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孟殊动作微顿, 又懒散靠在?软椅上, 淡声:“早去早回。”
“嗯。”
窈窕穿黑裙的身?影极快消失在?掩映的门后。
赵孟殊缓缓收回视线,面无表情, 漫不经心道:“继续,该谁叫牌了??”
傅清瑜脚步迟缓走出包厢。
走廊上,是不同于包厢内的冷清。
她走进电梯,电梯在?负一层停下,走出电梯,推开门,映入眼前的是一个下沉式花园。
葳蕤茂盛的景象在?眼前徐徐展开,夜色昏沉里,皎月如钩,折射出森寒冷清的月光,散入花园里,映出清幽淡雅花束盛开。
傅清瑜停在?一株粉蓝色的绣球花前,脑子里很?空,思绪悬在?半空,她不知道自己该想什么,但心脏却是逼仄压抑的生疼。
她很?清楚,她对赵南浔没有?除了?利用?之外的额外感情,但还是为他猝不及防的消逝感到难受哀伤。
“熙熙,你只是为一条活生生的生命消失感到哀伤。”
身?后有?人在?说话,傅清瑜听?出是谁,没有?转身?,依旧沉静望着眼前一截瘦弱的花枝,苍蓝色的花瓣雪白花蕊,她不记得这是什么花。
陆望秋缓缓走下台阶,望着绣球花旁的窈窕身?影,她肤白如玉,后颈皮肤透着冷玉般的光。
缓了?片刻,傅清瑜转过脸望他,那一抹哀怜早就从?昳丽的眉眼上消失,变为克制的疏离,“陆总助。”
陆望秋垂眸,“怎么跟我生疏了??”
傅清瑜伸手?抿好耳侧长发?,端雅道:“咱们?,本来也没什么特殊的情意,该还的我都还清了?。”
他助她当上赵夫人,她也让他成?为赵孟殊的总助,成?为京颐集团一人之下的存在?。
陆望秋笑?了?笑?,“熙熙,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不是在?京颐疗养院的时候,是在?你十四岁的时候,你记不记得你救下一个轻生的人?”
傅清瑜垂下眼睛,“不记得。”
陆望秋微笑?道:“我那个时候太狼狈,又是深夜,你不记得很?正常,但我一直记得你。”记得那个深夜里也依旧眼睛闪闪的姑娘。
十二年前,是他最狼狈的时候,刚刚创立的公司被合伙人卷走跑路,他背下巨额贷款,女朋友跟他分手?,一时想不开,他走进深冷的海水里。
被海水吞噬,意识模糊的时候,有?一双柔软的手?拽着他,浮起?到岸边。
是一个年级很?轻的小姑娘,脸颊消瘦苍白,只眼睛漂亮璀璨,闪着光。
她不问他为什么轻生,只是道:“叔叔,你有?钱吗?我好饿,已经一整天没吃饭了?,你能请我到那边的烧烤摊吃顿饭吗?我不要求很?多的吃个烤饼就很?好啦!”
于是,负债累累的他请一位更加贫穷的小姑娘吃了?一顿饭,莫名放弃轻生的念头。
此时此刻的傅清瑜,跟彼时彼刻并没有?太多相像的地方,她再不是瘦弱楚楚的模样,那一双灿若繁星的眼眸,也变得沉静如水。
他忽然问:“复仇结束后,你打算做什么?”
