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宝种田,打个奶嗝就产一吨灵芝by梅长雪
梅长雪  发于:2024年11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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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一,张世明是你出手打晕的。”
闻言,莫一倏然抬头。
书桌后端坐的小少年,黑眸淡然沉静,无波无澜。
莫一收回视线,低头应声,“是!”
这边林家人刚刚吃完午饭,听到冲回家的四个娃子你一句我一句把事情拼凑完,心里俱是一个咯噔。
林大山跟李素兰仔细瞧闺女表情,没瞧出什么来,又不敢直接开口问,怕女儿反被吓着。
夫妻俩对视一眼,又跟爹娘对了个眼神,准备等会去晏家探下情况。
张翠娥则是片刻等不得,怒发冲冠,起身就往晏家去,“混账东西!从小就没学好的狗玩意儿!想找我林家讹钱,老娘现在就去挠死他!”
林家其余人齐齐跟在她后头,连林老汉都没落下。
晏家大门打开,里头男人惊恐叫骂声传出。
“放开我,放开我!我是张翠娥亲弟,叫她来见我!”
“老子跟林家之间是家务事,衙门老爷都管不着,干你们何事!快放了老子!”
“不,我不去衙门,你们仗势欺人!求你们了,我下次不敢了,真不敢了,以后我连玉溪村十丈内的地儿都不会靠近,饶了我这次吧!”
张世明被人扣着动弹不得,又吼又骂又求,十足狼狈。
乍看到从外走进来的张翠娥,张世明眼底狂喜,像看到救星,“姐,姐姐!快救我,帮我求求情,让他们放了我,我跟他们无冤无仇啊!是误会,都是误会!”
张翠娥走过去,抬手就是接连的耳光,一下一下狠厉不留情。
第142章 杀你灭口?光头爷爷你想死吗?
“救你?你想抓我儿子讹我林家的钱,居然还有脸叫我救你?老娘先把你扇死!”
张翠娥冷笑,手心扇疼了,扒掉自家汉子的鞋用鞋底继续抽。
“一回两回的往我林家头上打主意,柿子挑软的捏?欺我林家好说话?”
“老娘告诉你,我们林家人心善,可我们不是滥好人!就你这样的王八犊子,老娘见一回抽你一回!”
林家其他人谁都没拦着,凭张翠娥撒气。
张世明被一顿耳光扇得眼冒金星耳朵轰鸣人发蒙,待回过神来嘴已经肿了。
“张碎娥!泥以为写了乱亲书就冷能跟张家乱干净了?乱得了名分你乱得了血缘吗!”张世明被人钳制住动不了,只能凭一张嘴叫骂,嘴巴又肿又痛吐字囫囵,“泥次香喝辣,让亲爹凉躺家里饿死!冷血薄凉!我朝重孝道,泥不孝!泥儿子读书也憋想考功名!人口唾沫淹死泥!”
张世明眼睛猩红越骂越狠,状态癫狂大笑。
他也不怕了,不管有什么后果,出了这道门他都好过不了,还不上赌债,两条胳膊肯定保不住。
还有什么好怕的,索性破罐破摔。
要不痛快,大家一块不痛快!
张翠娥、林家既然如此绝情,那就别怪他不义!下次再有机会,他把他们全弄死,一起死!
他眼睛猩红,张翠娥眼睛更红,抓着鞋的手控制不住地发抖,跟这样的人曾是一家人,她犯恶心!
林二河上前握住她的手,把鞋子取下来穿上,“我朝重孝道没错,你走出去尽管去宣扬。不过像你这种不孝不义的人,你说出去的话有多少人会信?张世明,张家分家了,你大哥带着妻女单过,你爹娘如今归你管吧?他们要是在家饿死了,怎么也轮不到断了亲的外嫁女来负责。今儿我就跟你打个赌,我林家会代代安稳,而你绝对不会有好下场!”
