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笑道:“你可要在大人面前多多提点我们这些弟兄呀,我们可都尽心尽力的给大人办事呢!”
丁胥搂上了他的肩头,给他塞了一串钱,说:“大人知道你来寻,特意让我给你吃茶用的,好好干,日后有好处少不了你的。”
男人眉开眼笑道:“大人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
丁胥说:“回去后,鼓动鼓动弟兄们,别让他们懈怠了。”
“自然。”
“还有一事,我需你去办。”丁胥道。
“何事?”
丁胥凑到他耳边说:“去一趟肖哥的武官,这样……”
男人眉眼动了动,点头:“明白。”
丁胥与男人分开后,便快步回了大理寺,把纸条交给了谢衍。
谢衍看过内容后,便烧了。
丁胥继而道:“属下已让周四去武馆找了人,馆长接多了这种活,说明白来意,也知道该怎么安排的。”
谢衍看着缓缓燃烧起来的纸条,点了头:“先这么安排。”
丁胥担心道:“怕就怕不仅谢家主母找了人对付大人,便是那妖道也会寻人。”
谢衍抬眸看向他:“定会。”
在丁胥诧异的表情下,谢衍把灰烬从桌面拂落,慢悠悠的道:“他不信一个被自己所蒙蔽的妇人有什么本事,他会亲自安排。”
丁胥一琢磨,还真有这个可能。
可随即道:“可大人常在家中和大理寺两处,他们似乎很难下手。”
谢衍拿出了一份卷宗:“我会给他们机会的。”
给他们机会,才更能占据主导的地位。
他把卷宗给了丁胥:“这案子的地方,是你的地盘,你瞧着怎么安排。”
丁胥闻言,接了过来。
刚跟随谢衍时,丁胥从不觉得谢衍往后会提拔他。但这段时日下来,丁胥是真的感觉了出来,大人是把他当作心腹在用。
大人位置坐得越高,他日后的前程只是不愁,子孙后代也不会因出身而被人歧视。
谢衍这日晌午没有在大理寺歇着,而是赶回了家中。
明毓在院中看书时,看到他归来,煞是惊讶。
谢衍把她手上的书拿开,说:“你随我进屋,我有事与你说。”
然后便拉着她入屋。
明毓瞧了眼被他拉着的手,微微一拧眉,想起还在外边,便忍住了把他甩开的冲动。
一进屋,她立马就把自己的手给抽了出来,压低声音呵斥道:“别忘记我们是和离过的,别总是动手动脚的。”
谢衍听到她的话,忽然感到一噎。
她不提上一世和离的那一茬,他还真的已经忘记他们和离过了。
谢衍上一辈子做过最错的决定,便是与她和离。
这个错,无论如何都不会再犯,她这辈子就死了这个心吧。
谢衍转身关了房门,而后道:“今日李媪去了谢家,我的人收到消息,她似乎知道你有孕了,孙氏让她在你的吃食中动手脚。”
谢衍在搬到梨花巷后不让李媪再进厨房,防的就是这事。
明毓闻言,也不吃惊,老神定定道:“我猜她今日出门,就是为了这事去谢府。”
这几日,李媪总是在观察她,还从青鸾红莺那处旁敲侧击,有脑子的都知道她在怀疑什么。
一有了怀疑,可不就要回谢府与孙氏说。
孙氏这些天因为谢煊的事,估计也没少记恨谢衍。如今她的宝贝儿子往后估计要孩子都困难,要是知道谢衍就要有自己的孩子了,定会想办法把孩子弄掉。
有了上一世的教训,明毓自然不敢掉以轻心,一直都在防备这谢府跟来的几个下人。
“李媪在这宅子里头的一举一动都有青鸾和春瑛在盯着。”沉吟了一下,又说:“既然孙氏让她在我的吃食上下药,那给她这个机会就是了,正好可以抓贼拿脏。”
谢衍闻言,暗道他们夫妻还真想到一块去,且顿感自己也不需要赶回来的,她自己就能解决。
“你有成算便好。”
明毓眸色黯然了下来,幽幽的道:“都有过一次惨重的教训了,我怎可能不长记性?”
