你哪来的?”
顿了顿,萧宝珍又轻声说,“我看他们家对你不怎么好,应该不会给鸡蛋让你拿过来给我。”
提起这个,玉娘眼神暗了一下。
萧宝珍说对了,她婆家就是不看重她,昨天晚上那么严重,白根强都舍不得拿出钱来送她去医院,当然更舍不得拿东西给萧宝珍道谢。
但玉娘既做不到对救命恩人的视而不见,她也不是个完全的傻子,自己在心里琢磨着,还是要给萧宝珍送点谢礼,多或者少不重要,最重要的是让人家明白自己的心意。
正好她家里情况复杂,婆婆是个瘫痪在床上起不来,嫂子张俏又是个偷懒的,做饭的任务就落到了玉娘的头上。
她婆婆喜欢吃鸡蛋羹,又是个疼孙子的,最喜欢的就是让玉娘一口气蒸四个鸡蛋,她跟孙子分着吃,玉娘就在蒸鸡蛋羹的时候多放点水,一次性多蒸点,时间一长就能偷偷攒下来。
她攒了很久,攒了两个鸡蛋,今天早上全都煮熟了拿给萧宝珍。
玉娘回过神,凑到萧宝珍面前,“是我藏起来的,你别告诉其他人是我给的。”
“好。”
萧宝珍看着手里的鸡蛋,想了想,忽然拿起来一颗在旁边的石头上磕了一下,把鸡蛋壳一剥,递给了玉娘,“你吃一个。”
“我不吃,这是我给你的。”玉娘连忙摇头。
“我还有一个呢,咱俩一人一个,一起吃。”萧宝珍又说了一句,见玉娘死活就是不开口,索性把鸡蛋分了两半,一半塞进自己嘴里,另一半递给玉娘,“吃吧,你不吃我就扔了,更浪费。”
玉娘这才接过去,塞进了嘴里,边吃边盯着萧宝珍看,眼睛都红了,“你对我真好,从小到大,你是第一个对我这么好的人,还给我鸡蛋吃。”
她这次说话的声音都大了,萧宝珍也是这时候才发现,她的声音其实很清脆很好听,而且,她刘海下的眼睛也长得很漂亮啊。
“难道你婆家,就是白家一家人,都没人给你吃过鸡蛋?”萧宝珍搓韭菜的力道都大了,心里忽然升起了一股愤怒。
玉娘自嘲的扯了扯嘴角,“给,在外人面前给,回家以后抢回去,我要是偷偷在外面吃光了,回家就得挨饿。”
这个白家,真是够不要脸的。
吃光了鸡蛋,萧宝珍也下定了决心,她想问一问这事儿,就算不能立刻马上改善玉娘的生活,也可以给她出出主意嘛。
“昨天晚上你是因为什么原因,情绪那么激动的?白根强说是因为你们夫妻俩吵架,可是夫妻吵架也不至于那么激动。”萧宝珍忽然就问了一句。
玉娘愣了一下,“没有。”
“有,肯定有。”萧宝珍斩钉截铁的说道:“昨天晚上我检查过你的身体情况,你身体好好的没有病变,之所以呼吸性碱中毒,是因为情绪极端变化引起的,简单的说,你是突然极端的生气或者愤怒,再或者是恐惧,才会情绪那么大的,我说的对吗?”
玉娘张了张嘴,半天反驳不出一个字来。
萧宝珍又是一句,“是因为白根强家暴你了吧。”
“没有。”玉娘说的非常肯定。
这次萧宝珍直接放下韭菜,拉过玉娘的手,一把掀开了她的衣袖,现在小臂上找,左右看了看,见玉娘的小臂白白净净的,又把袖子往上捋了捋。
捋到胳膊的时候,玉娘突然挣扎起来。
萧宝珍拉紧了她的手,把袖子彻底捋上去,定着眼睛一看,顿时就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玉娘胳膊最软的那块肉上面赫然是一块淤青,已经发紫了,一看就是人为弄出来的。
看见这伤痕,萧宝珍彻底确定了,玉娘遭遇了家暴!