下沉式花园里寂静如斯,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
她的呼吸轻缓从?容,运筹帷幄的模样,是谁给她这样的底气呢,
傅清瑜言简意赅,“还没想好,等到结束后再说。”
陆望秋垂目凝视她,“桑榆快要回国,你总归要为自己早做打算。”
傅清瑜轻轻点下头,“谢谢。”
陆望秋看出她没有?谈性,停顿片刻,抬步离开,顺着来时的路。
刚走出小径,树影缠绕处,陆望秋望到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赵孟殊漫不经心看向他,长身?鹤立,只穿单薄的黑色衬衫,眼神深冷。
陆望秋温和解释道:“先生,我只是见太太心情不好过来劝解她。”
赵孟殊没说什么,抬步望那道窈窕纤秾的身?影走过去。
傅清瑜听?到熟悉的脚步声,转过脸,柔声,“我跟陆总助是旧相识,刚刚只是叙旧。”
赵孟殊将臂间悬挂的外套披在?她身?上,边垂眸系着扣子,边慢条斯理道:“其实?没什么,我不在?意,只不过是我的太太跟我的特助是相识罢了?,最坏最坏我也就是走赵昀和的老路,一个人躺在?病床上,孤零零看你们?恩爱。”
傅清瑜垂眸看他修长的骨节,没想到他手?指还挺灵巧,扣子扣的很?利索。
脑子里忽然有?个不合时宜的念头。
他应该很?会?照顾人,尤其是照顾妹妹,像桑榆那样的妹妹。
这样的念头只停留一瞬,傅清瑜便及时止住。
她温温柔柔哄人,“瞎说,赵先生这么聪明,怎么会?走父亲的老路呢。”
系好扣子,赵孟殊直起?身?,伸手?捏下她精巧下颌,“看来,我要是缺心眼,太太就会?这样做,对吗?”
“不会?,我是有?原则的人。”
“我不信。”
“老公,你身?边非常需要陆总助这个特助吗?”傅清瑜笑?一笑?,巧妙换个话题。
刚好,这个话题是赵孟殊非常关心的,“太太有?想法?”
“换掉他吧。”傅清瑜柔声道。
“理由是什么?”赵孟殊一本正经道:“我是好人,可不能随心所欲开除员工,我得遵守《劳动法》。”
“不是非要开除,平调就很?好啊,江城分公司不是需要一个新的CEO压阵吗?陆总助就很?好,平城来得钦差大人,足以压制住那些不老实?的地头蛇。”她似乎早就想好安排。
赵孟殊倒是疑惑起?来,“太太,你不是很?中意他吗?”
中意这个词被他用?得很?危险。
傅清瑜仰眸,凝望他,柔和道:“老公,我只中意你。”
赵孟殊眉目舒缓,“听?你的。”
回到包厢,牌局已经散了?,但那些名门公子哥还老实?端坐在?包厢里。
“终于回来了?,现在?可以开箱拆礼物了?。”
傅清瑜认出他是谁,国际一流律师家族的继承人。
此刻,这位律师世家的大公子手?里拿着一份薄薄的雪白合同,笑?眯眯看着傅清瑜,“Clare,这是给你的,一份价值万金的股权转让协议。”
包厢里其他人纷纷看向傅清瑜,目光既疑惑又钦佩,落在?她身?上的眼神蓦然有?了?温度,灼热的,不可置信的。
傅清瑜平静接过,透着股驾轻就熟的熟稔,好像她时时可以收到这样重量的礼物一般,她侧眸,柔声道:“老公,要是这样的话,我在?京颐集团的股份占比就超过妈妈了?,谢谢你。”
她这样讲,好像之前得到那份股份也是因为赵孟殊赠与一般,一时之间,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更加灼热了?。
赵孟殊垂眸温柔看着她,好像他们?真是一对恩爱夫妻一般,“这些都是你应得的,我们?夫妻一体,没有?你我之分。”
傅清瑜只可惜,这次聚会?没有?发?生过平城交际圈,若是那样,一切关于她是替身?不得赵孟殊喜欢的传言恐怕立即烟消云散。
当然,她现在?也不下意就是了?。
传言才值几个钱?