抬眼看他:“得了,我心里有数,你且回去吧。”
谢衍:“那我便先回去了,你小心些。”
说着,出了房门,佯装回来拿东西,复而去书房拿了一卷书卷才出门。
明毓还是做做样子,把他送出了门。
恰好隔壁大娘看到了,笑道:“你们俩夫妻的感情可真好。”
谢衍对于上一世对妻子多番照顾的大娘,还是有礼地点了点头:“大娘。”
何大娘笑得更粲。
明毓也只能挂着笑对何大娘笑了笑,这才转身回院子。
阖上院门,转身时,与头发花白的李媪对上了目光,笑容淡去,问:“听说李媪今日一早就出了门,不知去了哪?”
李媪一笑,脸上的褶子格外明显。
“老妇就是出去溜达溜达了,若是夫人不喜,老妇往后不出去便是了。”
明毓一笑:“倒也不必,你要是想出去也不是不可以,与青鸾说一声,我心里也有数。毕竟李媪都这般年岁了,出去要是有个什么意外,我也不好向婆母,向李媪的家人交代。”
李媪听到说自己年岁大,笑脸微僵,但还是笑应:“夫人说的是,往后老身会注意的。”
明毓点了点头,唤了青鸾一同回了屋子。
见人走了,李媪顿时没了笑脸,啐了一口:“倒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以前给那谢衍当差,我也没受过这气,还不是想去哪就去哪,偏生就你多事。”
明毓进了屋中,吩咐青鸾:“这几日看着点李媪,她大抵知道我有孕了,可能想在我的吃食上动手脚。”
青鸾一惊,露出了愤忿之色:“她这个老货,心肝怎就这么歹毒!”
随即一想,越发恼怒:“必然是谢家主母吩咐的,怎就见不得家主和夫人好呢!”
明毓道:“她现在不顺心,瞧着亲儿子都瘫在病榻上养伤了,自然见不得我们过得好。”
青鸾深呼吸了一口气,说:“奴婢会与春瑛说,往后这灶台上煮着东西,必然不能离开人。”
明毓说:“不仅是吃食,就是用的水都要现打起来再用。”
井水需得从外边提回来,孙氏或是李媪要是不怕害到更多人,也不怕诛连几族,她们倒是敢下。
而且下到井水中,得用多大的剂量的堕/胎药才能起作用,所以自然是不会在井水下药。
青鸾点头:“成,往后用到水,奴婢都仔细查看过。”应了后,脸色担忧:“但就怕日子久了,防不胜防。”
明毓笑了笑:“所以呀,这几日就把她送走。”
青鸾愣一下:“怎么送?”
明毓道:“给个缝隙她钻,这两日找个炖汤的机会,让她进厨房,抓她个现行。”
青鸾顿时一笑:“早该把这老货赶出去了,在这家里好似个祖宗一般,领着月钱却是什么活都不干,连院子里的扫帚倒地了都不扶一下。且指使这指使那的,便是连吃食都要人端进屋子里头,更是连自己的衣裳都不洗,奴婢早就看不顺眼了。”
明毓心道,她可不把自己当祖宗了。
前二十年照顾谢衍的时候,谢衍年岁尚小时,高兴了就给做饭,不高兴了,谢衍就得饿着。
如今就算谢衍已是官身,还分府别别过成了一家之主,她面上虽多了几分尊金,可私底下固有的想法是不可能轻易改变的。
第39章 三十九章
黄昏将近, 谢衍归家至用暮食时,目光一扫桌上的菜,复而看向妻子,目光似带着询问。
明毓执起筷子, 给他夹了一块肉:“夫君, 用饭吧。”
她的意思是这些饭菜没问题。
便是如此, 谢衍还是先尝。确定没有什么古怪的味道后,夹了一块给她, 又继而把其他几道菜都吃了一遍, 都一一确定没问题, 才道:“夫人多吃些。”
明毓见着他的举动,知道他的用意,暗道这要是都能尝得出来, 哪里还有那么多的后宅阴私。
除非是知道那些药材都是什么味的, 也都记住了, 才有可能尝得出有无异常。
要说尝过药材, 谢衍还真的尝过了。
今日晌午从家中离开后, 谢衍顺道去了一趟医馆,朝大夫问了所有落胎效果的药材, 且效果显著的都要抓一些。
李媪进厨房下药的机会少,下药的次数最多不会过三回, 自是不可能要药性小的。
谢衍不仅询问,且还要抓一些药性强的落胎药材,着实古怪得很。后边那大夫瞧他的眼神, 就像是在瞧一个十恶不赦的负心汉。
起初说什么都不肯买, 还是丁胥拿出了自己的腰牌,说是公家办案, 需要用到这些药材,大夫才松了一口气,没再用看负心汉的眼神看谢衍。
谢衍把药材带回大理寺后,不仅闻了气味,也尝了味。
是药皆有三分毒,谢衍下午一直隐隐腹痛,脸色也比平日少了些血色。
明毓瞧见他的脸色,只当他是先前的病反复,也没太多虑。
夜间时,谢衍问:“我下午回大理寺后,那李媪可有什么动作?”