张世明眼睑一缩,猩红眼珠子横移,目光落在林二河脸上,阴鸷得瘆人。
他还想开口说话,一团破布适时堵住了他的嘴,旋即便有人把他带离。
晏长卿站在不远处,等莫一把人带走了,方走过来,抿笑将林家人往客厅请,又吩咐杜嬷嬷把四个小娃子带去偏厅玩。
在另一个角落,还有人被捂着嘴。
“臭丫头,我嘴巴长得碍你眼了?以前老头说话你来搅合打断就算了,现在越发离谱,都敢上手捂嘴了!老头教你读书明理,可没教你忤逆不孝!”徐含章嘴巴一得自由就跳脚,气得胡子往天上翘。
徐恩回淡定如狗,“当官的时候管朝堂事,下了朝堂管闲事,祖父,你本事大得连皇上都怕,管天管地的,怎么就偏生不管自己的嘴?是管不住吗?”
“……丫头,别转移话题,祖父说的是刚刚!那种臭无赖我就是看不得,不骂他一通狗血淋头我气堵着堵着的,晚上睡不着觉!”
“刚刚那是人家的家务事,有你什么事?您姓林?还是林家人没长嘴没能耐解决自己的事情?林家二哥二嫂的能耐您刚没瞧见?他们一肚子气得亲自骂出去才痛快,让您上去搅合,您晚上是能睡着觉了,林家人怎么睡?您可没教过我做人要这么自私。”
徐含章嘴角抽搐,愣是没能再憋出一个屁来。
他们家这死丫头就是专门治他来的!
青出于蓝胜于蓝。
客厅里,林家人坐下后,沉默很久都不知道如何开口是好。
不管是直接问还是拐弯抹角的问,都等同在告诉对方,他们家百相非同寻常。
可不问又不行,万一百相已经暴露了呢?
他们要怎么做才能继续保护百相?
犹豫来犹豫去,最后是晏长卿先开了口。
小少年表情认真,“诸位,这次莫一赶到及时,把人打晕抓住。日后我会着人更加留意村子里外,确保安全,玉溪村的安宁不会被打破。”
林家人又是沉默须臾,林老汉跟林大山一并站起,朝小少年拱手,“多谢晏小公子!”
对方没有明说,但是话里的意思已经透露,他也知道百相的秘密了。
同时,他也给林家吃了颗定心丸。
百相的秘密依旧是秘密,不管晏家有多少人已经知晓,都会守口如瓶。
这样便很好了。
偏厅里,小娃子们还在回顾今日亲身经历的刺激。
花窗前人影一晃,光头道士出现在窗外,两手搭在肚皮上,笑得像个弥勒佛。
“小百相,过来过来,光头爷爷跟你说两句悄悄话。”
百相不疑有他,走到窗前抬头看着外面的人,“两句悄悄话,光头爷爷你说吧。”
金多宝下意识把脑袋凑过来想偷听,被胖道士一根指头顶了回去差点仰翻。
贾半仙顺手,把小女娃从里头拎到外头,圆润身形一晃,消失在原地。
金多宝扒拉窗台,垫着脚朝外气呼呼骂,“说悄悄话就说悄悄话,怎么还把百相人给带走了!”
林怀松林怀柏也挤到窗前,三颗脑袋排成排。
“光头爷爷也会功夫?”
“会!你忘了第二次山匪上咱家,是光头爷爷一个人把那些人打趴下的?”
“你们说光头爷爷跟莫一叔叔,哪个功夫更厉害?”
“那得他俩打过才知道。”
百相脚踩着实地的时候,人已经在晏家后花园。
大冬天的,花园里一朵花都看不见,倒是跟前一颗大光头蹭亮。
胖道士蹲在小娃娃面前,笑容依旧和眉善目,习惯性把手里蒲扇摇了摇,风往外扇,“小百相,光头爷爷知道你的秘密喽。”
说完,他就紧紧盯着面前的小女娃,等着看她反应。
小女娃也紧紧盯着他,等他继续往下说。
四目相对,沉默蔓延,寒风在旁呜呜呜的吹。
“……”挺尴尬,贾半仙不信邪,重复一遍,“我说我知道你的秘密了。”
百相点点头,疑惑道,“你怎么不害怕?”
