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宜妃立即就舒服了。
“白妹妹,一看你就没经验,姐姐好?心?教导你几句,这礼服,一次要多准备几件。若只有这一件,一会儿有什么事,你如?何更换?”
“你也是忠义侯府的千金小姐,到了那时,不仅丢了皇家体统,也给忠义侯府丢人不是?”
白选侍面色苍白,泫然欲泣,几乎摇摇欲坠。
德妃实在看不下去,开口?道:“好?了,白选侍坐下说说话吧。”
白选侍感激地看向德妃,然后才低头坐下。
德妃这才看向宜妃:“今日是中秋家宴,你少说几句。”
若是往常,宜妃定要嘲讽回去,不过她想到德妃最?近都很沉寂,又想到之前庄懿太后教导的话,到底把那几句嘲讽咽了回去。
她不能着急。
如?今德妃已经没了以前的荣光,她忍一忍也无不可。
就在这时,坐在一边的卫才人又开了口?:“听闻陛下允沈姐姐的母亲入宫看望?”
因?母亲入宫的事情,宫妃们说什么的都有,大?抵都很羡慕。
因此沈初宜一早就就做好?了准备,现在被问到,就直接回答:“是。”
说着,沈初宜笑了一下,很坦荡地道:“我同姐妹们不同,以前毕竟只是宫女,已经有数年未曾见过家人了,现在有幸侍奉陛下,陛下也是宽仁,便接了母亲入宫,算是一家团聚。”
话音落下,其他宫妃倒是不知道要如何接茬了。
沈初宜这么坦荡,她们反而不好阴阳怪气。
偏殿里安静一瞬,倒是惠嫔利落开口:“陛下一贯仁厚,对待妃嫔也都很和气,是咱们的福分。”
自从?杨思梵升为惠嫔之后,沈初宜同她只见过一两次,此刻再见,发?现她眉眼含笑,一身的英气都换成了绕指柔,变得温柔许多。
做了母亲,毕竟不同了。
如?今杨家在京中荣宠之极,惠嫔有有了皇嗣,她的日子过得舒心?,眉宇间?都是喜气。
沈初宜看着她笑了一下,道:“惠嫔娘娘说的是。”
嫔妃们这边说了会儿话,外面就热闹起来。
卫才人是个活泼性子,直接起身来到门边,往外看去。
“大?臣们入场了。”
今日能被萧元宸赐宴的,多是朝廷的重臣,这其中,德妃、宜妃、耿贵嫔和惠嫔娘家都有到场,除此之外,端嫔父兄远在江南,不便入京,只有家中的旁系在,也被萧元宸赐宴。
再往下,白选侍和陈才人的父兄也都在宴会之列,倒是步昭媛娘家远在榆林,今日同样无法入京。
沈初宜的娘家最?特殊,自然不在此列。
故而这样一看,萧元宸提前招沈初宜母族入宫看望,其实也并非不合常理。
因?为一年到头宫宴频繁,宗室也不限制宫妃面见亲人,所以不光宫宴能见,平日里有事也可以招娘家入宫,她们是经常能见到家人的。
沈初宜要想见亲,只能招人入宫,次数少了许多。
这样一想,宜妃心?气又平顺下来。
这一次不光有朝臣,还有朝臣的妻子儿女,点选入宫的朝臣不算多,但人却不算少。
因?此,外面忙了得有小半个时辰,碧水丹青殿才算安静下来,此时刘三喜才匆匆进了偏殿。
“见过各位娘娘,陛下和两位太后娘娘已至,宣召娘娘们入碧水丹青殿。”
于是诸位宫妃便起身,按照份位依次从?偏殿和大?殿之间?的回廊处进入大?殿。
德妃在最?前,白选侍在最?后,份位分明。
沈初宜跟在步昭媛身后,当她踏入碧水丹青殿时,就感到大?殿一片明亮。