明毓自顾地看书泡脚,动了动泡得通红的脚丫子,应得随意:“我也还没给缝隙她钻,她能有什么机会动作?”
谢衍目光不自觉地落入盆中那红粉的双足上,边瞧边说说:“还是小心谨慎一些为好。”
明毓:“自是比你要上心。”
谢衍一默。
心道他也很上心,她怎就没看出来?
谢衍忽觉得前些天因各种事而耽搁表情变化研习,也该继续提上日程了。
下午未时,春瑛炖了一蛊薏米红枣银耳汤,才炖得一半,外头便传来青鸾的声音。
“春瑛帮忙提两桶水回来,夫人想沐发。”
春瑛应了一声“诶”,擦了擦手后出了门。
在屋子里头躲懒的李媪,一直在窗口观望着下手的机会,听到青鸾的话,顿时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另外两个丫头年纪太小,不大会藏事,李媪也没打算与她们说,她只能自己下手。
见院中没人后,李媪蹑手蹑脚地从屋中出来,平日腿脚不便,现在脚步却是飞快地窜入了厨房,丝毫不像年近六十的老媪。
走到了小灶前,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药粉包,因紧张而颤颤巍巍地打开。随后打开了炖盅,正要把药粉往甜汤里边倒去,忽然一声呵斥传来。
“李媪你在夫人的甜汤里便都放了什么?!”
李媪手一抖,一部分的药粉落入甜汤中,而一部分则落在了瓦罐的边缘上。
她心一慌,忙把带有药粉的纸塞进了小灶的火口处。
春瑛快步走来,猛地抓住了她的手,一手拿个钳子把刚刚的纸张夹了出来。
李媪挣扎着,嚷道:“你这莽妇抓我作甚?!快放开我!”
青鸾也在春瑛走进来的那一刻出现在了厨房门口,春瑛年轻且力气大,桎梏着一个老媪轻而易举。
她把李媪拽离灶台,对青鸾道:“有药粉撒在了瓦罐口上,快把瓦罐从灶上移开,别让药粉化了!”
青鸾闻言,连忙走到灶台前,用布巾包住了瓦罐的双耳小心谨慎地端到了一旁。
装药粉的纸张烧了一半,只余一半,幸好还沾着些许的药粉。
李媪大声呼喊道:“你们做什么,我就是进厨房找点吃的,你们休想诬赖我!?”
青鸾冷哂一声:“是不是冤枉你,等见官后,你和官老爷说吧!”
春瑛道:“你去拿绳子,我先把她捆上,你再把这事禀告夫人。”
二人分工而做,完全不顾老太婆的叫嚣。
青鸾回了屋子,喜道:“夫人,那老货当真出手了,春瑛已经把她给捆起来了。”
明毓从书中抬起视线,吩咐:“你让红莺去请大夫过来,你去衙门报官。”
青鸾应了一声“好”,快步出了院外安排,让红莺去寻大夫,有多快就多快。
老媪被捆着,叫春瑛押着她出了院子外头,嘴里一直不停的叫骂着:“你们这些贱婢,竟敢如此这么对我,你们可知谢衍都是我带大的,我算是他的乳母,他都不能如此待我,你们又算什么东西?!”
“你们如此,主母不会放过你们的!”
春瑛冷笑道:“谢家主母放不放过我们,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们是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且等大夫过来,确定你给夫人下的是什么药,立刻抓你报官,你若犯了事,主母只会觉得我们做得对,绝不会姑息你!”
李媪顿时有苦说不出,这就是主母吩咐她做的!
但她不能把主母供出来,她还等着主母救她!
可要是进了衙门,肯定会掉一层皮的,她脸色白了又白,本就年纪大了,这么一吓唬后,便晕厥了过去。
李媪晕了正好,省得耳边环绕着她那聒噪的声音。
医馆近,大夫不过是两刻就到了,捕快晚来了一刻。
春瑛像捕快道明了报官的理由后,两个捕快便让大夫去查看药纸里边的药粉,还有瓦罐口上的药粉,以及甜汤是否也掺有。
大夫查看后,回道:“是夹竹桃。”
青鸾忙道:“我家夫人有了近三个月的身子,吃了这夹竹桃会如何?”