胖道士比她更疑惑,“我为什么要害怕?倒是你,你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不想杀我灭口?”
百相更更疑惑,“杀你灭口?光头爷爷你想死吗?”
“……”
贾半仙怀疑小娃子在骂她。
他们两个好像完全不在一个道道上。
这个话题没法继续下去了,继续下去也是鸡同鸭讲。
他摇摇蒲扇,眯眸。
“你想做我徒弟吗?”
第143章 贾半仙眼泪都下来了
又是四目相对,沉默蔓延。
百相抓抓额角绒毛,小脸皱巴成一团,不知道要怎么说才能不让光头爷爷丢面儿。
娃儿很是为难,“光头爷爷,我以后不用算命挣钱,我卖百相草。”
贾半仙,“……”
丫头,你想学算命,我还不想教,真的。
不让这小丫头见识见识他的本事,小徒弟怕是拐不来。
贾半仙宽大袖摆拂了拂,微风荡过,他挺着大肚子莫测高深看着小女娃,等她喊肚子疼。
大眼持续瞪小眼。
“……”
“……”
“小百相,你不觉得肚子有点难受,有点疼,想拉粑粑?”
“我肚子不难受啊,不疼,不想拉。”
贾半仙嘴角抽了下,不信邪,又拂了下大袖摆,“现在呢?有没有觉得浑身痒痒,特刺挠?”
“???”百相脑袋歪了下,散漫眼神渐渐变化,认真警惕起来。
见状贾半仙一喜,来了来了!有变化了!
他就说嘛,他贾半仙不可能失手,他亲自研制的药也不可能失效。
刚才小娃娃毫无反应,他差点以为自己老马失前蹄。
一瞬分心,心里冒出来的喜还没来得及膨胀,贾半仙就敏锐觉出了自己身体的不同,即刻脸色微变。
肚子疼,身上痒!
他倏地看向面前小豆丁,“你干的?!”
百相龇牙一笑,有些心虚的挠鼻子,“光头爷爷,你肚子疼吗?身上痒不痒?是不是特刺挠?”
刚刚她身体里百草能量有两次波动,她把波动的能量揉吧揉吧还给光头爷爷了。
为什么说是还呢?
百相眼睛弯弯,眸光透出小狡黠。
以前在玻璃房子里,她被灌的毒药多了去了,对身体里的那种波动太熟悉,习惯性揉吧揉吧把东西还回去。
谁给她用毒谁倒霉,这样才吓得那些穿白大褂的不敢再随便给她灌毒注毒。
而且她不傻,光头爷爷那样问她话,她反应过来后就猜是光头爷爷给她下药了。
她倒没想对付光头爷爷,就是手比脑子快了些……
“……”贾半仙这时候什么都顾不上了。
那股刺挠难耐的痒先不说,肚子里有股废气迅速凝聚,凶猛往菊关冲。
他自己做的药他能不知道?关口一开势必泛滥啊!T.T
飞快给自己喂下解药,贾半仙夹紧屁股往茅厕狂奔,中途还用两手捂住菊花,一声不敢吭。
就怕一开口真气全泄。
咕噜噜——
“……”贾半仙眼泪都下来了。
“咯咯咯!”百相咧着小嘴,在地上迈着小短腿哒哒哒地追,“光头爷爷,你会下药,你肯定也会解,你告诉我配方我帮你呀!”
这样她起码能学会两个方子,她可真聪明!
茅房里光头道士洪泻千里惊天动地味道销魂,嘴巴跟蚌壳一样死闭着不开。
泻药跟寻常毒药不一样,算不上毒。
但凡中招,哪怕及时吃下解药也有一顿好拉。
是他小瞧了小丫头了。
哈哈哈哈!