此处宫室四面无遮挡,所有宫门全部被取下,阳光灿灿而入,几乎能照亮整个宫室。
所有朝臣亲眷都站在自己的桌案前,等娘娘们进入,躬身见礼。
数百人立在殿中,却一点都不吵闹,几乎算是雅雀无声。
阳光落在每个人的脸上。
听闻相?比太极殿,此处殿阁都被雷氏家族仔细计算过,无论何时,阳光都能照进殿中,能省去百盏蜡烛灯台。
如?今看来,雷氏家族的设计名不虚传。
御阶之上,萧元宸的龙椅在最?中央,金灿灿的龙椅雕工精美?,犹如?金龙在云中漫步。
他左右两侧摆放的是两位太后的凤椅。
再往下的主座,就是娘娘们和小殿下们的位置了。
沈初宜右边是惠嫔,左边是卫才人,等她们在位置前站好?,就听到外面传来姚多福悠扬高昂的唱诵。
“陛下驾到,庄懿太后驾到,恭睿太后驾到。”
姚多福话音落下,在场百人一起跪下,现场只有衣袂飘飘之声。
等萧元宸和两位太后落座,姚多福站在御阶之上,又唱诵道:“见礼。”
于是,满朝文?武,宗亲嫔妃一起行礼:“见过陛下,庄懿太后娘娘,恭睿太后娘娘,中秋佳礼,团圆长乐。”
萧元宸一抬手,姚多福便朗声道:“起。”
“赐座。”
窸窣的声音传来,众人一起起身落座。
等所有人都坐下之后,萧元宸的声音才清澈响起:“今日是中秋佳节,朕与诸位爱卿同乐,饮酒吃茶,赏桂听乐,来。”
他端起酒盏,道:“你我君臣共饮一杯酒。”
于是所有人都端起酒杯,沈初宜则端起茶盏,遥遥冲萧元宸一敬。
一杯酒吃完,萧元宸大?笑一声:“开席。”
随着他话音落下,宫人们陆续进入殿中,把一盘盘热菜端了上来。
南乐司的琴师和舞姬一起上前,丝竹声起,原本安静的大?殿一瞬便热闹起来。
皇家宫宴并不需要特别安静,反而会热闹一些。
这也为了彰显君臣一家。
沈初宜第一次参加这样隆重的宴会,一时间?觉得有些吵闹,过了一会儿才适应,开始慢条斯理吃菜。
她旁边的惠嫔面色并不比她好?多少,她初有孕,正是身体不适的时候,殿中的气味混杂,虽点着沉水香,可饭菜香气混着酒气,还是让她面色苍白。
沈初宜不由关?心?:“惠嫔娘娘,您无事吧?”
勉强对她笑了一下,道:“我不太舒坦。”
她顿了顿,压低声音道:“这几日都犯恶心?,方才好?歹吃了些薄荷膏,这会儿又不行了。”
她们两个都是孕妇,沈初宜也能理解。
不过此刻刚开席,惠嫔也不能离席,沈初宜便只能道:“要不让宫人去取来薄荷香丸,娘娘也能好?受一些。”
惠嫔摇了摇头。
她用帕子掩住口?鼻,道:“我瞧你好?了许多。”
沈初宜便说:“过了最?初的月份,如?今已经算是行动?自如?。”
惠嫔瞧着有些羡慕。
“真好?。”
她这句刚落下,整个人面色一变,一口?茶差点吐出去。
执剑吓了一跳,忙上前扶住她:“娘娘。”
惠嫔面白如?纸,额头满是汗水,她紧紧攥着执剑的胳膊,手指都透着白。
“我肚子痛。”
————
沈初宜心?惊。
她不知是因?为饭菜有异,还是惠嫔今日本就不舒服,但现在惠嫔忽然腹痛,一看就不是小事。
沈初宜心?中一紧,忙看了一眼舒云,舒云便快步行至德妃处,低声禀报。
下一刻,德妃就起身了。
沈初宜略有些放心?,她回眸看向惠嫔,低声问:“娘娘,是非常疼,还是只是觉得恶心?难忍?”