大夫脸色微变,说:“夹竹桃有毒,量多会害人性命,同时怀有身孕的妇人用了一定量,也会造成小产。”
捕快闻言,向大夫朝着那昏厥在地的老太婆呶了呶下颚:“把她弄醒。”
大夫摁着李媪的人中,不一会李媪悠悠转醒,看到穿着官差衣裳的捕快,两眼一翻,又晕了过去。
捕快眉头一拧。
春瑛道:“她下药的时,被我忽然出声吓得指上也沾了夹竹桃粉。”
捕快闻言,上前蹲下,拿起老太婆的手观察了一会。
确实在指甲缝里边发现了药粉。
捕快道:“这老媪我们就带走了,她是否所犯事,我们会调查清楚,也会随时传唤你们,好好候着。”
这些夹竹桃粉不是家家户户都会备的,且也不是常用药材,定是老媪最近才去购入的,走访医馆便能查出最近有谁去买了,如此也就能顺藤摸瓜。
李媪被带走了,谢府带来的两个小丫头被吓得噤声,好似两个小鹌鹑。
明毓站在廊下扫了他们一眼,淡淡的道:“李媪所为,我不会算到你们头上,但你们平日也别太放肆了,既然整日都想回谢府去,待明日我就让夫君把你们都送回谢府去。”
两个小婢女闻言,踉跄地跪了下来,辩解道:“夫人,我们二人一直都是忠心耿耿的,我们没想过回谢府,只想好好侍奉家主和夫人!而那李媪所为,我们没有参与,更是什么都不知道!”
明毓面上的神色冷淡,颇为几分谢衍的神态,冷静自持的道:“你们二人两日轮流出一趟门,去谢府的事,真当我不知晓?”
两各婢女听到这话,面上的血色尽失,双唇哆哆嗦嗦地打着颤,有一个开始磕头:“夫人就饶过我们这一回吧!”
另一个人也跟着磕起了头来。
她们背主,背主后边的人还是孙氏,明毓只会心硬如铁,不会有半分心软。
她没再言,转身回了屋子。
先前明毓还琢磨着等谢衍的事引出,再把这些人赶回谢府,可现在孙氏都已经知道她有孕了,还让李媪下药。
而这两个人留着也是隐患,难免百密一疏,被她们得逞,是以绝对不能留在这里了。
夫人进了屋子后,青鸾朝着她们道:“夫人让你们回到主家去,已是开恩,若是你们不愿,呵……”青鸾冷笑了一声,说:“家主去讨来你们的卖身契,直接把你们发卖了!”
二人闻言,缩着脖子不敢再说话。
日前她们肆无忌惮地往谢府跑,就没想过会有这么一日,今日见李媪被抓走,都被吓破胆了。
不用作他想,她们也知是今日这事是主母让李媪做的。
李媪胆子是大,但最多是把自己也当个主子了,但她自己不可能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
她们二人也在帮主母办事,虽不至于伤天害理,可李媪被抓后,主母说不定让她们去做,被抓住后定会像李媪那般。
好似被赶回谢府,也不是一件坏事。
谢衍回来后,听自家夫人说今日的事,点了点头,说:“明日休沐,我正好回一趟谢府,顺道把人都带回去,激一激孙氏,逼她及早出手。”
明毓叠着自己的衣裳,丽眸一皱,抬眼瞅了他一眼,复而又收回了视线。
谢衍一直望着她,只是看到了她看自己,问:“怎了?”
明毓语气不是很好:“不愿和离,也别让我当寡妇的好。”
谢衍……
他不该问的。
上一世妻子有孕的时候,脾气也没像现在这般多变,更没有这般毒舌。
“夫人别再提那两个字了,可好?”
明毓斜睨向他,挑了挑眉,红唇轻启缓缓吐出两个字:“不、成。”
谢衍心头略梗:“那要怎样才能不提?”