离开伦敦时又是下着绵绵阴雨。
一路上,车内没有?陆望秋相伴。
陆望秋三天前便已经离开伦敦,他要立刻到江城就职,要紧急赶回平城做好交接工作。
傅清瑜侧眸望着窗外越发?磅礴的雨,忽然想起?陆望秋与她接吻时的模样,竭力控制着,灼热的手?掌不肯往下探一步,幽沉眼眸里满是克制。
她仰望他的眼,弯唇笑?,“叔叔,赵先生应该不介意我有?没有?那层膜,我很?愿意跟你在?一起?。”
但他还是收回手?,脚步匆忙离开她的卧室,隔壁他的房间里,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
她很?清楚,他一定洗的是冷水澡。
上飞机前,郎思文拨通傅清瑜电话,“老板,桑榆已经到平城了?,她是跟陈夫人一起?回来的。”
“他们?在?哪里下榻?”实?则,傅清瑜心底已经有?了?答案。
陈敏静在?世界各地游南游北,好不容易回国回到平城,肯定要跟许久不见的儿子亲热亲热的,她们?下榻地点无需多说,必定是沉园。
刚挂断郎思文电话,另一则陌生的号码打进来,傅清瑜直接挂断,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
下一秒,赵孟殊的手?机铃声响起?,他接通,温声:“母亲。”
陈敏静气势逼人,“刚刚我给傅清瑜打电话,她凭什么不接?”
赵孟殊瞥一眼合眼休息的妻子,无声放轻声音,柔和道:“因为没有?备注你,清瑜不接陌生人来电。”
陈敏静勉强接受这个理由,“好吧,联系不上她,只好联系你了?,我要跟阿榆住到沉园,你让傅清瑜提前安排一下,给我跟阿榆准备住的地方。”
赵孟殊:“您在?平城几十套房产,住哪里不好非得住在?沉园?您是成?心给我们?夫妻找麻烦。”
陈敏静冷笑?,“赵先生,结婚才几年,你这就成?妻管严了??我不管,我一定要住沉园!还要拉着阿榆一起?住!正好你跟她解释解释,为什么一声不吭就背着她结婚了?,小丫头现在?才知道你结婚,哭得险些背过气去!”
赵孟殊平静道:“我还没回国,一切等我回去之后再说。”
傅清瑜直觉他生气了?,没再装睡,睁开眼睛,“跟母亲闹矛盾了??”
赵孟殊瞥她一眼,“你倒是聪明,直接不接电话,麻烦事都让我处理。”
傅清瑜:“一个家里,最难的就是做媳妇,既要孝敬公婆,又要照顾丈夫,尤其我的婆婆还看我不顺眼,我不想气死,只好躲着点了?。”
“老公,我不想跟妈妈见面,不如我搬去京颐疗养院,把?沉园让给母亲和阿榆妹妹。”
说到阿榆妹妹时,她刻意缓了?语气。
赵孟殊似乎没听?到那个名字,一如既往,语调沉缓:“回赵公馆住。”他侧眸凝望她,“既然不想见母亲,就不要透露给她我们?已经回国,这样她住沉园我们?住赵公馆,也可以相安无事。”
傅清瑜轻轻靠在?他身?上,“我都听?你的。”
她垂眸给沉园管家发?消息,[除了?公共区,不许老夫人和桑榆去另外其他的地方,尤其是主卧。]
下午,一辆黑色库里南缓缓停靠在?沉园门前。
黑色雕花铁门紧闭,透过车窗,隐隐望见内院清幽艳美?风光。
桑榆眼睛肿的跟核桃似的,从?知道赵南浔的死讯,再到被告知赵孟殊结婚,每一件事对她都是重大打击,眼泪不断线得流,心口痛得眼前发?黑,某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再做梦。
她还没有?等到他来哄她,他怎么可以结婚?
“静姨,孟殊哥哥……什么时候回来呀?”她哽咽着,望着沉园,眼泪又涌出来。
这就是他跟那个女人的婚房吗?
好大好漂亮,听?说这是他送给那个女人的聘礼,房本上名字只有?那个女人一个人。
孟殊哥哥,你真的变心了?吗?
陈敏静又递给她一张丝帕,“别哭了?,擦擦眼泪,当时结婚赵孟殊没想瞒你,但你妈怕你接受不了?,全?方面隐瞒消息,其实?不知道也好,瞧你现在?哭成?这样,一点也不美?了?。”
桑榆捏着帕子,小心翼翼擦眼泪,仰眸问:“她很?美?吗?”