惠嫔趴在桌上,几乎都要起不来身,她满脸是汗,嘴唇都泛着青白。
她已经没办法回答了。
这情景看起来有些吓人。
好?在嫔妃们的位置很靠前,朝臣们几乎看不清前面的情形,惠嫔身边,只有宜妃和沈初宜注意到了。
此刻宜妃也起身了。
她抬眸看了一眼御阶之上,然后才来到惠嫔身边,立即吩咐边上侍奉的宫人:“立即传召太医至三友轩。”
她刚吩咐完,德妃也到了。
德妃问惠嫔:“惠嫔,你可还能行走?”
惠嫔此刻才勉强答:“尚可。”
德妃松了口?气,她看了看宜妃,见她只站在那,似乎没什么主意,便道:“惠嫔,本宫陪你去三友轩,你莫怕。”
于是,侍奉德妃的慕容姑姑立即上前,跟执剑一起搀扶起惠嫔,悄无声息绕到御阶之后,从?后门离去。
等惠嫔离开,诸位妃嫔才小声议论起来。
“怎么回事啊?”
“怪吓人的。”
沈初宜身边的卫才人有些紧张,她不由问沈初宜:“婕妤娘娘,惠嫔娘娘无碍吧?”
沈初宜摇了摇头,诚实回答:“我也不知。”
她如?此说着,余光看到宜妃回到前面的位置上,端起酒杯,直接往御阶上而去。
宜妃看似是要给太后和皇帝敬酒,实际上却是去禀报惠嫔的实情,倒也还算有点分寸。
距离稍远,沈初宜不太能看清萧元宸的情形,但她能看到庄懿太后对宜妃招了一下手,显然有事要吩咐。
不过多时,宜妃也退下了。
庄懿太后声音太低,沈初宜没能听清。
高位妃嫔一下子少了三个,顿时显得御阶之前有些空旷。
这时,坐在御阶左侧的礼王站起身,端着酒杯来到御阶之上。
他今年刚及弱冠,身形颀长,面容清俊,看起来文?质彬彬,一眼就能看出是文?弱书?生。
他的样貌同萧元宸有七分相?似,却少了威仪气派,反而让他气质柔和许多。
沈初宜动?了动?耳朵,听到礼王对上面行礼问安:“见过懿母后,睿母后,见过皇兄。”
礼王的声音也是轻灵而温柔的。
“时值中秋佳节,祝愿母后健康长寿,愿皇兄心?想事成。”
这个祝福,听着有些不伦不类。
但若细想,却是非常诚恳。
庄懿太后笑着说:“你如?今也大?了,王府住着可习惯?你母妃可还好??”
礼王行四,为贵太妃所出,今年刚及弱冠,婚配王妃为凌烟阁阁臣时为庸的长女,婚期定在十二月。
这门婚事,在先帝病重时就定下了,原本定在礼王十八时成婚,但当时时家千金忽然生病,萧元宸命钦天监重新卜卦,算出的吉日晚了整整两年,从?卦象上看依旧是大?吉,因?此,这门婚事便暂时延后。
说来也奇,本来时家千金的病很严重,已经到了卧床不起的地步,可是钦天监这大?吉的卦象一出,时家千金竟慢慢好?转,不过数月就已然康复如?初。
这个卦象的确很准,萧元宸询问过贵太妃和礼王之后,只把婚期推迟,没有改封新王妃。
虽然婚事迟了,不过这两年来礼王同时家经常走动?,未婚小夫妻感情非常和睦,倒是成了京中的一段佳话。
如?今因?要大?婚,庄懿太后同萧元宸商议之后,便允贵太妃离宫搬去礼王府,亲自操心?一下礼王府的修葺和婚事。
礼王笑容腼腆清澈,他对庄懿太后见礼,道:“多谢母后关?怀,母妃如?今很好?,本来今日也想过来,无奈前日晚上贪凉染了头风,今日无法入宫给母后请安,早晨还在念叨。”
庄懿太后同恭睿太后对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笑了一下。
“这么多年了,她还是这样顽皮。”
御阶上面一家人和和睦睦,御阶之下,宫妃们却是各怀心?思。
等礼王敬过酒,就陆续又有其他宗室上前敬酒。
萧元宸不喜酒醉,故而只最?初吃了两杯,后面便改成了茶。
就在这时,德妃回来了。
她领着两个年长的小皇子,一路来到御阶之前。
皇子们都一岁多了,会走会说话,这样的场面见的也不算少,倒不是很害怕。
不过二皇子因?没有母亲在身边,依旧有些瑟缩,他跟在兄长的身后,拽着他的小手,亦步亦趋跟着。
这个场面是真好?看。
兄友弟恭,父慈子孝,谁看了不说天家和睦?