这等奇才,不拐来做弟子,简直有违天命啊!
一老一小之间的交锋,林家人懵然不知。
出了晏家后,林家日子依旧过得祥和宁静。
工坊头月分红,林家分得一千八百两,并林江月钱二两银子,拢共一千八百零二两,尽数交到了林婆子手里。
一家人对着十几张百两银票瞧了半个时辰,稀罕劲儿过了后该干啥还干啥。
林婆子本就不是抠搜性子,如今手里有足够银钱,家里伙食也直线上升。
先一步便是买粮,老百姓手里有粮才不心慌,家里地窖被米面堆了个爆满。
马上要过年了,寒冬腊月的适合做腊肉腊肠,以前没钱没办法,现在有条件了,这一项自然也给提了上来。
除了给家里整粮,林婆子还找金家兑了百两现银,给俩儿媳手里各发下四十两做私房,余下的二十两留着准备采办年货、给家里老的小的买棉买布做新衫换被褥。
剩下的大头攒着,备日后不时之需。
一应吃穿用度,安排得井井有条。
手里突然就有了完全属于自己的、可以自由支配的大笔银钱,张翠娥欢喜得好几天只见牙不见眼。
“大嫂,婆婆对咱是不是老好了?恁大一笔银子呢!搁以前一大家子十来年才能攒下的数目,婆婆眼睛不眨一下就给咱了!大哥没有,二河没有,连江儿都没有,哈哈哈!”
“你这都笑了好几天了,收一收。再笑下去,李婶儿就得好奇过来打听了。”李素兰语气无奈,眼里也是掩不住的笑意,“财不可露白。”
林婆子眉眼不抬,左手握着光滑的小竹筒,接上洗干净的肠衣,右手将腌制好的猪肉块利落往竹筒子里塞,很快就酿出长长一截腊肠来。
“家里汉子下地干活回家吃饭,没什么地方要用银钱的,吃穿用度都有媳妇帮他们安排好了,他们省心着哩。江儿的月钱我给他留了点,工坊事情忙的时候能掏得出铜板在饭堂吃饭就行。他手残疾那几年,哥哥嫂嫂多包容他,没嫌弃过他搁家吃白饭,也没嫌过他累赘,现在手好了能赚钱了,该他孝敬家里帮扶哥嫂了。人已经好囫囵了,可不惯着他了。”
这话林婆子说起来一点不违心,给儿媳妇私己钱同样一点不心疼。
她也是媳妇熬成婆一路走过来的,对儿子她可以严厉,但是绝对不会磋磨媳妇。
女子嫁了人,再回娘家就是客。若是婆家也不把她当自家人看,女子于这世道,便是无根浮萍,嫁人了,反而没家了。
她不做那样的恶婆婆。
都说婆媳相处难,但是人跟人之间的情感是相互的。
有好婆婆,才有好儿媳。
少计较些,多贴心些,家里和和睦睦的,这才是过日子。
一辈子不长,宽心方能和乐。
婆媳仨窝在灶房里,说话声音低低的,笑声高高的。
因着家里要做腊肉腊肠,林江特地托金家跟甘家定的猪肉,甘家给林家卖人情,送过来的都是特地挑的好猪肉。
肥瘦适中,卖相极好。
除了适合做腊肉腊肠的,那边还送了半扇肋排,几条大猪腿。
肉太多吃不完,林婆子合计着全给腊上,弄得家院子里百相草跟腊味争香。
第144章 会害人的从来不是毒药,而是用药的人
林江管理茶坊,一天里大半时间都在茶坊过。
家地里的活计,就由林大山跟林二河扛起来。
兄弟仨谁做多谁做少全无计较。
林老汉腿脚走路已经很是稳当利索,在床上躺了三年多,如今能走了,是半点都不想消磨浪费。
早上起来吃过早饭就扛起锄头下地,药地、菜园子里少不了他身影。
接了地气,跟接了福气似的,整个人容光焕发。
林婆子便由着他去了。
大人们有各自的事情忙活,娃子们也没闲下。