很?美?吗?
陈敏静倒也不觉得傅清瑜比桑榆美?,都是明艳类的长相,桑榆偏娇憨像个小姑娘,傅清瑜沉静妩媚,气质清冷,更像成?熟女人。
她一直觉得自己儿子偏爱小姑娘,倒没想到娶了?个这样心机深沉的女人。
陈敏静耐心道:“美?与不美?在?其次,比起?你,她更适合当赵太太。”她语重心长道:“阿榆,虽然我喜欢你,但也不得不说,你母亲联合你哥哥好几次想置孟殊于死地,他身?边的安保从?来都是顶级的,可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总会?走漏消息,跟他在?一起?,不求你保护他,但求你不害他。”
桑榆眨了?眨眼睛,“所以,孟殊哥哥不喜欢她,是因为责任才娶她的,对吗?”
陈敏静:“……”合着她白说了?。
桑榆又道:“静姨,我知道孟殊哥哥跟我在?一起?放弃很?多,但两个人在?一起?总要有?点牺牲不是吗?我本来可以谈一个满心满眼都是我的男朋友,不用?跟他辛苦搞异地恋,可为了?他,我也忍了?,我也有?牺牲的。”
陈敏静:“是啊,你们?异地恋,但他三年内往纽约飞了?四百多次,你飞了?几次?”
一次也没有?。
桑榆脸色微微发?白,轻轻道:“都过去了?,所以孟殊哥哥也不要我了?。”
陈敏静:“不是他不要你,是你主动提分手?,因为你接受不了?时时刻刻都要仰望他!”
桑榆委屈得哽咽,“静姨,你也不喜欢我了?,对吗?”
陈敏静看着她哭得惨兮兮的模样,又开始心软。
罢了?,她跟一个不成?熟的小姑娘较劲什么?
“没有?。”陈敏静声音温柔起?来,“走吧,我们?进去看看。”
管家亲自出门迎接。
这也是陈敏静第一次来沉园,她四下望了?望,语调温和起?来,“她审美?倒是不错。”
管家含笑?:“也是先生指导得好,后院的临湖花房还有?露台的设计都是经先生指点过得。”
“嗯。”
这边,陈敏静跟管家其乐融融进行着装修交流,桑榆却是看一处就眼眶发?湿,看一处就忍不住落泪。
陈敏静跟着管家看完公共区,回眼一看,桑榆正伏在?沙发?上哭得不能自已,而客厅里的佣人们?没有?一个理会?她的,都各自做自己的事情,无端显得冷漠。
陈敏静心道:不愧是傅清瑜一手?调教出的佣人,倒是会?同仇敌忾。
她悠悠叹口气,朝她走过去,“怎么又哭了??”
桑榆哭得喘不上气,“我好难受,孟殊哥哥跟另一个女人在?这里过日子……”她仰起?通红的眼睛,眼泪滚滚流到嘴巴里,发?苦发?涩。
“静姨,我从?十四岁就盼着跟孟殊哥哥结婚了?。”
陈敏静道:“那时候他还没到法定结婚年龄呢,你急什么?”
陈敏静确实?没有?劝人的天赋,桑榆哭得越发?凄惨,肩膀耸动,可怜巴巴缩成?一团。
她轻吸一口气,离开客厅,踱步走到后院,花房里亮着灯,花枝舒展,清香阵阵。
她坐在?沙发?上,慢条斯理给傅清瑜打电话,这个点,该回国了?,可不能只她一个人受折磨。
傅清瑜刚洗完澡靠在?床上看文件,电话打进来,熟悉的号码,依旧没有?备注,她没有?挂断,就静静望着屏幕一直闪烁,而后重回平静。
将手?机搁在?边柜上,她直起?身?,软软贴在?身?侧男人身?上,赵孟殊也在?处理公务,侧眸瞥她一眼,“忙完了??”