德妃把两个小家伙往前一推,道:“给祖母和父皇请安。”
于是两个小不点就按照之前被教导的那样,双手抱拳,作揖行礼。
“皇祖母安康,父皇安康。”
庄懿太后一下子就笑出声:“快来,来祖母们这边坐。”
大?皇子没有动?,他眼巴巴看向萧元宸,萧元宸就笑道:“去吧。”
顿了顿,萧元宸又道:“鸿儿也去吧。”
萧应鸿一贯很怕萧元宸,听到父皇的话,他狠狠松了口?气。
于是庄懿太后抱着大?皇子,恭睿太后抱着二皇子,两位太后就哄起孩子来。
沈初宜动?了动?耳朵,听到德妃同萧元宸道:“太医已经瞧过了,惠嫔妹妹这一胎怀得不稳,今日人又多,就有些见红,还得仔细养着。”
萧元宸点头,面色淡淡:“叮嘱太医院用心?医治。”
“是,宜妃妹妹一直在陪她,这会儿已经好?多了。”
“你们辛苦了。”
德妃摇了摇头,没有多说什么,退下来坐到桌案便,才吃了一碗茶。
听到惠嫔暂时没有大?碍,沈初宜才松了口?气。
随着丝竹声越发?欢快,殿中的歌舞也热闹活泼起来,杂戏过去,南音阁的当家花旦便上了前来,清唱花好?月圆曲。
一时间?,殿中气氛越发?热闹。
小皇子们坐不了太久,陪着待了一会儿就都困了,庄懿太后就让奶嬷嬷把皇子们抱下去,好?生照看。
小皇子退下之后,朝臣就更热络了。
不时有朝臣上前敬酒,沈初宜一一瞧过,见宫妃们的父兄陆续上前,彼时庄懿太后就会宣召宫妃上前说上几句,夸一夸好?姑娘。
这一派热闹的景象,都同沈初宜无关?。
她慢条斯理品着今日特别准备的云腿月饼,专注听曲。
“婕妤姐姐。”一声熟悉的嗓音打断沈初宜的听曲。
她回过头,就看到卫才人和陈才人一起来到她桌案边,巧笑倩兮看着她。
沈初宜便也起身,端起茶盏。
“卫妹妹,陈妹妹。”
卫才人上前半步,就站在沈初宜面前,她回头对陈才人招手:“你放才还要说给婕妤娘娘敬茶,怎么这会儿害羞起来。”
陈才人不知是因?为吃酒,还是因?为旁的什么事,她脸蛋绯红,一双眼睛也有些迷离。
沈初宜刚要开口?,陈才人就一步上前,她手里满满一杯酒,就这样横冲直闯地推到沈初宜面前。
她的动?作太快,以至于沈初宜没来得及闪躲,那一杯酒就直接倒在了沈初宜礼服的衣襟上。
只听啪的一声,酒盏落地,沈初宜的礼服被染上一大?片酒渍。
“哎呀。”
开口?的是卫才人身边的宫女珍珠。
沈初宜也愣了一下。
她抬起眼眸,看陈才人还满脸迷糊
,便往后退了半步,接过舒云递过来的帕子。
舒云皱眉道:“陈小主可是吃醉了?”