昨天晚上她用异能给玉娘检查的时候就发现不对劲了,但那会儿白家全家都在旁边,只要她一说白家绝对是否认,后面打草惊蛇就不好了,萧宝珍就忍着没说,一直到现在才单独找到玉娘说这件事情。
“我要是猜得没错,你身上应该不只是这一块有吧?胸口?甚至……”剩下的萧宝珍都没忍心说下去,“他专门找最私密最不能开口的地方掐你,作弄你吧?我猜昨天晚上他又想跟你动手,你才会有那么极端的情绪变化。”
萧宝珍说到后面,玉娘的眼睛就红了,而且越来越红,因为萧宝珍说的全是对的,全是真实发生的事情,她无法言说的遭遇。
说完,萧宝珍摸了摸玉娘的胳膊,她问,“都掐成这样了,难道不疼吗?你为什么不说出来呢?为什么要忍着?只要你说出来,我、还有后院的齐燕,至少我们两个都会帮你的,虽然我刚刚搬过来不了解齐燕,但她昨天晚上看见你成那样,直接跟白根强吵起来了。”
玉娘眼睛更红了,眼泪蓄在眼眶里,但是异常的沉默,不说话。
萧宝珍拉着她说,“你知道吗?这是家暴,白根强他就是个变态,而且心理已经扭曲了,他不会变好,你也不能指望他有一天会良心发现,停止这种变态的行为,他只会越来越变态的!我要是你,我会立刻跟他离婚,你甭管他同不同意,他是有正式工作的人,你又没工作,光脚不怕穿鞋的,你去厂妇联告她,你去治安队告他,他会被抓起来的。”
说着,萧宝珍又跟她强调了一句,“他不会变好的,他已经变态了!他从虐待你的过程中能得到快乐,你就是他的血包,不离婚,你的下场就是被他吃抹干净玩腻了,然后扔掉。”
“我知道,你说的我都知道。”玉娘擦了一把眼泪,却说,“可是我离不了,没人会相信白根强家暴我。”
“没人相信你就给人看,厂子里很多女领导,她们看见你身上的伤痕就什么都明白了。”萧宝珍越说越生气,恨不得把白根强揪出来打一顿了,什么玩意啊这是。
玉娘脸色一白,“他之前跟我说过,如果我把这件事情闹出去,或者把身上的伤口给人看见,大不了我们就是离婚,大不了他被送去劳改。但是一旦他劳改出来,他会找到我,他会杀人。他说他不杀我,但是会杀了所有跟我关系好的人,然后再自杀,到时候那些被杀的人的家属都会恨死我,我就是个罪人。”
听起来,这个白根强已经变态到骨子里了啊。
“他在吓唬你。”萧宝珍说。
“但是我不敢赌,万一呢?万一他真的这么做了呢?我躲不掉的,无论走到哪他都会找到我。”玉娘说这话的时候再发抖,脸色比昨天晚上还要白。
从末世来的萧宝珍,本来想说那就反过来吓唬白根强,告诉他如果再不离婚就直接动手杀了他,对于白根强这种人,嘴上放狠话可以,但是真要动手了,他直接就怂了,看昨天晚上白根强的反应就知道了。
不过萧宝珍也知道,不是人人都跟自己一样,有胆子说着这种话,有胆子跟白根强对峙,对于玉娘来说,她已经完全被白根强吓怕了,驯化了。
真正困住玉娘不是白根强,而是她自己。
这件事情还得慢慢来。
深吸了一口气,萧宝珍说,“那下次他再跟你动手,你可以跑,跑到我家来,我会保护你的。”
玉娘咬了咬唇,没有点头。
两个人正在这里说着,忽然有脚步声靠近,玉娘的表情在瞬间变了,变得无比的惊惧,她还以为走过来的是白根强,刚才她跟萧宝珍说的话要是被白根强听见,谁知道白根强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玉娘立刻转头,朝着声音传过来的方向看,看清楚之后顿时松了一口气,来的人是她的大嫂张俏。
“嫂子,你怎么来了?”
张俏刚才远远的就看见玉娘了,见她在跟身边的人说话,张俏心里还觉得稀奇了,她这个弟媳妇平时在家可沉默了,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也很少看见她跟其他人说话,现在居然跟人搭上话了?
等她再走近一点,看见玉娘在跟萧宝珍说话,两个人离得还挺近,张俏心里就更加觉得稀奇。
张俏看了萧宝珍一眼,又跟玉娘说,“娘说咱们搬过来以后,家里还没收拾过,到处都是脏兮兮乱糟糟的,让我叫你回去收拾。对了,不就两件衣服吗?你怎么洗了这么长时间还没完?”
“我手上没什么力气,洗的慢了一点,这就回去,嫂子你先走吧,我一会就回去收拾。”玉娘说着,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正好外面太阳晒得慌,张俏用手挡了一下太阳光,“那你赶紧的。”
等到她转身回家了,玉娘加快速度把衣服使劲的搓了搓,端上盆子也往家里走。
走了两步,她回过头小声的跟萧宝珍说,“我之前的话不是骗你的,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尽管说,只要你说了我就会帮忙的。”
说完,她有些生疏又腼腆的朝着萧宝珍笑了笑,忽然问道:“现在我们是朋友吗?”