傅清瑜勾住他脖颈,轻轻吻上去。
鼻尖是她馥郁清幽的发?香,赵孟殊伸手?扣住她后颈,含住她的唇,若即若离,辗转反侧,暧昧在?彼此呼吸交融时升腾。
手?机铃声突兀响起?。
是赵孟殊的手?机。
傅清瑜眼眸蕴笑?,“是母亲,接吧。”
赵孟殊睨她,“又在?搞鬼。”
他接通。
陈敏静阴阳怪气:“你老婆还没备注上我?怎么还不接电话?”
赵孟殊瞥一眼傅清瑜,温和道:“她手?机设置静音,应该没听?到,母亲,您有?事?”
陈敏静:“你们?什么时候回来?”
赵孟殊似乎在?沉思,顿了?片刻,“伦敦还有?些事情没有?处理完,可能过几天再回去。”
陈敏静冷笑?,“你又跟我编!你的专机早停在?机场了?,怎么,你的飞机上载的别人没载你?你们?两口子在?哪里逍遥自在?呢?”
赵孟殊面不改色,“专机确实?没有?载我,陆望秋着急回国换岗,我把?飞机借给他了?。”
陈敏静似乎是信了?,“傅清瑜在?你身?边吗?我要跟她通电话。”
傅清瑜正趴在?他身?上静静听?着,一转眼,火要烧在?她身?上了?,她轻轻做口型,“不要。”然后柔软的手?慢慢下移,伸到被子里去。
赵孟殊轻轻闭眸,克制住呼吸,平静道:“母亲,她睡了?,今天不能接您的电话。”
说完,挂掉电话。
他握住那只为非作歹的手?,“又不老实?。”
“那你喜欢吗?”傅清瑜乌润长发?披散在?腰际,面颊雪白莹润,不知何时,她的睡裙凌乱散开,露出优美?深邃的风韵。
赵孟殊不说什么,直接用?行动表达。
他喜欢极了?。
接完电话,陈敏静回身?打算回去,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幽幽的声音,“静姨,我要去伦敦找孟殊哥哥,我要他一个解释!”
陈敏静没告诉她赵孟殊很?可能就在?国内,她只是微笑?颔首,让最可靠值得信赖的保镖护送她去伦敦。
亲自护送桑榆上飞机,陈敏静幽幽长出口气,坐上库里南,她温和道:“去赵公馆。”
小兔崽子敢骗她,看她不杀他个措手?不及!
她跟赵孟殊一直不亲近。
嫁进?赵家后,她便一直养着赵南浔,即使猜测到赵南浔可能是赵昀和的私生子, 她对赵南浔的喜爱也没有减少一分。
孩子没有错, 有错的是那些心思诡谲把孩子当利用工具的大人?。
精心养了赵南浔两年, 她才生下?赵孟殊, 但为了保护赵孟殊的安全?, 他从?小就被养在国外。
她不能时时飞过?去看他, 见面?才有三分情, 虽然母子血浓于水, 但不能时时见面?培养感情,感情终究还是疏淡。
所以, 一直以来,她还是更?偏爱赵南浔一些。
后来跟赵昀和离婚, 她还是记挂着赵南浔,她要求赵昀和给赵南浔上族谱,还明里暗里试探赵孟殊可不可以把京颐让给赵南浔。
当时,赵孟殊是同意的。
直到赵南浔策划了两次车祸。
证据确凿, 赵孟殊把证据直接甩给她, 声音冷得结冰, “母亲还要偏袒他吗?”
她当时真是糊涂,直接把证据撕掉,还故作强势, “你可以回去抢家产了, 我同意了!”
什么叫抢呢?