明毓来趣了,转向他,朝着他温温柔柔一笑:“你与我和离了,我就不提了。”
谢衍抿唇不说话了。
随即又想到她虽嘴上说着和离,可已然没有先前那般果决了,这倒也算是好事。
“壶中没水了,我去装些水。”说着,谢衍端起茶壶便出了屋子,似乎不想再从她口中再听到“和离”两个字。
明毓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轻嗤一笑。
她上一世就是脾气太好了,也太在意别人的看法,因此才会闹得自己闷闷不乐的。
现在她自己和景煜最为重要,谢衍和其他人都一样不重要了。
翌日谢衍起床下榻时, 动作便是再轻,还是惊醒了明毓。
明毓记着谢衍今早要去谢府的事,是以再困,也裹着被衾坐了起来。
打了个哈欠朝外望出去, 恰巧看到谢衍脱了寝衣, 光着上身在换衣裳。
隔着薄薄的一层纱幔, 谢衍挺拔上身朦朦胧胧地落入她的视野之中。
不可否认,谢衍确实生了副好皮囊。
背肌线条流畅, 多一分稍壮, 少一分则单薄, 恰到好处的宽肩窄腰,臀圆……
意识到自己的视线落在了谢衍的臀上,明毓双颊一烫, 忙暼开视线。
她这是怎么了?
她分明对夫妻那档子没有任何兴趣, 可今日是怎么了, 怎就忽然这般仔细地观察谢衍的身材了?!
明毓被自己目不转睛盯着谢衍身子的行为给惊到了, 心头怦怦跳动了好一会。
谢衍穿上衣裳, 转头看到妻子坐在榻上的背影,似乎未曾察觉她方才盯着瞧了自己许久, 他嗓子依旧带着几分沙哑,问:“今日怎醒得这般早?”
明毓暗暗呼了一息, 才朝着外头望出去,问:“我昨日忘记问了,我让你把那两个女使送回谢府去, 会不会影响到你的计划?”
昨晚说到一半时, 她忽提及和离,他不欲再与她说话就出去了。等要睡着的时候, 她才想起来问这事,但那会都困得快睁不开眼了,也只能是在入睡前反复叮咛自己一定要早起问一问。
谢衍摇了摇头:“并不会,如我昨夜与你所言,能趁此机会激怒孙氏,逼她及早出手。”
明毓听他这么一说,就点了头:“那便好。”
说罢,她又躺了回去,闭上双目后就静置,让自己四大皆空再睡个回笼觉。
谢衍见她又睡了下去,移开视线,望向铜镜。
他所处位置,可观到榻上。
她方才的举动,他瞧得分明。
谢衍把微散的衣襟拢好,这才出房门。
房门外,青鸾已然领着两个女使在候着了。
见家主出来了,两个年纪才十四、五岁的婢女随着青鸾,胆颤心惊地朝着家主福身行礼。
谢衍一眼也未曾瞧他们,神色寡淡拿过青鸾递来的伞,踩下阶梯,穿过院子往院门而去。
两个婢女也不敢撑伞,淋着冷冰冰的斜风细雨,畏畏缩缩地跟着谢衍的身后。
走出了院门外,丁胥和陈九也已经等在外头了。
二人朝着谢衍简易一礼,丁胥暼了眼大人身后的两个畏畏缩缩的婢女,心下轻啧了一声。
这谢家主母安插的眼线真是一个不如一个。
到底是轻看了大人,还是说觉得大人会轻易被她拿捏在掌心之中。
谢衍一颔首,朝巷子外头走出去。
为了不让这两个女使耽搁行程,谢衍让丁胥跑去街上多雇了一辆马车,由陈九跟着。
谢衍上了马车后,问丁胥:“昨晚让你去打听的事,打听得如何了?”
丁胥应:“属下去衙门打听过了,那老太婆嘴硬得很,什么都不肯说,但凡捕快一凶狠,她不是晕了过去,就是说头疼。因年纪大,怕遭不住严行逼供也就只打了几板子,那老太婆还是嘴硬的说与自己没关系,还说自己是被诬赖的。”
说到这,丁胥讥讽笑道:“老太婆愚蠢得很,人捕快也不是傻的,只要走访医馆,就能知道她有没有去买过夹竹桃粉。”
李媪从谢府离开后,还被跟了一路,自然是被看到去了哪家医馆。
是以丁胥确定那药粉就是她亲自去买的。
谢衍闭上双目,薄唇轻抿,说:“她适合在牢中待到死。”
老妇以为孩子年纪小不记事,可谢衍在三四岁至六岁的孩童时候,被这老妇辱骂,责打的记忆依旧还在。
他年幼时还会哭,也会怕,随着时间推移,年岁增长,这些畏惧的情绪随着所有情绪感知都消失了。
谢衍以为自己不会怕,也不畏惧生死,更没有喜欢或厌恶之物。直至听到妻子死去的消息,他才知不是自己生性凉薄,而是自己未曾好好体会过所有的情绪,就已经麻木了。
李媪以往待他如何,谢衍不是很在意,可她千不该,万不该触及到他的妻,以及他的孩子。
再睁眼,谢衍眼下已然冷沉一片。
半个时辰,已至谢府府门外。
丁胥下了马车,把马车拴在府门的石柱上。
拿起伞打开,撑着下马车的谢衍。
谢衍一袭墨色长袍,发束依旧是一丝不苟。
缓步走上谢府的阶梯,被拦在了门前。
谢衍静默一瞬,转眸凝视门侍:“我回自家府邸探望二弟,还需通报?”