陈才人的宫女吓得哆嗦了一下,她忙拽了一下陈才人,陈才人还不让她拽:“我要给姐姐敬酒!”
她含混不清地说。
沈初宜无奈地叹了口?气。
卫才人也上前拉住了仍旧挣扎上前的陈才人,对沈初宜赧然道:“姐姐,对不住,方才瞧着陈妹妹还好?好?的,我才请她来一起敬酒。”
卫才人满脸歉意。
沈初宜倒是不生气,她只是看了一眼卫才人和陈才人,只对卫才人点点头,然后就看向陈才人的宫女。
“赶紧把你们小主带下去,一会儿若是发?酒疯,可就不好?了。”
那宫女忙点头。
卫才人这才讪笑地道:“婕妤姐姐放心?,妹妹会照顾好?她。”
沈初宜淡淡应了一声。
她低头看了看身上的酒渍,只得扶着舒云的手去寻德妃。
“德妃姐姐,妹妹的衣服染了酒,得下去更衣。”
德妃回头看她一眼,道:“去吧,小心?着些。”
这个位置距离御阶很近,沈初宜福了福,扶着舒云往后走时,看到萧元宸往自己这边瞥了一眼。
沈初宜指了一下胸口?,眨了一下眼睛,然后便出了碧水丹青殿。
等从?殿中一出来,沈初宜这才长长舒了口?气。
“殿中太闷了,还是外面舒服。”
舒云低声道:“那陈才人,怎么瞧着都是故意的。”
沈初宜本就不是世家贵女,今日是最?好?的露脸机会,即便朝臣们不会忽然上前给她请安,到底能知道她如?今也是宫里的宠妃。
这弄上一身酒,来回更衣就要小半个时辰,耽搁这点功夫,宫宴都要结束了。
沈初宜倒是不太在意。
“无妨,在里面坐着也无趣。”
不过这酒味有些冲,沈初宜闻着也犯了恶心?,她用帕子捂了捂嘴,低声道:“快去更衣。”
给宫妃们准备更衣的殿阁就在三友轩边上,是一栋精致的二层小阁楼。
沈初宜扶着舒云的手随意进了其中一件厢房,正要把衣裳换下,忽然就听到外面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等她再回神时,一切都晚了。
舒云面色一变:“娘娘,门被从?外面锁了。”
沈初宜比舒云早听到门被从外?面插上的声音。
她方才有些恶心,胸口发闷,对这小阁楼就没那么仔细端详,就连这间厢房也是随手?选的。
今日宫里人多口杂,生面孔多了数倍不止,两人一时间都没有注意?到有陌生人跟随,况且沈初宜方才真的没听到旁人尾随在身?后。
也就是说,她们是进了四君子阁后,外?面的人才动手?的。
“看来,有心之人一直跟着咱们,就等?这一刻。”
舒云只是蹙着眉头?,倒也没有惊慌失措,她来到门前安静听了一会儿,确定外?面的人已经离开,才伸手?推了一下。
那扇枣木门纹丝不动。
沈初宜道:“莫急。”
她对舒云招手?,让舒云取出新的礼服,帮她把衣裳换好。
她则四下端详这间厢房,道:“若只是想让我不露面,这一杯酒就足够了,还偏要把我关在这里,肯定还会有后手?。”
舒云心里沉声应着:“是奴婢不够谨慎。”
“不是你的错,”沈初宜仔细端详那扇隔窗,难得冷了几分语气,“看来有的人,的确是坐不住了。”
舒云手?脚麻利,很快就给沈初宜换好了衣裳。
沈初宜先去门边看了看,摇了摇头?:“不行,门是被外?面插上的,门缝压得很紧,我们推不开。”
舒云在隔窗边四下摩挲,沉着脸说:“娘娘,隔窗未封,显然此?事对方做的仓促,不能提前在此?处动手?。”
四君子阁这边有厢房七八间,一楼二楼都有,沈初宜究竟会进入那一间无人能知?,所以窗户是无法提前动手?的。
甚至这四君子阁都是沈初宜随意?选的,根本就不能提前预判她的行动。
可以确定,有人一直盯着她,就等?这一刻了。
沈初宜点点头?,来到窗前,透过雾蒙蒙的白纱窗,能看到对面的三友轩。
此?刻惠嫔和宜妃都在三友轩,而?她在一墙之隔的四君子阁。
惠嫔应该不太好挪动,宜妃为了彰显贤惠,要一直照顾惠嫔。
而?她,被困在四君子阁不能出。
幕后之人怕是想一箭三雕。
两处阁楼虽然并肩而?立,却并非是同一栋宫室,要如何?做才能一箭三雕呢?