那本来就是他的。
后来他辞掉在哈佛的教职, 直接回国,不到两年就全?面?接手?京颐, 还娶了个无比厉害的老婆,他们母子之间的关系不再剑拔弩张,变为一种舒缓的平淡。
她知道,她的儿子不再期待她的爱了。
因为有人?给他满满的爱,虽然很虚伪。
这次,又是管家亲迎她,令她意外的是,她的儿子儿媳没有装无知,也下?来迎接她,只是穿得不大体面?。
赵孟殊还好,穿着家居服。
而傅清瑜,她瞧着,这位端雅沉静著称的赵太太只是在睡裙外面?套一件风衣就急匆匆下?楼了。
好在她天生丽质,穿得随意也不掩风姿。
“母亲。”两人?一起跟她打招呼。
赵孟殊一如既往清隽疏冷,傅清瑜唇角弯着温婉的笑,拿捏着赵家夫人?的温婉做派。
一眼,她望见两人?交握的手?。
她儿子的手?紧紧攥着身?边的女人?。
陈敏静心思微微酸涩,面?上含笑,“不是说在伦敦吗?你们是能瞬移还是怎么的,三小时就能横跨大西洋?”
傅清瑜含笑不语,赵孟殊缓声道:“母亲,天黑风寒,还是先进?去吧。”
“嗯。”陈敏静扫了一眼傅清瑜,倒没在外面?给她不痛快。
走进?客厅,光线明亮,陈敏静望着跟在赵孟殊身?边小媳妇一样的傅清瑜,似笑非笑,“傅清瑜,至于这么怕我吗?我又没带着桑榆一起来。”
傅清瑜当然不怕她,她只是身?体不舒服,然后懒得搭理她。
陈敏静来得急,她还没清理身?体便匆匆裹着风衣下?楼,腿心酸软得站不住,又吹了半小时冷风,不骂她就不错了,哪里还能跟她演一出婆媳情深?
并且,她也懒得讨好她。
在赵家讨好赵孟殊是第一要义,其他都是云烟。
傅清瑜不吱声,双臂柔软箍住赵孟殊腰身?,脸颊在他手?臂轻蹭,盈盈双目望着他,眼底深意都是——老公?,你说句话?呀!
赵孟殊轻轻抚摸她柔软长?发,“这里用不着你了,去上楼休息。”
傅清瑜弯下?唇,旁若无人?抬步上楼。
陈敏静气得胸膛起伏,她都不用问那个婆媳经典问题了,照赵孟殊这个表现,她得提前学游泳!
傅清瑜一走,陈敏静立刻发作,“她什么意思,好像我在欺负她一样!”
赵孟殊垂眸抬手?倒一杯助眠花茶给她,慢条斯理:“您在她耳边提起桑榆,还不是欺负她?”
傅清瑜一走,似乎把赵孟殊的演技都带走了,冷冷淡淡的模样,哪还有刚刚的温和?
陈敏静:“我说得是实话?,你难道不是因为她那张脸娶她的?”
赵孟殊勾了勾唇,“我要是真的那么在乎那张脸,直接娶谢有仪不是更?好?普天之下?,还有谁比谢有仪长?得更?像桑榆?”
陈敏静:“……”
话?不投机半句多,赵孟殊跟陈敏静简单聊几句家常,便要抬步上楼,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幽幽的声音,“南浔的事跟你有没有关系?”
赵孟殊身?形一顿,手?掌突兀握住扶梯把手?,他克制住从?心底生出的愠怒,平静道:“母亲,他害过?我两次,我只还他一次,已经算我仁慈。”
陈敏静又开始后悔,她不该怀疑他的。
“我只盼着你们兄友弟恭,没有不信任你的意思,我知道,你刚刚说得都是气话?……”
赵孟殊已经不想听,抬步上楼,修长?挺拔身?形徐缓消失在楼梯上,他吝啬给她一个回眸。
陈敏静抖着手?给傅清瑜发消息,[他不高兴了,你看着办。]
硬邦邦的语气,也没铺垫情境条件,傅清瑜却一眼猜到陈敏静想表达什么。
赵南浔是陈敏静的心肝肝,想必是因为赵南浔的死给赵孟殊不痛快了。
傅清瑜跟这位婆婆非常不熟,只简单应下?,而后立刻将手?机丢在柜子上,关灯睡觉。
赵孟殊进?来的前一秒,灯光悠悠关上。
望着一室昏暗,他勾了勾唇,“故意的?”