谢衍重生回来后,身上那股浑然天成的威严越发浓厚,再者今时不同往日,在旁人看来,这威严更甚。
方才见到他而略显惊讶的门侍,时下却是为难,迟疑了片刻,说:“大爷先到厅中等一等,小的这就去与主母说。”
谢衍抬步便入了府。
门侍快步去通报,却不知谢衍没有去正厅,而是往谢煊的院子而去。
因孙氏安插的两个眼线都被明毓的人给盯住了,所以孙氏今日还不知李媪已经被抓走了。
在听门侍说谢衍把小翠,小柳给带回来了,心下一突。
这两个丫头片子可别是被抓住了什么把柄了?!
孙氏带着疑惑去了正厅,却是没看到谢衍,一问才知道他去了煊哥儿的院子。
闻言,她惊道:“坏了,可不能让煊哥儿见到他这个扫把星!”
煊哥儿现在这会见到谢衍,只怕是想杀了谢衍。可就以他现在的身体,根本就不能下榻,若是被谢衍激得气急攻心,那这伤就更严重了!
也更别是一时激动,把他们俩人命格相克的事情给说出来了!
孙氏匆匆赶去,还未进院子,便是隔着一堵院墙,她还是听到了儿子的咆哮声:“你滚!谁让你进来的!”
孙氏脚步更快了。
入了院子,暼到两个怯弱的婢女,也无暇在意了。
她神色焦急地入了屋中,见儿子激动得挣扎要起来,忙从谢衍身侧跑了过去,压住了他:“煊儿你别激动,别激动,太医说了,你适合静养,这三个月都不能下地,不然就前功尽弃了。”
谢煊捂着胸口瞪着不远处的谢衍:“他怎么会在这?!”
孙氏转头望去,在看见谢衍的那一瞬,她的神色几乎有一瞬的破裂。
她很快就遮掩了过去,强压着对谢衍的厌恶,也问:“阿衍怎的忽然回来了?”
谢衍朝着孙氏一礼,应:“孩儿前些天听说二弟受伤了,公务一直繁忙,今日休沐便特地回来看望,不想二弟似乎不太欢迎我。”
孙氏因忧心,面色憔悴了许多,看着好似也老了好几岁,神色中带着疲惫与僵硬:“你有心了,只是煊儿现在谁都不想见,你且先出去吧。”
谢衍一揖,便先行退了出去。
屋中孙氏安抚了谢煊许久,答应了他会对付谢衍后,他情绪才逐渐稳定。
一刻后,孙氏才从屋中出来。
看到院中的谢衍,心头有一股怒怨气在憋着。
她走到谢衍面前,收敛了脸上的戾气,瞧了眼两个婢女,问:“怎把她们给带回来了?”
谢衍淡淡的回:“自她们与孩儿搬到梨花巷,心思似乎也不在梨花巷,所以才会每隔一日就往外跑。前些天孩儿才从旁人口中得知她们几乎每隔一日就会回一趟谢府,孩儿心想她们如此挂念谢府,也就给送回来了。”
孙氏眼皮子跳了跳,斥责道:“这二人怎么回事,这谢府是有你们的情郎,还是有金子可捡,竟让你们这般流连忘返?!”
二人缩着脑袋,不敢随意应话。
孙氏看回谢衍,说:“既然她们两个不好使,我再给你安排两个好使唤的人。”
谢衍直接拒绝:“母亲的好意,孩儿心领了,只是孩儿与妻子住的地方小,如今有三个女使也够使唤的了。”
孙氏听到“三个女使”时,眉眼一挑,问:“不是四个吗?”
谢衍抬眼直视孙氏,说:“孩儿倒是忘了说这事,夫人前些天身体不适,看了大夫,说是有孕了。本想着还未坐胎三个月,便没有声张。可不知孙氏是从哪里知晓,竟然无端生出作恶的心思,竟在夫人的汤中下了会落胎的药,好在被及时制止,现在已被押送去衙门了。”