思及此?,沈初宜的心倏然一沉。
沈初宜道:“我们得立即离开这里。”
舒云马上道:“娘娘,奴婢来开窗。”
她使劲推开竹纹窗,发现?这竹纹窗上面卡了环扣,只能开一尺见宽,即便?舒云消瘦,也根本钻出不去。
舒云难免有些着急。
“娘娘,要不奴婢喊人过来?”
这会儿前面的宫殿正热闹,觥筹交错,丝竹声响,舞姬们载歌载舞,杂耍艺人卖力表演着自己的拿手?绝活。
宫人们此?刻都在前殿忙碌,后殿几乎算是空无一人。
沈初宜站在窗边往下看了看,摇了摇头?:“外?面无人。”
舒云额头?都冒汗了。
“娘娘,怎么办?”
沈初宜深吸口气,她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仰头?看向隔窗的拉环。
那拉环是铁制的,用铁销固定在窗框上,如果能把铁销取出,那就可以顺利打开窗户。
沈初宜从来不是坐以待毙的人。
与其等?旁人来救,她要先把自己救出去。
她直接取下发髻上的两支发钗,递了一支给舒云:“我们一起,把铁销撬下来。”
舒云应声:“是。”
两个人上前,沈初宜踩在窗边的椅子上,直接伸手?就能摸到铁销。
她很小心,用发钗的细尖插入环扣里,一点点往外?撬动。
第一下用力时,沈初宜面上就有了喜色。
“能撬动,抓紧。”
舒云有些紧张她,忙道:“娘娘您站稳些,要不还是奴婢来吧。”
沈初宜却摇了摇头?:“我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对,时间不能耽搁。”
她话音落下,外?面忽然传来惊呼声:“走水了!”
沈初宜心中一惊,她仔细听去,能确定走水的地方是对面的三友轩!