光线昏暗,看不清表情,傅清瑜从?他清冷声线中猜测出他心情不好,但她懒得哄。
她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做什么非要当解语花?
当暖床丫鬟便罢了,还得做心理疏导师,他又没有给她发两份工资。
“没有,就是困了。”
赵孟殊抬手?掩上门,没说什么,走到浴室洗漱。
磨砂玻璃门隔绝所有的水声,室内安静静谧,傅清瑜阖着眼睛,慢慢想着对付傅冕的计划,半睡半醒之间,忽然被灼热急切的吻弄醒。
骨节分明的手?掐住下?颌深吻,另一只手?已经伸进?绒被,将她刚刚换好的睡裙揉皱。
傅清瑜环住他脖颈,承受着他的吻,也不发飙,只是柔和道:“还是不要了,我有点疼。”陈敏静来之前,已经弄了好几次了。
赵孟殊轻吻她的唇,温柔拨开她鬓边长?发,“不碰你。”
傅清瑜掩唇,乌眸水润,打了个哈欠,“我有点困了,睡觉吗?”
赵孟殊拨弄她的长?发,漫不经心问:“你好像一点不关心我为什么不高兴,是因为不在意吗?”
他垂下?眼眸,审视又深冷看着她。
傅清瑜很平静回,“我以为我没有关心你的资格。”
刚结婚的时候,不是没有关心过?他,好歹要装出一个贤妻模样,但赵孟殊一句冷冷淡淡的“这似乎不是你该问的话?”便把她所有的关切打回去了。
从?那之后,她再也不付出多余的关心——有利可图时除外。
赵孟殊顿了下?,“太太,你是在翻旧账吗?”
傅清瑜淡淡道:“您多想,我认清自己的位置,我没有资格翻旧账。”
她连跟他吵架的权力都没有,哪里来得翻旧账?
说完这句话?,傅清瑜后知后觉自己过?于大胆,竟然把部分心里话?说出来。
心底后怕,手?指应激似的抓住男人?的胳膊,赵孟殊垂眸,“又在干什么?”
傅清瑜慢慢收回手?,“怕你让我滚出赵公?馆,毕竟,赵公?馆房产证上没有我的名。”
“明天就把你的名加上。”这只是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赵孟殊云淡风轻便拍板。
说完房子的事,他又望着她,“太太,你坐起来。”
傅清瑜支起身?体坐起来,不等他说下?一句话?,便倾身?抱住他。
赵孟殊微笑,“怎么知道我想要你做什么?”
傅清瑜:“小时候,我觉得怕的时候就喜欢让人?抱抱我,你应该也一样。”
他垂眸,意味深长?,“你觉得我该怕什么?”
傅清瑜仰眸,直视他的眼,“人?心。”
她缓口气,徐徐道:“我知道你在生气什么,你气自己母亲不信任你觉得你会对大哥下?手?,也伤心她偏心到这种程度,她得了感冒你便抛了工作急匆匆到瑞士看她,但你出车祸消息满天飞的时候她连问都没问一句,反而觉得你是害大哥的凶手?。”
“老公?,不是我不想安慰你,实在是没那个资格,你们之间的感情比我深得多,你们对彼此的感情都远远胜过?对我的感情,我哪里敢在你们的矛盾上指手?画脚呢?”
“我若是说母亲不好,你会觉得我不孝不敬,但我要是夸母亲,岂不是在扎你的心,我能怎么办呢?”
赵孟殊慢条斯理摩挲她背脊上纤瘦的蝴蝶骨,“太太,不是挺会说?”他望她,脊背微塌,纤细手?臂绷直,吃力撑着,“你这样俯着身?体不难受吗?坐上来。”
傅清瑜颇有些不自在的坐在他腿上。
赵孟殊扣住她脖颈,低下?脸,慢慢亲着她的脸颊,而后向下?,“太太分析得很对。”
“不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