天气一日比一日冷,孩子们的习武却没有一日落下,早上自觉上晏家扎马步打木桩。
连金多宝这个娇生惯养的小少爷也咬牙跟上小伙伴的进度,没喊一声苦,人又瘦了一小圈,个头蹿上一大截。
喜得金老爷子跟金老夫人频频往晏家、林家送好东西。
过得最精彩的还得数百相。
跟贾半仙斗法斗上瘾了。
“光头爷爷,今天有什么毒药啊?”晏家后院,百相追着胖道士跑。
昨儿夜里小雪变大雪,一夜功夫地面积雪就厚得能埋过脚背,鞋底踩在上头一脚一嘎吱。
贾半仙两手叉腰绕着后院转了两圈也没甩开小娃子,哼了声,在沿墙回廊下一个翻身上了廊顶,居高临下睨下方干瞪眼的小娃娃,气顺了。
“狡猾的小丫头,你哪是问我毒药来?分明是想从我这儿学解毒方子,老道着了你的道儿,给了十几个药方了,你可没喊过我一声师父。”
“可我喊你爷爷了呀。”
“……”说得好有道理,可惜老道不上当。
小丫头脸皮厚得很,路过的狗要是长白胡子,她都能冲狗喊一声狗爷爷。
他这个光头爷爷在小丫头眼里,也就跟猪狗一个辈分。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根本就不想拜师,因为你不想玩毒。”贾半仙提起这个,愣是不明白,俯下半个身子跟小女娃对眼,“你有别人没有的天分,玩毒简直是天纵奇才!光头爷爷最是在行用药制毒,你跟我学有甚不好?把我的本事学会了,谁都欺负不了你。”
百相摇头,小脸认真,“毒是害人的。我如果学害人,我阿爷阿奶、阿爹阿娘他们会难过。因为他们很善良。”
她是林家的孩子。
她很喜欢她的家,她一点也不想让阿爷阿奶阿爹阿娘他们难过失望。
贾半仙沉默,凝着下方那张稚嫩脸庞良久,及后朗声笑,“小百相,毒亦是药,药亦是毒。会害人的从来不是毒药,而是用药的人。人心毒,良药在他手里也会成为害人毒药。人心善,毒药在他手里也能成为治病良药。一切取决于人,善恶全凭一念罢了。你若能将我的本事尽数学了去,变成你自己的本事,谁还能逼着你做坏事,拦着你做好事不成?如何?要不要学呀?”
百相抿唇,眼睛一弯,“师父!”
“哈哈哈哈!认了师父就要尊师重道,以后别把毒再砸回师父身上了!”
“我砸毒,师父解毒,我才能学本事呀。”
“……你这丫头!”
“咯咯咯!”
后院笑声远远传进书房。
徐含章将阅览完的策论放下,朝笑声方向瞥了眼,“学以致用方是本事,否则学再多都是纸上谈兵。就如你这篇治国策论。”
晏长卿自书桌后起身施礼,“请先生赐教。”
“治国当稳江山固社稷,除贪去腐,大道理一大堆,全是夸夸之谈。你父皇在位十年,一心致力造福百姓,治国手段铁血强硬雷厉风行,可收效如何?甚微。
皇权在上,奈何百官阳奉阴违,结党营私者数不胜数,根系之深枝桠之广,铡刀斩不尽。居在高墙之内,站在高台之上,目光不及之处,全是百姓被强摁口的冤屈。
只闻高门笙歌,不见百姓泣泪。你若继位,当如何?”
说完,老者将那份策论放了回去,“这种策论不用再写了,于我看来全是狗屎。老夫嘴巴臭骨头硬,殿下想让老夫认同,上施下行,用实绩论。老夫等着你来打我的脸,能把我脸打肿了我心服口服。”
“学生不敢,但定将先生教诲谨记于心,上施下行,造福百姓。”晏长卿目光灼灼,眼神坚定,“我定穷毕生之力,造大瑞盛世!”