萧宝珍:“是,我们是朋友。”
“真好,我也有朋友了。”
玉娘心里别提多高兴了,回去的时候脸上还带着笑容,但是一走进院子里,那笑容就被她给收起来了,又恢复了那副木讷麻木的表情走进家门。
王大妈就跟清朝时候的老太后的一样,施施然的躺在堂屋的大床上,手指一抬,就跟指挥小丫鬟似的对玉娘说,“玉娘啊,洗个衣服怎么洗了这么长时间,咱们家劳动力不多,你是咱家的顶梁柱,抓紧时间好吗?你看咱们搬过来以后屋子也没有打扫过,蜘蛛网多的不行,你今天白天在咱们家来个大扫除吧?”
“好。”玉娘完全不反抗,习惯了。
她转身出去,把洗完的衣服挂在绳子上晾晒,又转身去了厨房,准备先从厨房开始打扫。
不过刚一进厨房,就看见了大嫂张俏背对着她,面对着墙,一副在等她自投罗网的样子。
要知道张俏这个大嫂可是懒成精了呀,除了端饭碗拿筷子,其余时候从来不踏进厨房半步的,她今天怎么会出现在厨房?
跟自己刚才和宝珍的对话有关系吗?
玉娘心里咯噔一下。
在看见嫂子张俏的那一瞬间,玉娘的心脏都开始怦怦跳了。
但她没有立刻露出慌乱的表情,而是继续往里走,“嫂子,你怎么在这,是有什么活儿让我干吗?”
张俏背对着门口,面对着墙壁,看着特深沉的在思考,实际上她是盯着屋顶上的蜘蛛网发呆,想着拿什么东西才能把蜘蛛网清扫干净呢。
“没有,娘不是让你打扫家里吗?”张俏转过来说,“反正我也没啥事情干,你看哪里需要帮忙的,安排给我。”
玉娘顿时松了口气,以她跟张俏相处的这几年看来,张俏这人喜欢偷懒,喜欢跟人计较占便宜,但平心而论,她没什么心眼,也没那么多的心机。
所以张俏说要帮忙,是真的来帮忙,不是过来查探她跟萧宝珍对话的。
这么一想玉娘心里就放松了,但很快又觉得奇怪,还忍不住朝着窗户外面看了一眼。
没错啊,今天太阳是从东边升起来的,那她的大懒蛋嫂子怎么想起来干活儿了?
也许是玉娘的疑惑太明显了,张俏轻咳了一声,不悦的说道:“在你眼里我就那么懒啊,别废话,有什么要我干的就直说。”
“嫂子,你去找个鸡毛掸子把屋顶上的蜘蛛网扫一扫吧,这个活儿你能干吗?”玉娘斟酌着问。
张俏两手叉腰:“嗨,你还瞧不起我吗?我在娘家的时候什么事干不了,今天你看着,所有的蜘蛛网都会被我扫干净的。”
说着,她心虚的看了玉娘一眼。
其实她会突然出来找活儿干,也是因为昨天晚上闹起来的那一遭。
昨天晚上张俏回家以后,翻来覆去的好久都没有睡着,心里吓得砰砰直跳,虽然她平时爱使唤玉娘,什么家务活儿都扔给玉娘,但老实说她真不希望玉娘死,更确切的是,她不希望看见任何人死,尤其是因为自己。
想想玉娘脸色煞白躺在床上,自己还差点耽误她送医院的事情,张俏吓都吓死了,生怕玉娘真的死了然后变成厉鬼来找自己算账。
虽说现在不讲究封建迷信,但张俏的姥姥在解放前可是个远近闻名的神婆,她信的厉害。
所以今天一早起来,看见玉娘那个弱不经风的样子,也就愿意过来跑跑腿儿帮帮忙了。
这会儿得到玉娘发布的任务,张俏也不多说啥,叉着腰打量了一会屋顶,出门找来一个别人家晾衣服的竹竿儿,就蹲在厨房里面,低下头一点一点的把鸡毛掸子给绑在竹竿上。
她低下头专心致志的干活,玉娘就在旁边清理乱七八糟的东西,厨房里一时间就安静下来。
张俏觉得有点无聊,随口问道:“我刚才过去的时候,看见你跟隔壁的萧宝珍有说有笑的,你们俩聊啥呢?”
“没什么。”玉娘克制自己心里的害怕和恐惧,镇定的说道。
她不怕张俏,但是怕张俏嘴上没个把门儿的,回头说漏嘴让白根强知道。
如果白根强知道她在院子里居然有了朋友,那是玉娘的噩梦啊。
张俏:“我明明听见你们说话了,她是不是在问你身体恢复的怎么样了?”