舒云的面色一下子苍白如纸。
“娘娘,怎么办。”
她们这个厢房,刚好面向三友轩,从窗户的缝隙里,舒云已经能看到对面燃起的烟尘。
沈初宜方才就猜想到会有人如此?动手?,如今事情成真,她虽然有些紧张,却并不慌乱。
想要一箭三雕,火是最好的方法。
沈初宜深吸口气,道:“我们快一些,火势烧不到这里。”
沈初宜手?上不停,那根寸长的铁销已经被撬出一半,再有片刻功夫,就能全部被撬出来了。
此?刻,对面的浓烟已经滚了起来,烟气顺着窗缝往这边的厢房里钻,沈初宜被抢了口气,不由咳嗽一声。
舒云手?上动作更快,她顾不上手?会不会受伤,拼了命把她那边的铁销狠狠拔了出来。
“娘娘,”舒云直接从椅子上跳下来,来到沈初宜身?后,“娘娘,您下来,我来。”
沈初宜被抢得直咳嗽,她知?道自己不好再坚持,便?扶着舒云的手?慢慢下来。
舒云直接一步踏上椅子,伸手?就去拔铁销。
她发了狠,用了十成的力气。
沈初宜见桌上有茶水,便?取了两块帕子,用茶水打湿,自己捂住口鼻,另一块给舒云。
她扶着桌子,轻轻安抚腹中的孩子,此
?刻居然一点都不害怕。
她前所未有冷静。
这一年来她磕磕绊绊,好不容易走到今日,绝对不能轻易折戟沉沙。
她跟孩子都会平安无事,舒云亦会无事。
沈初宜深吸口气,虽然心跳如鼓,可她确实?冷静下来。
烟雾越来越浓,外?面的声音也越来越乱。
沈初宜能听到对面传来哭声和叫嚷声,她不知?道外?面情形如何?,但她可以确定四君子阁暂时没有起火。
但若是三友轩一直烧,一定会烧到四君子阁,若她被关在这里就不自救,结果可想而?知?。
沈初宜眼眸沉沉的,眼睛里透出冰冷的光。
这一次,对方是想让她死。
弄这么大阵仗,下了这么狠的手?,是一点情面都没有留。
而?且,不光是她。
对面的三友轩,还有那么多人在。
就在这时,沈初宜听到咕噜噜的声音。
救火队和水车都到了。
沈初宜暂时先松了口气。
“娘娘,好了!”
沈初宜抬起头?,在一片烟尘里,看到了舒云有些脏的笑脸。
沈初宜对她伸出手?:“我们走。”
屋里屋外?是有高低差的,若沈初宜没有怀孕,她自己就能跳出去,这会儿就不得不谨慎一些。
她跟舒云一起把厚重的座椅抬起来,舒云用了大力气,直接把那椅子放到了窗户之外?的地上。
紧接着,舒云就自己先跳了出去。
沈初宜站在桌上,扶着舒云的手?,自己毫不迟疑地踩在了椅子上。
从那厢房出来的一瞬间,沈初宜只觉得烟雾更大了。
这一扇厢房的位置很讨巧,恰好跟三友轩呈掎角之势,她们从窗户出来,从两处厢房正面看,是看不到她们两人的。
沈初宜刚一落地,只觉得一颗心也落到了地上。
舒云扶着她,用帕子捂住口鼻:“娘娘,咱们往哪里走?”
沈初宜道:“从后面绕出去,顺着四君子阁走。”
她方才匆匆看过,这三友轩的火灾很蹊跷,因为整个三友轩根本就没有明火,只有一股股的浓烟冒出来,熏得人头?晕脑胀。
前殿后殿隔着高大的假山,此?时此?刻,前殿恐怕还在觥筹交错,不知?后殿出了什么事。
沈初宜紧紧攥着舒云的手?,拉着她就往后快步行去。
舒云见她没有大碍,一颗心也落了地,她稳稳扶住沈初宜,两人很快就来到四君子阁之后。
走到这里,浓烟就少了许多。
因为有四君子阁遮挡,烟尘飘不过来,反而?十分清净。
沈初宜舒了口气,她同舒云对视一眼,此?刻才发现?对方脸上都是黑灰,显得十分滑稽。
“呵呵。”不约而?同的,她们一起笑了起来。
劫后余生的喜悦的确让人难忘。
沈初宜深吸口气,她摸了摸肚子,发现?小家伙一直都很乖,就夸了他一句:“好孩子。”
“娘娘,咱们要回到前殿吗?”
沈初宜垂下眼眸,片刻后,她重新抬起头?来。
“急什么?”
沈初宜扶着舒云的手?,两人顺着后面的游廊,一直往边上的八角凉亭行去。
“今日的事,我们尚且不知?是谁所为,借着这个机会,倒是可以好好观察一番。”
舒云扶着她在椅子上落座,用帕子帮她仔细擦脸上的灰尘。
沈初宜注意?到她手?擦破了皮,就道:“一会儿回去用些伤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