“誓言没有事实做依托,等同放屁。”徐含章双手负背,慢悠悠往外走,“下课了,老夫走家串门去喽。”
后方,是小少年清润声线,“先生,为百姓谋福祉,若需先生身先士卒,先生何如?”
“万死不辞。”
晏长卿唇角缓缓弯起。
等的就是这句话。
这时候老头还不知道少年打的什么主意,后来无数次因为这句万死不辞,恼得拿头撞墙。
小王八蛋那真是拿他当牛来使啊!
“殿下,郁恒有信来。”莫一现身书房,将信呈上。
晏长卿收回视线,在木椅上重新坐下,接了信展开,片刻后低声喃喃,“原来萧老将军回京了,可惜我多年卧榻,不曾见过这位大瑞忠将……”
长京,铜雀二巷。
萧将军府位于二巷中段,两尊石狮镇宅,宅邸宽阔大气。
朱漆大门上方黑色牌匾,萧府二字书写狂放。
只是大门紧闭,门后无声。
门廊处悬挂的两盏防风灯笼在寒风里晃荡飘摇,灯光晕染处,落雪纷飞。
雪花扑簌零落,在门头、雀替、门前台阶上铺了一层又一层。
为本就孤暮落寞的宅子,层叠更多清冷。
“咳咳咳!咳咳!”宅子东厢院,咳嗽声隐隐约约,于风雪中不甚真切。
郁恒背着药箱走出偏厅,回身拦住要相送的老者,“萧老将军,不必送了。您身体沉疴未愈,莫要出来吹风再受风寒。门外有马车候着,我还要回宫跟皇上复命,亦不便久留,明日我再来给你诊脉。”
“有劳郁医正了。”老者道了句,空气中寒意立刻侵入喉间,激起剧烈痒意,“咳咳咳……”
目送郁恒消失在院子拱门,他方举步,沿着与偏厅连接的抄手游廊,往另一头走去。
尽头厢房,紧闭的花窗里有人唱歌谣。
“风儿静,树影儿遮窗棂……”
“娘的宝宝啊,闭上眼睛……”
第145章 萧家旧事,心已凉,血已凉
“琴儿轻,调儿动听……”
“娘的宝宝,睡个好梦啊……”
萧必行在窗前静立。
没有进厢房,也没有敲窗唤里间的人。
在喉咙里痒意快要强压不住时,急忙逃也似离开。
雪夜光莹莹,映照出老者的脸,转身时泪水斑驳。
眼里凝聚的痛楚沉重得不堪负荷,和在眼泪里往外滚落。
他萧必行一生,为大瑞死守边疆苦战沙场,上对得起天子,下对得起黎民,俯仰无愧天地。
唯独对不起自己的儿女。
唯独,无颜敢见老妻。
“哈哈哈、咳咳……”游廊拐角,萧必行跌坐于地,仰天大笑。
一头银丝在夜色下颤动,笑得癫狂,笑声悲怆。
“铁骨铮铮,不败战神,哈哈哈哈!”
“笑话啊,全是笑话!全是笑话……”
府中下人不敢靠前,候在一侧潸然泪下。
萧家最盛时钟鸣鼎食,四位公子个个天资出众骁勇善战,十二岁随父亲出征战场杀敌寇,三年一军功。
十八岁时回京听封,少年长街上提枪打马意气风发,那时京中谁人不夸萧家皆是好儿郎?