玉娘这次保持沉默,不说话。
好在张俏早就习惯了弟媳妇是个闷葫芦,她不停的往竹竿上缠绕绳子,自言自语,“昨天晚上真是没想到,这个萧宝珍还挺热心的,本事也挺大。就是太机灵了,嘴巴太紧,她嫁过来的第一天我去跟她套近乎,谁知道直接被她撅回来。”
她看了玉娘一眼,咕咕叨叨的嘱咐,“玉娘啊,你要是能跟萧宝珍搭上话,就好好跟她处处关系,别跟个闷葫芦似的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你身体这么差指不定啥时候又倒下来,跟医生处好关系对你来说没啥坏处,知道不?说不定你跟她交情好了,以后还能免费看病呢,这就省了去医院的钱,多划算啊。”
“还有啊,以后吃饭的时候筷子利索点啊,你平时干活的时候动作不是很快吗?为啥吃饭的时候都不知道夹菜?难怪你瘦成这样,风一吹就倒下来了。”
说完最后一句话,张俏终于把鸡毛掸子绑上了竹竿儿,举着竹竿扫蜘蛛网去了,临走的时候还在嘀咕,她觉得弟媳妇就是个傻子,吃饭的时候不敢夹菜,婆婆吩咐干活的时候也不敢偷懒,纯纯的傻子。
而昨天晚上的事情,让张俏对玉娘产生了一些愧疚和疼惜,她忍不住关心了两句。
再说萧宝珍这边。
萧宝珍跟玉娘说完,就端着洗干净的韭菜回去了院子门口,摘完韭菜还要摘豆角,一天天生活忙碌着呢。
“宝珍,你还有很多韭菜没弄完呢,怎么就抱着盆儿去洗了?你瞧瞧,剩下的韭菜是许大妈替你弄完的。”于奶奶抬起头说。
萧宝珍定睛一看,还真是,刚才自己走的时候太着急了,还有一大半的韭菜没有择,现在那把韭菜在许大妈手里,变得特别干净。
萧宝珍连忙接过韭菜,又跟许大妈道谢,“谢谢大妈,回头我们家做了韭菜盒子,我也送您一点。”
远亲不如近邻,萧宝珍相信这话没有说错。
她家有个身体不好的弟弟,以后她出去工作了,高莘还得麻烦旁边的两个奶奶照应着,处好关系是必须的。
哪怕不是为了高莘,以后家里没有人的时候,也是得指望着邻居们帮忙看门,互相帮助。
许大妈手都被韭菜叶子染成了绿色,笑着说,“不用送给我,这年头谁家的粮食都不宽裕,再说我是看着小高长大的,帮着干点活没啥。”
于奶奶看萧宝珍又坐下了,“你刚才怎么突然走了?”
“我看见玉娘去洗衣服,想着也过去问问她身体恢复的怎么样。”萧宝珍说。
许大妈接茬,“她怎么说?”
萧宝珍笑了,“她说恢复的还不错,昨天晚上身体还有点难受,但是到了今天早上就好了。”
两个大妈之所以这么关心玉娘的身体情况,除了是担心玉娘身体以外,当然也有自己的私心。
他们都是老人,人年纪一大就容易生出各种小毛病,就类似于牙疼,牙疼不是病疼起来要人命。
为了这种小毛病去医院看医生,肯定是不值当的,但疼起来是真的要命啊。
这时候院子里来了个会治病的医生,俩大妈心里可高兴了。
此时听见玉娘身体已经恢复了,许大妈和于奶奶互相对视了一眼,特别默契的开始夸萧宝珍,一个劲儿的在夸。
“真是不简单,昨天晚上玉娘的脸色多吓人啊,结果你一顿治就好了,也没用吃药或者打针。”许大妈说。
于奶奶:“是啊,说到底还是宝珍心好,愿意主动站出来帮忙。就昨天白家那个样子,要换成是我,我才不说自己会看病,让他们自己家送医院去。”
他们夸萧宝珍心地善良,夸萧宝珍医术高超,一开始萧宝珍还坦然的受着,毕竟她确实干了一件好事,但后面这两个人越夸越肉麻,萧宝珍都不好意思的听了,赶紧转移话题。
听两个大妈又提起来玉娘,萧宝珍找准了机会,若无其事的说,“昨天我也不想站出来的,但是白家压根没有送玉娘去医院的样子,他们也太放心了吧,就不怕玉娘出个什么事情?难道他们就不怕玉娘的娘家人过来找他们麻烦?”