好景不长。
宣元二十三年,婆城之战。
长公子、三公子为护婆城百姓,以八千兵力对抗胡七万大军,死守婆城六十三天,硬生生撑到百姓尽数转移,粮草耗尽。
始终没能等来援军。
长公子、三公子被俘不肯降,胡人为泄愤,烹之。
宣元二十五年,天峡关之战。
四公子一人守关断尾,战死,死时万箭穿心,被敌枭首示众,鲜血染红猎猎战袍。
宣元二十六年秋,娑江之战。
二公子驱敌三十里,一骑骁勇,却被自己人出卖落入陷阱,腹背受敌。
老将军带人赶到时,只见截截碎尸,血肉模糊拼不齐全。
敌纵马踏尸,铮铮儿郎铁骨尽碎。
萧家一门四杰全部陨于战场,皆死无全尸,无一人留下后代。
人丁茂盛的萧家至此颓落,京中只剩夫人与年刚两岁的五小姐独守门庭。
次年元宵,夫人祈福祭奠回府中途遭伏,五小姐于纷乱中与家人失散,不知所踪。
这件事成了压垮夫人的最后一根稻草,夫人终承受不住接二连三打击,成了疯子。
先皇薄待萧家,当今登位后给过诸多补偿。
又如何?
心已凉,血已凉。
“娘!你好了吗?快点呀,要赶不上牛车啦!阿奶说我可以自己挑新被料!我要挑红色的,咯咯咯!”
腊月中,雪暂停,一大早的家里就能听到娃儿咯咯咯笑声。
李素兰换了衣衫从房中走出,宠溺捏捏守在房门口的女儿小脸,“你这急性子,娘要是再慢点,你是不是得跺脚哭了?”
百相豪横摆手,“不哭!要是赶不上牛车,我去找长卿哥哥要马车去!一定让阿奶阿娘赶上趟!”
说完娃儿又给自己找补,“阿奶,阿娘,不是我着急,我是怕阿爷着急!阿爷好久好久没有去过镇上了,他急得不得了!”
“……”老少妇人闻言,哭笑不得。
这丫头,越发滑头了。
林老汉乐呵呵牵起孙女小手,脸上笑褶子挤作一处,“对,阿爷可心急了,待会到了镇上咱慢慢走慢慢看,看到啥喜欢的就买!阿爷好多年没亲自采办年货了,今年定要凑上这个热闹,百相待会就帮阿爷挑东西来!”
“阿爷,我也能帮你挑东西!”林怀松林怀柏哥俩不甘冷落,扑到老人跟前叫唤。
“诶哟喂,有你们仨,阿爷可省事了,哈哈哈!”
“行了别光顾着咧咧了,准备好了赶紧出门,再晚点牛车真要没咱位置了。”
林婆子发话,全家老小齐出发,赶年前的热闹。
村长家牛车今儿特地空出来,专门拉林家老小上镇子。
牛车不大,坐上一家子满满当当,还得挤吧着坐。
出村路上遇到村民,无不搭话揶揄,沿途笑声洋洋洒洒,是这寒冬里风吹不散雪盖不掉的暖色。
一大家子出门早,等金多宝睡饱觉,屁颠颠儿去林家找小伙伴玩时,偌大院子找不着一个人了。
小胖墩揪头发,啊啊啊!
他才想起来,昨天小松小柏提过一嘴,他们家今儿要去办年货!
来晚了,嗷!
越近镇子,越见热闹。
距过年还有十日,四处便已经洋溢年味了。
喜悦,欢欣。
比往年更甚。
林家人经过镇口时还特地让牛车停了会,观瞻了下近山脚的新酒坊。
“酒坊比茶坊迟开半月,酒水跟茶叶的制作售卖又大有不同,这边还没开始盈利。”
林江对工坊的事情知悉甚多,见爹娘哥嫂对这酒坊好奇,便温声跟他们讲解。
前面赶牛车的林安农兴冲冲搭话,“江儿,制酒得等发酵,酿好的酒是不是都要在工坊里放一段时间才能往外卖?”
“是,制酒稍微复杂些,不过听东家说,年前能赶上出一批。还没开市呢,酒坊的订单已经排到明年中了。”林江浅浅笑开,眼里有自豪,“订单最多的是百相酒,我尝过,味道很好,没有烈酒的辛辣,入喉温和,只要调制好酒的浓度,老少皆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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