许大妈也一脸纳闷,“是啊,我也寻思呢,昨天晚上都抽抽成那样了,我要是有个闺女,肯定要上门找他们家说道说道。”
“哎,你们不了解情况,不知道玉娘的命有多苦啊。”于奶奶一声叹气,就把许大妈和萧宝珍的目光同时给吸引过去了。
萧宝珍不动声色的问,“于奶奶,您知道吗?跟我们说说呢。”
于奶奶也不想伸张这件事情,左右看了看,还特地把小板凳往院子里挪了挪,这才压低声音的说道:“玉娘没有家人,很小的时候就被王大妈给收养了。”
“有多小?刚生出来吗?还是三岁,六岁?”萧宝珍很没有眼色的插了句嘴,她假装自己特别好奇的样子。
于奶奶倒没有生气,解释道:“这个不知道,我之前住的那间房子距离老白家不远,所以多多少少听说了一些,但是更详细的我不知道,只是听说,从王大妈一家子出现在钢厂开始,玉娘就在了,他们也没瞒着,跟大家说玉娘是抱养过来的,其实就是童养媳,长大以后就直接把玉娘嫁给了白根强。”
“你说一个没有娘家的童养媳,怎么可能有人帮她做主,所以我才说玉娘的命苦。”
萧宝珍又说,“但是再没有娘家人撑腰,也不能这么欺负人小姑娘吧,厂子里难道就没有人给玉娘撑腰?”
“撑腰?这也不至于吧。”许大妈迟疑的说,“不就是没送玉娘去看病吗?这会儿大家都不宽裕,很少有人敢动不动就往医院跑的,上次我牙疼了三天,我家大方说去医院,我愣是拦着没敢去,一去就要打针吃药,多贵呀。”
“不一定要去医院啊,厂子里不是有医务室吗?咱们都是职工家属,去医务室不要钱。”萧宝珍说。
于奶奶插了句嘴,“宝珍啊,你别相信厂子里的医务室,那里头都是领导的亲戚,嘴上说的多凶,真正会干活儿的没多少,去年冬天我感冒了,去厂子里的医务室拿片感冒药,吃完以后晕头转向躺了两天才好,后来我找过去一问,才发现那里头的感冒药已经过期一年了。”
“那难道就没人管管?”萧宝珍问。
于奶奶呵呵一笑,“管,拿了两瓶罐头上门道歉,你能怎么办,还真掀翻了医务室的摊子,得罪领导?”
这么一听,厂子里的医务室那真是“人才”济济啊,给人吃过期的药片儿,上门给了两瓶罐头就算完了,在看病方面算不上好手,但是在处理问题的时候真算得上是个“人才”
萧宝珍记在心里了,没说话。
许大妈拿自己牙疼举例,表示这个时候的看病有多艰难,又说,“其实也不至于到撑腰的程度,玉娘是命苦,但她嫁给了一个好丈夫。”
“哦?怎么好啦?我刚刚嫁过来,跟他们也没怎么接触,还不了解他们一家人呢。”萧宝珍说。
于奶奶也说,“玉娘的丈夫确实挺不错的,他们家也就是王大妈要伺候,张俏那个懒货天天躲着不肯干活,所以家务活儿都落到了玉娘的头上,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但是每次王大妈挑剔起来,或者故意找玉娘的不痛快,都是白根强出来帮着说话的。”
“根强在咱们厂子里的风评很不错啊,虽然我家大方跟他不是一个岗位,但是从没听说根强跟谁闹过矛盾,有时候别人家打起来,他还去劝和呢。”许大妈也接了一句,“就是有一点不好,喝了酒以后脾气大,但好多人都这样,这不是啥大问题,根强脾气在咱们院子里算好的,不打人不骂人,还疼媳妇,玉娘这么长时间没生养,也没见他抱怨过一句。”
“你们还记得吗?昨天晚上玉娘生病的时候白根强吓得脸色都白了,后面直接瘫倒在地上,说明他是真心疼媳妇,心疼玉娘的,只是家里穷没钱送去医院,他家现在还没分家,钱都被王大妈抓在手里,她不出钱,白根强也不能忤逆老娘。”
听到这里萧宝珍差点冷笑出声。
白根强那个变态,昨天晚上哪里是因为担心玉娘才会腿软,他明明就是害怕自己发现玉娘被他家暴了吧?
白根强的为人,许大妈早有耳闻了。
在许大妈嘴里,白根强成了个绝世好男人。他要是脾气又好,又疼媳妇,回家还维护媳妇,分担家务活儿,那显得特别虚假,毕竟这样一来这个男人看着就太完美了,家庭和性格没有一样能挑出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